我背后一毛,赶紧过去牵了慕秋,将她拉至身后,对擎云道:“我不信她,你亲自去送慕秋下山。”
“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血月霎时闪至我面前,刀光如长虹般架上我的颈项:“到了此处,还想活着回去么?”
“想不想,亦不是你说的算。”我向她轻蔑的笑了笑,血月似是有些动怒,刀身向前逼近几分。擎云淡道:“紫荆,把刀放下。”
她撤回血月刀,动作中颇有几分不甘之意,只是仿佛无论如何不敢违背擎云。我不理她,瞧见慕秋有些狼狈又无助的神色,心中涌起无限歉疚,便走过去握了她的手道:“这些事…全是我连累了你,我…你放心,从今以后,再不会牵扯你和镖局了。”
慕秋顿了顿,望着我的眼睛道:“百万,无论你是谁,救你这件事…我从未后悔过。”
我心中一甜,忍不住便笑了。她似是有几分难过:“所以…你一定要活着,别让我三年前做的事情失了意义。”
“嗯。”我鼻间些酸意,明知是无法实现的承诺,却仍想说给她听:“放心,我会好好活着,一定不会有事。”
擎云对那站在门畔的几个杀手道:“把她带进宫里,待我回来再行处置。”
“遵宫主令。”那几人上前来。我缓缓向里走了几步,依依不舍的回望着慕秋。踏入这道门,生死全凭天意,亦不知能否再相见了。血月走到擎云身旁道:“你的伤…我去拿点药来。”
“不必了。”他微微抬了下手,转过身与慕秋淡道:“走罢。”
慕秋没有看他,只是深深望了我一眼,很快便消失在了石阶尽头。我终于救出她了,思及此处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欢喜。正出神间,忽然一个踉跄,似有人从后面推了我一把,血月绕至我身前,伸手除去了面具,现出一副娇俏的少女面容来。
“初次见面呢。”她盈盈一笑,眉眼间携了几分暴戾之色:“你便是传说中的阿初么,宫主大人四年来日夜念念不忘的女人,还以为是甚天香国色,我瞧也不过如此。”
她样貌纯稚娇憨,若不是手中的血月刀,谁能想到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竟是如此年轻的少女。我想到乌珏之事,心中涌起无限恨意,便嘲讽般的笑笑:“你便是传说中的紫荆么?听闻你不喜比你美貌的女子,啧啧,我瞧你不喜的人可有点多啊。”
这番涉及她名字和喜好的言语,全是从擎云那听来的,亦不知真假。然从她霎时沉了的面色来看,大约很有几分可信。
“好一张利嘴,待会儿我瞧你还说得出么?”紫荆冷冷一笑:“把她带进地牢。”
我早知进了九重幽宫便别想落了好,是以也不甚害怕,只是狠狠瞪了她一眼,昂起头跨进了大门。
整座宫殿幽静得毫无生气。
若不是那富丽奢靡的装饰与一尘不染的摆设,我会觉着这里多年没有人住了,气氛压抑诡怪得令人窒息。穿过曲折幽深的回廊,直至最为闭塞的幽宫深处,一个面具杀手拉开了地牢沉重的木门,顿时一股潮湿而发霉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身子晃了晃,似乎有种熟悉的恐惧在心中蔓延开了,如同那地牢的黑暗深处有洪水猛兽一般,无论如何也不想靠近。然紫荆伸出手来,扯了我的衣衫便将我带了进去,我眼前一黑,走了好一阵才隐隐辨得四周轮廓,仿佛是一个连着一个的暗房,铜墙铁壁连个窗子都没有,隔着那粗重的铁链,隐隐从门内传来稚气的哭声,然越往里走,门内便渐渐的毫无声息了。
我脚下虚浮,背后尽是冷汗,只觉从都到脚都在发抖。这压抑而可怖的气息似是深入了的我骨子里,微微感知到便再也忍受不住,迫不及待的想要逃离。
火光一闪,一个面具杀手点了烛台,照亮了我所站定的地方,这是一间狭窄的囚室,门口摆放的各类刑具触目惊心。我走了进去,不由得默默后悔早知道便在外面跟她动手起码能死得痛快点这会还不知道要怎么受折磨…
