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寻声望去,才发现定国候府靳老夫人不知何时来到了这里。
靳老夫人躬身远远朝着夏候彻行了一礼,道,“老身给圣上请安。”
“皇上,末将与钰容华娘娘在城门口被人阻挠进城,幸得靳老夫人相助开了城门才能回到宫里,还请皇上恩准老夫人进殿说话。”方潜一抱拳说道。
夏候彻闻言点了点头,边上的孙平连忙上前道,“宣定国候府靳老夫人入殿。”
靳老夫人拄着龙头拐一步一步地走着,拐杖落在地砖上的声音一声一声响彻大殿,也震得靳太后不由打了个寒颤。
事到如今,这个人来这里要做什么,她又岂会想不到。
靳老夫人走到殿前,侧头冷冷望着靳太后,而后一步一步逼近前去,问道,“你刚才在说什么,你是大夏皇太后,永远都是大夏的皇太后?”
“哀家是先帝钦封…”靳太后心有不甘,咬牙切齿地道。
然而,话还未说完,靳老夫人已经狠狠一记耳光抽了过去,手中的龙头拐重重地跺在地上发出震慑人心的响动。
“先帝钦封的是老身的女儿,靳氏婉清为后,你算个什么东西?”
一时间,殿内众臣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震住了。
虽然一向知道靳老夫人与靳太后一向母女不合,且对她多有刁难,可是这样当着满朝文武掌掴太后,也确实是有失分寸的。
夏候彻眉眼微沉,出声问道,“老夫人言下之意…”
靳老夫人深深吸了口气,眼底疯狂涌动起压抑了二十多年的恨意,缓缓抬手指向了靳太后,字字沉沉地说道,“她…根本不是我的女儿靳婉清,也根本不是大夏的皇太后。”
“这是怎么回事…”
“太后明明就是太后,怎么可能不是太后?”

一时间,朝臣们议论纷纷。
靳太后是他们很多老臣看着先帝立为皇后的,怎么靳老夫人又指着她说不是。
孙平清了清嗓子,一时间殿内便鸦雀无声。
“靳老夫人,有什么话您直说。”夏候彻道。
靳老夫人忆起二十多年前的往事,还未开口便已是满眼泪光,拄着拐杖才勉强让自己站得稳,“当年,先帝初登大位,立靳氏嫡女婉入宫为后,而当年的南唐太子也求取了靳家庶女靳毓容为妃,于是靳家两个女儿都选在了同一天出嫁,一个入宫为后,一个和亲南唐为妃。可是当年老身染了重病未能亲自操持婚事,于是大小事情都是由府中二夫人主理,可是老身万万没有想到,她们母女竟会暗中与南唐太子合谋在天下面前上演了一出偷天换日。”
这件往事压在她心头太沉太重,每一个字每一句话说出来都仿佛用要尽力气,可她等着真相大白的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了。
“于是,本该和亲南唐为妃的靳家庶女靳毓容却顶替了我的女儿婉清入宫,而本该入宫立为皇后的婉清却她们调换嫁去了南唐。”靳老夫人痛苦地敛目,一想到自己那苦命的女儿,泪水夺眶而出。
一时间满殿人不可置信地望向靳太后,谁也不曾想到当年轰动天下的靳氏双姝同嫁的背后,竟隐藏着这样惊天的秘密。
靳老太后愤怒地有些发抖,缓缓睁开眼睛,继续说道,“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为了保住皇室和候府的颜面,我们都只能忍气吞气,将错就错地认了下来,老身只能将这可恶的女人在外人面前认作女儿。”
满殿众人没有谁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靳老夫人,听着她缓缓道出这桩惊天秘闻。
“靳毓容就冒着婉清的身份成了大夏的皇后,一步一步揽权享尽荣华富贵,而我可怜的女儿却被嫁去了南唐,不到几年那南唐太子喜新厌旧便将她迁出了唐宫,任其自生自灭。”靳老夫人缓缓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泪痕,目光如刀地望向靳太后道,“她若仅是如此也就罢了,直到数年前老身得知婉清在南唐的境况,求得先帝相助想把婉清暗中接回来,可是靳毓容这个歹毒的女人竟暗中派了人到南唐,将我的女儿活活烧死灭口…”
夏候彻薄唇紧抿,原来这就是大夏和南唐结怨的根源,竟源一个女人的贪欲。
“这二十多年来,为了靳家的颜面,为了先帝的颜面,老身一直死守着这个秘密到了今天。”
靳老夫人扬手一指,望了望满殿的朝臣,颤抖着问道,“试问,这样一个心如蛇蝎的女人,何以母仪天下?”
