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然后……
她就好像是困的睁不开眼睛，再然后就……
完蛋了！完蛋了！该不会让楼澈以为她现在对他有意思？
刚一走出木槿林，颜红叶便连忙停下脚步：“雨还没有下呢，我还是回千蝶庄。”
楼澈停下脚步，握在她手腕上的手也轻轻松了开，旋身看向她，颜红叶撇撇嘴，知道自己总喜欢这样忽然中间插来一杠，惹的人不开心，明显的扫兴……
“吃过晚膳再走。”楼澈也不勉强：“叫如泰派马车送你回去。”
颜红叶本还是想拒绝，但看着楼澈的让步，她忽然有些心疼：“好。”不由自主的还是答应了。
十几年的感情，终究也是感情呵。
*
在等着用晚膳的时间，楼澈有事走开了。
她便独自在园中走走，盼着冷风能让她清醒一点，再清醒一点。
“颜红叶，你记得，来日我缁祁兵临城下，两国血流成河之日，便是我送你的最后一份大礼。”
耳边骤然又响起那个人的声音。
她顿时停下脚步，怔怔的望着地面，看着地面上渐渐出了一小滴一小滴的水印，最初时她还没反映过来，终于感觉到原来是已经下雨了，才不由抬起头来，看向黑夜中了无星痕的天空。
有时她在想，纵使西岳国千错万错，纵使这局中的所有人皆是被利用，然后被推往老虎的背上，都已经难以再下来。
可是这其中，自己究竟占了多少原因。
缁祁兵临城下，两国血流成河……
颜红叶蹙起秀眉，最开始当她还在恨的时候，她曾想过与楼澈一同携手去报复赫连珏，可是一年的时间，没有谁来给她洗脑，也没有谁对她灌输任何偏见的思想。
只有她自己在静静的想，想着自己的普通，亦想着因为自己一个人的怨恨而要让缁祁皇朝失了一个明君圣主，这究竟是她的胜利还是她的自私。
就比如现在，在缁祁和西岳之间的战争之下，又添了多少亡灵。
照这样下去，曾经明明是在西岳国身上的罪过，似乎统统都是归于她颜红叶，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穿越人。
她仍记得自己不管是前半个灵魂还是后半个灵魂在刚刚穿越时心里那相同的愿望。
她要活着，好好的活着，吃好，穿好，睡好，平平安安的过了这一生，即便注定是天煞孤命的命，如果可以这样简单的幸福下去，她宁愿孤独。
可是，不知道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发现自己迷失了方向，开始向往着去打垮一个君王，去覆灭一个国家。
相比这已经迷失的自己，仿佛原来的自己竟然是这样的没有出息。
枉为一代穿越人呐……
她苦笑。
其实，她只要从此不再见赫连珏，只要他从此不再追杀他，不再伤害她，她可以选择息事宁人。
除非他来日紧追不舍的将她逼到绝境，那时，恐怕真就由不得她再安于现状了。
赫连珏，但愿从此不见。
是懦弱吗……
还是她浑身都充满了罪恶感，因为西岳的难民，而开始硬生生的害怕了起来。
死亡，鲜血。
若真是源自于她，那她颜红叶将情何以堪。
雨下的越来越大，颜红叶浑身一哆嗦，忙转身要回房，估计还要等上一会儿才开始用晚膳，楼澈也不知现在在哪儿，她刚一走上回廊想要先回曾经在沐槿园住过的房间休息一会儿，却募地停下脚步，远远的，仿佛看见流云正端着什么，悄悄的顺着回廊向里边的方向走去。
“流云？”她低喃。
流云是蜀沐国有名的毒医，从家族中所继承的医术堪比华佗，楼澈如今为何医术高超，她也已经算是知道了原因。但从未见流云这样小心的端着什么东西悄悄的走，似乎在躲着所有人。
此时天已全黑，又下了雨，夜间在园中巡逻的守卫也散到了四周把守，中间的回廊里确实不会有什么人经过。
要不是自己刚刚因为神游太虚的失了神而忘记了时间，恐怕自己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不由的，颜红叶小心的绕过围墙，顺着回廊深处看向流云的背影。
第240章：偷听到的秘密
房门被轻轻打开，再又关上。
一室檀香飘渺，角落里的药炉上还升腾着淡淡的青烟。
流云关好房门，便小心的端着手中的食盅走进内室，揭起内室的纱帘，见楼澈已然坐在里边的软榻上休息。
“幸亏这雨来的及时，不然若是你还一直在木槿林里与颜姑娘聊着，我真不知要怎么将你叫回来。”看向楼澈脸上微微泛着一丝渐失血色的惨白，流云摇了摇头：“这都已经迟了近半个时辰，若是再不喝这东西，真怕你一会儿直接晕在那里。媲”
说着，流云将食盅端了过去，将之放在软榻边的桌上，另一边伸手探向楼澈的手腕，须臾，无奈叹道：“快喝了，终究是你自己选择的路，每天都要喝一碗这东西。”
“你也真是的，怎么自己明明知道该过来我这里了，还不叫醒她，就让她那样靠你怀里睡着。你宠她惯她，可怎么也要有点分寸！颜姑娘虽然个性简单，可也不是什么愚蠢之辈，这点你比我清楚很多，再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她会发现你的不寻常，你就不怕她发现之后，会吓的落荒而逃？”
颜红叶小心的跟着流云走到房门外，终于发现这是流云在沐槿园中属于她自己的房间，她从未到流云房里过，以前没有太注意，也没想着非要来看看。
听见里边传出的声音，她不由屏住呼吸，迟疑了一会儿，和靠在门边，蹲下身小心的继续倾听，同时顺着门缝向里看去。
“我也从未想过要隐瞒她。”楼澈似是有些疲惫，缓缓抬手，轻抚向眉心。
“我真是无法理解。”流云将食盅打开，里边是满满的鲜血，刺目的血红与楼澈眉心间的那颗朱砂争相辉映。
