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越洋站在亭台前,扬声宣布,第二场比试正式开始。

一上来便是莫轻远对陈惊蛰。二人客套几句,便各自抽出兵刃,几个回合下来,势均力敌。因为二人生得一般清俊,不少别派的女弟子均是粉面含春。只可惜台这边是索萦,台那边是越溪,两女风情有别,却是美到了一处去,此番更是死死的盯着自己的心上人,只比自己上场还要紧张。

古小蘑完全没有心思看,又寻起了云霄,这才发现傅烨文也不见了。他二人素来要好,这样的话…她急得一转身便撞上一人,竟是秋静。她对自己弟子向来十分有信心,是以第一场比赛竟然没看,去镇子里给守在天衍的杜家兄弟寄了信,莫轻远的灵鹫一去不返,让她好生担心,昨天半夜才回了清源岛。

“听闻你过了第一场,可好的很呐。”秋静温言道。

“师娘…”古小蘑见了秋静,心中那种焦急似乎突然得到了宣泄的破口,眼眶一红,当下便把云霄偷换她竹签和屠禾的事情说了,秋静眉心一蹙,半晌没有说话。

“霄儿定是想代你战那屠禾,他既有此打算,定是不会让你找到他了。”秋静轻道:“你再着急也是无用,待到六号出场的时候,他自然就来了。”

古小蘑点点头,话虽是这样说,可是…叫她如何能安下心来等。台上已是一片情绪高涨,莫轻远和陈惊蛰倾尽全力,第一场比赛便如此精彩,只看得人都手痒,古小蘑呆呆的盯着莫轻远的火龙将陈惊蛰整个包围,心思早已不知飞向哪里。

陈惊蛰周身涌起水雾,只逼得火龙不敢近身,一阵强烈的光闪过,两人相距不远,面上皆是欣赏。

“莫师兄果然名不虚传,小弟拜服。”

“陈师弟才是后来居上,若五年前有你在此,我只怕也早败下阵去。”

二人哈哈一笑,就此罢手,竟是以打和结束了这第一局。台下却是热血沸腾,连两个掌门都频频点头,这两人都是可造之材,只是命运巧合,偏偏叫他们对战了第二场,否则绝对可以顺利到第三场的。

接下来又比了几局,古小蘑一直在找云霄,忽觉索萦在推她,这才反应过来。

“三十八号,对十五号。”

她心中一凛,双脚有些软,不知此时走上台去是对是错,可除了迎战,没有别的办法。手中的竹签已经被汗水浸得有些滑腻了,古小蘑走到一边,众人都望着她,台上早已站了一个婀娜的身影,竟是越溪。

“啊啊,是你。”越溪笑笑,眼中一亮:“果然我们注定要比试一场。”

古小蘑咧了咧嘴角,不知该喜该忧。喜的是对战的人是个熟人,忧的是,这个熟人乃上清派掌门之女,功力修为,决计不可小觑。

越溪背上背了一把剑,模样颇巨,不像是女儿家该用的东西,只是她望着那把剑的眼神晶亮,似是喜爱之极。台下顿时一片议论,古小蘑隐隐听到了“名剑”“巨阙”几个字,口中只是有些发干,双手探向自己腰间。

那只是一把旧的,用半钱银子换来的锈剑罢了。

可她只有它。

如同她只是那灰突突的古小蘑。

她的汗水,她的勇气,她日以继夜的努力,她要保护的天尧。

不管那是什么,在这一刻,天下只有她,和她握剑的手。

来吧。

越溪的剑的确是把神兵,几次交锋,便知其中厉害。古小蘑的剑又添了几个缺口,她用力太过,即使这样,也只与越溪势均力敌而已。

越溪脸上一派轻松,她心知古小蘑不会术法,这几下完全只是热身。转过头,手中拿捏一个风术,便要袭向古小蘑。

古小蘑当然知道她要做什么,不退反进,剑在手中舞了个剑花,背在身后,姿势古怪得紧。越洋看得奇异,瞥了一眼莫为,却见莫为也看得专注,面上现出了讶异之色。

劲风将古小蘑单薄的身子猛地击向另一边,她手中的剑却旋转着飞了出去,待得越溪反应过来,那锈剑距她的玉颈堪堪只有一寸,躲得狼狈之极。那锈剑却划了一个圈,正好回到古小蘑旁边,她借力一点,化去被风术击向台下的去势,伸手抓住剑柄,轻巧的落在擂台另一边。

