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吗?”
东擎苍低眸体会着上官若汐的回答,眼底的不解之色更甚。再次变得无言,这让上官若汐有些坐立不安。
悄悄打量着东擎苍,上官若汐悄声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不见回答,却只看到东擎苍怅然的摇着头,上官若汐深深吐出一口气,只感觉此时的气氛压抑的令她想哭。
尴尬的抿了抿唇,下一刻上官若汐就在东擎苍惊讶的眸子中,端过他的酒杯,将里面的水酒一饮而尽。
随后拿着酒坛自斟自饮,全然不顾东擎苍开始紧蹙的眉峰。
“别喝了!”
上官若汐正端着酒坛的手,突然被一双有些沁凉的指尖覆住,心跳失了速,指尖有些微颤。
似是发觉到自己的动作有些不妥,东擎苍颔首的同时,就要将手抽离,而还未在空中收回的时候,却再次被柔软的指腹拉住,耳边也传来一声呢喃似的呼唤:“东擎苍…”
石桌前,夜幕中,酒坛上方是上官若汐鼓起勇气拉住的修长指尖,两人的手指中传递着彼此的温度,而上官若汐的眸子内,氤氲了水汽,脸颊上也泛起了红霞。
竟是喝醉了?!
“你喝醉了,回房吧!”
镇定的东擎苍,望着上官若汐已然有些飘忽的神色,叹息的说了一句后,冰凉的指尖上,温热感更加十足。
低眸看去,就见上官若汐双手越过石桌,将东擎苍的手紧紧的包在其中,双眸紧闭歪着头,软糯糯的说道:“东擎苍,你的手好凉!”
“上官小姐…”
“能不能叫我若汐…你对人总是这样冷漠又疏远,你将自己置身于清冷寂寥之中,难道都不会感到寂寞吗?”
东擎苍喉结上下滑动不已,特别是被那双小手包住的指尖,似是正透过肌肤,传递着她的温暖。
上官若汐有些摇摇欲坠的从桌前起身,随后一手紧紧抓着东擎苍的手,另一只手竟是伸向了他的面前,指尖带着颤栗,一点点抚上东擎苍耳际的发线。
“东擎苍,你这么好,可是为什么你却得不到最好的呢!”
“上官小姐,我…”
“嘘——”
东擎苍闪躲着上官若汐的碰触,而刚刚开口的话,却被她的食指突然挡住了薄唇,一瞬间唇上的触感让他有些不悦的蹙眉。
“东擎苍,能不能别说话,听我说行不行!我知道你肯定很讨厌我吧,我有自知之明,我不如林宣姐倾国倾城,也没有林宣姐的雷厉风行,说到底其实我只是这里的一个过客,或许也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但事到如今,唯一让我庆幸的就是在这里竟然遇见了你。你肯定不知道,当初在知府府衙内,见到你的第一面,其实…其实…我就喜欢上你了!”
听着上官若汐醉态后有些不清的言语,东擎苍的眉宇更加聚拢,特别是听到上官若汐剖析着自己心情的时候,更让他有些烦乱。
两人心思各不相同,第一次被人如此当面告白,还是在喝醉之后,东擎苍竟有些失神,却也错过了上官若汐凌乱墨发遮住的脸颊上,那垂泪的一幕。
上官若汐一头秀发自脸颊的两边散落而下,对面的东擎苍也只是定定的看着被握住的指尖,自此忽略了那理应是喝醉的上官若汐,却一反常态有着清明如水的眸子和不停煽动的鼻尖。
“东擎苍,难道天下之中,除了林宣姐能够入你的眼,其他人你都打算视而不见吗?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于你来说,在你心中的地位几何?你难道当真看不出,我一直都喜欢你吗?还有…还有那个吻…”
“别说了!”