“这几年来，我每天看着你喝一碗这东西，别说是你自己，我看着都几次要吐了，你却偏偏忍着。就为了她，你活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刚开始我还想着你在玄机殿的诅咒能在她身上解开，可我一年前才知道她早已经是那赫连珏的人了，前路明明一片黑暗，连个终点都没有，你还每天受着这身心的折磨……你……”
“够了。”楼澈有些不耐烦，将桌上的食盅端起，却似乎有些无力，差点拿不稳。
“哎，小心！”流云忙伸手替他扶住，帮着送到他嘴边：“快喝，以后千万别再耽误了时辰，再这么来几次，恐怕十碗血也救不了你。”
看着楼澈将盅里的血喝了，流云看着看着便转身到药炉旁取药。
“楼澈，颜姑娘已经给不了你什么，更又从不配合，明明是她将你害到如今这种地步，既然她已经毫无用处，你又何必还这样对她？”
“……”楼澈放下食盅，抬指将唇边残留的血渍擦去，未语。
门外的颜红叶双手紧紧捂在口鼻之间，满目的震惊，看到那盏食盅里腥红的血真的全都被楼澈喝了下去，硬生生忍住到了嘴边的惊呼。
“再这样下去，你会被她害死！”
“你听到没有？颜姑娘真的会害死你，你也知道她是天煞孤星！你如今连自己的死期都能清清楚楚的算到，我就不信你将她放在身边，你楼澈能长寿到哪去？既然她已经不能替你解咒了，你何不如将她送回到赫连珏身边，停止即将到来的这场战争！楼澈，放过你自己好不好？她只是一个女人而己，而且是曾经差点让你命丧黄泉的女人！”
“闭嘴！”募地，楼澈转眸警告的直视进流云眼里。
流云顿时禁了声，咬着唇，将手里的药递给他：“我是大夫，一心想要我的病人康复，可是楼澈……你是我所见过的，最不配合的病人。”
门外忽然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压抑着尽量放轻，直到离去。
流云看着楼澈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将药放进嘴里，吞了下去，又递给他一杯水，看着他平心静气服药的神情，她忽然间无奈的笑叹出声：“你知道她在外边？”
楼澈闭上眼，缓着气息。
许久，才睁开眼，声音轻缓：“是你带来的，不是么？”
“……”流云看着他。
“怎么忽然间想让她知道？”他抬眸，淡淡看向站在眼前的流云，陪伴自己许多年的红颜知己。
流云苦笑：“楼澈，你感觉不到吗？”
“什么？”
“这些年你为她所承受过的非人的煎熬，明明我以为这一切将你心里对她的感情渐渐催磨的消失了，可我现在才发现，你从来都没有忘记过！或者是，楼澈……你又对她，动了真情？”
“……”
“你可别忘了她是天煞孤星！你还想再被她克死一次吗？！你以为你还有命再活一次？！她那是千年诅咒，无人能解，你明明知道！如果今天不是我看见你和她在木槿林里，我若是没有看见你那样小心的抱着她，看见你眼里对她一如往昔的眷恋，我还愚蠢的以为你在利用她，以为她对你还有其他什么用处。可我今天才明白，你不仅仅骗了我们所有人，你还骗了自己，你这是亲手将自己的命往她的手里送！”
楼澈唇边弯起一丝薄冷的弧度，闭上眼，声音低沉：“我死不了。”
“呵。”流云冷笑：“那死的是谁？赫连珏吗？这么说，你也明白颜姑娘从头到尾都爱的是那个缁祁皇朝的皇帝！”
骤然，楼澈睁开眼，狭长的黑眸泛着寒霜之冷。
“流云，我不想伤你，莫要再用这激将之法。”
“你……她终究不可能是你的，你何苦违抗天意……反而苦了自己！”
“天意又如何，若是天要阻我，我连天也一并毁去。”
话落，楼澈不再多言，撩起衣摆步下软榻，缓步走向门前，打开房门时，脚步略顿：
“今日之事，我不想再发生第二次。”声音凉薄，绝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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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天谴之雷
“叶儿，可是怕了？”
颜红叶呆站在回廊边愣愣出神，身后忽然传来楼澈的声音，她一顿，猛过转过身去，见楼澈脸上的病态已然全无，站在不远处，静静望着她。
“你……”她忙站正身子：“你刚刚知道我在门外透听？”
楼澈轻落落的浅笑，未答，仅是凝着她底的闪烁：“若是怕了，想要离开，我这就叫如泰去安排马车。媲”
话落，他不再看她，旋身便走。
“……”颜红叶蹙起秀眉：“等等！”
楼澈顿住脚步，转眸看她。
“澈哥哥……”颜红叶轻叹：“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三年的时间，我对你所发生的一切都不清楚，我能感觉到你恨我，也能感觉得到你不忍对我如何，所以才会这以理所当然的毫无防备的在你身边，只是，我不懂流云所说的玄机殿的诅咒是什么，我也不明白，那碗血……”
她看着他，楼澈未转回身，但也能看出得他背影蔓延出的苍凉。
“究竟发生了什么？”
“叶儿。”楼澈侧首，黑眸里静静的眸光落在她眼里：“如果真的发生过什么，你又当如何？”
“我无暇顾及自己如何，我只是想知道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不喝血就会那么虚弱？我刚刚在门外看得清清楚楚，我不傻！我不可能那么天真的以为只是一个误会！既然你问我怕还是不怕，那我告诉你，不管你怎么样，我都不会怕！我现在是想知道发生过什么事情！我是在关心你！”
“关心？”楼澈看着她，轻轻一笑，夹着薄冷：“叶儿，只要你乖乖的站在我眼前，便是对我最大的关心。”
“你……”