“皇上,大夏不需要这位一位太后,臣…恳请废黜皇太后。”傅锦弘道。
御史大夫一动,御史台的人也纷纷跪下道,“臣等,恳请废黜皇太后。”
“废除哀家?”靳太后仰头一笑,冷哼道,“就算哀家不是真正的靳婉清,但当年封后的也是哀家,这些年在大夏主理大夏后宫的也是哀家,除了先帝,你们有何资格来废哀家?”
皇帝虽是皇帝,可他说到底也是她的皇子之一,这世上哪里有儿子废母亲的道理。
所以,便是她失势了,她一向还会是大夏的皇太后。
一直沉默不言的楚王举步出列,望了望高踞龙椅的夏候彻,又望了望靳太后,“如果这些事还不够让太后娘娘问罪废黜的话,本王倒还想起来一件陈年旧事,也与太后娘娘息息相关。”
“夏候渊,你想干什么?”靳太后怒目而视。
楚王朝着夏候彻行了一礼,道,“皇上,可否传一个人上殿来。”
夏候彻默然点了点头。
夏候渊朝身边的人仆人吩咐了几句,便见那人离开了大殿,而不一会儿功夫便带进来一个上了些年纪的妇人。
“这是先帝在世之时,皇极殿御前宫女,不知太后娘娘还认不认得?”
靳太后冷冷扫了一眼,莫说想不起来人了,这都是过了二十多年了,她又怎么会记得一个当年小小的宫女。
那宫女望向靳太后目光便满是恨意,然后张了张嘴却又发不出声音,只能冲着人一顿比划。
夏候彻皱了皱眉,边上的孙平说道,“她是被执行了哑刑说不了话的,她现在比划的意思是,当年她在皇极殿当职,先皇病重之时要废弃皇后,皇后在皇上的药里下了毒,灌着先帝喝下去了,然后…然后先帝龙殡归天了。”
他说着,已经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你休要胡说!”靳太后愤怒地喝道。
楚王将那宫女拉到了一旁,截然道,“先帝殡天之后,你便将皇极殿的宫人先后处死的处死,有的执了哑刑让她们一辈子都说不出话,她原本也是要被你所害的,当年满口是血说不了话撞上了本王,本王才暗中将她带出了宫留在府中为仆,她一直不敢再提宫里的事,直到先前得知太后赐婚给本王之时,她才一再比划着要本王小心你,最后才告知当年父皇殡天的真相。”
靳太后恨恨地咬着牙,环视着周围的人,那一个个冰冷的目光都是恨不得将她踩下十八层地狱一般。
“也正是因此,本王知道你又要谋害皇兄之时,才假意答应了与你联手,为的就是今日将你谋害父皇的真相大白于天下。”楚王道。
“你拉个人进宫,就来指责哀家谋害先帝,这样的鬼话谁会信?”靳太后冷笑哼道。
刚说完,这两日一直未曾在宫中露面的卞贵人进了殿中,背后的宫人押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太监。
“如果她的话太后不信,那么跟了你二十多年的首领太监海公公的话,你总是该信的。”卞玉儿说着将带来的供词交于孙平,说道,“慎刑司果真是个好地方,海公公两天都没挨过便已经招了所有的事,太后娘娘现在应该无话可说了?”
“你,你…”
“难不成太后娘娘以为,嫔妾天天在你永寿宫里请安走动,就是为了看你颐指气使的样子,听你训斥?”卞玉儿浅笑问道。
靳太后咬牙忍着胸中翻涌的血气,目光冰冷地一一望过周围的人,皇帝,楚王,卞贵人,靳老太婆…
到底是谁,是谁在给她一步一步地下着圈套,让她落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夏候彻垂眸冷冷地扫了一眼供词,抬眼之后说道,“靳氏毒害先帝,逼宫谋反,罪恶昭昭,今禀承先帝废后之遗愿,废其太后之位,于永寿宫自裁谢罪,死后不得入葬皇陵。”
靳老夫人扶着拐杖艰难跪拜,叩首高呼道,“皇上…圣明!”
