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车缓缓驶国两国边境,到了对面西楚的队伍之中,她的性命也从此悬于一线。
西楚王看也看过来的鸾车,掉转马头一扬臂道,“回岐州。”
花凤凰一行人带兵护送昭宁群主的马车随在其后,浩浩荡荡地直奔岐州而去,对于这位新来的贵妃娘娘,个个都是十二分的好奇,好奇她是准备如何刺穿军情。
春风许许,不断拂动车帘,马车内的女子透过面前的盖头隐约可以看到马前最前一身墨色龙纹王袍的背影,那便是她要嫁的人啊!
不知为何,这个背影让她那样熟悉,熟悉得让她湿了眼眶。
于是,她便这样一路望着那个背影,望着望着直到了岐州城。
城内礼乐宣天,人人都在为王上娶妃而恭喜热闹,但那一马当先进城的西楚王眉眼之间却无一丝笑意,只是木然地进行着所有的一切。
鸾车之内的女子,何尝不是笑意全无,他们谁都知道这场联姻,表面光鲜,背后暗藏刀光剑影。
这不是他要娶的女子,他真心想娶的那个女子如今正孤零零地躺在西楚城外的山上,与他天人永隔。
他如今所剩的也只有这西楚的江山,他所做的一切也只是为巩固这西楚的江山,包括娶回这个女子。
只是谁也不曾料到,这个女子的到来,会成为他生命中的又一场劫难。
大婚
西楚王宫,并不如上京帝宫那般富丽堂皇,说它是王宫,其实只是较大的一座庄园而已。
昭宁下了鸾车之时,西楚王燕胤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王宫大门,她几乎可以感觉到周围每一个朝臣将领望着她时,那种带着敌意的目光。
这座王宫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她是来者不善,可想而知,她将来在这里的路该走得何其艰难。
“郡主,吉时快到了,我们该入宫了。”林嬷嬷扶着她,出声提醒道。
林嬷嬷是天康帝的乳娘,又是韦太后的亲信,派这样一个人给她做陪嫁,可谓是看得起她。
“走吧。”昭宁道。
和亲之事定下的那一刻起,她便早无退路。
入宫,册封。
她是西楚后宫的第一个妃子,也是唯一一个。
封号,安。
这个安自然不上寓意平安,而是警告她要安安份份,足可见她的这个丈夫对于她是多么的不待见。
满堂宾客,觥筹交错,嘻笑声,恭贺声,有人一身酒气跌跌撞撞地走近,笑道,“王上,快些掀了贵妃娘娘的盖头让我们瞧瞧啊。”
声音是女声,但又透着男儿的豪迈之气,虽不见面容,她却可以猜想得出起哄者便是西楚军中唯一的女将,花凤凰。
大漠的雇佣兵出身,被西楚右丞相楚荞带入西楚军中,个性豪迈如男儿,最喜与人武斗。
早在她出嫁之前,已经详知了出入到西楚王宫的每一个人,上至西楚王燕胤,下至将领仆人,一一了然于心。
花凤凰半晌不见人来掀盖头,扭头在宾客间望了望,“咦,人呢,好歹掀了盖头再走吧!”
昭宁闻言,想来是她的夫君西楚王已经先行离席了。
“既然他不掀,爷就代劳一下吧。”花凤凰说着,已经伸出了爪子。
魏景瞪了她一眼,一巴掌拍了下去,“花凤凰,你别闹过头了。”
虽然他们并不欢迎这个昭宁郡主,但他们这般戏弄下去,到底是于礼不合的。
花凤凰悻悻地缩回手,哼道,“主要是这宫里的女人太稀有了,好不容易来了玉溪以外的女人,爷好奇一下而已。”
楚荞跟男人私奔了,沁儿回了大宛,王宫上下就剩了玉溪一个女人了,着实无趣啊!
魏景和樊离等人嘴角抽搐,她不是女人吗?
