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他不是被你派去了C市?楚老头住的那家医院很严密,他到了之后,发现那家医院的监控设施,便没与我多做联系,估计过阵子就有消息了。”

何彦沉忽然停下脚步,拧了拧眉,伫立在当场。

“怎么?”见他忽然停下,脸色不明的看向复式公寓小花园外的长道,白以康不禁转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脸色同时僵了一下:“她怎么知道你在这里?”

楚醉穿的并不多,一身简单的白色棉布长裙,白色的针织衫外披了一条白色短兔毛外套,长及腰间的头发在背后被风吹的轻轻飘起,长长的裙摆随着头发舞动的方向一起拂动,安静而肃穆的站在长道一角,远远的看着何彦沉跟白以康一起走出来。

眼见那个像鬼魅一般安静矗立的女人,白以康清了清嗓子,见何彦沉一言不发的走到车边坐了进去,随即开车离开他的院子,将车停在那个女人身边。

楚醉有些僵硬的将视线从白以康身上挪开,缓缓转过头看向面前被何彦沉自里向外打开的车门。闷

“上车。”

她机械的点了点头,也不知是站在这里多久,冻的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乖乖的坐进车里,直到何彦沉启动车子离开,她安静的靠在副驾驶位上,双目笔直的看着前方的路。

“不想问什么吗?”见她太过安静,何彦沉沉默良久,缓声道。

楚醉眨了眨眼,似乎刚刚回过神,手指在腿上的裙子布料间紧握成拳又松开,才有些不确定的轻问:“你和白以康很熟悉?”

“嗯。”

她倒抽一口冷气,双手刹那再次紧握成拳:“熟到什么地步?谈兄论弟?还是仅仅是商业往来?”

“都有。”

楚醉募地转过头看向他平静的侧脸:“那么,请你告诉我,擎禹背后的负责人究竟是谁?既然你跟白以康这么熟悉,应该也认识擎禹那位背后真正的BOSS吧?”

“你告诉我,他是谁?我需要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楚氏?为什么要对楚氏赶尽杀绝?!”

车子忽然转过一道急弯,楚醉被车子急速转弯时摇晃的坐不稳,连忙抬手握向车门边的把守,随即转头看向何彦沉依然面无表情的侧脸:“彦沉?”

“就算知道他是谁,对你又有什么帮助?”许久,他才淡淡开口。

“好歹我能着手去查一下原因,现在楚氏所有的债权股份都在擎禹手里,我若不找出些什么线索,或者联系不上他,就根本没有机会去谈条件!”楚醉深呼吸一口气,话语中有些急切:“既然你跟擎禹的人很熟,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他不说话,安静的开车。

“彦沉,我想知道擎禹的事,你告诉我一些吧。”楚醉眼里略带一丝央求,抬手小心的拽了拽他的衣袖,因为他在开车,便没有太大力的去影响他。

“你想知道什么?”他忽然转头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我、我暂时想知道那位BOSS是谁,或者你如果能将他的联系方式告诉我也可以,我想和他谈一谈。你先别说我是否自不量力,虽然我跟家里断绝了关系,但现在我爸被刺激的住院,我妈还在奔波劳顿,如果楚氏垮了,我怕我爸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妈肯定也会崩溃,彦沉,除了你和歆歆之外,他们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就算感情不深,那也有着浓厚的血缘关系,我是楚家的女儿,我不能就这样坐视不理。”

楚醉咬了咬唇,看着车前方,轻声说:“我想给楚氏找到一条后路,不管是怎么样的代价都好,至少保住楚氏,给我爸妈留点希望,否则如果我还找不到一点点线索的话,只要擎禹要将楚氏更名彻底霸占,那就一切都晚了。”

车子离酒店越来越近,他却忽然一个急刹车将车停在酒店对面的路边。

“你放心,据我所知,擎禹暂时不会对楚氏真的赶尽杀绝。”他以方向盘支着手臂,抬手捏了捏眉心,叹息着说。

“你怎么知道?”楚醉像是抓住了什么,募地双眼直直的看着他。

何彦沉顿了顿,转眸扫了她一眼:“你刚刚不是亲眼看见,我与白以康很熟悉?”