她终于,终于替她的女儿报了仇了。
局中局,计中计6
满殿群臣也跟着跪拜,山呼圣明。
这惊心动魄的一场早朝,成为朝中许多官员一生都难以忘怀的回忆,不管何时何地想起来,都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然而,最让他们铭刻于心的是龙椅之上的那个人深谙寒凉的目光,如同俯视天下的神明,一切都在他指掌之间。
“哀家是太后,哀家是大夏的皇太后,你…”靳太后不甘地尖声叫道妲。
夏候彻面目冷然地抬了抬手,黑衣便动作迅速地将人带了出去,永寿宫的宫人无一例外全部都处死,一个不留。
“都起吧!”
跪了一地的臣子闻声谢恩,方才纷纷站起身来。
夏候彻望向靳兰慧和卞玉儿两人,道,“靳容华,多亏你得醒了朕,才让朕免了一劫。”
“嫔妾身为嫔妃自当以皇上安危为重。”靳兰慧温柔颔首道。
“即日起,靳容华晋封为贵嫔位,卞贵人晋封为嫔位。”夏候彻道。
“谢皇上恩典。”两人行礼谢恩道。
夏候彻点了点头,道,“朕还有事与众爱卿商议,你们先下去吧。”
靳兰慧和卞玉儿一同跪安,“嫔妾告退。”
靳老夫人知道靳太后这次是真的要问罪了,上前道,“朝堂重地,老身也不便留在这里,如此便向皇上告退了。”
“老夫人保重。”夏候彻说着,示意孙平派人送靳老夫人出宫。
靳老夫人前脚离开不久,丞相原泓和军师容弈也一同进了殿中,朝着龙椅之上的人跪拜道,“微臣参见皇上。”
“起吧。”夏候彻淡淡道。
楚王微微抿了抿唇,面色倒是平静无波,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夏候彻的这两个亲信却到现在才露面,恐怕是一直在暗处埋伏着吧。
即便宫中真的兵变,他一样会立于不败之地。
还好,他察觉得早没有依靳太后的计划而行,否则这会儿他怕是也被送上断头台了。
“皇上,这是靳太后手中调动兵马的令符。”他将兵符双手奉上,说道。
孙平上前将兵符取了呈到夏候彻手中,半晌之后龙椅上的人方才出声道,“今日有劳九弟了,以后京畿的安全就倚仗九弟你了。”
“皇上,臣弟闲散习惯了,真做来这些差使。”楚王垂头婉拒道。
夏候彻起身步下玉阶,将兵符交到他手里,沉声道,“这大夏的江山是夏候家,总不能事事都由朕来操劳,你却天天悠闲度日,拿着。”
他不管这个人今天的救驾是真心,还是另有所图,但与其让他在暗处,不如将他放在显眼点的地方,盯着他的眼睛还多一些,他要耍什么花招也就没那么容易。
夏候渊抬头直视着面前这个一直高深莫测的兄长,知道自己推托不得,便只能道,“臣弟接旨。”
夏候彻扫了一眼殿中其它众臣子,目光落在刑部尚书上官敬身上,道,“上官爱卿,刑部的事情你暂时不用管了,明日起接手吏部尚书一职。”
上官敬愣了愣,跪下道,“臣遵旨。”
朝中官员不由望了望下旨的人,吏部掌管官员任免升迁等,是朝中至关重要的所在,可皇上将这样重要的位置交给了一个南唐降臣,到底是何意思?