他缓步走了过来，站在她面前，抬手轻抚向她微凉的脸颊，温柔的手指在她眉间轻轻勾勒，直至下滑，在她脸旁摩挲。
“我从未恨过叶儿。”他勾唇，望着她轻轻一笑：“若是非要说恨，那便是恨这命运。”
“只要你记得，我绝不会伤害叶儿你，那便好了。”
“可是你……”颜红叶盯着他的双眼，赫然又看向他眉心的朱砂：“你一定要隐瞒我那么多？让我就算是呆在你身边都无法安心？！”
他的手滑到她背后的发间，忽然停顿，眼神默默的看着她：“怎样才算安心？”
“让我知道始末，心里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顾忌和猜想，不管是什么样的事情，我都能接受！”
“那就不要猜。”
“你以为我还是被伊力控制的傀儡？？你叫我不要猜？！我便真的能管住自己不去想吗？！楼澈，你告诉我！你千辛万苦的将我带回蜀沐国，究竟是为了什么？我要怎么才能替你解开什么诅咒？”
“你说话啊！”
“你若不说，我便去问流云！我问过她我再去问安如泰！早晚我都会知道一切！”
楼澈轻笑：“对，早晚都会知道。”
望着他眼中流露出的伤，颜红叶紧盯着他：“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若不说，我便一句都不会再问。”
“你，究竟怎么了？”
“玄机殿。”他看着她，轻声开口：“叶儿，我去了玄机殿。”
“玄机殿是什么？”颜红叶瞬间拧起秀眉：“那是什么地方？”
天边瞬间一道惊雷闪过，从未特别怕过的雷的颜红叶也不由惊到了些许，先是一直盯着楼澈越来越苍白的脸，直到又划过一道惊雷，仿佛要劈到他身上一般，惊得她忙伸手一把拉过他向回廊里边躲去。
躲过了惊雷，颜红叶又探出头去小心的看了一眼，才又正向楼澈似乎在笑的脸。
“你笑什么？”
楼澈只是笑，比她高出整个头的身子仿佛在替她挡住外边的电闪雷鸣。
“叶儿，楼氏的祖先不是凡人，而几百年传下来的血脉中都有……”
“轰隆——”
又是一阵巨大的鸣响，仿佛要将整个天空都要劈开。
颜红叶忙捉住楼澈胸前的衣服，心下一片惊恐，不为别的，就因为只要楼澈每告诉她一句，这天上的惊雷就仿佛要劈下来一样。
楼澈的嘴还在一张一合，淡笑着在告诉她那些她想知道的事。
可是天边的雷越来越大，震得她耳鸣，好半天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直到又是一阵雷向着他们劈下，颜红叶忙抬手捂住楼澈的嘴，大叫：“好了！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我不想知道了。”她瞪进楼澈温柔含笑的眼里，轻轻摇着头：“我不想知道你的祖先和什么玄机殿！我也不想知道你为什么喝血！我更不想知道为什么你告诉我这些话时老天会打雷劈你！！！！！”
“我就只当今天是一场梦！一场噩梦！我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想知道了！！！”
募地，她收回手，双手紧捂住耳朵，转身便跑。
“我什么也不要再听！！！！你不要再说了……”
“我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记得！”她捂着双耳拼命的跑：“我什么都不记得！”陡然，她朝天大吼：“我什么都没有听见！什么都不知道！！！！！！”
望着她跑远的身影，楼澈有些虚弱的靠在墙边，眸光缱绻，微微含笑，隐约的苦涩渐渐消失，徒留渐渐小去的雷声，与越下越大的雨声在耳边回荡。
不远处，流云望着这一幕，终究不忍，快步走了出来，扶住楼澈的肩：“我扶你回房。”
楼澈未拒绝，任由流云扶着他，却渐渐闭上眼，每走一步都仿佛是踩在刀尖上。
“如果她真的想知道，我会说，因为我不是你们楼氏皇族之人，我也没像你一样进玄机殿受了诅咒。可你明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说出来，否则必造天谴，你却偏偏冒死要告诉她，楼澈，你是不是疯了？”
他闭着眼，被搀扶着默默的走。
募地，他停下脚步。
“西岳国亡了。”
“什么？”被他这忽然间说出的话惊到，流云试探着轻问：“你感觉到了？”
楼澈闭着眼，轻轻点头。
“何时亡的？”
“现在。”
……
第242章：阻拦不住
眼见西岳国那片在风中飘摇的高旗缓缓倒下，这整整一年之久的战争终于结束。
最难对付的伊力也终于在隐藏许久之后露出了头角，被他们一击倾覆最后的一方势力，直到那面染血的高旗落下，身后的山呼轰然响起。
雷御派人将一切答打理好，独自上马快速返回军营。
“陛下——”刚一揭帘而入，便见赫连珏在看密信，眉心微蹙，似是宫里发生了什么事媲。
雷御先是一滞，猛地发现帐中还有另一人存在，刚一看去，不由拧眉：“墨连？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墨连是雷御的孪生弟弟，两兄弟许多年前初入皇宫当差时，太后便看中了墨连的机敏与顺应时势而将他收入自己的宫里做护卫，而当雷御在皇宫中站住脚时，墨连已是太后宫里的红人，被派往安洛山监督建造太后所需的庙宇，听闻一年前已经回宫，但两兄弟这么多年来加起来的偶然见面都不到十次，自他回宫后，两人也因何为其主而忙碌，从未见过一面。
忽然见到这位孪生弟弟，雷御满眼惊讶，但自从墨连弃了家姓而自改名姓随在太后身边之后，他便几乎将这孪生弟弟遗忘，从未想过会在边境军营内见到他。
“大哥，好久不见。”墨连倒是随性，朝着身上还带着伤的雷御微微一笑：“你随皇上讨伐西岳一年之多，这身上的伤恐怕已经不计其数，要不要试试为弟带来密药，对愈合伤口有很好的效果。”