楚醉一时无言以对,想到了什么,又一时不太清晰,一种灵光在脑中闪过,却没有抓住,倏地一下就消失了。

“歆歆怎么没跟你一起?”见她坐在一旁沉思着什么,何彦沉抬手解下她身前的安全带,一边解一边温柔的低问,仿佛对于之前她站在白以康公寓门外时那道怀疑的眼神早已忘却。

“本来是带她去看冰雪晚会,但今年的冬天不是特别冷,而且快到春季了,冰雪有些融化,那些冰雕雪雕都已经不成样子,晚会没有什么太大意思,歆歆就吵着要回来早早睡觉,我见你不在,就……”

她话没说完,何彦沉就已经明白,他在这边任何东西都没有安置,住处与车都是商氏这边的分部悉心安排,车上安装了卫星监控,她又是他的私人秘书,派人找一找他的行踪倒是很方便。

只不过……

他忽然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脸上的一丝僵白:“小醉,找我之前怎么没有事先打个电话?”

“……”楚醉有些尴尬的看了他一眼:“你电话……打不通……”

想到之前手机上的信号强度很好,何彦沉依然没说什么,仅是笑看着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要问我?”

楚醉身形僵了一下,才缓缓转头看向他脸上似散漫的淡淡笑意。

见她转头,他便挑起眉宇,耐心的等着她开口。

“你怎么会和擎禹的人很熟悉?我以前怎么不知道?”

“而且商氏跟擎禹之间的生意往来和财务数据我都在表单上看过,仅仅那么少量的几次接触与生意往来,可你跟白以康的关系,看起来真的很好。”楚醉尽量说的很含蓄。

“所以呢?”他只是笑。

“所以,我也不知道我想问什么……”楚醉忽然闭上眼,转开头深呼吸了一口气:“我忽然很乱,毫无头绪,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想要问什么,只是那种不踏实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那就不要想。”他忽然握住她手,安抚的轻轻拍了拍:“一切交给我,相信我。”他会尽快将一切不该发生的事斩断……

楚醉点了点头,却忽然又看向他,似有些为难的皱了皱眉头,随即吱唔道:“那个,彦沉,你要是真的跟白以康关系很好的话,能不能帮我说说情?”

“如果他们那位BOSS不愿见我,或者不愿和我谈的话,你能不能帮我……”

见他点头,她才吐了一口气,刹时脸上绽出一丝抓住了希望一般的笑脸:“谢谢。”

何彦沉正要俯首吻她,却忽然因为她这两个字而拉出的一丝刻意疏远的距离而顿住,眉心拢了拢,眸光深不可测的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想了想,在她脸颊轻轻一吻便做罢。

她不懂他,可他却懂她,毕竟她占据了他人生多半的岁月。

这个女人说简单时真的简单的有些傻气,说复杂时也确实复杂的可以,就如同现在,她眼里的笑带着几丝困惑,明显被心事缠绕,不是故意,却比故意更刻意的与他拉开了一些距离。

她在防着什么?

何彦沉不动声色的理了理领口,眸光看向她放在长裙间依然紧握的手上。

“小醉,明天我们去法国,等樱花开了再回日本。”

“去法国做什么?”

何彦沉抬手将她紧握成拳的小手握在手心,浅勾的嘴角带着她看不清的意味。

“你不是很多年前就喜欢法国的巴黎与普罗旺斯?我们去注册结婚。”

“尊敬的客位旅客,将要从东京飞往上海的MU272航班……”

机场大厅的广播声频频响起,楚醉一手捏着机票,一手牵着歆歆站在大厅人来人往的一角,提着行李箱站在那里许久,才抬步往前走,换过了登记牌之后走向安检口。累

手机忽然叫嚣起来,她脚步一顿,看了一眼,看着上边熟悉的连心都快要滚烫起来的名字,直接按了挂断键。

“妈咪,为什么不跟爹地一起走啊?”歆歆背着她自己的可爱小背包,一边扭着皮肤抓着楚醉的手,一边时不时回头看向身后来来往往的陌生人:“昨晚爹地说要带妈咪和歆歆一起去什么什么斯的地方去看好多好多的薰衣草呢!”