“玉溪,送安贵妃娘娘到南苑休息。”魏景道。
玉溪点了点头,领着昭宁一行出了前厅朝南苑而去,一边走一边道,“花将军说话一向如此,贵妃娘娘莫见外。”
“无碍。”照宁淡淡出声道。
“西楚如今还无暇修建宫殿,寝居若有不便还请娘娘见谅,王宫的琐碎小事一直都是由我打理,娘娘若是有需要便差会支会我一声。”玉溪微笑,声音客气也疏离。
这个女子的到来,总是让他们都经意想到那个本该成为西楚王后的女子,可是她却屈辱惨死在大燕人的手中。
“多谢了。”昭宁道。
“还有,王宫内除了伺候凤丞相起居的一个仆人,王上起居一切事务都是自理,所以宫内暂时没有别的宫人,娘娘若是有需要,我会再寻几个得力的回来。”玉溪回头望了望后面一身嫁衣华丽的女子,说道。
“不必,有林嬷嬷和小君伺候我便够了。”昭宁一边走一边道,更何况她身边也不便再留有外人。
玉溪带着人进了南苑道,“这里便是南苑了,娘娘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我再更换添置。”
“不必。”昭宁道。
玉溪诧异于对方的好说话,欠身行了礼便道,“若是无事,我便去厨房招呼了。”
“等等。”昭宁已被林嬷嬷扶到喜床坐下,叫住玉溪问道,“他…王上何时会过来?”
玉溪回头望了望,道,“这个,我不知道。”
莫说何时过来,便是会不会过来,都是未知。
玉溪离去,南苑新房便陷入死一般的沉寂,昭宁自己拉下了盖头,露出秀丽出尘的容颜,扫了一眼屋内便道,“小君去拿些吃的过来吧。”
“郡…娘娘。”意识如今已经是西楚王宫,立即改了称呼,“王上还未过来,你便掀了盖头,这样…”
“你认为,他会过来吗?”昭宁淡淡一笑,坐到梳妆台前卸下顶了一路的凤冠,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脖子。
林嬷嬷到窗前,院子里打量了一遍,确定没有人监视方才进屋,说道,“郡主,你必须尽快接近西楚王,才有机会探查到神兵山庄的兵器煅造术和布防图。”
昭宁神色淡淡地拿上头上的金钗,梳了梳一头如云青丝,淡淡道,“我在南苑,而西楚王的的寝居在北苑,我有多不受欢迎可想而知。”
“可是…”
“我知道怎么做,不需你来指点。”昭宁面色一沉,眉眼间威严赫赫。
林嬷嬷抿了抿唇,出声道,“要想查到咱们想要的东西,郡主就必须不择手段得到西楚王的宠爱,方才能让他放下防备之心。”
“林嬷嬷。”昭宁起身到衣柜顺手拿了一套轻便的裙衫,到屏风后一边换衣,一边道,“你以为西楚为什么会答应联姻?”
林嬷嬷拧眉想了想,垂首道,“老奴不知。”
“因为他们早就知道咱们来者不善,也想将计就计摸清我们的目的,这样的联姻你让我得到西楚王的宠爱,谈何容易。”昭宁笑意冷淡地哼道。
“那总不能什么都不做。”林嬷嬷道。
“我们初来西楚,之前所知道的一切不过是探子所报,几分虚实尚不可知,冒然行动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吗?”昭宁换好衣衫从屏风后出来,褪去一身华贵,倒多了几分出尘的优雅。
不过,她现在最好奇的倒不是这些,是此时此刻她的夫君西楚王,到底身在何处。
暮色笼罩了天地,西楚城外芳草萋萋,春夜的风带着几许轻寒,原本该在王宫内洞房花烛夜的西楚王,孤身坐在冰凉的墓前,神色哀恸。
“萦萦,我今日成亲了。”他笑意薄凉的,对着冰冷的墓碑喃喃自语道“可我满脑子想着的是你在与我成亲,若真是那样的话,今天的我该是多么幸福。”
那么多年,他早就习惯了在一抬眼的地方看到她,如今再也看不到了,任凭他日日痛悔于心,她却再也不会回来。会在当年她还未入宫为妃之前,早早将她带离上京到一个遥远的小山村,在那里娶她为妻,陪她终老一生。
只可惜,那时候沉浸于仇恨之中的自己,早已迷失了自己的心,只看得到血海深仇,却看到身旁她最温柔的爱。
那样用一生成全了他的她,他却无法给她一天想要的幸福,这样的遗憾就如同恶毒的诅咒,一天一天噬咬着他的心。
他还活着,可是他的心早已被噬咬得空空如也。
王宫内,宾客散去,魏景和樊离寻遍王宫上下也不见燕胤踪迹,相互一望大约也猜想到了他如今身在何处,几人不放心地寻出了城,远远在山上看到坐在墓前微微佝偻的孤独背影。
如今,西楚有了神兵山庄财富,有了最精锐的军队,有了辽阔的国土,有了越来越爱戴王上的百姓,可是那个人却越来越孤独。
他们都不记得,何时看到他笑过了。
“咱们的新贵妃娘娘,真的不用派人盯着吗?”魏景望了望几人,商议道。
他想大约是那人忘记了,对于这样来者不善的人,怎么能不严密监视?