正当上官若汐似是酒后胡言之际,还没说完的话,就这样硬生生被东擎苍打断,而这一次不论她如何努力,都再也抓不住那执意要抽离的沁凉指尖。
“上官小姐,你喝醉了,今晚的话我会当做没听到,若是可以你还是尽快回灯阑城吧,莫要让知府他们过于担心!”
东擎苍毫不遮掩的怒气散体而出,紧握的指尖却泄露了他的情绪,睇着上官若汐还停留在空中的纤手,闭上眸子后凛冽的转身,将那个刚刚对她告白的女子,丢在了花海萦绕的凉亭之中。
缓慢的抬眸,上官若汐亲眼看着东擎苍挺拔的背影毫不留恋的离去,丹唇苦笑不迭,断了线的泪珠,滴滴落在石桌上,滴答滴答的声音成为此夜最令人心酸的曲子。
东擎苍,我放下自尊亲口告诉你我的心情,可惜你却从不为之所动,我到底还要怎么做,才能得到你正色的一眼。
我假借醉酒,才能说出的话,就在你无情的转身中,变成了最讽刺的笑话。
上官若汐双手按着石桌,以支撑她有些摇摇欲坠的身子,嘴角的苦笑拉大,眼神瞥到石桌上的酒坛后,狠狠的闭目将之拿起,仰起头就大口大口的灌了进去。
也许,举杯消愁才是她最该做的事情。
自认为一败涂地的上官若汐,根本不会想到,这一夜在她终于瘫软在石凳上痛苦的时候,不远处的古树下,一个人影陪着她直到天明。
东擎苍番外:好久不见!
?
五日后
“林宣姐!”
上官若汐强忍着眼泪,睇着刚刚回宫就被她拉住的林宣,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唤,让林宣不禁蹙起了眉头。
端看着上官若汐,林宣心底不禁哀叹,看她的样子,想必和东擎苍之间,并不如意。早在天山门的那个夜晚,烈焰盟的人就已经将宫内的消息传给她,包括东擎苍的回归,和在锦官城内,他们离开的时候,所发生的一切,都详述其中。
林宣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君莫言,对着他微微摇头后,就拉着上官若汐走向了宣阁。
风雨雷电四人在得知王爷和王妃突然回宫的消息,也很快便出来迎接。
“爷,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当初不是说要离宫几个月的吗?”
墨风跟随在君莫言的身后,看了看身侧的其他三人,而后就忍不住望着君莫言的背影,疑惑的问了一句。
君莫言踱步慢行,闻此便不冷不热的说道:“擎苍在哪?”
“东主子在上书房呢,这些日子他每天都陪着小皇帝!”
“嗯!”
并未解答墨风的疑惑,君莫言点头之后,就直接步向上书房。留下的风雨雷电四人,面面相觑,各个都摸不到头脑。
“难道爷是为了东主子回来的?”
墨风的呢喃,同时也是其他三人的想法,墨雷细细思量了一番后,率先抬步说道:“先去上书房吧!”
墨电和墨雨紧随其后,而墨风见此则忍不住喊了一句:“诶,爷没让咱们去啊!”
闻言,走在前方的墨雷,扭头睇着墨风,不屑的眼神尤为明显,道:“我们去当然没问题,只不过你敢去吗?前几ri你在宫门上做的事,就不怕被爷知道?”
“我做什么了,我那也是…”
墨雨笑嘻嘻的走到有些强词夺理的墨风身边,搂着他的肩膀戏谑了一句:“风哥,追女人你都能以自杀相比,你就不怕爷知道了,直接把你挂在宫门上?!不过,你到底搞定没搞定易小满?你学学雷子,人家孩子都快有了!”
墨雨的话音落下,只见墨雷和墨电双手抱胸,讥笑的看着墨风,一想到前几日,墨风在宫门上以命威胁易小满的事,就忍不住一阵唏嘘。
谁能想到四大暗卫之首,竟然为了女人就站在宫门上,作势要自杀的举动。几人犹记得那日几乎整个宫内的宫人都被吸引前去,不知道有多丢脸。
以至于现在宫人每每见到他们四个人,就会交头接耳个不停。
“这个…那个…哎呀,当时哪管得了那么多啊,她都躲了我多长时间了,自从大战结束后,她就请辞不在宫内生活,好不容易那天她回来了,我能不抓紧吗!”