“铐上链子。”紫荆淡道,旁边的面具杀手迟疑了一下,低声道:“血月大人,宫主有令,待他回来才可…”
“让你做便做,我又不是要处置她。”紫荆冷冷一笑:“放心,外面那些刑具,我一个都不会用的。”
那面具杀手不再多话,似是极为畏惧紫荆,便将我四肢都铐了起来。我心中虽忐忑,然面上却不肯输了气势,是以一直面无表情,仿佛毫不畏惧。
紫荆走近了,伸手挑起我的下巴,弯起嘴角道:“我有的是法子折磨你。”
我亦弯起一个笑:“有种便来罢,老子皱一下眉头,不算你娘亲。”
紫荆眼中杀气立现,手掌高高扬起,眼见便要落在我脸上,却硬生生的收住了。她吐了口气,摇头道:“你这张嘴生得真是厉害…若骗我打了你,宫主回来可就不得了了呢…你便尽可能逞口舌之快罢,反正…亦快不了多久了。”
…居然被识破了,我有点遗憾,寻思着如何说点更刺激她的言语。她既知擎云不想对我动粗,眼下必会趁他不在好好折磨我了,不知是要用甚阴损的法子。我默默算了下他回来的时辰,只要撑到明早便好。我虽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但既答应了慕秋,便要尽可能的保住自己的性命。
然我在这里如临大敌,那厢紫荆站在近处瞧了我半晌,便冷哼一声出去了,幽暗的囚室内恍然只剩了我一个人。
可惜未待我纳闷多久,便渐渐回过了味儿来。
这四根铁链,铐在手上的两根从上方垂下,而铐在脚上的两根尽头却嵌在两侧墙壁的正中,这样一来,因为上方的长度有限,便绝对不可能坐下,又因脚上那两根铁链嵌在正中,亦不可能靠着墙壁。如此一来坐不得靠不得,初站一会儿觉得没甚么,时间长了却觉得十分疲累。我不由得有些佩服紫荆的心思,这般一晚上站下来,身上绝无被虐待的痕迹,但人也必会虚脱了。
不过…想用这种东西为难我,她是不是…过于小瞧我了?
我深吸一口气,双手握住铁链以减轻吊着的不适之感,然后拖着脚腕的链子,在可移动的范围内不停的走动,便算不能靠着,动起来却比站着不动要好受多了,一时间沉闷的囚室里铁链声哗哗作响,我奋斗了一会儿,竟渐渐觉得好玩起来。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
我累得手脚酸软,但好歹四肢发热,亦不算太难受。正努力晃悠间,忽然左边的墙壁发起一声轰鸣。
“隔壁的,可否消停一会儿?”有个声音透过墙壁闷声传来:“进了酷刑室有你这般精神也当真少见。”

我吓了一跳,脚下便停下来,耳朵倾向左边的墙壁,试探的问道:“你…你是谁?”
半晌无声,我恶从心起,又扯了那铁链可劲儿的晃荡,噪音一时在这囚室无限扩散开去。便觉左边的墙上传来几下沉闷的敲击声。
“再吵,我便让你死得更快些。”
我忍不住乐了:“好啊,我想死得紧呢,你倒是过来先。”
那人没有言语,我正欲再问,便听地牢远处响起轻微的脚步声。不过一会儿囚室的门便旋开了,紫荆与两个面具杀手走进来,大约是来瞧我被虐得如何了。
我对着她吹了一段口哨,故作一副得瑟的模样:“哎呀好惬意可怎么办…”

紫荆蹙起了眉。
左边墙壁的声音也没有再响起,似是知道这边有人来了。
良久紫荆眼珠一转,对其中一个面具杀手吩咐了甚么,那人立时领命而去。我登时觉着不好,这货肯定又想到了更恶毒的花招。
“听闻…”她不怀好意的笑了笑:“你在新婚之夜被弃了呢。”
我心中难受了一瞬,然立时便纳闷了这八卦都是如何传的,简直忒迅速了,便无奈道:“你消息可不大灵通,明明是我弃了别人。”
“瞿门曲徵,心思深重,武功智计皆无双。料想他一路与你为伴,必是早就得知了你的身份罢?”紫荆凑上前来,放低了声音:“他娶的是真经却不是你,连赴九重幽宫救那金慕秋都让你单枪匹马而来,想来大约也不在乎你的生死…啧啧,这般无情的郎君,可怜可怜。”
原来她见虐身不成转而开始在心灵上虐待我了么…
“这有甚么,我亦得他一路庇护,大家各取所需罢了。”我悠然道:“倒是你,好端端的姑娘家凶神恶煞杀人如麻,这辈子可还嫁得出么?”