“不必。”雷御淡看了一眼那与自己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兄弟：“这点伤死不了。”
墨连倒也不勉强，两兄弟就此找不到第二句话继续搭言。
“陛下，要不要直入西岳王都，西岳虽已灭国，但王都之内必定仍有不死心之人，不如彻底铲除，以绝后患。”雷御走向赫连珏，于他面前五米之远处站住。
一直低头看信未曾说话的赫连珏终于抬眸，淡扫了他一眼，眼中似有愁绪。
“陛下？”
赫连珏放下手中之信，抬手揉了揉眉心：“雷御，你携金牌前去王都，替朕将那些绊脚石解决干净。”说着，他扫了一眼静侯在一旁的墨连：“既是母后叫你送信过来，那便正好，朕也不绕路回宫，你随朕前去蜀沐国。”
“是。”墨连恭敬应道。
“蜀沐国？”雷御不由惊望向赫连珏：“陛下？缁祁与西岳对峙一年之久，即便胜了，好歹也伤了不少元气，难道直接对蜀沐……”
见赫连珏抬手示意他闭嘴，雷御忙禁了声，却双眉紧皱：“是臣多言了。”
赫连珏无奈的瞥了雷御一眼：“朕私访蜀沐，并非是为战事，你大可安心了。”
雷御脸色顿时微窘：“那陛下……？”
墨连忽然接口：“是萧太妃不久前在密园病倒，太后曾派太医去看过，后又传了密医才知是萧太妃曾在凤凰族以自身之血喂蛇，自身早染蛇毒。凤凰族千年来皆为人蛇同族，每一人出生时身边都会安排一条幼蛇伴随左右，人以血喂蛇，蛇身上自也有人所需的精元，凤凰族人得以长寿，那本只有五六年寿命的毒蛇也可活百年之久，人与蛇等同于性命联在一起，蛇灭人灭，蛇亡人亡。虽然这只是凤凰族的传说，但据记载看来，萧太妃此次忽然晕倒，身体无碍却无法转醒，该是与那条系命之蛇大有渊源。”
“那为何要去蜀沐国？”雷御拧眉：“陛下，您明知独身前往蜀沐国究竟有多危险！这凤凰族人遍布各地，找些能蓄蛇窝的山谷搜查一番，再将当年太妃所住的谷中之人传来几个寻问一下也不迟。何况这天下之大，想要寻人都难如登天，又如何寻一条蛇？”
“这分明就是无稽之谈！陛下，万万不可信啊！”雷御忽然抱拳：“而且蜀沐国陛下不能独闯！”
赫连珏瞟了他一眼，忽然嗤笑：“你当朕是三岁小孩子还是昏庸无道？”
“……”雷御语塞。
“传说虽是传说，但朕的生母便是凤凰族人，既果真有凤凰族存在，那传说便也不代表它就是莫虚有。西岳国山谷不适合群居，我缁祁各地异族之人也早在十几年前便被先帝一气之下赶出了国境。且蜀沐国山谷之多也确是你我皆知，既然有一线希望，总比冷眼旁观要好。”
赫连珏又冷笑：“雷御，你以为蜀沐国这一年为何按兵不动风平浪静？”
“陛下……”雷御无奈。
赫连珏起身，绕过桌案，缓步走至雷御身侧，倪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蜀沐国暗中所藏的支援力绝不是你我所能想象，朕此去一行，千里寻蛇虽是不妥，若以探查其兵力虚实之名，雷大人，你可否安心了？”
“臣不敢。”雷御低眸：“但陛下若私访前去，那身边带的人根本不够，若是蜀沐国忽然偷袭，那……”
“你以为，楼澈有那么愚蠢？”赫连珏仿佛是大为失望的看向雷御脸上的迟疑：“刚享受过一场胜仗，你这胆识倒是比那吃了败仗的小兵都不如了！”
雷御一瞬间无奈，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墨连：“不如臣与墨连同去，陛下安心在缁祁……”
赫连珏不再言语，仅是淡炒看向雷御略低的双眸，看了看，才意味深长似地勾唇浅笑。
“朕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雷御闭了闭眼：“您知道就好。”
“你先到后边的军帐歇息。”赫连珏忽然转眸淡看向墨连。
墨连点头：“尊旨。”话落，便恭敬的退了出去。
直到帐中仅剩下他们二人，雷御才抬眸看向赫连珏沉默凝思的侧脸：“陛下，一年了。”
“臣以为你早已将颜妃遗忘，可现在才发现，向来对于儿女情长毫不在意的皇上你，竟然放不下。”
赫连珏转眸淡看于他，声音轻飘：“你在嘲笑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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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山雨欲来（1）
赫连珏转眸淡看于他，声音轻飘：“你在嘲笑朕？”
雷御轻笑，无奈摇头，募地跪了下去。
见他忽然跪地，赫连珏倪着他，久久不语。
“臣不敢嘲笑皇上，臣还没活够。媲”
赫连珏顿时斥笑：“我倒看你像是活够了！”
“皇上，连您自己都能发现，这要去蜀沐国的理由究竟有多牵强。臣自是相信陛下对萧太妃没有恨，生母病危，陛下自然不会冷眼旁观。但陛下明知危险重重，也偏要去那蜀沐国，若只因一人，臣只能一死为警，阻拦陛下。”
听到堂堂雷御居然会以死相逼，赫连珏顿时转眸淡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好半天，才轻声道：“雷御，真是你想的太多。”
雷御直挺挺的跪在地上。
直到面前忽然出现另一封密涵，雷御先是一顿，才抬眸看了一眼赫连珏寡淡的眸光，犹豫了一下，便接过密涵。
打开之后，看了几眼，便赫然站起身，不敢置信的看向赫连珏：“陛下？您真的……”
