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聿沉默不语,起身到书案边提笔写信,雷震和诸葛候夫妇二人再度掐架,三人正打得不可开交,他已将信写好,交给祁连道:“楚帝来了,把这个交给他,我这就出城,现在还不是跟华淳太后打照面的时候。”
“修聿小子!”诸葛候和雷震几个齐声唤他。
“大师傅,二师傅,雷师叔,你们就留在岐州城里帮他,百里行素的行为有些怪异,我担心出事的是烟落,如果我所料不差,他们应该就在岐州附近,所以一定要设法将华淳太后等人困在岐州城,等我找到人。”修聿望了望三人,沉声说道,现在别的他不想计较,只是想快点找到他们,确定她还平安无事。
三人收手,齐齐望着他,沉默不语。
“可是你一个人走,要是出事…”皇甫柔担忧地望着他,他的身体状况,再这样下去真的已经到极限了,因为一直担心着他们母子状况,所以一直硬撑着。
“不是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没事,倒是你们要小心些,华淳太后身手不弱,而且用毒厉害,你们要提防着些。”修聿叮嘱道,沉吟片刻道:“找到人,我会立刻传消息回来。”
绝世之痛
夜色沉沉,岐州城西门守卫正在城墙巡夜,远远便见城外平原之上一片火光越来越亮,伴随着马蹄之声,迅如奔雷滚滚而来,祁连接到消息立即赶到城门,只看到火光之中一身黑甲的帝王一马当先而来,一身刀锋般的锐气,深冷而凌厉。
城门一开,楚策振臂勒马,看到祁连与雷震几人出来,剑眉微扬,雷震笑呵呵地上前招呼:“徒弟这么快就来了?”
楚策望了望他,一句话也没说。
祁连掏出信递过:“有劳楚帝了。”
楚策一手接过信,借着身后神策营军士的火把看清了信上的字,那笔记纵是不多见,却依旧可以断定就是出自那个人之手,薄唇一抿扬手便将信就着边上的火把点燃,付之一炬。
一拉缰绳道,低喝:“走!”
神策营将士一色的黑衣黑甲,策马疾驰入城,直逼郡主府。
祁连似乎没料到楚策的行动,不由有些意外,望向边上的雷震道:“他…这要干嘛?”
“围攻郡主府啊!”雷震笑着说道,说话间翻便翻身上马道:“走,看热闹去。”
祁连嘴角抽搐,直接带兵围攻郡主府,这确实是西楚大帝一向的行事风格,雷厉风行,手段凌厉,望了望雷震翻身上马也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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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府,华淳太后与萧真儿几人召见岐州城中的暗卫准备寻人,冬青便急急冲了进来,华淳顿时恼怒:“谁让你进来的?”
冬青望了望几人,喘息未定:“太后,锦姑娘,二小姐,外面…楚帝带兵进了岐州城,已经把郡主府包围了。”
华淳太后一怒而起,着实没料到楚策会在这个时候插手其中,还公然带兵进了大夏境内,想来这也是与大夏暗中商议好的,否则哪这么容易进城。
锦瑟面色微变,她知道楚策一直要取她性命,但好几次让她暗中逃脱了,如今他亲率神策营追来,怕是不那么容易放过她了,小心翼翼地望向华淳太后:“太后,咱们怎么办?”