墨风梗着脖子反驳的话,让墨雨等人额头低下冷汗,情之一字,果然能让人做出违背常理的事。
墨雨一副老夫子的眸子,看着墨风,啧啧说道:“风哥,依我看你这完全是黔驴技穷了,如果我是你,直接把她拉到房里,生米煮熟饭,你还怕她不从吗?”
“啊?这样也行?”
三人睇着墨风一惊一乍的表情,皆是一片朽木不可雕的神色,摇着头起步离开。独留下墨风在原地品位着墨雨的话。
*
“若汐,你不后悔吗?”
林宣凝着上官若汐哭丧泄气的脸蛋,有些事情不用她明说出来,彼此也都心知肚明。虽然她和上官若汐都曾是现代人,但是对于女人来说,能够舍身的举动,该是需要多么大的勇气。
就算当初她和莫言之间,也是情之所至才会发生的。但是上官若汐就这样在东擎苍昏迷的时候将自己交出去,于她来说很是不公平。
上官若汐低着头,惨笑一下睨着林宣,道:“林宣姐,如果换做是你,王爷出事了,你也会这样做的不是吗?现在的我,对他一如你对王爷。”
这简短的一席话,听在林宣耳里却是犹如惊雷一般,当初她自以为上官若汐对东擎苍,无外乎是因为他英俊挺拔的样貌,却不知她竟然用情至深到如此地步。
“若汐…”
“林宣姐,你不用劝我,我既然做了,就肯定不会后悔。看见你能跟你说些心里话,我也舒服了很多。我想…我过几日可能就离开了,虽然不是这里的人,但上官若汐的根还是灯阑城内的。”
或许是心灰意冷,也许是情殇过深,上官若汐终于在林宣的面前,说出了要离开的话。没有人会知道当她一想到自己要离开,或许从今以后都不会再见到东擎苍的时候,那中撕心裂肺的痛有多么的真实。
林宣定睛看着上官若汐如斯艰难说出的话,心里的叹息更重。事到如今,也许她该为擎苍和若汐做些什么了。
世事无常,若当初她和擎苍不曾相识,可能今日的天下又是另一番景象。解铃还须系铃人,她知道擎苍执着的是什么。
*
“别来无恙!”
“好久不见!”
上书房中,君莫言和东擎苍纷纷伫立在彼此的对面,两人同时说出口的话,意义相同却毫不生疏。
即便许久未见,但是他们曾经在月王府内争斗的那一夜,也注定了二人的情谊直至天荒地老。
君莫言的墨衣白发,东擎苍的蓝衣墨发,随着殿门处倒灌的暖风,吹拂在彼此的眼前。一冷一静,视线交汇。而这一切很快就被一个小身影所打破。
“爹,干爹,你们两个干嘛不说话!”
小宝还是曾经活泼伶俐的样子,爹和娘的回归,让他的小脸蛋上也再次浮起更多的欢乐。包括曾经对爹爹的误解,也早在他出宫寻找娘亲的时候,就全部消除。
君莫言低头看着已经快到自己腿根的小宝,薄唇扬起浅笑,道:“小宝,妹妹也回来了!”
“啊?爹爹,真的?妹妹在哪呢?”
激动的小宝紧紧抓着君莫言的衣袂,自从当初爹带着妹妹出宫,他已经有多日没有见过了,那么娇小的妹妹,他又是喜欢又是想念的。
“在巧姨那边,去吧!”
慈爱的看着小宝风一样的跑出了上书房,君莫言的视线也再次转到了东擎苍的脸上,定定的神色睇着他,浅笑扬唇道:“擎苍,欢迎回来!”