她高傲的昂起头:“我才不稀罕——”
“噢!”我打断她作恍然大悟状:“我倒是忘了,紫荆姑娘已有心上人了嘛,但好像他看不上你呢,无论你为他做多少事,可惜热脸贴了冷屁股啊——”
——啪。
这一耳光打得毫不留情,我脸歪向一侧,迅速的肿了起来,心中却忍不住想仰天长笑:终于上当了这货真是沉不住气哈哈哈。
我弯起嘴角:“你果真喜欢擎云。”
紫荆胸口起伏,似是余怒未消,她平复了一会儿,侧目对屋中那个面具杀手道:“你知道…这一耳光是谁打的么?”
我一时纳闷她这句话的用意,便见那杀手毫不犹豫的垂下头低声道:“回血月大人,这一耳光是我打的,愿凭宫主责罚。”
“很好。”紫荆阴森的一笑:“我会在宫主面前为你求情。”

这是玩赖皮啊杀手的节操哪去了喂!
“难道我没长嘴么?”我忍不住拖着铁链子抚额:“不告你一状我岂不就是天底下第一号的二货。”
“你尽管告诉宫主我虐待了你。”紫荆伸手挑起我的下巴,盯着我一字一句道:“那么金氏镖局上下三十余人,还有你的好慕秋,便尽可与她师父乌大侠叙旧团圆了。”
我心中一颤,霎时浑身的血都涌上头顶,只恨手脚被缚不能上前杀了她,怒火与杀意在心头汹涌翻滚,自我身上猛然扩散开来。
囚室内一片寂静,我垂了眼睫,淡淡道:“你敢。”
旁边的面具杀手似是抖了一抖,不知在惧怕甚么。紫荆捏着我下巴的手指一动,我瞧见笑容凝固在她唇边。
“好强烈的杀气,不愧是九重幽百年来最有天赋的杀手。”她缓缓道:“你可知我是听着你的传闻长大的?当年你离开这里的时候,我才十二岁,人人都说,你是九重幽宫史上最厉害的血月。”
我定定将她望着,没有言语。紫荆又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道:“知道你还活着的时候…我当真是又开心又害怕啊,怕你夺走我的血月之位,怕你迷去了宫主大人的魂魄…但我亦曾在数个夜里偷偷的想,若你敢回来,我便与你大战一场,将你的手指一根一根的切下来,再也握不住刀。我要教其他人知道,便算你回来了…我也是唯一的血月,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我都是九重幽宫最强大的血月!”
她稍微顿了顿,面上笑意再是嘲弄不过:“不过可惜,你的记忆和武功都没了,如今已是个废人,与你一战…只怕还抬举了你。”
紫荆言语幽幽,回荡在囚室上空极是冷冽。我静静听着,不知为甚心中前所未有的平静,只觉她这副得意骄傲的形容说不出的可笑,像是一个人看到一只蝼蚁在他面前疯狂的叫嚣,连理会也是多余。
这种强大出现得突然而猛烈,却似是与生俱来一般,在我心中轰然觉醒。
“要战,便战。”
我淡淡道,无穷杀意都随着这轻描淡写的四个字散了开去,紫荆腰间血月忽然发出一声低低的吟动,似是为感应到了甚么而躁动不安。
她面色一变握住刀柄,我弯起一个笑:“有胆子…就来试试看。”
作者有话要说:女王初现一角~~~
掐指一算,这几章会陆续恢复记忆和武力值~~~所以狐狸是不会出现了T T
情节需要嘤嘤嘤我也很想念他。。。
但是他再次出现一定会惊天地泣鬼神!