第七式,百转千回。

台上台下鸦雀无声,过了许久,这才有人反应过来。

那是什么剑法?闻所未闻,更不曾见过,越洋脸色不善,看向莫为,却发现后者脸色并不比他好到哪去。

“剑法又精进不少嘛。”越溪站稳身形,眼中的讶异一闪而过:“你很努力呢。”

古小蘑微微一笑,脸还被风刮得生疼,只是拼命忍住揉脸呼痛的冲动,极其淡定的道:“是越师姐手下留情而已。”

她这一句客套,却让越溪不高兴了,只要有些眼力的,便可看出她刚才那一下躲得十分辛苦,其实若真是对战,便再怎样也不会这般狼狈,只是一开始她便对古小蘑存了轻视了心思,这下一个教训,使得她终于认真起来。

巨阙古剑燃起了轻微的光。

古小蘑举起剑,清喝一声,率先冲上前去。

战斗也进行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台上的掌门们越看越是心惊。

那剑法,诡异,又华丽,却是招招钻了术法的空子,即便施术者的灵力强大,这剑法却变化多端,再厉害的术法,若施术者躲不过这致命的剑,也不过是一纸笑话罢了。

越洋专注的看着场中,心中突然一动。

“相传盘古开天辟地之后,人界出了位剑圣,狂妄自大,藐视于天,最终被神将重创,自此闭关数年,自创了一套剑法来,还未命名便被魔界抢去,因其威力处处克制天神,魔界将其美名曰“诛仙屠神式”。在神魔圣战之后,天界将其夺走,未免落入其它人手中,玉帝便将它藏了起来。“越洋缓缓的道:“当然,这不过是个传说罢了,可是看你这小弟子使的剑法,还真有些意思,是不是,莫掌门?”

莫为沉默半晌,忽道:“我不知,这剑法也不是我教的。”

越洋见莫为神色有异,便也不再多说。只是场下激烈,他看得心惊,幸好古小蘑招数生涩,若是她练得熟练了,越溪此时定然已经重伤。

越溪左手受了伤,古小蘑脸上被召出来的火球熏得一片乌黑,头发也散了,两人皆是气喘吁吁,陷入了拉锯战。

这样下去,体力迟早会不支的。

古小蘑用剑撑起身体,一咬牙,又是那招百转千回。越溪喘着气,就地一滚想避开,无奈手臂一痛,竟然顿在半截,眼见是躲不开了。

越洋急得站起,手中茶杯瞬间飞出,在空中堪堪击到剑柄,将锈剑的方向碰得偏离了目标,这才让越溪逃过一劫。

可是对战之中,若有第三者插手,那么胜负便已经分晓。

古小蘑缓缓的走上前去,捡起自己的剑,向越溪伸出手。

“我有我不能输的理由,即便杀了你也不会让步。”她说得狠绝,脸上却微微一笑,双眼弯起,隐隐有一丝悲苦:“…你伤得重么?”

越溪捂着手臂,自己撑起身子,看了她许久,突然拍了一下她伸出的手,转身便跑了。

她赢了。

古小蘑一怔,有些站不稳。

台下欢呼声雷动。

她长舒一口气,倒在索萦怀中,只想找个地方蒙头大睡一场。

可是云霄还未出现,莫为在亭台上的眼神又太过凌厉,使得古小蘑只能坐在台下,任索萦擦掉自己脸上的脏污,感觉到四面八方那好奇的视线,她生平第一次凭自己成为众人的焦点,又不能装作太在意了,只是淡定的盯着台上,心里早已激动得热泪盈眶。

突然,她身子一僵,紧紧盯着台上那蒙面的黑衣身影。

“一号,对六号。”

古小蘑刚要站起,肩膀却一沉,她急忙抬头,傅烨文轻声道:“好好看着。”

“五师兄!你不知道…”

“我知道。”傅烨文点点头,只是望着台上:“你怎地对自己的二师兄这般没自信?”