“像监视这种事,爷知道有个这伙最擅长,一定比咱们任何人都胜任。”花凤凰打了个酒嗝,插话进来。
几人闻言望了望她,“谁?”
“当然是咱们玉树临风的白二爷白耗子喽。”花凤凰笑道。
几人相望了望,齐齐点了点头,那耗子又懂人话,且身形小巧,实在是当探子的最佳人选。
心疼(一更5000)
第三章
次日,魏景秘密飞鸽传书到苍月,想将白二爷借过来到当密探,诸葛无尘倒是很爽快地答应了,并亲自将白二爷给送来了。
白二爷白天去南苑遛了一圈,挖好了自己的耗子洞,晚膳的时候过来汇报工作,自然是受到了魏景等人的热情款待。
“快说说,今天都发现了什么?”花凤凰迫不及待地问道。
“没什么特别的事,她每天一早起来,就在南苑里逛一逛,正午就晒晒太阳下下棋,貌似棋艺很不错。”白二爷坐在桌上,颇为赞赏地点了点头。
花凤凰白了它一眼,哼道,“爷是让你观察她有什么可疑之处,不是让你瞅她棋艺高低好吧。”这耗子,果然靠不住啊。
白二爷一听立即炸毛了,站起来叉着腰瞪着花凤凰叫道,“爷一直都在好好观察好吧,她的棋艺确实很好,要说可疑的…”
“什么可疑?”花凤凰和魏景几人顿时一脸紧张地望着它,等着它说下去。
白二爷挠了挠头,瞅了瞅几人,小声说道,“爷总感觉她是老熟人,有点熟悉的味道。”
“白耗子,你不是这么快就叛变了吧!”花凤凰道。
“你才叛变,你全家都叛变。”白二爷气急败坏地骂道。
它本来在苍月正过得悠闲自在,是他们请它过来当密探的,现在又各种羞辱,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双爪一抱臂甩头道,“你们自己监视去,爷不干了。”
“别呀,耗子,这件事除了你谁也无法胜任,我们所有的希望都交给你了。”花凤凰立即换上一张笑脸,满是谄媚之色。
“你们再这样不相信爷说的话,爷就真的不干了。”白二爷道。
它说的熟悉,是灵魂的熟悉,总觉得应该是熟悉的人,可是她又确实没有见过这个昭宁郡主,所以才感觉很奇怪。
“好好好,我们信。”魏景也连忙安抚要罢工的白二爷,他们派人去监视很容易暴露,而且现在也抽不出这人手啊,白耗子是最合适的。
“可是,爷真的觉得她是老熟人,好像应该是见过的,可是又觉得没有见过。”白二爷苦闷地抓着头,百思不得其解。
花凤凰几人知道现在不能得罪它,所以也不好再跟它争辩,于是道,“那你继续回去盯着吧,也许盯一盯就想起来了。”
白二爷认真地点了点头,自己跳下了桌子往南苑去,也许再看看真的能想起来吧!
可是明明是很熟悉的感觉,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呢?