日更君和存稿君还魂了一下下,再次仙去~~~我们热烈欢送~~~
没准过几天还会来看大家的。。。OTL

☆、47章
紫荆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缓缓后退一步,满脸都是思量。
囚室在此时旋开了,那个一开始离去的面具杀手提了两个铁桶进来,将一个舀子呈给紫荆。她淡淡瞥了一眼,弯腰从其中一个桶中舀了水,抬手便向我面上泼来。
这一下来得猝不及防,水虽未开却是极烫,吸入鼻腔中大为难受,登时呛得我剧烈的咳嗽起来。
“险些被你这张嘴唬住了。”紫荆又从另一个桶中舀了水,冷冷一笑走上前来,对着我的头顶就淋了下去,这次的水却冷的刺骨,顺着衣衫浸透了后背,激起我一阵战栗。
“你的伶牙俐齿呢?”她又换了热水泼向我:“你刚刚的杀气呢?两舀子水便被浇没啦…依我看,不过只有嘴皮子厉害罢了。”
我被这冷热交替的水淋过,只觉浑身上下都难受得无法言说,然面上却不肯服软,咳了数声后盯着她弯起嘴角:“这算甚么,根本不够看。”
紫荆面色一沉:“我瞧你能嘴硬到几时,给我泼!”
她身子一转,拂袖出了囚室。两个面具杀手便在一旁一人拎着一个铁桶,相继向我泼水。我努力屏气,身子一会热烫如火,一会又冰冷彻骨,浑浑噩噩也不知过了多久,待回过神来的时候,囚室里已然没了人,周遭一片死寂。
我微微动了动,铁链声清脆响起,衣衫和头发都滴着水,大约再没甚么比我眼下更为狼狈了。
可我终究是撑了过来。
这般想着,心中便涌起几分得意,微微站直了些。忽然便听左边的墙壁一响,似有人站在那墙边低声言语。
“竟然是你。”那人缓道:“四年了,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
大约紫荆对我说的那番言语,全被他听了去,想不到墙壁后面还是个旧相识。我甩了甩脸上的水珠,苦笑道:“你觉着我这副德行,会是心甘情愿回来的么?”
“不错,若你还有武功和记忆,区区紫荆又怎及得上你万分之一。”那人低低一笑:“唯一的血月?她也未免太小瞧这个称谓,不是谁拿了血月刀…都可叫做血月。”
我从他这言语中,听出了一点骄傲之意,不由得生出几分疑惑:“话说回来…你是谁啊?怎被囚禁在此处?”
“我是谁?”那人怔了一怔,随即忽然狂笑起来,回荡在囚室中久久不散。我心下紧了紧,脑袋却只觉得沉痛:“好好回答行咩?再大点声惹来了人你便笑不出了。”
“你连我也不记得了么?”他笑声渐歇,压低了声音道:“我可是要杀你的人呢…阿初。”
我身子颤了颤,似乎有甚么遥远的记忆被唤醒,脑中愈发沉痛,浑身冰凉脸上却火烫。他是谁,为何要杀我,又为何这般让人畏惧,仿佛是渗透进骨子里的屈服,让我双膝酸软,再也支撑不住,手掌松开了铁链。
如同一块破布般吊着,我垂着头,脑中一片晦涩,渐渐失去了知觉。
像是在同一间囚室。
我仍是被吊着。
一根沾了盐水的鞭子毫不留情的抽下来,身体不由得随着痛楚狠狠一晃。
“在九重幽,不杀人,便要被人杀。”他站在黑暗中,声音没有丝毫波澜:“阿初,你让我很失望。”
我呕出一口血,囚室四下捆了几个与我年龄相仿的孩子,见我如此便忍不住哭了起来,嘤嘤噎噎惹人心烦意乱。
“你的家园被夺去之时,可曾有人对你有丝毫的怜悯?”他不带任何感情的道:“这是个弱肉强食的天下,不拿起刀,你永远只会被欺辱屠戮。”
我不语,又是一鞭子狠狠抽下来,孩子们哭得更凶。
“我所带回的人中,只有你最具天赋。”他紧跟着抽了几鞭,终于垂下双手,轻轻叹了口气:“这次我网开一面,不要你性命,但若有下次…”
他似是侧过身,目光掠过那些孩子,登时将所有哭音都吓得没了声息。
“这四个孩子,都是与你相依为命的。”那人向前走了走,冷冷一笑:“若你再敢违抗我,我便砍去他们的四肢放在罐中,做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人彘,你可听清了么?”

