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下雨了,前面有座荒寺,咱们去避避吧!”玄武出声道。
楚策闻言点了点头,便与青龙先行朝废寺走去,走了几步他皱着眉望向还在后面张望的玄武:“你在看什么?”
玄武闻言一震,快步跟了上去:“没什么。”
暮色深沉之际,一辆马车停在了山下,赶车的侍卫扭头朝马车内的人道:“领主,他们就在那里。”
烟落闻声下了马车,宽大的雨披把她裹在身上,风帽罩在头上盖了她半张脸,抬头望了望废弃的寺庙,咬了咬唇,如果不是她截下他的侧翼大军,此时他还是战场之上无往不胜的西楚帝王,何至于过这样东躲西藏的生活。
她深深吸了口气,举步走了进去,庙中已经生起火堆,靠在青龙支起的简榻之上,面色苍白的吓人,一阵冷风吹开破旧的大门,他剧烈的咳了两声,玄武连忙起身去关门,看到正走进山门的人动作一滞,微微皱了皱眉。
“什么事?”青龙侧头望向他问道。
玄武望了望楚策,沉声回道:“是漠北领主追来了。”
楚策闻言轻咳了两声,抬头望向玄武,他们一路小心了再小心,怎么可能泄露行踪,想起他方才进门时的异常举动,目光不由冷沉了几分,看来是他故意将她引来的。
烟落抬头正看到站在门口处的玄武停下脚步,玄武见楚策不说话,便伸将门关上了,烟落默然站在门外,神色十分平静。
雷声隆隆,电光裂空,滂沱大雨转瞬即至。
青龙和玄武两人坐在火堆边上,一言不发,青龙时不时瞥了瞥一旁敛目浅眠的男子,他薄唇抿得紧紧得。
玄武望了望外面,叹道:“雨又大了,这么下着,今晚估计不会停了。”
楚策不语,听着外面越来越大的雨声,眉头皱得紧紧得,最后无力叹息:“让她进来!”从小到大,他从来都拗不过她的脾气,但凡是她认准的事,就非要做到了才甘心。
玄武闻言连忙起身去开门,道:“进来吧!”皇上伤病渐重,他们又不能找医馆救治,他只有抗命将她引来。
烟落点了点头,举步进了门,身上的雨披不住地滴着水,青龙朝玄武望了望道:“我们去再去找些柴和回来。”说着两人一道出了门,破旧的寺庙一时间就剩下他们两人。
楚策冷冷地望着她:“不是叫你回去,你还跟着做什么,我咳咳咳…”话还未说完,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烟落快步走上前去,解开身上的雨皮,拿下包袱拿出药递过:“把这个吃了。”
楚策抬眸冷冷地望着她,没有伸手去接:“你要怎样才肯走?”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这样要死不活的窝囊样子。
烟落抿唇深深吸了口气,直直地望向那双深沉的黑眸:“楚策,从小到大,我从未认真好好为你做过什么,这一次…让我带你出东齐,求你。”
你…爱过我吗?1
大雨倾盆,闪电撕裂长空的光芒照着他的侧脸,更显冷峻逼人。
楚策静静地望着她,目光深沉如海,似有千万种思绪在翻涌着,悲伤,绝望,无奈…有太多太多的东西,苍白的薄唇勾起嘲弄的笑意:“你这是在干什么?可怜我?”
烟落闻言身形一震,伸出去的手僵在那里,缓缓深吸了口气,道:“楚策,我们平心静气好好谈谈吧!”
“你是谁?”楚策平静地望着她,淡声道“是大夏的皇后娘娘?还是…洛烟?”她在以什么样的心在面对他。
“有区别吗?”她淡然轻语道。
一个过去的她,一个现在的她,终究也都是她而已。
楚策不语,别开头望了望窗外的雨,薄唇扯起一个冰冷的弧度,过了许久出声:“你想要谈什么?”
烟落深深吸气,不由分说抓起他的手,交药丸放到他手中:“把药吃了再说。”
“先说完了再吃。”他望着她说道。
两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谁也没有退让的意思,过了许久,楚策将药吃了,淡淡地望着她:“现在说吧!”