楚醉没有说话,握在歆歆手上的手渐渐收紧,排队等着过安检。

“妈咪,你心情不好吗?”

“没有。”

“那妈咪为什么早上带歆歆离开的时候,不告诉爹地……”歆歆撅起嘴:“爹地会担心的……”

想到早上醒来时何彦沉因为日本分部的那几个企划案的进行中途出了些事,便早早去了分部检查,昨晚已经派人订了去法国的飞机,准备今天下午就携着她和歆歆一起去法国,注册结婚……

嫁给何彦沉,曾是楚醉很多年前就已经在心中幻想的幸福结局,直至多少天以前,她就想过如果他向她求婚,或者再一次霸道的拿着她的户口本要去注册,她一定不会再拒绝。闷

那时在民证局外边如果不是忽然跑来一堆记者,或许她在几句话之间就会心软,主动攀着他的手走进去登记,后来他说不许她再找任何理由拒绝,要来日本找时间去注册结婚,她没有反对,等到他终于忙完,等到他说要带她去看普罗旺斯的漫山遍野的薰衣草,等到他说,他再也没有耐心多等一刻。

这一刻,她究竟等了多久?

她不记得了。

可是这一件一件扑朔迷离的事,一件一件仿佛呼之欲出的一切都在向她一点一点侵袭而来。

那封邮件上的照片与内容,还有许竹誉的话她可以尽量忽略,选择相信何彦沉,可当昨晚看到他与白以康在那座陌生的复式公寓走出来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有太多的事情是她根本就不知道的。

比如,邮件里那张不知什么时候被媒体偷.拍后却已经封杀掩藏许久的照片,在一辆高级黑色迈巴赫里走出来的人的背影,那车所停留的地方是擎禹在T市分部的公司大楼的正门外,白以康一脸笑的迎上去,四周看似擎禹的内部工作人员对那人极为恭敬,照片里她看不清那个从车上走下来的穿着黑色西装男人的脸,看不见他的表情。

可单单是那一个背影,她就永生不能忘记,一眼就认得出来。

太像了!

真的太像了……

她可以当做这照片不存在,当做只是一个熟悉的背影,可许竹誉在宴会上的那些话里有话,还有她亲眼看见的这一切一切,她要怎么安心拿着户口本一点心事都没有的嫁给他?

尽管有太多的不现实,甚至是无法置信,可有些东西就是这样摆在眼前,她没法抗拒。

“妈咪,你肿么了?”过安检的时候,手机依然在一刻不停的响,楚醉刻意忽略,甚至想要去关机,歆歆看出她的怪异,不禁轻轻扯着她的衣角小小声的说:“妈咪,你真的不告诉爹地吗?电话是谁打来的呀?是不是爹地?”

“妈咪,咱们就这样偷偷走了,爹地真的会担心的……”

“妈咪,你接电话好不好……”

歆歆一边跟着她过了安检口,走向候机厅,一边可怜兮兮的拽着她的衣袖:“妈咪……”

“妈咪是带你回家看外公和外婆,你爹地会知道的。”楚醉一边走一边安抚她:“歆歆从来都没有见过外公外婆,妈咪今天带你回去看看他们,好不好?”

“外公外婆?”有些陌生的词汇在歆歆的脑海里划过,想起动画片里的情节,才想到外公外婆就是妈咪的爹地和妈咪,又闷着脑瓜想了想,才挠挠头:“可是为什么不告诉爹地呀?”

楚醉没再解释,因为眼角的余光瞥见大厅门外闯进的一道颀长而熟悉的身影,便匆忙拉着孩子低头往里走。

歆歆也眼尖的发现了那边在门口的人,看见他眸光在大厅里梭巡,顿时兴奋的大叫:“妈咪,是爹地,爹地找到我们啦!妈咪你看!”

