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彦沉先是孤疑的看了一眼歆歆脸上像是偷偷打小报告的神情,赫然将她放在地上,拿出手机翻看了几页的通话记录,未接来电里根本没有楚醉的名字。

“不过爹地……”歆歆抬起小脑瓜看着爹地在盯着手机的屏幕:“爹地,妈咪总是给你打不通,我还说妈咪是偷偷溜走所以你生气了,不肯接电话咧!”

何彦沉手指顿时在屏幕上微微一顿,转而翻找黑名单,果然在黑名单里找出了楚醉的电话号码。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干的!

他中枪昏迷那几天只有言之和白以康在身边,苏言之什么都不知道,唯一能做出这事的人只有白以康那小子!

见爹地在蹙眉,歆歆忙一把抱住他的腿笑嘻嘻的问:“爹地,你有没有真的生妈咪的气呀?嘿嘿……妈咪不是不乖,妈咪就是任性嘛,比歆歆还任性,嘻嘻……”闷

何彦沉垂眸,看着女儿,心里渐渐释怀了许多,不免勾了勾唇。

*

窗外,夜色如漆,浓若泼墨。

室内,吊灯的柔光如同一张细密的网环环笼罩了一室,柔光下,雪白的墙面,干净的地板,浅色的被褥,反耀着淡淡的薄光。

在映衬之下,坐在窗前不动的女人苍白的脸色更加惨淡。

她静静的坐着,目光一眨不眨的望着窗外,这么多天,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若非鼻间还有温浅的呼吸,她这样一动不动的一坐就是坐上一天,真让人以为她就这样安静的坐着死去。

轻轻放在椅椅扶手上的右手打着点滴,纤细的手背雪白的皓腕上血管的脉络分明,因为连续打针打点滴,手背上已经是一片片青青紫紫的痕迹。

何彦沉缓步走进房里,安静的坐到她对面,目光落在她瘦的尖尖的下巴上,抬手将她颊边的一缕头发轻轻拨开,放做三年前,他绝对不会想到已经渐渐变的尖锐的自己还会对她有这种情绪存在,他何彦沉不打没把握的仗,不做会后悔的事。

可这么多年来,近二十年,小半生的力气几乎竟都用在眼前这个女人身上。

所有的无法预知与无法自控的情绪都早已被他埋没,却被她一次一次轻而易举的深层剥开。

“你在恨我?”他抬起手,将她另一颊边的发丝撩至她白到近乎透明的耳后,淡淡看着他,眼中有着几抹挣扎,最后归于平静。

楚醉沉默不语,依然静静望着窗外,仿佛看不见他。

“饿不饿?我叫人帮你做了些粥,你现在应该能吃下去,只喝汤也恢复不了多少体力。”他厚实的手掌将她那只没有挂点滴的手轻轻握在手心,温柔的以指摩挲,替她暖着冰凉的手。

依然没有反映。

她眼里的安静与淡漠没有一点刻意的修饰,面对这种无视,何彦沉只能回以深切的苦笑:“我说过,等你好些了,你想问什么,想做什么,我都随你,该说的事我会一字不落的全部告诉你,我的立场很简单,你不会不明白。”

楚醉终于有了些反映,目光静静的转向他的脸。

何彦沉对她笑了笑,轻轻握着她冰凉的手:“我知道恨一个人和对一个人彻底失望,究竟有多痛。”

“这感觉我体会过。”

楚醉目光闪了闪,睫毛挡住灯光,在瘦的尖尖的脸上映出一片暗色的影子。

“你是想说一报还一报么?那何彦沉,你成功了?你将你所得到的痛全都还给了我。”她终于开口,声线带着几分嘶哑:“我现在深有体会。”

她说话时很平静,何彦沉反倒希望她现在扑在他怀里大哭大叫,或者打他一耳光骂他一顿对他吼一吼,至少也不会让他觉得这样恐慌。

“这不是我的初衷。”他轻叹。

“对,你的初衷是高高在上,将所有对不起你的人全都踩在脚下?你的初衷是忽然变身成一位能顷刻扭转乾坤的Vason先生,颠覆了楚氏,让我父母心力憔悴,承受到他们应有的苦果,你一寸一寸的报复,只手遮天的将我控制在掌心里,把我当成傻子一样的玩弄,从商氏到楚氏到擎禹,你做的一切都有目的。”

“所以呢?”她忽然轻轻弯起苍白的嘴角,淡看着眼前似乎已经疲惫许久的男人:“如果我还被蒙在鼓里,是不是当楚氏彻底没有了,我爸妈彻底崩溃了双双倒下,当楚家一无所有了之后,我还开开心心的嫁给你?然后继续被你控制在手心里,被你耍的团团转?”