赫连珏唇边陡然弯起凉薄的笑意，狭长凤眸底微光滑过，须臾，归于静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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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
“听说没有，西岳国王与王后的头都被砍了下来，悬挂在西岳国皇宫的宫门上，那血顺着上边滴下来，好吓人呢！原来那宫里的人现在都被囚禁了起来，一个都没放过。”
“啧啧，是有多大的仇恨，缁祁皇朝怎么不像是单纯的扩张版图，我看那皇上该不会是和西岳国有什么深仇大恨？”
“谁知道呢？不过啊，听说到西岳皇宫扫清余党的是缁祁的那位铁面将军雷御，本来皇帝是御驾亲征，可这最后的收尾，皇帝居然没到。”
“怎么可能，连人家整个西岳国都被覆灭了，皇上结果没亲自过去？你骗谁呢你？”
“是真的……”
打从颜红叶那夜在沐槿园离开后，她便有意的在大街小巷间长坐，听着外界的消息。
西岳国亡了，这消息两天前她就已经得知，这条街上都已经传遍了。
本来她是可能去沐槿园看看楼澈的动静，但自从那天后，她便没有再去找过他，不是怕，也不是防备什么。
她仅仅是想让自己静一静心，忘记那天看到楼澈喝着食盅里的血，也强逼着自己忘记那一道道劈向他们的惊雷。
她甚至没有去着手查一查关于玄机殿的事，她鸵鸟的想着，将这一些都烂在心里，烂在肚子里，直到彻底忘记。
“对了，前阵子，咱们京都郊外的官道被封了，唯一能过的山道上，听说来了一群山贼，似乎很厉害，杀人不眨眼的，我妹妹家的邻居就是在那里被杀了。”
“在天子脚下当山贼拦路抢劫还杀人，可真是胆子大呀！”
“我看那绝对是有靠山，若是没有靠山，官府怎么可能不管？！”
“八成啊，是他们山贼头子给官府送了什么好处了。”
“我看也是！”
颜红叶摆弄着手中的茶杯，听着四周的声音，渐渐失了神。
“姑娘。”荷衣见她在出神，便小心的拍了拍她的手臂：“颜姑娘，你怎么了？”
“嗯？啊？”她猛地回过神：“没什么……”
“看你都出神好久了。”荷衣无奈一笑，转身去找小二付茶钱。
那些山贼该不会是逃来的难民，因为官府还迟迟没有安排他们进城，再加上西岳国灭亡的打击，这些人开始在蜀沐国做恶当是报复？
那若是这样，到时楼澈便是想留下他们也恐怕是难了。
她昨天曾见过刚从宫里出来的安如泰，也算是问明白了情况，是皇上怕这些难民惹事，担心这些人会将蜀沐国平静的生活打乱，不敢收，便冒着得罪楼澈的危险也要派人将难民赶出去。
可见皇上根本不知道当西岳国亡了之后，蜀沐国便已经迎来了真正的危险。
如今被皇上这样一赶，恐怕不止是山贼，不久以后，那些逃来的西岳国难民若是再做出什么更疯狂的事情，那对蜀沐国来说可是更大的打击。
不由的，颜红叶转眸看向街上路过的行人，犹豫了一下，便在心里定了一个主意。
看来，明天开始她应该忙上一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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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蝶庄——
“主上……”
下午，荷衣正坐在庄中的木槿林里绣着荷包，这荷包是颜红叶说喜欢她的绣工，央求着要来了，她便想在这几天给她赶出来一个，免得每天都被这位姑娘缠着。
见楼澈不知何时来了千蝶庄，远远的一看见他，便起身，正要转身去将睡在林间石躺椅上的颜红叶叫醒，却被楼澈以眼神制止。
荷衣恭敬的俯了俯身，知趣的收拾起东西。
“主上，颜姑娘今天一早就出去闲转，见中午的太阳太烈才回来，估计是走的太累，现在已经睡了好半天了。”她小声说。
楼澈略微的腭首，倪了一眼她手里的荷包。
荷衣脸一红：“颜姑娘说是喜欢，荷衣便想绣一个送给姑娘。”
楼澈勾唇，示意她先离去，荷衣便小心的挪着步子离开木槿林，声怕传出什么吵到颜姑娘的声响，惹的主上不高兴。
满地落花，风轻轻一吹，便飞起了许多，片片落在那一袭红衣上。
楼澈静静看着睡的极为香沉的颜红叶，不由得缓步走过去，停在她一旁，轻轻的坐在石躺椅的一边。
正巧一片花瓣忽然飘到她嘴上，扰的睡梦中的人儿不舒服的动了动嘴，却也没将花瓣甩弄下去。
楼澈不由轻笑，抬起手，替她将花瓣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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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来越没有动力了……这本书估计是为了想转型而向轻松的方向去写，没有大起大落，没有大哭大虐……哎……连亲们看得似乎也不太起劲儿，纠结啊）
第244章：山雨欲来（2）
落花满地，荷衣在远处忙着，时不时抬眼，远远的看向林中的景象。
主上在颜姑娘身边坐了许久，那颜姑娘今儿也真是能睡，亏她内力不错，可主上的无声无息也确实不容易叫人发现。
不由的，荷衣又悄悄的离的更远，将院子里石桌上那块被颜姑娘快要刻好的石头和那画着一块玉的纸收拾起来放好丫。
时近傍晚，那阵炎热终于消退，颜红叶睡的更是舒服，轻轻翻了个身，平躺在石椅上，也不知是在睡梦中看见了什么，张了张嘴，又皱起眉，直到眉心舒展，又轻轻一笑。
楼澈看着她，眼里的暖意不由加深媲。
他伸过手去，将被风吹到她脸上的青丝轻轻拨开，眼见着她睡的极舒服的样子，他便浅笑着，满眼纵容。
缓缓俯下身，小心的侧躺在她身边，又小心的，轻轻的将她揽进怀里。