心中狠狠揪起,我痛苦的闭上双眼,再也不想睁开。
时辰一点一滴流淌,我吊在铁链下面,滴落在地的血迹已然干涸。
那几个孩子不知去向,便听囚门一声响动,有人急切的走了进来。他似是瞧不见我,顺着墙壁摸了好久,这才摸到我的所在,掏出钥匙去开那铁铐。
微弱的光落在他脸上,映出一颗殷红的朱砂痣。我的铁铐解了,登时失去了支撑,沉沉向他身上倒去,那盲眼少年揽住我,两人一起摔倒在地。
“阿初,阿初!”他紧张的将我扶坐起来:“还能撑住么?我偷了钥匙,你这便逃走罢!”
“青青他们还在这里。”我虚弱道:“若我走了…谁来保护大家。”
那少年闭着眼,颤抖着手指摸上我的脸,为我擦去唇畔的血迹。
“可他逼你做血月。”他的声音止不住的战栗:“你若再不答应,会…会被他打死的。”
我瞧见他袖口落下露出的手腕青紫一片,似是又受了不少折磨,心中不由得一紧:“这钥匙是怎么偷来的?你…你又被发现了么?”
“没甚么。”他极快的道:“只要咬定没拿,他们不敢打死我。”
在修罗地狱中长大的少年,拳脚相加已成了家常便饭,所以才能将自身生死说得毫不在乎。我心下酸楚,轻轻握了他的手,忍着身上的鞭疼道:“别再管我了…”
“不。”他固执的打断道:“在这个地方,我只有阿初你,无论如何也要救你离开,你还是快逃走罢!”
逃?往哪逃?
那些受不住酷训逃跑的孩子,小小的尸身挂满了九重幽山后的林间。自进入这地狱开始,能做的便只有不停向前,抢食物,苦练功,直到你比别人厉害,直到比你高一头的孩子也不能欺负你,直到他们害怕你畏惧你,再也不敢抢去你手中的干馒头,可你丝毫不觉得快乐,只会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日复一日的煎熬,而唯一的离开这暗房的机会,便是要去杀人。
去夺走那些素未谋面,或有罪或无辜,形形□的鲜活生命。
“你想帮我么?”
“嗯。”他立时点头。
我喘了口气,望着那盲眼少年道:“那么…杀了我罢。”
他微微一怔:“你说甚么?”
“杀了我罢,求求你。”我忍不住哭了起来,声音仍有几分童稚:“我不想杀人,也不敢自己了断…可我受不了了,求求你,帮我解脱…”
“不…不行!我怎么能…”那少年慌忙摇头,口中却断断续续吐不出一个回答,只得伸出手臂抱紧了我,紧闭的眼中亦流下泪来,我揪紧了他的衣衫,两人便这般偎在一起哭的肝肠寸断。
过了半晌,我平静了些,只余轻微的抽噎。
他伸出一只手,小心翼翼的触碰我的脸,从我的下颚,嘴唇,鼻翼直到眉间,摸得虔诚而认真。
“阿初,你莫怕。”那少年似是出了会儿神,忽然低声道:“无论如何…我都会守护你的。”
我嘴唇动了动,还未出声,便觉他将我放在地上,动作极其缓慢轻柔,生怕碰了我的伤口。
“他不就是想要杀人的工具么?”那少年弯起一个笑,气韵间已颇有邪气妖异的掠影:“我去做擎云…我来杀人。”
心中一惊,我想要说些甚么,喉中却似火烧一般,再也吐不出半个字。
我微微动了动,只觉身子忽冷忽热,脑中又沉得厉害,手臂仍然挂在铁铐上,周遭一片漆黑,衣衫都已干得差不多了,不知已过去了多久。
原来方才是做了一场梦。
远处忽然响起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囚门旋开,有个面具杀手走进来,将我身上的铁铐一一除去,我失了依托,更没有力气,顿时重重摔倒在地。
“血月大人让我捎句口信。”那杀手低声道:“你若敢乱说话,必让金慕秋死无全尸。”
他说罢,便站起身急匆匆的走了。我意识清醒了些,然身体虚弱得几乎动不了,从前天晚上起便滴水未进,又历经水路、爬山、枯吊、冰火两重天等折磨,这时还没失去神思,大约也算不错了。
过了片刻,我微微动了动,囚门再次旋开。
擎云仍是穿着那件被划得血迹斑驳的月白衣衫,似是一回宫便赶来了。他面色隐在阴影中,浑身上下皆是冷冽的意味,然我从未有如今这般乐意看见他。若是手脚能动,大约早早便爬过去抱住他的腿大嚎一声“救星”,顺便将紫荆这货的作为添油加醋告一大状。
可惜如我眼下这般熊样,连话都说不出,也就只能在心中嘶吼了。
他微微上前了些,淡道:“她怎么了?”