“可是…”

“刚刚那一场我们看了,他说,你赢得很漂亮。现在,就看他的了…”

古小蘑一怔,看云霄俊朗的身影出现在台上。他抽出腰间的剑,扬声道:“昨夜喝光了酒,今早这滋味可难受得紧呐。”

“那在下可奉劝你,趁现在多喝一点。否则…就快没的喝了。”

屠禾又是这般□的挑衅,台下无声,云霄哈哈一笑,并不介意,翻转了剑柄,眼神突然认真起来。

屠禾周身的杀气,即便在台下也感觉得到。

云霄嗜酒成性,爽朗洒脱,无论到哪总是人缘最好。最最重要的是,不像莫轻远和陈惊蛰,他至今还是单身。

台下众女芳心情牵,见云霄躲得匆忙,都是紧张得眼睛都不敢眨。屠禾不知用了什么召唤术,竟召出一只怪模怪样的东西来,追着云霄不放。云霄无奈,咬破手指,也召了灵犳出来,与那怪兽撕扯在一处。

二人又缠斗良久,屠禾并未夸大,他的确强得离谱,云霄一直勉力支撑,面上却还是笑着,不肯露出分毫压迫之色。

屠禾一声冷笑,突然自空中消失不见。

空中有结界,决计不可能半空消失,那么便只有地下。可这石板木头搭建的擂台,他如何用土行术?

云霄暗生警觉,却不防他来得那么猛烈——整个擂台坍塌出一个大洞,无数凭空化出的利刃从身下刺出,将他的身子划得遍体鳞伤。云霄吐出一口鲜血,跌倒在地。

古小蘑见屠禾抽出刀,顿时心中一紧。台上莫为突然喊道:“胜负已分,这就结束吧。”

云霄笑了笑,又吐了口血,眼里满是倔强。

她突然明白,他拿了她的竹签,替她迎战,是断然不会认输的。

屠禾却仿佛见到了猎物的杀手般,眼中闪过嗜血的光芒,缓缓靠近。

“胜负已分,喂,你没有听到么?”越洋瞧出不对,刷地站起。

黑影突然不见,擂台中央一片尘烟激荡,仿佛有利器划破血肉的声音传来,一切归于安静。

灰色的身影,横在屠禾与云霄之间。

“你赢了。”古小蘑伸手抓住屠禾的剑,掌中鲜血淋漓:“为何还要打?”

屠禾眼中的讶异一闪而过,邪笑道:“怎么,你看不过眼么?”

“下一场,我来和你打。”古小蘑站直了身体,烟雾散尽,现出她一双乌黑的眼,森冷幽然,仿佛不过在看一只蝼蚁。

与屠禾的嗜血不同,那是一双真正来自地狱的眼。

“这里没有卖棺材的,所以奉劝你,”她冷冷的道:“直接找人来收尸吧。


47 甜甜嫣儿 2010-03-02 15:19
第四十七章

今日二十场对决,待得最后一场结束,夜已深了。

清源岛的晚风十分萧瑟,这一天过去,各派也都累得早早睡了,客房的大院内十分安静,古小蘑趴在桌前,直直的盯着那酒葫芦,昨夜此时,二师兄还与她在房外饮酒,可现在他却在床上,遍体鳞伤。

越洋自己便是半个郎中,仔细给云霄处理了伤口,叹声道他至少要在床上修养半年之久,右手再也不能使剑。

她仍记得云霄下山之前,俊朗的笑出一口白牙,说我要凭自己一身本事,行侠仗义,仗剑江湖。

可如今他却再也不能使剑了。

天尧只道她为云霄伤心,趴在她腿边,过分的乖巧。古小蘑盯着那酒葫芦,心中凌乱得近乎癫狂,她只是想救天尧,才执意要参加这逐仙会,如今却累了云霄,害得他再也不能使剑…都是她关心的人,绕了一圈,却只是伤害了更多的人么?