本来身下是坚硬的石头，忽然间身边极暖又被挡住了轻风，再怎么睡的香沉，颜红叶也终究还是能感觉到，不由的，蹙了蹙眉，陡然睁开眼。
却瞬时，朦胧的眼前映出一张渐渐放大的笑脸，直到双唇被人俘获，她还处在震惊之中无法回神，整个身子赫然被压住，温柔的唇在檀口中流连不去，整个人被拥入怀里，仿佛一瞬间给了她一种名叫窒息的黑暗，却又暖暖的。
颜红叶怔怔的望进眼前的一双黑潭，浑然不知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也不知究竟是吻了有多久，楼澈仿佛一丝让她喘息的余地都不曾留过，直到颜红叶因为失了呼吸而渐渐闭上眼，他才终于将她放了。
身上的压迫感一瞬间消失，猛地，颜红叶翻坐起身，一抬眼，见楼澈已然远去，徒留一袭白影。
她不由迟疑的抬起手，放在微微有些肿胀的嘴边，久久无言。
微风扬起满地落花，颜红叶才在这种依然的半睡半醒中回过神来，转眸又看了一圈四周，已不见楼澈的踪影。
刚刚，究竟是梦，还是真实发生过的？
“姑娘。”荷衣走进林间，见她双眼发直的坐在石躺椅上发呆，不由轻轻一笑：“你怎么了？”
颜红叶猛地抬起头来：“刚刚……”
却怎么也说不下去，脸色微窘：“额，没什么……”
“刚刚主上有来过，见姑娘你睡的香沉，便一直坐在这里看着姑娘呢。”荷衣一脸羡慕：“颜姑娘，你真是幸福，从不见主上对什么人这么好过，小心翼翼的，姑娘你能被主上这样喜欢着，真好。”
这么说，刚才的事，是真实发生的。
颜红叶静下心神，闭了闭眼，才缓步走下石椅：“他人呢？”
“主上说在前厅等你。”
“好。”颜红叶整理了一下衣衫，又闭了闭眼，深呼吸一口气，当做刚刚那一切只是一场梦。
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千蝶庄是楼澈送予她的住所，而这庄中的一切，似乎尽在楼澈的掌控之中，颜红叶不是不知道自己其实就是他眼皮底下的蚂蚁，但终究也宁愿什么都不再查，什么都不知道。
前厅位于千蝶庄靠大门那一侧的正厅，走过两排青石板，路过郁郁葱葱的精致的翠苑，步入前厅，果然看见楼澈正端坐在里边，独自饮茶。
颜红叶正了正心神，便面无表情的走了进去。
“澈哥哥。”她轻唤了一声，眸光不小心瞥见他眉心的那一颗朱砂，想到那一碗血，终究还是无法释怀，不再看他，缓步走到檀木椅边落坐。
楼澈一手持着茶杯，一手滑动着杯盖，黑眸扫过她坐下后没敢看过来的双眼，不由将杯轻轻放下，轻道：“叶儿，要不要随我到宫里住一住。”
颜红叶顿时抬眸看了他一眼：“宫里？皇上知道我活着？”
“他不知道。”
“那我去宫里做什么？”颜红叶无奈：“万一人家以为我诈尸了怎么办。”
“我自有安排。”楼澈淡笑。
西岳国已灭，现在这种不阴不晴的状况下，也不知究竟会发生多少事。忽然间她进宫里，那便什么消息都再也听不到，她不能进宫。
楼澈是有意将她放在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处境里，也许是在保护她，又也许是不想让她知道太多，她虽然想求安定，便也不能就这样被他随意安排着走，假装不知，并不代表真的去当个傻子。
“我不想去。”她随意拨弄着自己的衣袖，红红的颜色，是曾经她的最爱，如今也极为喜欢。
“好，那便不去。”
颜红叶顿了顿，终也没再说什么。
本来她以为楼澈会对她劝说上几句，但他这完全由着她的性子来，倒让她心里的疙瘩越来越重。
看不懂，便只能不去看。
可终究……
她抬眼看了看楼澈一惯温柔的浅笑，满眼宠溺。
*
西岳国被灭后的第二个月，时已入初秋，蜀沐国靠南，但终究还是有些微的潮气蔓延在空气里。
清早，颜红叶便一如既往的跑去了城门外的那座荒山，那山上有几条目的地不同的山路，她最近这一个月常在这四周行走，那些山贼最近动静不大，仅有遇见什么看起来很富贵的人时才会冒出头来抢劫一翻。
本来荷衣最初时怕她出什么事，每天都会陪着她一起过来。
直到慢慢的，发现每天都是与她一起做着这种无聊的守山大业，终究还是受不住了，每天以着各种理由，就是不肯再跟着她跑来这山上。
颜红叶当然自得其乐，没事守守山，和那群小山贼们玩一玩，总比每天在千蝶庄里刻石头要好。
眼前是一片荒芜的山路，在这里经过的人一般都是懒得去过城门的那一关，因为最近城门处搜查的太严厉，也不知究竟是在搜查什么，最近在这山路上经过的人也越来越多，自然，她也没怎么出过手，一般情况下，如果那些被劫的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自然也喜欢看见这传说中劫富济贫的戏码。
又守了一下午，颜红叶正无聊着，想着呆会儿到城中哪间酒楼吃些什么东西，正研究着中午的菜色，陡然，耳根微微一动，眸光瞬时抬起，看向眼前空无一人的山路。
第245章：惊险重逢
又守了一下午，颜红叶正无聊着，想着呆会儿到城中哪间酒楼吃些什么东西，正研究着中午的菜色，陡然，耳根微微一动，眸光瞬时抬起，看向眼前空无一人的山路。
按理来说，那些小山贼她交过几次手，都是一些空有胆大却根本没什么功夫的小毛贼，挥舞着大刀恐吓着一些老实的路人。
可怎么，这四周似乎是藏了不少内力深厚之人，人数众多，仿佛设有埋伏。
不由的，颜红叶小心的躲进树丛后边，心下犹疑，清澈的双眼扫向不远处的草丛与山坳，不多久，也看见那群她熟悉的小山贼顺着山顶走了下来，列成一排挡在路口。
这种打劫方式是她所熟悉的，前几次就是这样，山贼在山顶看见从下边走上山路的人影，就会马上准备好，到中间的路中央摆好阵势准备打劫。