何彦沉沉默无言的看着眼前淡笑着看着自己的女人:“还想说什么?继续。”

楚醉顿时笑着转开头,目光继续静静望着窗外那盆樱花树:“为什么要将樱花移栽过来呢?即便是马上要到三月的季节,它也不会开花,那个盛满泥土的盆子不是它真正生长的家,即便那片土地充满了侵略充满了让人厌恶的冷漠,可那依然还是它的家,生在那里,长在那里,当它离开那片土地之后,它不会开花的。”

“好,我叫人将这棵树送回去。”

“晚了。”楚醉却忽然冷冷一笑。

何彦沉默了良久,叹了口气:“一点余地也不留?”

“你可曾给我,或者给楚氏留有半分余地?”楚醉反问他,却又觉得十分好笑。

多么深情的男人啊,多么让人心疼的男人啊,因为她这么一个平凡的女人,做了多少让人惊叹的事,她是不是真的应该感动他的这一份挚情挚爱?是不是应该因为这场轰轰烈烈的爱情而匍匐在他的脚下亲吻着他的双脚说谢谢你这样深刻的爱,我原谅你对我爸妈的伤害,原来你的欺骗你的圈套你的设计,原来自己这近一年来像个小丑一样在你身边被耍的团团转,原谅你这样天衣无缝的将我也打进了地狱。

可是楚醉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仅是目光静静的看着眼前真的是好看极了的男人:“Vason先生,我能这样叫你吗?”

“随你怎么叫,你高兴就好。”有那么一瞬,何彦沉隐隐的感觉挫败,这感觉连自己都十分生疏。

“我高兴就好?”楚醉忽然失笑,笑的抖动了双肩,甚至笑出了声音,顿时用着近乎怜悯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个在她心里刻了近十一年的男人:“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呵呵……真的太高兴了……”

她忽然仰起头笑出了眼泪,嘶哑的声音在房间轻轻回荡:“我真的好高兴……”

募地,她忽然脸色一白,猛地吸了一口气,浑身轻颤着在何彦沉陡然大变的神情之下忽然抬起正在挂着点滴的手,眼里染上一抹哀求:“给我一点海络因……”

何彦沉一滞,瞬间反握住她的手,将针从她手背上拽了下去,赫然箍住她的身体将她搂进怀里,并不说话,任由她挣扎低喘,却不放手。

“给我一点……我好难受……”楚醉挣扎不动,只能缩在他怀里轻颤,嘴里忍不住打了几个哈欠,她低低哑哑的喊着:“求你,就一点……”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再忍忍。”他牢牢箍着她的身体,任由她在他怀里拼命的反抗挣扎直到耗尽最后一丝力气。

楚醉咬紧牙关忍受着体内极度的渴望,在他贴在她耳边用言语轻哄的时候忽然抬手狠狠按到他肩上刚刚愈合的伤口,在他毫无防备的闷哼时跌跌撞撞的站起身就要往门边冲过去。

“小醉!”何彦沉大惊,忙快步走向她。

“我要海络因,我知道你这里一定有!擎禹本来就涉足黑市,你还是骗我,还在骗我……”楚醉非哭非笑的跑向房门,却倏地被他自身后拥住。

“放开我!我要去找海络因,我一定能找到,放开我!!!”

“放开我啊——”
“放开我啊——”楚醉拼命的嘶喊尖叫,整个人被何彦沉牢牢锁在怀里无法动弹:“你放开我!!!”