如今的岐州是大夏领土,而大夏与西楚如今连合一气,就凭她们这些人,如何敌得过。
华淳太后面色无波,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拂袖起身:“本宫便出去会会这个西楚大帝。”
几人刚一出门,还未到前厅,便听到府门被大门撞开的声响,玄衣墨发的帝王扶剑大步而入,一身杀气凛然,冷冷地望着几人:“不枉朕来跑一趟。”
“楚帝千里奔袭而来捉拿本宫,还真是让人意外!”华淳太后笑意冷然,这是多年以来,她第一次与这个西楚的帝王照面,那眉眼之间与曾经的楚峥多有相似,她凤眸微微眯起,眼底寒芒厉厉。
楚策面目冷然,微微扬了扬手,院内院内顿起密集的脚步之声,弓箭手转眼之间密布四周,铁黑的箭头在月光下逃着森冷的杀意。
“楚帝是为杀本宫而来,还是为…找洛烟而来?你我心知肚明。”华淳太后面上笑意依旧,却冰冷到了极点。
雷震和祁连两人跟着进了府门,一见府中的几人,雷震便破口大骂:“你个妖妇,你不就是气楚峥当年不要你吗?这么狠毒的女人,活该你一辈子没人要。”
华淳太后眸光一利,扫向雷震,袍袖内手紧攥成拳。
“你瞪什么瞪,瞪我你还是没人要。”雷震一甩头哼道,扬手一指华淳太后身边的锦瑟:“还有你这妖女,烟丫头当年对你那么好,竟让你这蛇蝎女人暗算,活该你跟那老妖妇一样没人要。”
满院的神策营弓箭手差点绝倒,拉弓的手一颤,差点没放箭出去。
“徒弟别跟她们费话,一顿时乱箭,射成马蜂窝才好。”雷震在边上道。
“即便你杀了我,你也注定跟楚峥一样,永远也得不到自己所爱的女人,爱不得,恨不了,滋味又如何呢?”华淳太后冷笑哼道。
楚策面目冷峻,看不出悲喜,只是缓缓抬起手,只是他的手一落下,乱箭齐发。
华淳太后冷然一笑,袍袖一扬拿出一枚精致的盒子:“如果你想看到你最爱的女人再死一回,不妨试试看?”
楚策薄唇紧紧抿起,却没有让人放箭,祁连和雷震相互望了望,都不由变了神色。
“这里面就是离魂母蛊,在当年燕京大婚之际,本宫已经将离魂子蛊放到了她的身上,只要本宫催动蛊虫,她体内的离魂子蛊就会苏醒发作,他的眼睛,鼻子,耳朵都会开始流血,一点都止不住,蛊虫一点点啃食她的心脏,最后让她的胸腔内空空如也死去。”华淳太后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缓缓说道,满意地看着那双冷冽的眸子渐渐泛起沉痛之色,冷然一笑“你不是…想再看着她死一回吧?”
楚策站在那里,只觉得一股深冷的寒意从心底席卷而来,眼前浮现出那冷宫中的大火,他遍寻三天三夜也没有她的影子…
他眼睛血红望着眼前的人,他有多么想杀了眼前这个人,一雪心头之恨,却无法开口下令。
雷震担忧地望着男子如钢铁挺直的背脊,手不由自主地攥成拳,移目望向华淳太后,平生第一次让他这般的愤怒:“楚策,别听她的,她骗你的。”
当年世间万民唾骂他杀妻弑子时,又有谁知道他是多么痛苦,他不顾一切前去九华山只为寻一颗传说中的镇魂珠,而那个传说是真是假都不顾,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希望,她还活着。
可是那样的痛苦,这个人…如何还能再承受第二次,六年前已经几近将他逼疯,为什么还要再出现这样的事?
绝世之痛2
深秋风冷,无数的火把在一身黑甲的帝王周围燃起,却怎么也照不亮笼罩他周围的黑暗,玄色的披风在身后猎猎作响,他的神色那样平静,平静得没有一丝波动,深沉的黑眸却仿似夜幕中的深海,翻滚着汹涌的暗流…
许多年敢想起的回忆排山倒海而来,那所有的一切一切,那些在她生命中已经灰飞烟灭的过去,却在他生命中刻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他紧紧皱着眉,薄唇抿成锋锐的线条,一双眼睛如同嗜血的狼,泛着血红的光。
待到所有的思绪平复下来,却有一个声音悄然蔓延至他的心,那么清晰又那么熟悉,在胸腔内一遍一遍地回响——
烟儿,烟儿,烟儿,烟儿!
没有人知道这种感觉,也没有人可以体会这种感觉,只有他知道,只有他。
祁连紧张地望着那道巍峨如苍松的背影,看到围绕在他周围的军队,黑龙旗在夜风中招展,他隐约可以看到这个帝王身上所压着的很多东西,他的军队,他的人马,他的天下,他的责任,似是一条条无形的锁链,将他的心,他的爱恨情仇,都牢牢束缚在那皇极大殿的龙椅之上,他挣脱不得。
站在以天下苍生鲜血白骨堆积而成的至高皇位,还能够拥有真爱吗?