可这四周所暗藏的人仿佛杀手，这些山贼仿佛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会么是什么人，怎么会忽然出现这么多杀手埋伏媲？
正在犹豫着自己要不要淌这躺似乎有些危险的浑水，远远的，便听到马蹄声与马车的轮子在山路上的响声。
颜红叶小心的竖起耳朵，感觉到四周埋伏之人的伺机勃发，想了想，觉得今天有些冒险，便小心的蹲下身，在树根下的草丛里一动不动，劝告着自己，呆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也不要跑出去惹事。
耳边一阵狂乱的风声响过，山路上的风沙瞬间刮起。
“好大的风！”山贼头头有些不悦的大叫一声：“把今天这一票收拾完了，咱就撤回去，下午不干了！娘.的，这么大的风沙，吹得眼睛疼死了！”
“老大，他们上来了！”
“走，上去会会他们！”
颜红叶侧耳听着那边的动静，好半天没有什么声音，直到忽然一阵利器割进肉里的声音和几阵闷响划过耳边，她顿时全身汗毛直竖，悄悄转过头去，顺着草丛里的缝隙向马车的那个方向看。
只见那群刚刚还活生生的山贼竟悄无声息的全数倒地，颈间全是血，该是一瞬间被刀锋割断了所有人的喉咙。
鲜血满地，颜红叶皱起秀眉，抬眸望了过去。
一看之下，放在树干处的手指瞬间收紧，仿佛见鬼一般直瞪向于马车前坐于马上的男人。
雷御？
在一个明明不可能会出现的地方看见这个不会出现的人，颜红叶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可是看了好半天，仍是是雷御的脸。
四周的杀手忽然间全数冲了出去，在颜红叶还没回过神来之时，那边便已风云色变，一切的平静急转而下，不需要准备，便已然打了起来。
这么多的杀手……
颜红叶不由看向那辆安静立于山路中间的马车。
那马车里的会是谁？
眼见着那群训练有素的杀手的目标似乎就是那辆马车里的人，雷御拼尽全力在保护马车，不让任何人靠近。
颜红叶忙转回身去，眸光死死的盯着树林里阴暗的角落。
不会的！
不会是他们！
一定是看错了！
就算真的是他们，颜红叶，你也不要管！那些人的是死是活与你无关！他是要杀你的人！他是曾经将你逼上绝路的男人！
他是曾经出卖自己的感情来欺骗你的混蛋！他是心里只有江山，从来没有爱过你的无情无义的混蛋！！！！
颜红叶，不要慌！不要慌！
这里不是你该呆地方！
对，不是！
她忙单手撑着树干，有些吃力的站起身，努力克制住不回头去看上一眼，努力告诉自己头也不回的向前走。
赫然的，一阵长箭破空的声音划过，她猛地顿住脚步，怔愣了许久，才缓缓转眸，看向那辆马车，燃烧着火焰的数支长箭直入马车四周，那上边瞬时烧起了汹汹大火，里边的人却不见出来。
脚步微滞，没感觉到自己双拳已经死死握住。
直到一阵钻心的疼顺着手心直刺入心里，才无力的闭上眼，硬生生的将头转了回去，继续走，继续离开。
……
“颜妃若死，朕要你们所有人的脑袋——”
“小叶子……坚持……千万不能有事……坚持！！！”
“颜红叶，朕说过，没有我的允许，你不会死。”
……
脑中像是要炸开一样，颜红叶闭上眼，盖住满目离殇。
直到忽然听见四周涌蹿上来更多的杀手，她一顿，猛的转头看去，见雷御身上已经染了血，又看向那辆被火焰侵蚀的马车，募地一咬牙，赫然红袖一甩，飞身而起向那辆马车跃去。
她将四周向马车围绕过去的黑衣杀手全数击开，冷眼看向马车上方的火焰，瞬时跳上上马，将与马车所系的绳子割开，踢了一下马腹，便又起身，使得马儿向四周疯狂的跑去，撞开要冲上来的黑衣人，她忙转身，揭开被火烧去了一半的帘子，看向里边的浓烟滚滚。
果然有人……
“喂！”见那人侧躺在马车里一动不动，颜红叶终于发现这火焰的味道有些奇怪。
是毒烟！
她一惊，忙钻进马车：“喂！”她抬手推了推他肩膀，看见这人身上的衣服和袖口的金线，便已清楚其人为谁：“喂！你给我醒醒！”
雷御还在外边撕打，以雷御的武功，想必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但也不知呆会儿还会不会出来杀手，若是再有人将雷御引开，而直接向马车而来，那他……
“你醒醒！”颜红叶蹙起秀眉，感觉这马车里的毒烟连自己这样屏住呼吸都快要吸进去，忙一边捂住嘴，另一边伸过空出来的手，将躺在马车里的人扶起。
一见果真是赫连珏，她一怔，压下心里的波涛汹涌，双手扶住他，趁着黑衣人都被雷御引到一旁，忙揭开帘子，扶着似乎不省人世的赫连珏钻出马车。
黑衣人一看见她这边的动静，顿时不再管雷御，急冲过来，颜红叶一顿，抬起衣袖放出暗器，打中为首几人的腿，便趁机扶起赫连珏沉重的身体，旋身绕过马车，向后边的林中快步走去。
“快追！”
第246章：计中计（结局）
听见那方有人追了过来，颜红叶愤恨的咬牙，一边吃力的扶着昏迷不醒的赫连珏，一边转头看向身后追来的人，募地，她一把抓起地上的沙土，朝着他们的方向用力撒去，眼见着那群人被迷了眼而耽误了片刻，忙趁着他们闭上眼挥着眼前的沙土时那千均一发的时间，藏身进草丛里，半弯下身子，一边撑着赫连珏的身体，一边向里边走。
身后依然有人追来，颜红叶几次回头，也几次听见雷御跑向这方的声音。
她忽然低下头，看向被自己搀扶的男人，如墨的发整齐的束于头顶，简单的金冠，一身淡色华锦软袍，袖口处那金色的图案，精致的绣工丫。
一年多未见，从未想过再次相见，竟会是这样媲。
颜红夜无奈苦笑，搀扶着他，旋身钻进枯树林深处，见前方的草丛又高又茂密，虽然很容易被找到，但至少能勉强藏身片刻，于是只好扶着他快步走进草丛，之后便将赫连珏的身体小心平放在草丛里，独自起身，看向远处的情况。