楚王夏候渊低垂着眉眼默然站在一旁,权术制衡的把戏,他这个皇兄一向是玩得得心应手。
靳家,胡家,方家被处置了,朝中大多都是傅家和邵家的人马了,如果再将吏部交到他们手中,难免不会再是第二个靳家。
一则是制衡傅家和邵家,二则是试探上官敬与那南唐长公主还有无来往。
如今想来,这一次假中毒之事他是为了除掉靳家和朝中一些不安份的势力,恐怕同样也是想借机引出南唐长公主,只可惜对方一直没有露面。
如今上官邑未死,南唐长公又在暗处,他认定如果他们图谋南唐故土一定会再找上这些南唐旧臣,而上官敬便是至关重要的所在。
如果上官敬与他们暗中有合谋,就会利用吏部尚书的这个位置为南唐计划安排,而他只需要耐心等待,南唐长公主也会慢慢浮出水面。
可是,他怎么就没有想到,真正的南唐长公主早已是他的枕边人。
因着一大批官员被问罪,朝中不少职位空缺了下来,夏候彻将重要的职位加以调动,方才下了早朝。
出了承天门,楚王带着那哑巴宫女上了马车。
车帘一放下,坐在对面的人便撕下了面具,长长地松了口气,“我滴个娘,那夏候彻太不是东西了,就在他面前晃悠一回,都紧张得要短命几年不可。”
这扮成哑巴宫女入宫的人,正是隐月楼主公子宸。
她真不知道宫里那一个天天对着那混蛋,日子是怎么过下去的。
“放心,他应该没有注意到你。”夏候渊道。
“还好这回收手的快,不然你现在已经跟阎王报道去了。”公子宸心有余悸地道。
她原以为凤婧衣去了北汉就不会再回来的,正好她和楚王府联手将夏候彻趁机做掉,然后就可以收拾收拾家当回南唐去了。
结果夏候渊夏天突然说要改变计划,于是今天原本的带兵逼宫杀人,变成了入宫救驾了。
不过,还好及时变了招数,否则现在他们的麻烦可就真的大发了。
“之前没有动静尚还说了过去,昨夜靳太后的人都拿着诏书到皇极殿逼他盖玺了,他周围都没点动静,这就太可疑了。”夏候渊敛目喃喃说道。
对于这个皇兄,不算是十分地了解,但也能猜测出个七八分,这么轻易就能把他算计了,这顺利的太让人难以置信。
所幸,他最后这把是赌赢了。
“原泓不是去了苗疆,这么快就出现在宫里,看来早就回来混在了盛京城里埋伏着。”公子宸咬牙切齿地道。
“他根本就没有中百日落的毒,原泓又怎么可能真的去苗疆找解药,不过是故意而为让敌人放松警惕的。”夏候渊跟着说道。
“可是他明明又是昏迷又是吐血的,而且靳老夫人身边的那个人也去看了,都说他是中了毒了。”公子宸纳闷儿道,这混蛋简直太可怕了,本来他们一窝蜂都是在算计他的,结果全都被他给算计了。
“恐怕,你还不知道他身边那个容军师,他就是出自苗疆的用毒高手,使些手段做出中毒的样子,而见识过百日落毒性发作的人都是他身边的亲信,靳太后的人也只是每日从太医口中打听一些情况,靳老夫人身边的那个人也只是从书上听说过此毒,只要做得和百日落发作时相像骗过所有人,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夏候渊平静地说道。
这一次,自己确实是太过失了冷静了。
公子宸烦燥地挠了挠头,忿然道,“他那脑子里都装的是些什么玩意儿,太难搞了。”
她一向都觉得自己已经算是够聪明的了,结果遇上这么个可怕的混蛋,也难怪有人说他是其智若妖,现在可终于是见识到了。
“还好,你家主子留了一条路给我们。”夏候渊敛目靠着马车叹息道。
如果没有凤婧衣之前从靳老夫人那里给他们要到了皇极殿这个宫女的存在,让他们用来最后揭露靳太后毒害先皇之事,否则他那什么带兵救驾都根本说不过去。
他知道了太后毒害先皇,所以出于孝心想揭露靳太后与她假意联合,最后拿靳太后的兵马救驾,一切都顺理成章,天衣无缝,夏候彻想怀疑也找不出证据来。
但是,这一局实在是太惊险了。