白二爷认命地回到南苑,钻回它的耗子洞,准备继续它的密探工作,小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屋内看书的女子,魏景说这个人是韦国公府的孙小姐,且一直养在府中鲜少出府,它在上京的时候也就是跟楚荞混在宸亲王府的时间居多,根本不可能去什么韦国公府,更不可能见过这个昭宁郡主,到底为什么会有这份熟悉的感觉,实在是想不通。
半晌,窝在榻上看书的昭宁搁下书卷,揉了揉眉心,问道,“小君,什么时辰了?”
“娘娘,子时二刻了。”小君连忙近前回道。
昭宁闻言点了点头,起身下榻,“不早了,都睡吧。”
边上一直静默的林嬷嬷皱了皱眉,出声道,“郡主是不是该去看看王上了?”
昭宁正在屏风处宽衣,闻言头也未回,“便是我去了也未必能见着,何必浪费时间。”
每天早上她都有去北苑请安,可是却一直未见着西楚王其人,说起来成亲已有半个月了,她却连她的丈夫是何模样都不知道。
“王上此时应当还在大书房,我已让小厨炖好了燕窝粥,郡主现在送过去吧!”林嬷嬷不容她拒绝地说道。
昭宁闻言望了她半晌,然后默然地穿上外袍,淡淡道,“好,我便再去上一回。”
林嬷嬷满意地笑了笑,立即差人去将炖好的燕窝粥拿来,而后陪着昭宁一道去了北苑的大书房。
白二爷见了,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并不打算随出去,燕胤根本不会见她,想来不到半柱香人就应该回来了,它还是先睡觉吧。
大书房内,燕胤与几位朝臣正商议着政事,书房外的侍卫敲了门进来禀报道,“王上,安贵妃娘娘过来了。”
书房内的几人纷纷沉默了下来,目光望向他们的王上,等着看他如何应对这个大燕的昭宁郡主,听说成婚十几日了,王上连南苑的门都没踏过呢,如今对方倒是按捺不住主动找过来了。
一旁的诸葛无尘闻言也不望了过来,他到是听说了两国联姻之事,却也未见过那位韦国公府的昭宁郡主是何模样。
燕胤面色无波地翻看着手边的奏折,淡淡道,“朕无暇见她,请她回去吧!”
侍卫闻言连忙退了出去,见到等在院中的女子道,“贵妃娘娘,王上正与几位大人商议政事,现在恐怕无暇见你,你还是先回南苑吧。”
昭宁并无太大意外,这是意料之中的拒绝,却微笑道,“那可否替我将这碗燕窝粥送进去,王上操劳到半夜了,也该用些宵夜的。”
侍卫有些为难,却还是接了过去,“属下会送进去的,贵妃娘娘请回吧!”
“多谢。”昭宁含笑谢道。
侍卫一时间有些尴尬,不得不说自这位昭宁郡主进了西楚王宫,宫内上下多多少少都在刁难于她,但难得她竟还一直不温不火,对人对事也是优雅有礼,怎么也不像暗地里传言的细作啊!
自北苑出来,昭宁趁着夜色在王宫内走了走,虽然西楚王宫比不得上京的皇宫大气威严,金碧辉煌,但这里却也是处处精致,又处处透着温暖。
是的,温暖。
独属于家的温暖,只是这份温暖注定与她无关。
西楚虽然这些年战事无数,强敌亦有不少,但这里的人却生活得很安定幸福,这是上京那里的百姓所没有的,那个地方太多的是勾心斗角,权势倾轧,哪来得这般安宁。
玉溪刚安顿好王宫的事务,准备出宫回府,见到穿廊而过的女子立即欠身福了一礼,“见过贵妃娘娘。”
昭宁见她急匆匆地样子,微微挑了挑眉,“你这是…什么事这么急?”