“快走!”

“妈咪?那是爹地……”歆歆愕然的抬眼看向楚醉僵白的脸色:“爹地他……”

手机铃声依然喧嚣着,楚醉以着眼角余光看见何彦沉脸色紧绷的快步走进大厅,一边朝安检口这边走,一边拿着手机打着她电话,她悄然的目光陡然落进他冷洌眼底。

他看见她了!

楚醉一慌,忙拉着歆歆挤进人群里。

“楚醉!”

由远及近的低吼传进耳里,楚醉一狠心,关了手机,拉着歆歆走进候机厅。

歆歆不知道爹地和妈咪是怎么了,但是看爹地难看的脸色和妈咪也不怎么开心的表情,实在不能理解,回头艰难的看了一眼被几个保安挡在安检口的何彦沉,想了想,忽然挣脱开楚醉的手,转身朝他跑了过去:“爹地——”

“歆歆!”楚醉忙转身要拉住她,奈何她小小的身体灵活的像个小猴子,直接顺着人群钻了出去,跑回到安检口那边,隔着围栏伸手对着何彦沉一脸兴奋的摇晃:“爹地!爹地!妈咪说要带歆歆回家去看外公和外婆!”

何彦沉脸色顿时一僵,深入寒潭的瞳眸赫然抬起落在正奔过来的楚醉脸上。

楚醉脚步滞了滞,深呼吸了一口气,走回去就要将歆歆抱起来:“快跟我走!”

“不嘛,妈咪!你干吗要把爹地扔在这里,你看爹地好伤心!”歆歆不依的摇晃着小身子,死活不肯被抱走。

“你……!”

“为什么?”耳边传来平静的疑问,压抑的平静打在她的头顶,让她如临隆冬,只觉寒风阵阵。

她咬咬唇,用力将歆歆圈在怀里抱起来,转身就想走,却是想了想,缓了缓脚步,才停下转头看向被保安拦在安检口外边的何彦沉,看着他寒怒乍现的俊颜。

“我想,先在和你去注册结婚之前,回去看一眼我爸妈。”她说。

他沉默的睨着她,骤然甩开身旁的保安,不再往前走,仅是习惯性的弯了弯唇,没有说话。

他不再是三年多前在机场挥拳打伤保安,将她从安检口强硬的拽出去的何彦沉,他不再是一脸不敢置信又受伤的看着她离去的何彦沉。

“飞机快要起飞了,我先……”见他眸内闪过寒煞冷光,楚醉自知理亏,没再解释,便要抱着挣扎的歆歆转身离开。

“一路平安。”许久,在她缓慢的脚步之下,重新磨蹭的走回到排队进候机厅的人群中,却忽然听见他这样说了一句,声音轻飘飘的。

楚醉愣了一下,回头看向他,却见他安静的站在那里,在对着她笑。

笑的脸色微白,目光却是许久不见的难得的温润清澈。

有那么一刻,她差一点就抛下行李箱,放下歆歆,转身冲出去扑进他怀里,大声将心里所有的疑问都问出来,然后听他解释,听他将所有她的疑问都扭转回最初的境地,听他说,是她误会了,是她多想了,这所有的一些悬念皆是她凭空想像的。

却是同时,飞机将要起飞的广播声阵阵传来,排队的人群往前走,她被动的转回头走了进去。

何彦沉没追进来,一直没有。

直到飞机起飞,缓缓升至万里高空,他亦再没有出现。

楚醉才禁不住回想他在安检口外的那一丝苍白的笑。

他为什么要笑?