她只不过想保护身边的人而已。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

因为你不够强大。

古小蘑心中一跳,这声音在她体内,一种蠢蠢欲动,就好似冲到屠禾面前的一瞬间,那无法抑制的疯狂和杀意。

你是…蝶安?

她怔了许久,没有人回答。那好听的女声似乎消失了,古小蘑嘴唇颤抖着,心中突然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若不是蝶安,如何会有她?她为何选择了附在她身上,又为何不去跟紫微相见,想说的话太多,却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

突然肩膀一沉,古小蘑骇得浑身一抖,抬头一看,却是傅烨文。

“小蘑,这里我来照看就好。师父…在外面等你。”

她一怔,心知逃不过莫为这一关,便站起身,轻道:“五师兄,你今天赢得也很漂亮。”

傅烨文微微一笑:“天衍派此番竟要靠你我了,真是有些意外。”

古小蘑点点头,不再言语,推门而出。莫为一袭黄衫,站在月色中,愈显苍劲矍铄。

她顿了顿,收起满腹忐忑,缓缓走到莫为面前,恭恭敬敬的道:“师父。”

莫为回过头,只是望着她,什么都没有说。

古小蘑深深明白,师父在给她解释的机会。当下便从怀中掏出那本秘籍,将遇到郁琉与赠书这事简单说了,只是隐去了郁琉的身份,见莫为的脸色一点点凝重,便双膝一弯,跪下道:“师父明鉴,小蘑再顽劣,也决计不会去做恶事。”

莫为拿着那剑法,没有翻开,只是盯着她良久,脸上涌起一种复杂的神色,突然叹道:“小蘑…你可还想留在天衍么?”

古小蘑大惊,咚的一声磕下头去,眼眶一红,哽咽道:“师父…师父!你别赶我走。”

莫为轻轻蹲下身,托起古小蘑的身子,伸手抚上她的乌发,轻道:“你是什么人,为师最是清楚不过。可是小蘑,若是别人得知你的身份,或是你做下的这些个事情,他该如何想我天衍?”

“小蘑知错了,师父您千万别赶我走!”古小蘑又拜下去,只觉眼前阵阵发黑,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

“你当真还在乎为师,在乎这个天衍么?”

古小蘑哽咽一声,缓缓抬起头,正对上莫为严肃的眼。

“退出逐仙会,”莫为一字一顿道:“不要再上台了。”

眼中的泪水几乎已经夺眶而出,却在一瞬间突然褪去。古小蘑一怔,缓缓道:“…退出?”

“对,退出。”莫为的声音很轻,却是坚定非常:“这剑法为师会帮你搪塞过去,在没人对你起疑心之前,便在这房中暂避几日吧。”

古小蘑微微侧目,上清派的客房原是通铺,男弟子们一个大房,女弟子们一个大房。古小蘑这一间单独的寝居,原是莫为罚她面壁思过时授意的。后来她不用再关禁闭了,她不提住回去,莫为便也未提,因为什么,只怕大家心里都清楚。现下云霄伤重,古小蘑主动将云霄从通铺中请到这间房里,想让他好好修养。

“我住回来…二师兄怎么办?”她沉默良久,突然说了句毫不相关的话。

“为师自会安排。”莫为没有起身,淡淡的道。

古小蘑跪在地上,手指抠进了泥土里,指节渐渐发白,指甲内却充斥着粉红,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如何选择?

她收回看那房子的目光,没有犹豫。

弯下身,咚咚咚,向莫为磕了三个响头。

“师父。”古小蘑低声道:“请恕弟子不孝,这逐仙会,弟子决计不会退出。”

“你…”莫为站起身,气得胡子都抖了:“为师好言相劝,你为何不听?!”

古小蘑没有说话,只是把身子埋在地上,任夜风疯狂肆虐。

莫为举着那本秘籍,似乎心中挣扎得激烈,只是怒视着古小蘑跪拜的身影,恨她冥顽不灵,又觉她说不出的瘦弱可怜,欲言又止的道:“…罢了!”