说是帝王无情,不是他们要无情,而是这天下苍生容不得他有儿女情长。他们会拥有真正的爱情吗?
也许会,但拥有了,也终究会失去。
华淳太后面上勾着冷厉的笑,冷冷地望着楚策:“反正那个女人已经不再属于你了,不如本宫替你做个了断,你得不到,也不要让别人得到。”
一个可以以镇魂珠以命养命让她重生的人,又岂会让她这样死,她算准了他的心思,洛烟就是他的软肋,以前的,如今是,一直都是。
“楚策别信她,这女人定是唬你,编出来想让自己出身的,什么离魂蛊,听都没听过。”雷震几步上前吼道。
“不信的话,你大可以一试?”华淳太后笑意冷然,望了望手中的盒子:“只不过这蛊毒一旦发作,只要本宫不让它停,就会直到她死,每发作一次都会比上一次痛苦数倍。”
“你这是…威胁朕?”楚策面目冷然,直直望着对面的华淳太后和锦瑟两人。
“你认为是便是了,你若想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再死一回,本宫乐意成全,所幸这一次,你还能为她收尸。”华淳太后冷声言道。
她知道,这个赌,楚策他赌不起。
“你已经下了毒,朕放了你,你一样会催动蛊虫,只不过是早晚的事,既是如此,朕只要在这里在你催动蛊虫之前杀了你,岂不省事。”楚策冷然望着她,话音一落,长剑一声铮鸣出鞘,直指对方咽候,寒光冽冽,杀气凛然。
“是吗?那…她就恐怕等不到肚子里的孩子出生就丧命,正好也让你皇叔尝尝丧妻丧子之痛,与你也算可同病相连。”华淳太后冷笑,眼底升起疯狂的快意。
“臭婆娘,你那张嘴都吃了什么,臭成这样?”雷震恨不得上前撕了这妖妇一张嘴,这样狠毒的话也说得出来。
只是不由担心地望向楚策的背影,微微叹息。
这么多年了,你依然如此,不怕万人唾骂,不怕世间诅咒,却怕她会死。六年前的冷宫失火,将他逼得几近疯狂,这样的痛…如何还能再经历一次。
“走到今天,我华淳还怕死吗?死了也有大夏皇后皇太子陪葬,而你们楚家的男人注定一生爱而不得,楚峥如此,你如此,楚修聿…亦如此!”华淳笑容冷冽而疯狂。
锦瑟始终站在华淳太后身边,眼底泛着与她一样的冷笑,楚策你心痛了吗?
就是要你痛,要你这一生都痛不欲生。
冬青扶着萧淑儿从后园出来,站在走廊拐角处望着院中的情形,苍白的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苦涩而悲凉。
你终究还是放不下她,即便她死了,即便重生嫁为人妻,你依旧放不下。
冬青侧头望了望她,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那片火光中玄衣墨发的帝王,虽然远得看不清他的脸,却依旧可以感受到他身上那冷冽的气质。
他本是世间最无情的男子,却也是这世间最深情的男子,他的情全给了一个人,一个已经不属于自己的女人。
她几乎可以感觉到身旁郡主那颗跳动的心,可是这样的男人是爱不得的,你动心又如何,你不想与他为敌又如何,你一次次在暗地里帮他又如何,有人已经在他心里扎了根,又如何容得你半分。
祁连紧张地望面前发生的一切,思量着华淳太后的话到底是真是假,皇后娘娘真的中了蛊毒吗?
以当年的情况来看,华淳太后不是那么轻易收手的人,既然亲自去了燕京,不会就那么轻易罢手,这离魂蛊看来十有八九是真的。
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百里行素的所作所为也就说得通了,他这般大费周章的将人掳了去,不让华淳太后和大昱长老会的人知道,又让他们寻这么多世间难救的灵药,难道…是要救皇后娘娘,解了这蛊?
这世间敢做这样的事,也能做这样的事,除了他,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心里这么一想,他更加担忧了,如果此时楚帝杀了华淳太后,或是一时不慎让华淳太后催动蛊虫,那岂不是这所有的一切都白费了。
祁连快步走到雷震边上,附耳说了几句,要他们设法稳住华淳太后这边,他得快些去找皇上加紧找人,通知百里行素那边才行。
修聿与烟落重逢!