从小到大,什么样的争执,最先妥协的永远都是他,如今依然。
烟落顿觉心头涌起大片的心酸和苦涩,别开头望向窗外,半晌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该说什么,她又能说什么?
他们都是擅于粉饰太平的人,把所有的情绪都可以藏得一丝不漏,然而曾经种种,真的就可以忘得一干二净吗?
不是忘了,只是刻意不去想,不去触及而已,十三年的过去,谁也不能当作完全没有发生过那一切。
楚策望着她瘦小的侧脸,依稀看到了当年莲湖之畔如亭亭清莲的少女,怔然问道:“你…有爱过我吗?”
有吗?
有吗?
哪怕只是一点点。
烟落默默转过头望着他,眉眼沉眼,过了一会她垂目望着燃烧的火堆,微微一笑,低声说道:“小时候,看到父亲和母亲相亲相爱,那时候就想着长大以后,我一定要嫁个像父亲这样的男子,像他们一样过这样的生活。”她侧头望了望他,沉默了片刻,继续说道“那个时候不知道是太单纯了,还是太傻,把人生想得太简单了。”
楚策默然不语,只是静静地望着她,听着她诉说起那些已经久远的过去,冷峻的眉眼染上了几分春风般的柔和。
她抿唇笑了笑,缓缓说道:“从莲湖相识开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生活了十三年,我在意你,关心你,你的母亲和妹妹走了,我心疼你,我想成为你陪伴你一辈子的朋友,亲人,我想我在你身边的每一天带给你的都是幸福和快乐,我想看到你笑起来的样子,你开心,我会跟着开心,你难过,我会跟着难过,你想出人头地,我什么都帮不了,每次都在先帝和爹爹哥哥面前说你笑话,他们每次都笑我,每次吵架了赌气了,不管是对是错,你总是最先妥协的一个,每次看到你那个样子,我就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我满心欢喜地等到待着那个孩子出生,我想要我们就那样一直生活下去。”
楚策闻言动容,呼吸有些微微颤抖,薄唇微微勾着,他想要笑,却勾起了深深的苦涩…
“可是当我再回沧都,一切都变了,爹娘,大哥都不见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想让你帮我找他们,可是你正在娶别的女人,你为了她打我,为了她将我打入冷宫,我不相信,我想问你那是假的吧,你说,我不过是你登上帝位的踏脚石,从来没有真的爱过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父亲死了,母亲死了,大哥死了,所有人都死了,我的心也死了。”她深深吸了口气,望了望外面的雨帘“醒来之后,我竟然在萧家,成了萧赫的女儿,我在想是老爷要我回来的,要我回来替洛家报仇的,但是有人发现了我想杀他,我在洛家第一次动手杀了人。我知道自己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会,根本斗不过,我离开沧都进了百里流烟宫,发疯一样学着所有能用到的,第一次踏出百里流烟宫,又遇到了你,从那时候我就下定决心,不可以再依靠任何人,不可以再相信任何人,即便是自己的心。”
楚策没有说话,面色冷寂,薄唇抿得紧紧的,冷风吹得门窗哐哐作响,他恍惚间将曾经所有的事又重新经历了一遍…
“我把人生想得太简单了,我以为我的一生,就是有洛家,有你,有先帝,这样一直生活下去,也许是曾经拥有的太多,所以上天把我所拥有的一切都全部夺走了。”她轻轻一笑,自嘲着说道,侧头望向楚策“不管再怎么改变,我接受不了欺骗和利用,我的爱情也不容许有半点沙子,你没有做错,放了别人在那个时候也会做那样的选择,我很感谢在我的家人危难之际,你去救了他们,我明白,那些是你不说,你以为那样会是对我最好的保护,可是如果当初你们一开始就告诉我,无论怎么样,我会支持你,帮助你,理解你,可是你什么都没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才发展成今天的局面。”
楚策缓缓闭上眼,深深叹息,他以为自己那样做是为她好,是给了她最好的保护,到头来却是给了她最深的伤害。
“楚策,我爱过你,也恨过你。”她望着他,多年爱恨伤悲在她眼底起伏沉寂,千帆过尽,已经无力再想。
楚策闻声望着她,目光中似是欣喜,又似是叹息:“你爱上他了?”