“小醉,你听我说,你现在必须分心,只要分了心,想想其他的事情,痛苦就能减轻许多,听话,不要只想着海络因的快感,想想其他的事情!”何彦沉紧搂住她疯狂挣扎的身体,俯首在她耳边轻吻着低语:“乖一点,想想歆歆,想想我们,或者想一想过去,除了海络因,你想什么都可以!”累

“我不要!!!!我好难受!!!!”楚醉哭喊着四肢并用的要去抓住门的把手。

同时,房门忽然被推开,小娜端着刚刚做好的粥走进来,却刚一进打开门就看到楚醉通红着双眼狠狠的瞪着她,吓的小娜差点没端住碗,连忙向后退了一步。

见门开了,楚醉用劲吃奶的力气要把何彦沉推开,可他就是不放手,她想咬,却在下口之时忽然停住,双眼通红通红的看着门前的小娜:“求你,帮我!帮我找些海络因,我求求你,求求你……”

“我、我……”小娜无措的僵站在当场。

“怎么啦?爹地和妈咪在里边吗?”歆歆的声音忽然从走廊间响起,似乎正朝这边走过来。

楚醉正在毒瘾的发狂状态,完全听不清,脑中眼里只有对毒品的渴望,何彦沉骤然抬手捂住她的嘴免得她吓到孩子,转而冷冷的看向已经吓住了的小娜:“关门,把孩子抱走!”闷

“哦,好……是!”小娜连忙上前将房门关上,看着楚头被捂住嘴仍拼命的瞪着他,双手抬起似要向前抓着什么,在关上门后,转身就把正跑过来的歆歆抱开:“小小姐,快走。”

“唔,肿么了吗?”歆歆不解的回头看向紧闭的房门,似乎是听到里边有什么声音,忽然嘿嘿一笑:“爹地和妈咪是不是在做坏事?”

“小醉!”直到歆歆被抱远了,何彦沉才放开楚醉的嘴,低头见她无力的靠着他的身体渐渐下滑,便俯身将她拦腰抱起往床边走。

楚醉浑身抽搐着,嘴里剧烈的喘息,双眼无神的瞪着何彦沉紧绷的脸,又手抓着自己心口的衣服忍着体内汹涌的渴望。

眼见她额上冒出了汗,何彦沉将她放到床边,转而要按住她,却见她募地翻坐起身又要扑下来。

“太难受就咬我,把注意力分开!”他又一次将她按下去,将手举到她眼前。

楚醉脸色一白,募地瞪着他,痛苦的脸参拜的扭曲在一起,眼泪扑簌簌落下:“你有海络因,甚至够我吃一辈子,为什么不给我?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为什么!!!!”

下一瞬,她用力推开他手,转而狠狠咬住被角,颤抖的匍匐在床畔痛苦的“唔唔”低吟。

“毒品是伤身体的东西,暂时的快感只是暂时的,对你身体的危害才最巨大,我赌得起一几千几百箱的海络因,可我赌不起你的健康,这赌注太大,我没法下注。”他将她紧紧搂住,俯首温柔的轻吻着她额上的汗渍:“等到熬过去就好了,再过几天,就不会发作的这么频繁,慢慢的,你就会忘记这东西给你的快感,就真的戒掉毒瘾了。”

楚醉痛苦的闭上眼,牙关紧咬着被角,却因为太过用力,齿龈间都渗出了丝丝血迹。

何彦沉一看,赫然将被子从她口中拽了出去,扶正她的身体看着她眼中越来越多的彷徨和疯狂,便牢牢按着她的身体不让她乱动:“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不可能会屈服,小醉,我知道你足够坚强,我相信你能坚持过去。”

“我好难受……”她无力的蜷缩在他怀里,双手无助的抓着他的手腕紧紧握着,浑身颤抖,越来越急促着呼吸:“我……我难受……”

何彦沉狠下心去忽视心头那甚至就要垮塌的防线,差一点,就差一点点他就要冲出去帮她找一包海络因回来好让她停止这场撕心裂肺的折磨。

可一次的停止却预示着她这么多天的痛苦都白费,戒毒之路本就坎坷,除了楚醉要有非一般的毅力之外,在她身边陪伴的人也必须要比她更狠心。

忽然,感觉到怀里的楚醉因为四肢麻痹而难受的倒吸一口气,却似乎是因为呼吸太剧烈而一口气没上来,整个人僵在她怀里喘不过气。

“小醉?”何彦沉募地低下头看向她惨白的脸,忙抬手捧住她的下巴看着她:“慢点呼吸,慢点!”