夜色深沉,秋风冽冽,山林间火把闪耀,修聿带着碧云庄的人在山林间搜查,这些日子翻过一座山又一座山,却依旧无一丝线索。
祁连快马离开了岐州,在山里找到他时,天已经快亮了,所有人在林间休整,一袭青色常服的男子扶着树,望着茫茫无尽的山林,满是担忧。
有人快步上前来报:“公子,祁连大人来了。”
修聿回过神来,回头去看祁连正快步而来,走近身前,挥手让通报的人退下,望了望他道:“皇后娘娘她…被华淳太后下了离魂蛊。”祁连沉声说道。
修聿闻言面上血色瞬间褪尽,极度疲惫的身躯一个踉跄,差点便倒了下去:“是真是假?”
“应该是真的了。”祁连低声回道,抿了抿唇,坦然言道:“华淳太后拿磁离魂母蛊,一旦催动蛊虫,皇后娘娘那边就麻烦了,楚帝如今拖着她,但时间真的不多。”
修聿四下望了望晨雾中的山林,深深吸了口气,不用祁连多说,也明折了百里行素所做之事是为何,稳了稳心神:“继续找吧!”
说罢一人先行进了林子,祁连招呼着休息的人继续找,便跟着他进了林中,然而大雾中却怎么也找不见他的人影。
修聿走了一断开始发现不对劲,听到祁连叫他的声音很近,却怎么也看不到人,愣了愣突然面上一喜,这应该是进了阵了,那么这里离百里行素的藏身之处便也不远了。
找不到祁连人,便传话给他,让他和其他人不要再跟进来了,自己一人便往树林深处去了,林中虽设阵法,但这些奇门遁甲之阵倒也难不倒他,阵中的多处机关似乎都被关闭或是毁坏,这让他愈发地感觉到不安。
一路疾行狂奔,隐约可听得流水声,微风中泛动着淡淡的桃花香,他欣喜地寻着花香这才进到谷中,只见从林深处桃花嫣然,简单却精致的山庄处处透着雅致逍然。
他快步穿过桃花林朝着庄内走去,突地顿下脚步,回头望了望边上的桃花树,绯红的花瓣染了血红点点,地上的泥土虽然掩饰了地上的血迹,却透着淡淡的血腥气,显然此处刚刚经过一场恶战。
正在此时,花林之间一道小小的白影扑面而来,他反射性的接住,望了望手中的雪白小兽,微微皱了皱眉:“是你?”
这不正是百里行素养在身边的那只灵貂,连美人。
小兽望了望他,眨了眨小眼睛,觉得气息有些熟悉,看到修聿卸了面上的面具,从他身上跳下,指了指庄内,修聿跟着它急步进了庄内,看到庄内尸横遍地,微微皱了皱眉。
小兽跳到桌上,叼出一封信,冲着他吱吱叫了两声,修聿取过信展开一瞧,一向温润的眉眼顿起凌厉狠辣之色。
信上道:
姓修的,要能找到这里,也算你好样的,离魂已解,不过你媳妇儿子被人掳了,在下爱莫能助,你自己追去吧,由此向东南,至阳明江。
修聿抿唇沉默了片刻,确实有人比他先闯入这里,看来来头也不小,会是谁的人?
华淳太后的,还是…百里勋的人?
“帮我送个信出去可好?”他望向桌上的小兽,试着跟它交流。
小兽望着他,小小地思考了一下,然后吱吱叫了两声,修聿提笔写下几行字,揉成纸团,放到桌上,指了指自己来的方向,小兽将纸团一叼便闪电般的窜了出去。
他在屋内四下望了望,深深吸了口气,快步朝着东南方向寻去,百里行素不插手其中,此行东南,至阳明江转运何便是直达夷都,出手之人显然便是大昱的人。
连美人很快将信传到祁连手中,祁连立即带人下山,让人送信回岐州,自己骑着追月赶往东南方向,刚一到官道,便看到已经从山林出来的修聿,翻身下马便喝道:“公子,马!”