“是。”她望着他,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说道“我对不起你,辜负了你,我可以为你去做任何事,甚至去死,只是我们已经走得太远了,回不到那个只有我们的时候了。”
你…爱过我吗?2
大雨依旧,瑟瑟冷风从窗户吹进来,从他们之间窗梭而过,屋内一片沉寂。
“真的…一点机会都不给?”楚策薄唇微微扬起,似是问她,又似是在叹息。
烟落抿了抿唇,垂眸沉吟片刻道:“难道明知痛苦,还要苦苦纠缠吗?”
“你没有给过机会,没有试过重新开始,怎么知道我会比他差,怎么就知道回不到过去。”楚策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眉眼沉静。
她深深吸了口气,望着他,认真地说道“我很感谢你所做的一切,但是我无法以我的爱情来做偿还。我爱过你,但那是六年前的时候,或许是我爱得不够深,不够坚定,六年来,它已经被很多东西磨蚀殆尽,我愧疚,甚至悔恨,但是…”她深深望着他的眼睛“我做不到。”
她可以用她所有的一切来偿还,除了爱情。
六年,他们都走得满心沧桑,在他的身上,她心动过,心痛过,心死过…
“你不忍辜负他,就忍心辜负我。”他望着她,曾经铁血冷漠的帝王像个倔强的孩子“从莲湖畔相遇开始,楚修聿这个名字就像是嵌在我心头的刺,我夺走了属于他的,却又再被他夺走,我一直希望自己可以超越他,比他更强,我以为那样我就可以完完全全取代他,只可惜天意弄人。”
上天让他们错过了十三年,却让他们以那样方式重新相遇…
烟落默然不语,他们走到今天,她一样有错,是她太过天真,把所有事都想得太过简单,如果她没有带锦瑟回去,如果她那时候聪明一点,提防一点,不被那个女人所骗…
可是她没有做到,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怨他恨他,终究是太过年经,以为爱情就是两个人相识,相守,成亲一直在一起,他以为让她在风浪之外就是对她好的,她以为那样的生活就可以了,可是终一天,他们所坚持的,却成了毁灭爱情的利刃…
她沉默着,一直沉默着。
楚策见她不说话,侧头望着火堆,扯开话题道:“沧都也算是你的家吧,有时间回去看看。”终究还是狠不下这心来逼她。
她闻言愣了愣,抿唇点了点头:“嗯。”
至于无忧,毕竟现在她也没有和他相认,还是回中州跟修聿说清楚了再跟楚策说吧,现在让人知道无忧的存在,对西楚未必是好事。
屋内又是一片沉寂,相识了数十年的人,坐在一起竟然无话可说。
“祈衍过几日就会发兵解上阳关之围,这些日子待在岐州,小心些就是了。”楚策出声打破沉寂,他一向不是多话的人,有几分不自在。
“嗯。”她轻轻点了点头应声,低头将包袱中的药拿出递过:“前日给你的药估计已经用完了,这是重新配的。”
“回去就别再离开中州了,大昱的事,有我和祈衍会处理,华淳太后用毒手段厉害,你要小心提防。”楚策沉声道。
“嗯,我会的。”她淡笑点了点头。
楚策微一愣,哂然一笑,有楚修聿在她身边,他还操什么心呢?
烟落抿唇不语,他没有说话,她却看出了那抹笑的意思,思量片刻道:“华淳太后的事一直知之甚少,跟我说说吧!”