皇极殿的朝臣陆续散去,丞相原泓和军师容弈却还一直留在殿中,看到殿中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原泓伸了个懒腰,道,“没什么事,我也回府睡觉去了。”
原以为会闹出多大的动静,离京之后他在军中带了身手好的亲信乔装成百姓陆续回了盛京以策万全,哪知道根本就没轮到他们有出手的机会,还害得他神经紧绷了几天睡着客栈硬梆梆的床。
“南唐长公主的人,真的就没有露面?”夏候彻微拧着眉问道。
他原想着,这样的大好机会,他的死对头一定不会放过的,她竟是连面都没露一下。
“如今看来,朝中靳氏一派人先后出事,应当是靳老夫人的意思,她想为自己的女儿报仇削弱靳太后的势力,没想到楚王竟也是打着要扳倒太后的主意。”原泓闻言说道。
这一个个都指着靳太后落网呢,可最关键的还是他们面前这一位啊。
从他登位之后,他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一早就防着永寿宫那边了,又岂会真的就被她给算计了,只是没想到的靳太后竟然做过这么多惊世骇俗之事。
有人要害靳太后,靳太后又想害他夺权,结果他将计就计把靳家和胡家方家这些不安份的势力都一下连根拔除了,只可惜的是没有将南唐长公主给引出来。
“皇上真要京畿的兵马交给楚王?”容弈问道。
夏候彻从龙椅上起身步下玉阶,面上已经早没有了昨夜的病容,只是面容依旧清瘦得厉害。
“与其让他关起门来使坏,不如放在重要的地方,让大家的眼睛都盯着他。”
那可是朝中无数人都想坐上的位置,自然也就有无数双的眼睛盯着他了。
原泓嘴角抽了抽,无声地竖起了拇指。
“既然没事了就去西园,那里还有一堆的事情。”夏候彻说着,一人当先朝殿外走着。
原泓一听便不乐意了,跟上来便道,“你指使我两去西园忙活,你自己干嘛去?”
“素雪园。”容弈面无表情地说道。
原泓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喃喃道,“也是,你那小美人儿这回估计是气得不轻…”
夏候彻一听到那个刺耳的字眼,顿步冷冷地望了望他,“你刚才说什么?”
原泓愣了愣,然后一把捂住嘴连忙摇了摇头,表情自己什么都没有说。
夏候彻懒得再多说,脚步如风先行离开了皇极殿,孙平带着人小跑着跟着后面侍奉着,一个
个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叫你跟出去把人留下,你倒是好?”
孙平好不冤枉,一路小跑着跟着,一边道,“奴才已经再三劝了,都快给娘娘跪下了,她非走不可,奴才只能叮嘱了沁芳送她回去,先让人带了太医过去治伤?”
“什么治伤?”夏候彻脚步一顿冷声问道。
孙平抿了抿唇,坦言道,“娘娘回宫的时候跟人交了手受了点小伤,应该并无大碍。”
夏候彻眉眼冷沉地瞪眼他,“这样的事,你现在才说?”
“奴才…方才皇极殿事情太多了,又正是上朝的时候,奴才怎么说。”孙平道。
夏候彻冷冷扫了他一眼,自己快步朝着素雪园的方向去了。
素雪园,暖阁。
沁芳送走了过来给她诊脉的太医,进来禀报道,“主子,各宫里这会儿已经得了消息,靳太后已经被废了皇太后之位,赐死不得入葬皇陵。
凤婧衣一动不动地坐在榻上,听到之后点了点头,“那就好。”
这样的结果,想必靳老夫人也是满意的。
纵然一番惊险,终究还是达到目的了,也不枉费这一番心思了。
“沁芳,生盆炭火吧。”她突然道。
沁芳愣了愣,素雪园一直温暖如春,主子怎么…
凤婧衣深深吸了口气,身上的血还有着斑驳的血迹,只是道,“只是感觉这屋里有点冷,你盆火进来吧,兴许会暖和点。”
“主子,你是…生皇上的气吗?”沁芳小心翼翼地问道。
凤婧衣抬头望向她,淡淡笑了笑,“他骗我,我也在骗她,彼此彼此而已,有什么好气的。”
沁芳抿了抿唇,没有再追问,蓦然想起另一件事道,“对了,皇上已经任上官大人为吏部尚书了,不知道是什么打算?”