“多谢!”
“还打算走吗?”
稍倾,当两人分别落座在椅子上,轻抿着茶水的时候,君莫言侧目望着东擎苍,问道。
闻言,东擎苍喟叹一声,双目灼灼的看向君莫言,道:“过些时日就会走了,小贝的情况如何?”
“没什么大碍,百里师傅已经看过了,五岁的时候再将她送去天山门。”
“嗯!也好,师傅的医术天下无双,小贝的情况应该不会有大问题的。”东擎苍的搭腔看在君莫言的眼中,却是有些逃避。
明白东擎苍的心思,君莫言也并未多说,反而问道:“上官若汐你打算怎么安排?”
“她?”
东擎苍诧异的看着君莫言,完全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及上官若汐。一瞬的惊讶过后,东擎苍镇定如常,道:“无需我的安排,她本身就是灯阑城知府的千金,派人送她回去就好。”
“不打算接受她?”
“莫言?!”
君莫言的话句句铿锵,而每一句话都让东擎苍惊诧,而君莫言如此问他,想必也是知道他们之间的一切。
东擎苍不禁摇着头,神色怅然的说道:“莫言,你该知道…”
“擎苍,过去的事情你又何必紧抓不放。有些东西已成定局是没法改变的,我并非是强求于你,只不过偶时给别人一次机会,说不定也会让自己重生!上官若汐的来历清清白白,她对你的心思绝对不止你所见到的表象那么简单!”
“怎么说?”
东擎苍彻底疑惑的凝望着君莫言,心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流逝,特别是此时君莫言的双眸,那好似能够看透人心的深邃,令他有些不知所措。
而君莫言却并未全盘托出,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锦官城一夜,若是你自己调查,会发现一切的。宣儿说过,上官若汐和她来自同一个地方,绝非这里的普通女子所能够比拟的!”
“是吗?”
睨着东擎苍失神的表情,君莫言点到为止,待看着东擎苍离去的落寞身影时候,也真心的为这个朋友感到担忧。
他并非真正的冷血无情,只是当今天下林宣只有一个,擎苍的付出只能注定是付诸东流,他方才说那些花,也是想让他放开禁锢自己的枷锁,看一看在身边徘徊等待的人。也许彼此相爱可遇不可求,但是若有人能够真心对待,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东擎苍迷茫的走在皇宫中,脑海中浮现的是那一夜在凉亭内,上官若汐哭倒在石凳上的身影。他的心中从锦官城离开之时,就一直有一个疑问。
他是大夫,太了解那晚云筱给他下的药有多么的剧烈和难解,当时连他自己都解不开的东西,区区锦官城的普通大夫,也必定没有能力。
可他在翌日,就是那么清明的醒来,哪怕身上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但床上的那一滩血迹,还是始终萦绕在他的脑海中,那是什么他不愿去想,所以宁愿这么久的时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终章一:你吃错药了?