追月几乎没停,他一个纵身落于马上,高声道:“备快船到阳明江,至夷阳运河一带,要快!”
晨光下,一身青衣的男子纵马如飞,想到即将到来的重逢,心中百味杂陈。
烟落,你说过要我们好好活着,你也要好好活着,我从来不曾忘记,你…一定等我。
从成婚到如今,他终于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别离,他们自相识,不断的聚散离别,好在…他们从未放弃过彼此,才一路走了下来。
而此刻,阳明江畔静静停着一辆马车,驾车的车夫便是连城,车帘低垂看不清车内之人,只听得里面,疲惫虚弱又略带焦急的声音传出:“人还没来吗?”
连城沉吟片刻:“还没有。”望了望码头即将起航的官船,沉声道:“师傅,那个人怕是赶不及了。”
马车内的人陷入了良久的沉默,连城出声道:“怎么办?”如今的他们根本不是敌手,而车内的人还有重伤在身,仅凭他一人之力如何能救得出来。
“等着吧,他爱来不来。”车内的人声音低得几近虚无。
连城侧头望了望,目光中掠过一丝隐忧,却沉默着不说话。
楚修聿来救人固然是好,可是他一出来,假死之事定然大白于天下,而这个当初信誓旦旦说诛杀他的人,又该怎么办?
华淳太后不会放过他,长老会又会借势而起,太和殿内的那个人又会有什么样的决定?
这世上就有这么一个人,他不说爱她,亦不将她留在身边,却悄然将她放在心底深处,永远。
修聿与烟落重逢!2
天色阴沉沉的,修聿快马赶到码头,天刚亮的码头船只甚少,只看到已经离岸起航的夷都官船,能够动用夷都的官船来动人的,在东齐除了百里行素,还有谁?
那个隐匿数年大昱太上皇百里勋终于…还是沉不住气了吗?
修聿扭头望了望下游,还不见祁连寻来的船,他抿了抿唇,一掉马头便洞着江岸附近追去,刚一过码头边上的镇子昨日下船歇在镇中的萧清越正准备回岐州,刚一出客栈便看到从长街之上呼啸而去的人影,立即翻身上马便追了过去,然而自她的马不比那追月,只能一路追着刚追出镇子便听得后面马蹄声镇天,勒马回头一看,玄衣墨发的帝王带着人策马卷尘而来,迅如奔雷,转瞬便到了眼前,前面跑的是他们的大皇帝的话,现在这情况可是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楚策见是萧清越勒马停下,皱了皱眉:“你怎么在这里?”
“我才要问你怎么在这里?”萧清越扬眉打量着来人“还追着人跑,你要找他打我没意见,麻烦你们先顾大局,帮忙找人再说好不好?”
楚策闻言剑眉一皱,沉声道:“谁要打了?”
“那你追着人没命的跑?”萧清越皱了皱眉问道。
“朕接到消息夷都有人从百里行素那里将人带走了,正坐刚才航的官船前往夷都,我们在追船。”楚策淡淡说道,话音一落一拉缰绳,策马而去。
萧清越愣了愣,消化了一下他所说的话,从百里行素那里抢了人,那十有八九肯定就是小烟了,可是百里行素那么强悍的一人,也有吃亏的时候?
这世界真是越来越神奇了!
萧清越没急着追,而是将自己带的所有应急设备翻了出来,远程交手弓箭最适合,她将东西准备齐全了,扬鞭策马追去,敢来劫她的妹妹,她不让这一船人有来无回。
祁连很快召了最好的水手船夫带船追击,天色则亮,江面上船只并不多,几十艘柳叶轻舟乘风破浪,快如离弦之箭,看到河岸边追击的一行人,祁连立即指挥着几叶轻舟,沿岸而行,修聿翻身下马,从高处纵身跃下落在轻舟之上,低喝:“走!”
话音一落,柳叶轻舟便从激流中窜出几丈之远,追向了官船,从这阳明江转至运河,便有了东齐的水师,若水师倾巢而出,他们在这东齐的地界上,根本捡不到便宜,只是争取时间早点救了人脱身。萧清越看到行近岸边的轻舟,纵身跃下与祁连同乘一舟,看着前方已经追出好远的楚修聿微微皱了皱眉,出声道:“他…没事吧!”