过了一会儿，感觉那些追逐过来的人似乎是被后来赶上来的援兵包围住，已经无暇再来追他们，她才吐了口气，回眸看向身后昏迷不醒的赫连珏。
他怎么会只带了雷御一人跑来蜀沐国？
不过也确实，若想进蜀沐国，他一个缁祁皇朝的皇帝若是带了一堆侍卫，定会引人注目。
可是这种事情，赫连珏不会不明白，当他一进入蜀沐国的范围内，不管是带了多少人，都会成为焦点，蜀沐国也不是白吃饭的，他这不是来找死吗？
不仅仅是楼澈一定已经知道了他进入蜀沐的国境，恐怕有很多包藏祸心之人一看到缁祁的皇帝来到蜀沐，妄想杀他之人将会数不胜数，即便带了援兵，但因不能同时上路，等到援兵赶到时，说不定他都已经见阎王爷去了！
今天这些杀手，她敢肯定绝对不会是楼澈的人马。楼澈行事，向来光明正大，虽然她不知道楼澈前边那几年发生了什么，但她能相信，楼澈再怎么样，也不会愚蠢到打草惊蛇。
这样说来，连暗中所藏的敌人是谁都不知道，那这一路不更是危机重重？
颜红叶看着他，想了想，才摸了摸腰间备的水袋，这里的水在这一上午的时间都被她喝光了，又看了看赫连珏这被毒烟熏晕的状况，若不取些水来给他喝下，恐怕半天也醒不过来。
荒山后边有条还算干净的小溪，她想着，便将四周的草往他身上盖好，拿着水袋跑了开。
小心的观察着四周的动静，直到跑到小溪边时发现没什么人，才取了些水，又绕着原路跑了回去。却刚一跑回那草丛里，她便赫然停下脚步。本来躺在那里的赫连珏竟然不见了！难道有杀手搜到了他，将他抬走了？？？
正在想他可能会被什么人带走，倏地，她眸光一寒，陡然转身看向身后那颗枯树：“什么人？！”
她正要快步走过去，才刚走两步，便只见赫连珏从树后站了出来，眸光轻落在她身上，似笑非笑。
颜红叶不由顿住，先是震惊，下一瞬便已明白。
“看来我这是多此一举了。”她冷笑：“皇帝陛下是早知道有埋伏，自己装晕降低敌人防备，却结果，中计的又是我。”
“一年不见，你功夫倒是大有长劲。”赫连珏倪着她一身火红的衣裙，不冷不热的评价。
“红叶谷谷主，红罗刹？”他陡然挑起好看的眉宇，抬步向她走来：“果然名不虚传，居然能在那么多杀手面前将我救出来，真是另人刮目相看。”
白玉手指在水袋上顿时收紧，清澈的双眼毫无感情的望着眼前渐渐靠近的男人。
看来，这一年，赫连珏没少在她的身份上下功夫，连红叶谷的存在都已经查了出来。这样一个危险的男人，她居然还能相信他会被这种小小的毒烟迷晕过去！
“既然知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赫连珏凝着她，忽然就笑了。
那笑里没有当初的温柔，没有感情，亦没有怀念，仿佛昨日才刚刚分开一样，平静的双眼落在她的脸上，依然在缓步靠近：“朕以为，你不忍心。”
变.态！颜红叶眸光刹那转冷，陡然扬起手中的水袋用力往他身上砸去，在赫连珏旋身避开水袋的同时，转身便跑。
见赫连珏根本就没追上来，颜红叶跑了几步，感觉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才迟疑的缓下步伐，却募地发现枯树林外已经被包围住。
她猛然顿住。赫连珏这样明目张胆的带着侍卫进入蜀沐，明显就没想藏过身份。
刚将西岳国灭了，现在他又这样光明正大的跑来这里，是想做什么？若是蜀沐国的百姓知道了，那不是整个蜀沐国都要乱了套？人心慌慌……
“颜红叶，你记得，来日我缁祁兵临城下，两国血流成河之日，便是我送你的最后一份大礼。”
赫连珏究竟为什么这样直接进入蜀沐国境，若是有什么阴谋，楼澈不可能不防备。除非，他是要做其他事情。不由的，她转身，看向不紧不满的一步步走出来的赫连珏。
“你以为区区这些侍卫，能阻拦住我的去路吗？”她冷硬着声音，看向那个依然意气风发的男人。
赫连珏浅笑着勾了勾唇：“没人拦你。”
“他们不过，在保护我罢了。”他笑。
“保护你？”颜红叶顿时就笑了：“若我颜红叶现在就想杀你，别说是这些侍卫，就算是再多出个十倍，也没人挡得住我。”
“这就是你想要的自由？”他淡看着她，忽然笑的凉薄：“这便是你要给朕的报复？”
颜红叶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募地看向雷御缓步走来，顿时冷笑：“我哪有那个能力去报复堂堂缁祁皇朝的皇帝？我能做的，只有反抗！只有自保！”
募地，她忽然双脚一用力，腾飞起身，绯红的长袖中瞬间飞射出几缕红绸，将身后一排侍卫腰间的长剑全数提起，轻轻一甩，便向赫连珏与雷御的身上落去。
“一年不见，已同陌路！我虽不想看见两国纷争！本能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若非因为你还算是个明君，不必等你擅闯蜀沐国，我便已经去杀了你！”
“不要逼我真的报复你！”话落，她赫然起身，单脚于枯树之上轻轻一点，以轻功快速离开。
“陛下？！”是雷御的声音。
“墨连，不必追，让她走。”
一听见赫连珏的制止，颜红叶顿时惊愕的回眸看了一眼那被称做墨连的男人。
墨连？那不是雷御？
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飞过，她忽然轻浅一笑。
当一个人早已放弃了一切，事情的真相往往无从追究。
皇宫不是属于她的地方。一如她曾经所想。
世界上本就没有童话，听得多了，也就有了。
红绸落于那个男人的脸上，轻轻扫过，她回眸一望，算是彻底告别。
不恨了，也不爱了。
从此天涯陌路，飘零之叶永不回望。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