“我亦不知。”紫荆从他身后走出,故作一副讶然模样:“我只将她带来此处,怎么不过一晚就…”

他娘亲的,这货和俞兮都该去做戏子绝对大红妥妥的!
囚室中静悄悄的,十分压抑。
“你说,”紫荆忽然对身后的两个面具杀手道:“她的脸怎么肿了?是不是你蓄意——”
“宫、宫主赎罪。”那杀手跪下来,肩膀微微抖动,似是怕得便要晕去:“我…我瞧她嚣张,一时气愤不过,所以——”
“拖出去。”擎云淡道:“杀了。”
霎时有四个面具杀手进了囚室,押了那个杀手便向外拖去。他终于忍不住凄惨的哀嚎起来:“宫主饶命!宫主——血月大人!血月大人救我啊!”
惨叫越来越远,渐渐便没有了声息,我身上冷了冷,便见紫荆面色微变,悄然抚上擎云的手臂:“他不听号令固然有错,但只不过是个耳光,宫主何必为此动气,我——”
——啪。
紫荆捂着面颊,嘴角溢出鲜血,似是比她打我那一下要重得多。擎云弯下腰,脱了外衫裹在我身上,将我轻轻打横抱起,淡淡的瞥了紫荆一眼。
“这笔账,日后再与你算。”
他面色阴冷,不曾有半分怜香惜玉。
我靠在擎云怀间,望着他妖异俊美的面庞,半晌回不过神来。然待出了地牢,终于见了熹微的晨光之时,又忍不住暗自回味他抽人的模样,真真英俊得惨绝人寰。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就会恢复记忆和武力,同时揭开百万和擎云的过去~~~
女王终于要出现了握拳!虐狐狸还远咩?!

☆、48章
这一昏睡,不知过了多久。
四肢动了动,恢复了知觉,只感到有些怪异,周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深吸口气但觉神清气爽,疲累尽去。睁开眼,赫然发现自己泡一个浴桶中,水色黄褐且漂浮着不知名的花草,然自己却浑身□不着寸缕,脑中那根弦儿登时便崩断了。
这他娘亲的有没有搞错擎云这货是要像艳本上一般劫色咩居然趁之危…简直忒下流了啊!
惊恐的打量四周,这房中的陈设有些旧了,十分简洁,倒是有一股似曾相识之感。便听房门一响,赶紧抱着胳臂把自己往水中沉了沉,有个蹦着脚走进屋来,瞧了一眼,对扬起一个笑容:“金姑娘醒啦?真快。”
瞪圆了眼睛,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会此处见到她:“是!”
眼前之梳着两个圆髻,仍是那般怪异的嫩绿衣衫,肩膀上挂着从不离身的毛皮袋子,正是那张氏的歆唯姑娘,她乐颠颠的对点点头:“可不就是么!”
“也被抓来九重幽宫了?”脑子仍没转过弯来:“那武湖玉印是不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