祁连沉默不语,指挥着后面的船快点跟上去,然而心里却不免担忧起来,虽然诸葛候两人给他输了内力,但一个身体承受是有限度的,那些功力能够支撑他如正常人一般活动,然而这几日不眠不休的搜山已经疲不堪,临行前诸葛候两人千叮万嘱不可与人交战,否则有性命之忧,可是以他的性子,定然是要亲自将人带回来才安心,又岂是他劝得住的。
“哎,你倒是说话,我在阳州见他的时候还看他要死不活的,这回这么精神,我担心是走火入魔了。”萧清越出声道,救人是好事,要是救了小烟,把自己小命丢了,那可就悲剧了。
“你不是不了解皇上他这个人,谁能劝得住他不去?”祁连无奈言道,望了望江面,道:“没多少时间了,再往前走就是东齐的水师,要是那里有人来接应,咱们定然吃亏。”
萧清越皱了皱眉,站起身望了望后面紧随而来的人,那是神策里中水师出身的士兵,她扭头望了望河岸边上带兵前去阻截东齐水师的楚策一行人深深吸了口气,冲后面的人打了打手势,而后朝祁连道:“再快点,围住那官船,咱们把它凿沉了,看它还怎么走?”
祁连抬头望了望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催促船夫加快速度。
“你带船靠近,皇上把人救出来,一上船,你们就走,他们两个一个伤一个病,留在这里不好,我留下断后。”萧清越沉声说道,望了望陆路上的已经渐渐消失的楚策一行人“楚帝带人阻截前方水师,人一旦上岸,立即传信让他们撤,这是东齐的地盘,打起来咱们吃亏。”
浊粮滚滚,江风凛冽,浪花打上舱面,发出阵阵轰响。
烟落一直是昏睡的,对近月周围所发生的所有事一无所知,自己中毒之事不知道,百里行素帮她解毒也不知道,就连烟柳山庄一场恶战,她被人一路带至这船上也不知道。
甲板上聚满了灰衣人,每个人的腰际都坠着一块令牌,上面刻着二字:千秋。
这是大昱千秋阁的人,直属太上皇百里勋号令,他当初答应百里行素不插手其中,却在这个时候来劫人,可以拿这一个人,胁迫三国帝王,这样的机会没有人会放过。
“堂主,后面有船追上来了。”一名灰衣人急声报道。
被唤堂主的那人是个中年人,骨瘦如材,更似像个儒生般,平静地望着江面:“分守各方,加快速度,尽快转入运河。”
船骤然加速,船身一个剧烈的晃动,船舱之中,烟落头狠狠撞在了墙上,她揉了揉头撑着站起身,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这里已经不再是烟柳山庄了。
她撑着虚弱的身子走了出去,这才发现自己是在船上,很快明了这是在阳明江上,可是怎么不见百里行素和连池他们,她扭头望去望向船尾的方向,看到那风浪之中,轻舟之上乘风破浪而来的男子,顿时呼吸停窒…
那是他,是她已经梦了千千万万回的他,眼泪的泪瞬时夺眶而出,她扶着肚子快步冲到船尾,隔着茫茫江流嘶声唤着那个已经在心头缠绕千百回的名字:“修聿!修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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筒子们情人节快乐!
修聿与烟落重逢!3
江风冽冽,波涛滚滚,却带着女子急切的呼唤清晰地传入他耳际,修聿身形一震怔怔地望向船上那骤然出现的身影,狂喜与担忧交织,恨不能肋生双翅此刻便飞了过去。
那梦中徘徊千回的卓然身影在惊涛骇浪中疾驰而入,那样真真切切地映入她的眼帘,一身青衫落拓,墨发飞扬,眉眼间柔情依旧,如天神般风华绝艳,只一眼便夺去了世间万物的光华,唯剩他一人。
烟落痴痴地望着那愈来愈近的身影,似是害怕这一切又是幻影,怎么也舍不得移开目光,朱唇颤抖地勾起,眼底的泪瞬间决堤而出,滚落在苍白瘦削的面上,凛冽的江风吹乱了她满头的青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