他终于一甩黄袖,转身离去。

古小蘑便那么一直跪着,直至夜色深得漆黑如墨,有个小小的身影几步奔至她身边。天尧拱了拱她的手,古小蘑这才有了些反应,抬起头,脸下的土早已湿润一片。

这几日,天尧愈发憔悴了,火红的毛发都已经黯然无光。

他们已经没有时间和退路。

古小蘑抱住天尧,抚着它的毛发,想要说什么,却是喉中一哽,突然忍不住失声恸哭,分外歇斯底里。

次日的第二场比试,竟然比昨日更加惊心动魄。

这十场对决,乃是昨日二十场的胜者,修为上只怕早已提升了一个档次。当然,这个档次里,绝不包括古小蘑就是了。

越洋没有看台上,目光只一直追随着台下那个灰色身影,似有深意。

莫为轻咳一声,缓缓道:“昨日那桫椤门主差了个弟子来道歉。”

“只是差个弟子么?”越洋收回视线,冷哼一声:“这西域的教派,也太不将我们中原放在眼里。”

“那小弟子的态度也是极傲慢的,与那个屠禾没什么分别。”

“…这一场,当真要你的弟子和他打么?”

“他是一,小蘑是三十八,从两边的号相对,正好是他们俩人。”

“…也好。”越洋突然笑了笑:“越某还想见识一下,那传说中的剑法。”

“不过是小孩自己胡乱摆弄的把式罢了。”莫为轻道:“我昨晚已问过她,根本没什么‘诛仙屠神式’。”

越洋状似了然的轻笑一声,不再言语。

“师姐,揍他!”

索萦舞着小拳头,冲古小蘑坚定的点了点头。

古小蘑微微一笑,转过身,嘴角的弧度瞬间消失。缓缓走到台上,屠禾正在另一边,不知为何,总觉得他身上有种非常浓重的血腥气。

相比屠禾,她甚至更喜欢天狗和玄色。

“你的气势哪里去了?”屠禾突然阴森森的道:“昨天的你,可不是这副表情。”

古小蘑没有说话,只是抽出剑,看天空中的结界布好,瞬间便动了——空中幻出几个虚影,她陡然出现在屠禾身后,一剑劈了下去。饶是屠禾反应很快,却仍然被划出一道狰狞的血痕。

“那般难看的表情,我可不是总挂在脸上的。”古小蘑冷冷地道,剑下滴着鲜血,面上闪过一丝残酷。她一怔,那种感觉又来了…鲜血,杀戮,她的双手动…那是兴奋的颤抖。

一瞬间,屠禾不见了——古小蘑飞身疾退,突然身后传来一股腥气,急忙闪身,右臂被扯下一片布衫。屠禾竟又召唤了那怪模怪样的东西,这样一来,对她便更加不利。古小蘑咬牙,若她能用下腾云…便可摆脱这种局面,可她承诺过师父,决计不能用。

只要一运气,她是妖的身份便再也遮掩不住。

古小蘑与那怪兽缠斗许久,仍不知屠禾在哪里。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她额角俱是细密的汗珠,一面要打,一面还要注意屠禾的动向,这种打法委实消耗太大,古小蘑眼中一狠,飞身而上,运起第九式,几番回转,一剑送进怪兽的眼中。

顿时腥臭的鲜血喷涌而出,掉落在台上竟化作一阵黑烟。屠禾从某个角落幻出人形,左手捂着胸口,看来怪兽受伤,他自身也受到了反噬。

她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右足一点,疾奔着攻上前去。

屠禾擦过嘴角的血迹,突然弯起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地,陷。”

古小蘑脚下一软,整个身子突然向后倒去。她想要用剑撑住,却未来得及翻身,下一刻,无数利刃从下面刺出,就如同云霄受伤一般,古小蘑咬牙凌空翻起,腰部被划了三道血口,疼得她脸色发白。

这无疑是一场苦战。

屠禾的身法突然迅速起来,空中拉起一种肉眼几乎看不见的丝线,他不停在台上四处跳跃,莫轻远看出不对,突然喝道:“是结界!小蘑快闪开!”