楚策目光微斜,瞅着她沉默片刻,道:“我和祈衍会处理的,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以她的心性,知道得越多,越会插手其中。
烟落默然望着她,一句话也不说,目光有淡淡的叹息。
楚策身形一僵,就是因为这样的一再隐瞒才让他们越走越远,最后再也无法回头,时至今日,他依旧还是如此,沉吟许久出声道:“在你还未出生前,华淳和你母亲是一道来西楚的,本是入宫入妃,只是你母亲遇到了你父亲,华淳入宫作了皇妃,其中祥细事情我也不是很明白,只是祈衍说过,华淳离开沧都之后,曾下毒暗害你母亲,虽然最后所幸保得性命,却让出生的你双目失明。”
她闻言沉吟不语,思量许久,抬眸望向他问道:“如果是那样,百里行素是华淳太后的儿子,他会不会是…西楚人?”按百里行素的年纪推算,是华淳太后离开沧都后不久生下的。
楚策闻言面色微沉,凤眸缓缓眯起,而后沉声道:“不是。”
“万一…”她忍不住出声,这是极有可能的事。
“他不是,更没有这个万一。”楚策面色阴沉说道,他怎么可能跟那个人是血脉手足?
烟落不再说话,西楚和大昱多年明争暗斗,你死我活,是与不是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这都是上一辈的恩怨,几十年了,总该要有个了结了。”楚策望向窗外的的倾盆大雨,面若寒冰。
既然他们在世不能了结,就让他为他们,为西楚跟大昱做个了断。
过了许久,楚策侧头望着她,神色平静:“其实,你的眼睛,当年是楚修聿请人治好的。”只是中州与西楚之间关系亦敌亦友,中州王府的人朝廷很少人提及,知道此事的人并不多。
她闻言怔怔地望着他,过了许久,她问道:“回到沧都,你准备怎么办?”
上阳关一战,神策军损失惨重,她能够为他做的,就是倾尽所有的力量帮他助他。
楚策闻言瞥了她一眼,道“就你关外那么点地方,我瞧不上,龙骑禁军说得好听,一点都不禁打,跟着神策营也拖后腿。”他要做的事,靠他自己的力量去完成,这六年已经让她过得够难了,不想让她再置身其中。
“行行行,就你了不起。”烟落哼道,姓楚的男人一个个都拽得不行,个个都不把她放眼里。
——
这两天不舒服,写起来有些慢,亲们见谅。
你…爱过我吗?3
次日,大雨停歇,朝阳初升,天地间一片澄澈。
烟落一早便醒来,在荒寺里转悠,远远看到废弃的正殿,举步走了进去,望着高大的佛像,双手合十,默默祈愿。
保估我们能平安走出东齐,我能找到医治楚策的方法。
保佑我的孩子能平安出生,一家聚首。
过了许久,她掀开眼,蓦然想起在中州之时,随修聿一道入寺祈福之事,方丈解签说她一生情债太多,如今果然被其言中了。
她一直希望自己一生做到恩义分明,不亏欠任何人,可是她却欠了那么多人,死去的人还不了,活着的人还不起。
楚策从屋里出来便看到对面的大殿女子静然而立的背影,默然一笑,她以前从来不会信这些,更不会拜神求佛,她真的变了很多…
曾经拥有的,他们都不知道珍惜,或是不知道怎么去珍惜保护,历尽红尘,才更懂得拥有的宝贵,然而他却再也没有珍惜的机会。
她深深吸了口气,转身出了大殿便看到对面长身而立的黑衣男子,面容苍白,眼神如墨,静静地望着她,脚下不由一怔,她很怕看到他这种眼神,这种不经意流露出温柔的眼神,她辜负了这份温柔。
“要走了吗?”她步上前,轻声问道。
楚策回过神来,左右望了望,漫不经心道:“再等等,雨刚停,山路滑。”
她闻言轻轻点了点头,低眉默然,一句也没有说。
“大夏过些日子也到了上阳关,祈衍带兵到了,你就去大夏吧。”楚策负手望着渺远的天际,淡声说道。