“我赶着回府,婆婆这几日身体不好,我得早些回去看着点。”玉溪淡笑回道。
王宫内的这些琐事关系到王上和魏候爷,凤丞相的饮食起居,交给外人来打理也都信不过,她便只有这般家里王宫两边跑了。
“是吗?那快些回去吧!”昭宁点了点头,含笑道。
玉溪朝其微微颔首,快步离开了庭院朝着王宫大门而去。
“娘娘,她不是王宫里的奴婢吗?怎么还这个时候出宫,还有什么婆婆?”小君不解地问道。
昭宁望了望玉溪离开的方向,一边走一边说道,“她原是沛国公府尹三夫人的奴婢,当年西楚王离开上京之时,她被右丞相楚荞给带到了岐州,后来嫁给了虎威堂将军樊离,如今该称一声樊夫人了。”
“这里的人…好奇怪。”小君望向玉溪离开的方向,喃喃道。
“是啊,很奇怪。”昭宁笑了笑说道。
这里的人不是家人,不是血亲,但都像家人一样生活着,当然这些与她这个不速之客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林嬷嬷见又一次被拒见,也不再多说什么,回到南苑便由着昭宁都早些休息了。
次日一早,昭宁一如往日前往北苑请安,亦是一如继往地被拒之门外。
这下莫说是让她去争得西楚王的宠爱了,这样都未见着面,她就已经被打入冷宫了,就这么一座小小的西楚王宫,她却连她的新婚丈夫面都碰不上。
一大早,玉溪简单分配了王宫内的事务,便亲自带着厨房了几人准备出宫采购近日所用的食财,正遇上请安归来的昭宁,便带着人一道上前见了礼。
“你们这是要出宫?”
“厨房里的东西需要出宫采买,所以得出去一趟。”玉溪淡笑回道。
昭宁抿唇沉吟了片刻,道,“我能出宫吗?”
玉溪闻言愣了愣,坦言道,“王上倒并未说过陷制娘娘自由,只是外面人来人往的,若是娘娘有个意外,我等也不好交待。”
“无碍,反正也没什么人认识我。”昭宁说着,自己已经走在了玉溪前面。
玉溪闻言皱了皱眉,连忙对身旁的一个随从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去向王上禀报安贵妃出宫之事,自己连忙快步跟了出去。
岐州城内的百姓对于王上和王宫内的人出现在街上已经习以为常,大多知道玉溪是为王宫采购食材出来的,至于跟在她边的上昭宁几人没人认识,便也没有人去打听。
“娘娘,你还是先回宫吧,外面不安全。”玉溪低声道。
“我在宫里也无事,出来转转挺好的。”昭宁含笑打量着周围的街市,虽不及上京繁华热闹,但处处都着淳朴的民风,确实是很不一样的地方。
玉溪知道劝不下,便也不再多说了,吩了人去采买所需要的东西,自己则寸步不离地跟在昭宁左右。
虽然对这个大燕郡主没什么太多的好感,但她若在大燕境内出了什么事,势必又会引起两国交战,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玉溪,你家在哪里?”昭宁含笑问道。
玉溪怔了怔,坦然言道,“就在前面不远。”
当年楚荞为了出入王宫方便,楚宅便置在离王宫不远的地方,她和樊离时常要出入王宫,为了便捷起见,一家人便搬到了楚宅居住。
昭宁看到府门还挂着楚宅的匾额,不由有些意外,“这里…是你家吗?”
“这宅子是往年王妃买下的,虽然给了我,但这到底也是她的地方,所以匾额一直未换下来。”玉溪坦言道。
楚荞自当年带着燕禳离开岐州,之后一年多便再无消息,直到数月之年送来一封信,说她如今已成亲,带着燕禳在很远的地方,不便回来岐州。
而那时,左贤王也回到了岐州,虽然一直面上风平浪静,但人却是寂寞了不少。
诸葛老候爷对于楚荞的离开很是不满,得知楚荞将神兵山庄给了西楚亦是诸多异议,但好在左贤王一力周/旋之下,西楚与苍月才会酿成大的政治矛盾。
昭宁没有进里面,只是站在门口瞧了瞧,随口问道,“那位原先住在这里的楚右相,如今人去了哪里?”