离开上书房的东擎苍,漫无目的的走在皇宫大院之中。舒悫鹉琻莫言的回归,让他本就凌乱不堪的心情,平添一抹紧张。
心底的那个人,此时也应该身在皇宫,可他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去见她。当初她泪洒殿宇,亲手将重伤的自己送上了离别的马车,他即便昏迷,也对此全然了解。可那时那地,无论他如何努力,终究还是没有抗衡过命运。
这一别,近一年的时间,却是有着沧海桑田的变化。
夏日的骄阳尤为刺目,毒日头当空,令人有些睁不开双眸。东擎苍那一袭水蓝色的长袍,比海蓝透彻,比天空纯净。
时而宫人错身而过的宫道上,两边的红墙金瓦在阳光下更显肃穆,东擎苍的墨发在身后被风撩动的荡着涟漪。衣袂随行而动,修长笔直的双腿迈着稳健的步伐。
倏地,刚刚抬起的脚步又忽然落下收回,垂眸的东擎苍睫毛轻抖了一下,随后慢慢睁开睇着青石板路的眸子,一袭银丝滚边的浅色罗裙,淡雅的紫色罗兰在衣裙上开出华美的姿态,拖曳的裙摆在身后犹如漫步云端。
当视线定格在那双清清凉凉的眸子上之时,东擎苍心尖骤缩,那是一种突然间传到四肢百骸的疼痛,蔓延开来让他无处可藏。
多少个日夜在思念中独处,那种啃食着他心房的酸涩和疼痛,在这一刻全部涌入脑海。原来不论过去多久,不论天下如何变幻,他的心一如磐石,根本不会有任何动摇。
“宣儿…”
一声呢喃,带着无尽的想念和情深,奈何东擎苍感觉自己好似失了声音,那哽在喉咙的话,虽然出口却根本无声。
亲眼望着东擎苍眸中含泪,眉宇间的沧桑和疲态,林宣平静的心湖因此又泛起一圈圈止不住的涟漪。
她知道自己不是好人,但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后悔当初的所作所为,后悔自己的一意孤行,伤了他,误了他。
“擎苍…”
林宣依旧清冷的表情下,已然在翻涌着潮水般的情绪,本想开口问候一句‘好久不见’,可如此生疏又老套的话,面对东擎苍的时候,她当真无法说出口,只能在最后一刻,汇成一声呼唤。
脚步再次抬起,东擎苍一步步坚定的走向林宣,从慢到快,那姿态不论何事都无法阻止他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
林宣凝着眨眼间就站定在自己面前的东擎苍,近距离的相对,让她更能读懂他眼中的情绪和激动,菱唇正要说话,下一刻鼻端便灌入药草香气,林宣整个人都被东擎苍一把揽入怀中,紧扣的力度还带着颤抖。
“宣儿…你好狠,当初亲手送我离开,是不是如果我不自己回来,你永远都不会见我!”东擎苍埋在林宣的脖颈处,柔软的腰肢恨不得嵌入自己的怀中,右手抚上如丝的秀发,阵阵清淡的体香让东擎苍终于释怀,还好他终于能够拥她入怀,哪怕这只是昙花一现的黄粱美梦,却也足以能够抵挡百个日日夜夜的孤寂。
耳边回荡着东擎苍痛彻心扉的话语,林宣眼眶微红,任由东擎苍紧紧的扣痛她的腰肢,双手攥着紧绷在身侧,此情此景她能做的,只有这些。
执着于林宣的答案,东擎苍紧了紧手臂,再次问了一句:“宣儿,回答我!是否你打算与我此生不见!”
“怎么会,你是…小宝的干爹,时过境迁之后,我们不还是见面了吗!”林宣给的答案,让东擎苍的心更加冰冷入骨,她说自己是小宝的干爹,那另一层含义是否说明,除此之外他于她来说,什么都不算。
舍不得又不得不放开林宣的东擎苍,不知道心里有多么想就这样抱着她直到天荒地老。但林宣的话,又让他如当头棒喝,彻底从此时自己所编制的美梦中醒来。
缓慢的拉开与林宣的距离,东擎苍低眸打量着林宣,指尖颤抖的抚上她耳际的发丝,苍凉一笑,说道:“宣儿,真是一点机会都不给我,哪怕骗骗我也好。竟然说的这么现实,难道我就不算是你的朋友嘛?”
凝滞的气氛因东擎苍故意的玩笑话有少许缓和,林宣紧缩的心脏只有自己知道,而在面对东擎苍的时候却也只能平淡的笑着,说道:“明知道还问,当初送你走也是逼不得已,否则他会不遗余力的利用你,我以为你懂!”
“呵,和你共度三年,若是这点默契都没有,那我还能做小宝的干爹吗?这一次本也是顺路来看看,没想到就碰见你和莫言回宫,真巧!”