是因为她的不辞而别足够伤人?还是,因为她又一次一声不响的离开……

她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楚醉捏着已经关闭的手机,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许久许久。

等到近四个小时后,飞机晚点到了上海浦东机场,她一离开机场就打开手机给何彦沉打去电话,她忽然有些怕,想要告诉他,她不是离开,她只是回来看看爸爸妈妈,只是想把心里盘旋的疑问弄清楚。

“你好,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Hello,you/are/unable/to/connect/telephone/call,please/try/again/later”
楚醉当晚在上海停留了一夜,整夜打着电话,可何彦沉那边是持续的无法接通状态。

她心里有些慌,干脆给在商氏日本分部的那几个负责人打电话,可他们的答案是何总早上9点多接到一通电话时匆忙的就离开了,之后再也没回去过,没人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也没有联系到他。累

早上9点多,中日时差有一个小时,在日本的9点多,正是她上飞机之前的那一个半小时左右。

第二天一早,她坐了7个小时的车赶到C市,途中打电话时,那边直接是盲音。

“妈咪,是不是爹地生气了,不接你的电话呀?”歆歆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坐在旁边用着一脸‘活该’的表情瞟着楚醉,然后戳了戳手指:“谁叫你昨天不接爹地电话的,他肯定生气了。”

“你以为你爹地像你一样那么臭脾气?”楚醉就算如今已经不懂他,但至少还是了解他的性子,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在他身上发生。

只有女人耍起脾气任性起来才会不接电话,可他这是无法接通,是盲音,不是关机,不是接电话。

这种忽然失去联系的惶恐一直蔓延在她周身,直到到了C市,她打车朝楚家老宅那边行去。

“小姐,到了。”

计程车司机的声音将楚醉从失神中拉了回来,她一怔,抬头看向车窗外熟悉的宽道,忙掏出钱包付了车费,然后拉着歆歆下车。闷

C市也在北方,天气倒是没有T市那么冷,她一边帮歆歆脱下外套,一边提着行李箱走向熟悉的宅院。

翠绿的松树在风中毅力不倒,十年如一日的那种莹绿的颜色,不似其他树那般定时定日的绽放变色,它总是这样安静的站在道路两旁俯视着周遭的一切。

楚醉呼吸熟悉的味道,走到老宅的大门前,正要按门铃,手臂却在半空中僵住,赫然转过头看向年代久远的老式铁大门上的一圈圈红锈。

顷刻,她迅速按着门铃,却无一人走出来开门。

楚氏老宅是她爷爷留下来的,这里曾是军区大院,爷爷曾也跨足商政两界,对这附近的环境很熟稔,所以全家一直没买什么新的住处,爸妈也忙于工作,对房子没什么要求,这老宅虽然年代久远,但装修极好,不比那些现代感极强的别墅差多少。

楚家唯一给她温暖过的地方就是这座宅院,小时候爷爷常陪着她在院子里满是爬山虎的墙边看着她打秋千。

“妈咪,好像没有人哦……”歆歆垫着小脚,朝院子里看了看:“妈咪你看,窗子上边都是灰……里边都没有东西哦!”

楚醉朝落地窗里看去,果然,屋子里边本应该有的沙发地毯盆栽电视等等各种摆设都不见了,空空如也的楚氏老宅没有人看守,却如同一座鬼屋一样,连小偷都知道里边没有东西懒得光顾,落地玻璃窗完好无损的折射着阳光的温度,楚醉却觉得万分刺眼。

怎么会这样……

半个小时后,她将行李放在宾馆,本来想让歆歆在宾馆休息,结果她因为在陌生的地方,非要跟着她一起,楚醉才只好带着她去往楚氏在C市的公司。

楚氏大厦外,一切看起来一如当初那般的辉煌,可看着楼下商业街的萧条与屈指可数的几辆车,楚醉一脸沉默的走了进去。

“这位小姐,请问你……”

一楼大厅的工作人员有一大半都是新人,楚醉刚一进去就被前台小姐拦住。

“我找岳总。”

“抱歉,小姐,岳总最近很忙,暂不见客,如果您是有生意上的往来,我可以先帮你联系副总。”

“我……”楚醉顿了顿:“好吧,麻烦你帮我联系一下代谦,就说我是楚醉,他如果有时间,一定会见我的。”