“这个…我不知道。”玉溪坦言道。
楚荞虽然有来信,却从未透露自己身在何处。
“是吗?”昭宁似笑非笑道。
关于那个西楚右丞相,她倒是听过不少传言,有人说她是神兵山庄的三当年,有人说她是北魏太上皇的亲生女儿,有人说她如今是和大燕宸亲王隐居世外了,亦人有她是死了…
众说纷云,但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西楚的建立她是功不可没的。
这些日在王宫内,偶然听到有人听到她的名字,也是个个一脸恭敬之色,由此可见这个人在西楚的地位可见一般。
玉溪抿了所唇,一边走一边说道,“我只是个女儿家,不知道什么国家大事,但是贵妃娘娘若是嫁来西楚别有目的,我劝你还是及早收手,否则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会放过你,西楚是无数人的生命换来的,这里的人不会允许任何人捍动西楚一分一毫。”
昭宁望了望玉溪,柔柔一笑道,“我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我能做什么?”
从踏进西楚,她便已经走上了一条绝路,进也是死,退亦是死。
玉溪笑了笑,望了望周围见采购食材人都已经过来了,于是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一行人漫步回往王宫,刚一到王宫前的正街,便听到道王宫前鼓声响起,昭宁闻声望了望,“出什么事了?”
“无事,是王上出行的鼓声而已。”说话间,周围的行人都在听到鼓声之后让出一条道来。
昭宁微愣,站在人群中朝着王宫的方向看,远远看到一身黑色王袍的打马而来,她渐渐看清了那人的面容,修眉如剑,面容俊美无俦,一双黑眸如深沉的黑。
只是那一眼望去,她的心弦为之牵动,怔怔地望着那人一骑自面前经过,目光追随着那人的身影望去,随风飞扬的披风如同一双翅膀,让他整个远远望去似是将要震翅而去的苍鹰。
只是,那孤独的背影落入她的眼里,孤独得让她心疼。
是的,心疼。
她紧紧按着揪痛的心口,不自自主地在人群里穿行,一直追着那人离去的方向,莫名有一个念头在心中蔓延。
她想要再多看他一眼,哪怕只是一眼。
玉溪回过神时,原本在她身旁的昭宁已经在人群中追出去了好远,她寻到快出城的长街才追上她,上前道,“贵妃娘娘,王上是要去军中视察,大约晚上是会回来的,你若想见…”
她说着,却在看到已经泪流满面的女子之时顿时止了声音。
这些日,安贵妃日日请安被拒之门外的事已经传遍王宫,她大约是想要见到王上才会如此吧。
昭宁闻言倏地回过神来,怔怔地望了望站在身旁的玉溪,又望了望消失在门口的背影,一时间有些茫然。
她刚才…到底是怎么了?
熟悉(二更4000)
她刚才…到底是怎么了?
为什么要追着那个人走,为什么心情会因为一个背影如此心痛,为什么一看到他,心口便揪痛得无法呼吸?
“郡主,你怎么哭了?”小君有些不解地问道。
这些年在韦家不管面对什么,这个人也未曾落一滴泪啊,怎么会突然就哭了呢?
昭宁不动声色擦了擦眼角,淡笑道,“是风沙迷了眼睛。”
“哦。”小君倒没有多问。
玉溪面色一瞬沉凝,此刻无风无沙,又岂会是风沙迷了眼睛。
昭宁很快恢复了之前的云淡风轻,淡淡一笑望向玉溪道,“走吧,咱们该回去了。”
玉溪回过神来,虽然也想不明白安贵妃的反应,但方才他看向王上的燕胤,绝不似是第一次见他的眼神。
可是,虽然她对王上不甚了解,但也知道凤家在上京期间与韦家一向势如水火,根本不可能有往来,王上又怎么会见过这个昭宁郡主?
只是眼下的状况,她也不便去多加追问,只是想着以后要多加留意。
昭宁虽然恢复如常,但回到王宫面色都还是煞白煞白的,回南苑之前朝小君叮嘱道,“我们出宫的事,不要向林嬷嬷提起了。”
小君是在韦家一直跟着她的,自然是听她的话,连忙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回了南苑寝房,她敛目按着心口长长地舒了口气,喃喃道,“昭宁,你到底在做什么?”
那不过是一个初见一面的人而已,即便他是你名义上的丈夫,但你们的使命注定你们只能为敌,别无出路。
她这样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可是为何那个人,那张脸,那个名字总是那样熟悉,熟悉得仿佛已经在她心里辗转千百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