烟落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心思快速一转,平静地说道:“看来你还不想罢手。”
楚策薄唇微勾,眸光微沉,坦然言道:“百里行素捡了这么大个便宜,总要付出点代价,那么多人死在上阳关,不打回来,他们的灵魂都难得安息。”这一回输了就是输了,他不是输不起的人,只是输了他也一样要赢回来。
烟落闻言低眉不语,如果没有她从中作梗,此刻上阳关已经是他囊中之物了吧,那么多的人即便不是她亲手所害,也是因她而死。
楚策没见她出声,侧头瞥了一眼:“这与你无关,战场之上,总有生死输赢,侧翼军已经赶来了,很快就会再打回来。”
“领主若是想做点什么,不如帮咱们破了岐州。”玄武从屋内出来,笑着说道,虽是玩笑的语气,但眼神中却极是认真。
楚策顿时目光一凌望向玄武,锐利逼人。
烟落闻言望了望楚策,看来他让大哥带兵前来,不仅是想反败为胜,还想借机夺下东齐第二都岐州,在任何绝境都在深谋远虑全局的人,这才是帝王。
“岐州号称东齐第二都,兵力雄厚,要想拿下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而且你现在的身体不适合上阵。”她平静地说道,看来他们早就做了安排,才会朝岐州而来。
“夷都告急,百里行素迟迟不肯回京援手,看来他与大昱的长老会,还没有那么和睦。”楚策淡声言道,微一思量道“即便不会有内乱,他们也会暗自较劲,这是送上门的便宜。”
烟落闻言轻轻点了点头,这是原先百里行素喜欢用的一套,看来,他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看来原本侧翼军是不仅是要配合神策营大军,最后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冲着岐州而来,只是上阳关一战发生变故,才使得他们不得不另寻他路。
“皇上如今伤重,上阳关的战事自然是大将军王接手,由皇上回沧都坐镇,再留在东齐上阵打仗,那就真的不要命了。”青龙跟着出来,笑语言道,望了望一身墨衣的帝王,看来有人不仅是医了身,还是医了心。
他竟然看到那六年都不苟言笑的西楚帝王,眼底掠着轻浅的笑意…
正在几人谈论之际,山道上有人快马而至,烟落看着来人微微皱了皱眉,快步走了出去,是从漠北跟来的侍卫,朝她拱了拱手道:“领主,天阳关告急,岐州城里我们的人,混在岐州城不少西楚人也被抓了。”
楚策闻言面色不由一沉,薄唇抿得紧紧的。烟落沉吟片刻,扭头望着他道:“你们暂时先别进城了,我先去岐州城看看,待天阳关定下来,再作打算。”
“一起走。”楚策不由分说道。
“东齐并不知道我来了岐州,不会提防我,就几天时间,我会尽快让天阳关定下来,再到城中作安排,到时过了岐州就安全了。”她望了望三人,继续道“所用的药都在那个包袱里。”
“我说,一起走。”楚策望着她,沉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你…”烟落拧着眉瞪着他,这个人怎么这么不可理喻了。
青龙和玄武望了望两人,摇头失笑,但愿皇上重复把一话说两遍,那就是极认真极认真的话,两人转身到屋内收拾好随身带的东西,出来回话道:“皇上,好了,走吧!”
烟落望着三人,秀眉紧拧:“现在城里风声紧!”
“我就算再不济,还不至于让你硬手碍脚,不行就各走各的。”楚策望着她,举步先行朝山下走去。
“你简直不讲理!”烟落恨恨地跟上前去,果然楚家的男人都有一样的劣根性,一样的不讲道理。
青龙玄武望着前面一前一后争吵不休的两人摇头失笑,这两个人倔强又别扭地跟个孩子似的人,还是他们那铁血冷漠的西楚帝王吗?