“楚醉?”前台小姐怔了一下,顿时抬眼一脸古怪的看着她,随即匆忙翻着电话:“好,您稍等一下,楚小姐,我这就帮您联系代副总……”

看样子这些新人就算对她不熟悉,但也能知道楚董事长的女儿的名字,楚醉无声的看着对方忙碌,安静的坐在一旁等候。

“楚小姐,副总正在开会,稍后就会下来见您。”没多久,那位前台小姐用一次性纸杯倒了些纯净水放到楚醉面前的茶几上。

“谢谢。”

楚醉抬眼,看着四周,楚氏是跨国企业,包揽行业众多,她记得以前公司一楼的人总是忙的不可开交,从来没有这样安静过,只有少数几个工作人员和两个保安,楼上的情况她暂时不知,但是只看着这萧条的景象,也不难想像现在楚氏已经吃紧到了什么地步。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左右,一道熟悉的高瘦身影在电梯那端走过来,楚醉眯了眯眼,看着朝自己的方向走来的一身浅灰色西装的男人,顿时弯起一丝笑:“小眼镜,你越来越帅了?!”

“你怎么忽然回来?”代谦近乎宠溺的笑容对上她的,走上前在她起身时抬手就在她鼻子上轻轻捏了捏:“天气这么冷,穿的这么少?走,去我办公室。”

“好。”楚醉忙拿起自己的小包,又转而小心的抱起窝在一楼沙发上睡着了的歆歆。

似乎才刚刚注意到她身边的小女孩儿,代谦看了一眼,好看的眼睛隔着眼镜片划出一丝疑问,随即又仔细看了看那小女孩的脸,然后了然的收回视线,帮她拿过包,好让她能双手抱着睡着了的孩子。

进了电梯后,他回眸看着她眼里的打量:“怎么?终于舍得回来了?”

楚醉脸色微变,无奈的尴尬咧嘴:“我想回来看我爸妈……”

代谦不再说什么,到了18楼后,引着她进到办公室。

见他的副总办公室里暖气的温度很适中,楚醉才小心的将歆歆放在沙发上,又将自己的外套脱上,盖在她身上,让她乖乖睡觉。

看着那个悉心照顾孩子的倩影,代谦眼中的诧异显而易见:“原来任性调皮的姑娘做了母亲,竟真的有了当妈妈的风范。”

楚醉安顿好歆歆,转头自己去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找出他办公室里常年放着的她最喜欢的普通大麦茶,给自己沏了一杯,然后狂喝了好几口。

“慢点喝,又没人跟你抢。”代谦失笑的靠在办公桌边看着她。

“哎呀我好多年没喝过你办公室里的大麦茶了,你可别忘了,从小咱俩就这一点同样的爱好,我妈总说咱俩没出息,喜欢喝这东西,但就是好喝嘛……”

“唔,对了。”楚醉又喝了几口,才抬眸道:“我妈呢?”

“岳总早上时还在公司,下午去了医院看董事长。”

楚醉握着杯子的手骤然僵住,垂眸看着杯子里透明的白色液体,缓声轻问:“我爸他……身体怎么样?”

“时好时坏,不久前脱离危险了,但还是常常会神智不清,最近可能是公司到了绝境对他打击越来越大,毕竟就算所有人都尽量瞒着他,想让他养好身体,但他和岳总毕竟是这么多年的夫妻,她的一言一行,就算很小心的不透露什么,董事长还是能知道,所以……”代谦蹙了蹙眉:“最近董事长又进了加护病房。”

说着,他忽然看向楚醉低垂的眼眸:“你要不要去看一看?”

“我怕他见到我,更会气坏身体……”楚醉越说头越低。

代谦一愣,同时转眼看向沙发上正睡着的漂亮的小女孩儿。

“本来三年多前你去英国留学,我以为你早晚都会回来,结果后来才知道你跟家里断绝了关系,刚开始我还真就什么都不知道,不久前从T市那边看到的新闻才……”他顿了顿:“才知道你竟然有个女儿。”

楚醉无言的坐到沙发上,捧着杯子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