东擎苍轻快的语气,看在林宣的眼里却满是心疼。他的欢笑和佯怒,到底有多么牵强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回来就好,去看看小贝吧,她还没见过干爹呢!”
“好!”
林宣的提议,在东擎苍这里从不会拒绝。两人并肩而行,男俊女俏,路过的宫女对二人出现在一起的景象,都忍不住侧目。
一如从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林宣和东擎苍双双带着浅笑走在去往宣阁的路上。
而此时的宣阁——
“巧柔姐,小公主看起来好小啊!”
上官若汐轻轻摸着沉睡中小贝的脸颊,继而看着巧柔感叹了一句。
巧柔头上的发髻已然变成了妇人装扮,和煦的笑了笑,道:“小公主出生的时候就有些体弱,不过相信王妃和王爷一定会医治好她的呢!”
“也对!巧柔姐,你跟着林宣姐很久了吧!”
巧柔点头:“嗯,我在小姐还是孩童的时候,就跟在她的身边。现在算起来也已经有十多年的光景了!”
“哦——”
突然变得有些沉闷的上官若汐,拉长的应声让巧柔为之侧目,正当不解的看着她想要问上一句的时候,却听到门口的小太监,谨慎的唤了一句:“参见王妃,参见…”
“嗯!”
两人同时侧目看去,就见殿门处林宣已经率先步入其中,上官若汐正笑嘻嘻的想要打招呼的时候,却见到紧随其后的人,顿时移开了视线。
“王妃,你回来啦!”
巧柔娴熟的和林宣打着招呼,同时也看到其身后的东擎苍,不禁诧异又欣喜的唤道:“东主子,你也来啦!”
“巧柔还是这么懂事呢!”
东擎苍面带笑容的和巧柔闲谈,这一幕看在上官若汐的眼里却是无比的讽刺。他从来都是冷冷清清的模样,现在竟然见到一个婢女都会笑的如此开怀,难道就是因为她是林宣姐的人吗?
林宣自然是没有错过上官若汐有些难看的脸色,低眸自认接下来的做法对于请参过来说有些残忍,但是或许这份残忍终究会变成美好也说不定。
想着,林宣就回头睨着东擎苍,道:“擎苍,你和若汐认识吧,她是我的姐妹!”
“认识。”
东擎苍丹凤眸中似是神采在飞扬,转眸看着上官若汐的眸子,竟也是少了冰冷和疏离,多了几份人性的温暖。
上官若汐嘴角扯出牵强的笑意,回道:“林宣姐,我们有过几面之缘。你们有事先忙吧,我正好要去找锦瑟!”
说着上官若汐就要起身离去,而林宣却忽然开口阻止了她的动作:“等一下!”
“嗯?林宣姐还有事?”
林宣走到巧柔的身边,弯身看着软榻上正睡的香浓的小贝,笑着说道:“我和巧柔要出去一趟,擎苍没见过小贝,你陪他在这儿和小贝呆一会,我去去就来!巧柔,走吧!”
“好!”
主仆俩,话音落下的时候,就已经走向了殿门处,当上官若汐回过神想要拒绝的时候,才发觉为时已晚。
而原本已经坚定要离去的心思,在和东擎苍独处的时候,又忍不住开始动摇。软榻上的小贝本就在睡觉,她亲眼看着东擎苍抱起小贝,如同对待稀世珍宝的模样,更是让她有着难言的苦涩。
“那晚是你吗?”
当上官若汐在留下还是离去的想法中争斗的时候,突然东擎苍一句不明不白的询问,让她有些失措。
“啊?你说什么?”
脱口而出的惊讶,在看到东擎苍蹙眉的时候,才再次压低声音问了一句:“你什么意思?”
故作镇定的看着东擎苍,上官若汐努力平复着狂跳的心脏,难道说那件事他竟然知道了?没道理的,当初那事只有她和白羽知道,除非是白羽自己说的,否则东擎苍不可能会知道真相。
“是你吗?”