淑媛郡主
雨后初晴,阳光明媚,简单的马车缓缓行驶在大道上,清爽的风不时吹入马车内。
楚策掀开眼帘便看到靠着马车打着瞌睡的女子,微微叹了口气,清俊的眉眼深处藏着浓浓的心疼,记得当初她怀孕之时最嗜睡,如今却得跟着他在战乱中颠沛流离。
那时候,他们都太年轻,将人生想得太过简单。
六年,恍然已经过了一个生命的轮回,他在孤独守望,她在苦苦挣扎,楚修聿的出现成了她的救赎,可是他从未真正去了解过她真正想要什么,固执地以为自己尽力给予的最好的,就是对她最好的,可是在她最绝望艰难的时候,却未能陪伴她身边,让她一个人苦苦挣扎…
当他终于看清楚,她却已经走得太远了,回首间,沧海已桑田,所有的一切,不再是只有他们的时候,他们也不再是当年那个简单的他们了。
人不能太贪婪了,守住了西楚的江山,却未能守住她,有得必有失,他是西楚的帝王,是整个西楚的支柱,有些东西,注定穷尽一生也无法挣脱。
马车辗过一个石转,她一头便要撞向车身,他迅速出手扶住,低眉一看,她竟然还未醒,无奈摇了摇头,看来这连日以来从漠北赶来上阳关,确实太过劳累了…
楚策挪了挪身子,让她头正好靠在他的肩上能睡得安稳些,马车缓缓而行,只愿这条路,再长一些,再长一些…
山路崎岖,马车一个重重地摇晃,似是惊破谁的梦,烟落霍然睁开眼,正对上楚策的眼睛,不由一愣。
“咳。”楚策别开眼,轻咳了一声打破尴尬的沉寂,朝马车外的青龙和玄武问道:“到哪了?”
“再有一个时辰就到岐州了。”青龙出声回话道。
烟落侧头望了望车窗外,而后道:“入城想来查得严,先打探消息再作打算。”
楚策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出声道:“找处地方先停下,玄武进城瞧瞧有什么动静。”
“是。”玄武闻声回话,骑马先行朝岐州城而去。
青龙寻了处僻静的地方,把马车停下,烟落先行钻出了马车,瞧到不远的果园结着青梅,一时竟馋得不行,看到楚策还在跟青龙商量着什么,便自己悄悄走了过去。
因为一直害喜,吃东西也没什么胃口,看到这些青梅还没寻到果园的主人,她就已经迫不及待摘了,拿帕子擦了擦,便靠着树吃了起来,酸中带一些微甜,她吃得格外香。
楚策跟青龙说完,远远看到溜进人家果园的女子,微微皱了皱眉,又有些无奈,举步跟了上去:“你什么时候学会做贼了?”
她闻声扭头望去,楚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跟过来,站在她身后几步外的地方。“反正又没人。”她大言不惭地说道。
楚策淡淡瞥了她一眼,烟落将摘好的递过一个:“不错,你尝尝看。”
他伸手接过,瞅了她一眼,刚咬下一口便酸涩得让他眉目纠结,见她吃得那般欢喜,不由想到曾经某些画面,目光一暗,蓦然转过身去,朝青龙道:“摘些带上吧!”
青龙左右瞧了瞧,道:“这个…”堂堂的西楚皇帝这是在指使他作贼吗?
“反正又没人。”楚策重复了句她方才的话。
烟落嘴角抽搐,有些不好意思,跟上前去道:“真不用摘了,一会被人逮着了。”
“反正你也偷了,多也是偷,少也是偷,逮着了再赔银子,逮不着就算了。”楚策淡声说道,面上丝毫没有惭愧之色。
烟落无奈,道:“你好歹也是个皇帝,做这么些偷鸡摸狗的事,传出去不太好。”
楚策回身打量了她一眼:“你做得,我就做不得?”
“行行行,当我没说。”她转头四下打量着有没有人过来,生怕就这般被逮住了。
青龙生平第一次,奉旨做了回贼,一个西楚皇帝,一个漠北领主,竟然跑到别人园子里偷起果子来?
自从在破庙里的一次交谈,两人都不约而同变了些态度,不再去提及过去,反而似是两个相识已久的友人般相处。
玄武快马入城,不到半个时辰便折了回来,禀报道:“岐州城驻守的兵马与上阳关不相上下,而且城中已经张贴了咱们的画像,这样进城肯定是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