“我知道了。”凤婧衣点了点头。
这个人,从来没有放弃过对她对上官家的怀疑,他笃定了南唐长公主一定会和上官家再有瓜葛,没有从她这里寻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便想从上官敬那里着手了。
“主子赶了几天的路了,想吃什么,奴婢去给你准备。”沁芳瞧着她面色有些不好,便问道。
“不了,有些累了,我想睡一觉。”凤婧衣说着,起身独自进了内室,连一身脏兮兮地衣服也懒得去换便直接躺到了床上。
沁芳生了炭火送进房内,看床上的人已经睡着了,便轻手轻脚给她放下了帷帐带着宫人掩上/门离开,正准备去厨房煎药便看到已经进了园子的圣驾,连忙带着人上前迎驾见礼。
“皇上万安。”
夏候彻微微点了点头,没有立即进门反而向她问道,“你家主子呢?”
“娘娘应该是赶路累着了,这会儿已经睡下了。”沁芳回道。
按常理,主子这会儿定也是不想与皇上见面的,可圣驾已到,又哪是她一个小小的宫女能拦得住的。
夏候彻抿了抿尚还有些苍白的薄唇,便自己进了门去,掀开内室静垂的帷帐果真看到床上已经睡着的人。
凤婧衣本就还没有睡熟,正打处着这样一直装睡下去,可进来的人已经躺在了她旁边,长臂将她往怀里一勾。
“素素,朕知道你醒着。”
局中局,计中计7
他一躺上床,她就微微缩了缩,自然是装睡不想见他的。
凤婧衣没有睁眼,也没有动,全当没有听到他的话。
夏候彻掀开一角被子,撩起她衣袖瞧了瞧她手臂上已经包扎好的伤口,一语不发地拉下了袖又放进被子里禾。
然后,一手支着头躺着,一手便抚上了她脸上,眉眼轮廓一寸寸温柔描摹着妲。
凤婧衣暗自咬着牙,可是脸上的那只爪子,小半个时辰也不见停手,她就是睡死了也被他给吵醒了不可。
夏候彻瞧着装睡的人渐渐拧起的眉头,不由失笑出声,“你是打算一辈子这样闭着眼睛,不看朕一眼了?”
凤婧衣还是继续一副睡着的样子,她真的很想找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自己待一天,只一天就好。
可是,这宫里,她根本无处可藏。
“朕都跟你说过了,朕不会死的,是你这小傻瓜没想明白。”夏候彻说着,低头便向她唇上吻去。
凤婧衣一察觉到有呼吸喷洒在面上,倏地睁开眼睛侧头,避过了他的亲吻,“皇上心思莫测,合宫上下都被你骗的团团转,嫔妾又哪里想的明白。”
怪他吗?
她没那个资格,她就是在骗人,又何必要求对方真呢。
夏候彻偷香落空,瞧见她肯睁开眼睛说话了,也心情畅快了几分。
凤婧衣坐起身,把了把衣裳便准备下床,谁知刚一起身便又被她给拉着倒在了床上。
“干什么去?”
“有些饿了,我让沁芳做吃的。”再这样两个人在床上待下去,最后会发生什么可想而知。
她知道有些事总是躲不过,但她现在实在没有那个心情和心思与他有肌肤相亲的念头,所以还是出去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能躲一时是一时。
夏候彻将她按在怀中,高声朝着外面叫了声孙平。
“皇上有何吩咐?”孙平闻声到帷帐外问道。
“准备午膳。”夏候彻道。
“是。”孙平应了声,便又退了下去。
夏候彻伸手抚了抚她的脸,低头便又吻了上去,一解多日以来的相思之情。
她侧头避让,他却早料到了一般,头也跟着一偏堵住了她的红唇,久违的滋味让他眷恋不已…
凤婧衣眼有倏地闪现出另一张脸,猛地转开头去,从他缠绵的亲吻中脱离开来。
夏候彻抬头手抚着她的脸,让她直视着自己,方才说道,“朕知道你心中有气,可当时若让永寿宫中的人从你那里瞧出了异样,事情也就败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