楚醉一口气憋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双目圆睁胸口急剧的涌动,直到脸色憋的青白,何彦沉一边帮她拍着背帮她顺气,一边忽然想到了什么,在她整张脸越来越青的刹那,骤然俯首掳住她张开的唇瓣,翘开她的舌头帮她顺着呼吸,直到怀里的女人渐渐没刚刚那么痛苦,却是无力的瘫软在他怀里,本是帮她顺气的人工呼吸渐渐转为怜惜的轻吻,一点一点轻轻的啄着吻着她苍白的唇瓣。

直到楚醉仅有的力气一点点消耗殆尽,再也折腾不起来,双目怔怔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深的如一汪千年幽潭的眼,渐渐的,疲惫的闭上眼,缩靠在他怀里睡去。

见她不再挣扎,慢慢睡着,何彦沉才轻轻的放开她,让她平躺在床里,转而看向地上刚刚被她再次撞翻的一片狼藉,若有若无的叹了叹,坐到她这几天总是一直坐着的那只椅子上,目光静望着窗外的那盆还未盛开的樱花树。

*

当他们从C市回到T市时,楚醉都没有机会再去见一眼父母和代谦,被动的被送回了T市。

而他们去的不是何彦沉的公寓,也不是白以康的地盘,更非擎禹集团的公司,而是那处她曾经住过一阵的海边别墅,那处,春暖花开的别墅……

当她又住回曾经养伤的那处房间时,楚醉站在坐在阳台上看着不远处的海天连成一线,凝滞的目光静静的望着,心底,却是苍凉一片。

为什么会这样?

她无数次的问着自己。

为什么她真的住进了何彦沉为她亲手所造的面朝大海的别墅,或者,是牢笼。

回到T市整整三天,何彦沉每每半夜会来看她,陪她,束缚住她不让她在犯毒瘾时做出伤害自己的事。而白天她每每醒来时,那个安抚着她拥住她一起睡下的男人却不再出现。

她不知道他是怕面对清醒时的她还是怎么,在她最难受最痛苦时陪在她身边,在她清醒时却连面也不见。

这栋别墅里的佣人还是曾经那些,她都认识,但惟独少了一个Anna,她没有问过,也不知从何问起,自己的人生自己的方向已经乱做一团,她哪里还有精力和资格去关心旁人的事情。

何彦沉将她与外界的所有联系都隔绝,没有电视,没有电脑,没有电话,没有任何消息,只有这么一座房间,不能出去,也根本出不去,阳台外边都有人看守。

有时候她会自嘲的想一想,这其实比冰冷的戒毒所要好多了,至少没有那么非人的折磨,这种养病戒毒的地方条件可真是好。

可,他究竟是为了让她安心戒毒不接触外界事物,还是怕她逃了?才会将她关在这样一个金丝牢笼里?

他们买来了一堆能让她静下心在房间里打发无聊时间的东西,有五千块的拼图,有下载了数千首中外文歌曲的一箱光盘,有书,有过去的杂志报纸,有吃有喝,什么都有,就是没有自由。

她关房间里,盘腿坐在地上,静静的望着窗外沙滩上歆歆欢快玩闹的身影,转而将音响开到最大,放的是电影《Love/story》的主题曲。

音乐的声音漫步在四周,楚醉翻看着手中的杂志,每每在企业或商业新闻上总能看到何彦沉笔挺颀长的身影,她每每迅速的将那页翻过,眼中的温度越来越低,这过去的三年多,每一步每一幕都是欺骗,都是他的步步为营,都是他的圈套,她不想看,更没必要看。

她不知道何彦沉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只是在她无聊的坐在地毯上费劲脑汁的玩拼图时,放到最大的音乐声倏地停下,再无声音,她没有抬头去看他,依然在低头专注的拼着图,在几千个图块里就是找不到那一块她目前最需要的,一只手在她面前伸了过来,从中拿起一小块拼图帮她嵌入整图里,正是她要的那一块。

楚醉无言的看着拼图,僵坐在原地不再进行下去。
楚醉无言的看着拼图,僵坐在原地不再进行下去。

这时她才发现,天色已黑,窗外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雨?下雨了?