古小蘑一怔,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身上早已挂满了那种丝线。她看向屠禾,一瞬间,丝线全部拉紧,将她向拖倒在地,越收越紧。

四肢都显出细密的血痕,古小蘑坚忍的抬起头,眼前突然模糊了一瞬,人群中,有个身影仿佛隔离于世,青衫雪肤,乌发碧眼,正静静的望着她。

郁琉。

她咬破嘴唇,忍住心中泛起的柔软。

那人影晃了晃,突然变成了小玉的模样。

古小蘑心中一空,只觉浑身瞬间失去了力气。

要我帮你么?

你是…

我有你渴望的力量。

你在我身体里…

要我帮你出手么?

只要我出手,你一定会赢。

不。

…为什么?

因为我不是你。

因为我不是蝶安,我只是古小蘑而已。

灰衣女子本已卧在地上,浑身上下伤痕累累,莫为站起身,紧紧的盯着,只怕屠禾突然痛下杀手。

她的手突然抽动了一下。

屠禾一顿,灰衣女子周身突然有气息流动,缓缓旋转,最终竟燃成了纯白的灵气。

那不是术法,那是…

剑气。

你拿起剑的意义是什么?

不是杀戮。

而是…保护身边的人。

那透明的丝线突然齐齐崩断,屠禾手中一空,想要遁地故技重施,灰色身影已然到了他眼前,动作快捷,简直有若鬼魅。

他一掌拍向她胸口,脸上阴笑起来,身后那瞎了眼的怪兽突然扑至,古小蘑没有回头,利爪已经扑上她的肩,谁也没有看清,只是一瞬…怪兽喉中突然涌出腥臭的鲜血,挣扎着倒向地面,眼见是活不成了。

屠禾心中一凛,口中呕出更多鲜血。再恍然,锈剑已经架上脖颈。

她周身燃着纯白光芒,有若神祗降临。

“我…我知错了,求求你不要杀我…”屠禾突然哀求起来,阴狠的模样荡然无存。

古小蘑冷哼一声,放下剑,走了几步,像是要放过他。

屠禾逃过一劫,冷汗直冒,刚刚松了口气,却见眼前白光闪过,手腕处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

“你伤他一只手,我便斩你两只手。”古小蘑转过头,笑得天真:“我是不是很仁慈?”

屠禾在地上翻滚惨叫起来,台下鸦雀无声,灰衣少女身上的白光渐渐褪去,现出她伤痕累累的身体。

第十三式,心。

人心,剑心,人剑一心。


48 甜甜嫣儿 2010-03-02 15:20

第四十八章

现下,谁都知道天衍派有个剑法出神入化的女弟子,她的名字叫做古小蘑。

有别派对她感兴趣的弟子,特地跑去客房的那处院子张望,却只看到紧闭的房门。第三场比赛就在明日,她本应该同其它那九位有资格的弟子一样活跃才是。

可是这院子却寂寥得有些莫名,远近无声,只有呼啸而过的寒风。

“好生躺着,可别再牵动了伤口。”秋静温言道,理了理古小蘑的被角,向站在一旁的索萦使了个眼色,道:“别打扰你师姐休息。”

索萦面上恭顺,趁秋静回头,又向古小蘑做了个鬼脸,此番古小蘑赢了第二场,她开心了好几天,连莫轻远没有赢的阴霾也一并扫去了。

“师娘,”古小蘑静静的道:“师父…他老人家可还气我?”

“你委实不该那样气他…”秋静顿了顿,轻叹一声:“不过他也很惦念你的伤势,过几日师娘替你求求情,先别想那么多了。”

古小蘑点点头,不再言语。秋静与索萦出了门,将房门轻轻带上。屋内的烛火跳了一跳,古小蘑沉默半晌,突然坐起,迅捷的扑向桌上的食盒。

与此同时,一道红影也从床下窜出,抢在她之前抵达桌边。

“不准动,那是我的——”

“呜呜…”

“龇牙也没用,我的!”

“呜呜呜呜…”

古小蘑揪住天尧的尾巴,越过它直接掀开食盒,顿时垮下脸——秋静显然认为她有伤在身,不宜多进补油腻,因此食盒中只是一碗菜粥和几样小咸菜而已。

她倒是不在意自己,只是天尧这几日没有糖吃,闷在屋中,虽说它也不用吃什么,可却是一日比一日憔悴下去。她看得心急,却毫无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