楚醉陡然醒悟,已经三月了,春天了。

眼前忽然被送上来一支彩色冰淇淋,楚醉微微一僵,淡淡的看着眼前的冰淇淋,然后转头看向何彦沉。累

“歆歆说味道很好吃,你要不要试试看?”他学着她的模样坐在地毯上,将冰淇淋递到她面前。

楚醉未动,直到冰淇淋上边的彩色奶油渐渐化开,滴落到他手上,她才募地动了动眼皮,伸手接过,小心的尝了一口,一口之后,便瞬间泪眼婆娑。

“在C市那几天,我抽空到C大校外的那家冰淇淋店学着做这些冰淇淋,味道差不多应该很像,我知道你不喜欢特别甜的东西,所以没有放多少糖,这里只有奶油的味道。”他说。

楚醉低下头去,心口瞬间是一层浓浓的再也化不开的温情。

何彦沉不是擅长道歉的类型,任何事情他可以去弥补,去重新走过,也绝对不会说出一句对不起,因为这三个字太过无力,无法抹得平多少伤害。

她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再被他感动,不会再相信他什么,可这支与当年一模一样口味的纯奶油味道的冰淇淋,还是让她红了眼眶。

有一样东西,不是一朝一夕便能筑成,更也不是一生一世就能轻易忘却。闷

从中国到英国,到日本到法国再又到中国,这几十万里河山,比十年还要久的感情,几度让她恐慌让她失措。

眼见她一边吃一边掉眼泪,何彦沉却一直没有再出过声音,因为默默地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将冰淇林吃完,直到最后,习惯性的舔了舔手指,那一刻,他才忍不住展开手臂将她纳入怀里。

难得的是,这次她没有挣扎,亦没有躲避,安静的由他抱着,却没有其他回应。

“为什么?”良久,她才低哑的轻轻问了一句:“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他骤然将她抱紧,却是静默无言。

今天是他第一次肯放她走出海边别墅,楚醉手中举着伞披着外衣,一个人静静的漫步在沙滩上,何彦沉一直在她身后五米远的地方慢慢跟随,看着她走。

直到楚醉忽然停下,将伞移开,任由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她头上,脸上,身上,冰凉的雨滴落在脸颊,整个人瞬间清醒了许多。

或许是经过一周的时间都没有碰过海络因,虽然依然对之有着很强烈的渴望,但这两天她发现毒瘾发作的已经没有归初的那两三天那样频繁那样痛苦。

目光静静的望着月光投向的大海,雨势渐渐大了起来,见她想要淋雨,即便现在身体不应该着凉,何彦沉却没有上前制止,安静的站在她身后五米远的地方,同样任由海边的寒风伴随着渐渐飘泊的春雨落在身上。

大概半个多小时之久,见她还是没有要回去的意思,何彦沉才缓步走向她。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在他刚刚走向她的刹那,她颤着声音似乎带着隐约的哽咽与无助,沙哑着再一次低问。

何彦沉脚步骤然僵住,蹙了蹙眉,抬起手想要握住她的手臂,却忽然被她重重挥开。

“何彦沉!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楚醉忽然转头红着双眼瞪着他,苍白的脸上粘着被雨打湿的头发,满身的狼狈和着一双通红通红的眼睛,脸上的湿润不知究竟是雨水还是眼泪,满眼质问的看着他幽暗的黑眸:“为什么?为什么!!!!!!!”

仿佛是整整在心里憋了一个星期之久,长久的沉默最终还是掩盖不住心里最深的痛恨,赫然扔掉早已移开的雨伞,上前揪住他的衣领哭喊着咒骂:“你这个混蛋!彻头彻尾的混蛋!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何彦沉!你真的太残忍!!!”

他不动,仅是垂眸看着眼前终于将一切发泄出来的女人,安静的任由她揪着他的衣领。

“你知不知道我在英国那几年是怎样走过来的?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期盼有朝一日回国后能有机会跟你重新相遇!我以为你还是原来的那个你!我以为缘分早晚还会将我们重聚在一起!我以为我跟家里断绝了关系带着歆歆艰苦的度日,总有一天你会出现带着我和歆歆一起去过幸福而普通的一家三口的日子!”

“可是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爸妈?为什么要这样对楚氏?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啊!!!”她哭倒在他怀里,双手用力的砸在他身上狠狠的一下一下的砸去:“为什么!!!!!”

何彦沉捞住她下滑的身体搂着她的腰将她禁锢在身前,看着她发泄,看着她打自己,不动也不挣扎,双眼牢牢的看着她眼里溢出的一颗又一颗的眼泪。

“你不是何彦沉!你是魔鬼!你这个骗子,大骗子——”

“我恨你,我恨你!骗子!”

“你就这样把我骗了,你骗了我十年!!!!你混蛋!!!!”她骤然双手用力在他脸上打下去,何彦沉眉心紧锁,安静的看着她发泄,还是没有躲开。

“我怎么会相信你这个魔鬼!!!”

“你太过分了何彦沉!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是我爸妈,那都是我的家,你怎么可以对我的家人这样!你太过份了,太过份了!!!我恨你!!!!”

“我恨你让我到了现在这种两难的境地!我恨死你了——”

楚醉一边哭喊一边双手并用连续几个巴掌在他脸上煽了下去,打到没有力气,才双手再次紧紧揪住他的衣领,双眼通红的瞪着他,死死的拽着他的衣领:“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偏偏就是你呢?!”

直到她忽然喘不过气,何彦沉才稳稳的托住她的身体:“小醉?”

“骗子!骗子——”她无力的瘫软在他怀里,趴在他胸前放声大哭:“你这个骗子!!!”

见她身体终于还是吃不消,何彦沉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冒着风雨冲回别墅里,在佣人惊慌的要上前给两人围上毛巾时一路笔直的抱着她冰冷的身体回到房里,重重的关上房门,隔绝了所有人的目光,抱着她将她放到沙发里,迅速的帮她解开已经湿透的外衣,着手便要将她身上所有的湿衣服除去,否则她这样很容易感冒。

楚醉一直低着头,任由他的所有动作,仅是双眼盯着他头上还在滴着水的短发,看着他头发上的水滴滴落到他的眉毛上,然后又落在他的睫毛,她不由自由的缓缓抬起苍白的手指抚上他的眼睛。

却是刹时间,何彦沉停下所的动作,深暗的眸光看进她满是委屈与彷徨的眼底,在她身上脱衣服的双手速度陡然加快,甚至到了撕扯的地步,转而站起身俯首吻住她苍白冰凉的双唇,一臂环过她的脖颈强制的让她仰起头迎上他陡然狂热的吻,双手在她身上如火一般撩动,被雨水肆虐的一双冰冷的身体渐渐回温。

怀中的娇软身躯不安的扭动,他不禁颤了一下,转瞬间抱起她走向床边,俯身将她压进床里,双手紧紧抱着她的身体,手指插.进她湿漉的发间,狂乱的吻带着深藏的颤抖。

楚醉几乎被他吻到窒息,脑中一片空白,脸上一片咸涩,这眼泪究竟是谁的,是她的还是他的?已经不想去分辨。缠绵的吻愈加温柔,轻轻的吮咬,他忽然加快了动作,落在她身上的手掌加力的抚.摸直到揉捏,仿佛是早已等不及,忽然分开她的双腿紧贴向她最温暖最私密的地方。

身体被一双结实的手臂紧紧抱住,楚醉低声泣吟,不知是在哭还是在呻.吟,夜色无声雨连潺潺,理智皆在脑中崩溃垮塌,他的唇一刻都没有离开她的唇边。

他俯身圈紧她的腰,动情的在她额上一直滑落到下巴都落下细细密密爱怜的吻,然后,毫不犹豫的,坚决的一寸一寸进入她,直到深深没入,楚醉忽然弓起身子低低哭喊出声却又带着抑制不住的低喘。

起伏中,速度越来越快,力道也越来越重,他深暗的目光却一直在看着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享受或痛苦的神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