东擎苍认真的神色,让上官若汐更加紧张起来,忍不住吞咽口水,歪着头试探的看着东擎苍,嘴上仍旧不肯承认的反问道:“你吃错药了?”
见上官若汐一副不正经的神色,东擎苍将小贝轻轻放在了软榻上,继而起身走向上官若汐,每逼近一步,都让上官若汐忍不住后退,娘也,他难道真的发现了?!
“上官,难道真的要我自己检查,你才肯承认吗?”
这威胁十足的语气,让上官若汐双手猛地揪住衣裙前襟,而此时的东擎苍也不再有任何笑容,反而有些冷冽的令人心底发寒,上官若汐不禁结巴的问道:“你…你…你要干嘛?”
终章:时间 全文完
?“你…你…你要干嘛?”
步步后退的上官若汐,望着眼前越来越近的东擎苍,心跳到无法负荷的地步。此时此刻,她的桀骜不驯和古灵精怪好似全部离家出走,完全发挥不出任何作用。
东擎苍眼底悲哀沉痛的色彩一闪而过,当上官若汐已经被他逼退的墙角的角落时候,一切早已昭然若揭。
他太明白他得到了什么,又同时失去了多么宝贵的东西。
深吸一口气,丹凤眸中一片惨败的空洞,似是呢喃又好似询问,“为什么要那样做…”
见到东擎苍如此表情,上官若汐紧抓胸襟的手慢慢松弛下来,她看到了,全都看到了。她读懂了他的痛心疾首和悲凉,而这一切恐怕与自己根本无关。
“亲眼看着你死,我做不到!”
上官若汐嗓音沙哑带着哭腔,她从来都没后悔自己**给他,但是却并未想到自己的做法,会让他出现这样的表情。
闻言,东擎苍的眼眸闪了闪,嘴角凄凉的笑道:“谢谢你…”
“你…怎么知道的?”
上官若汐纠结的想要知道答案,她隐藏了这么久的一切,就这样被他摆在两人面前,总归要有个说法不是。
正想着的时候,上官若汐却见东擎苍摇着头,苦笑道:“我并不知道,是你的举止出卖了一切!”
“什么?”
“我想静一静…”
东擎苍看似祈求的话,让上官若汐想要出口的一切,就这样硬生生的堵在了口中。故作无谓的耸耸肩,说了一句:“你不用有心里负担,这些都是我自愿的,再说若是换了别人,说不定…说不定我也会这么做!”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上官若汐将自己说的相当不堪。说完便不敢再看东擎苍一眼,绕过他径直跑出了殿门。
空旷的宣阁内,只剩下东擎苍站在原地。床上的小贝毫不知情的继续沉睡,一整个下午,直到傍晚,宣阁内都没有任何动静。
‘哇——’
当一声婴儿的啼哭响起时候,东擎苍身子颤动了一分,仍旧保持着站立的姿势,连位置都不曾改变过,而小贝醒后细弱的哭声,才将失神了几个时辰的东擎苍唤醒。
*
夜幕低垂,宣阁不远处的回廊中,一个黑色的人影伫立在夜空之下,双目清冷的看着宣阁内时而闪烁的烛火,而其身后很快也走来了四个人,与他一同而立。
房间中,林宣和东擎苍站在彼此的对面,四目相对中,无数过往一一浮现,
她是女扮男装的富国公爵沐青,他是自称阮擎苍的东郡国太子;
她以手枪重伤了和无伤对打的他,他捂着肩膀誓要报复;
她头上的发带被他剪短,他强吻于她首次品位美好;
她接过他手上的海棠果,他等着五日后她的投奔;
她亲手隔开手腕为救良人,他心神俱焚为她填上致命良药;
她瞒天过海藏下断情丸,他吃下断情丸夜夜体会蚀骨之痛;
她求他恳亲大会帮忙离开,他亦然放弃归国苦守三年;
她携夫君进皇陵只为救他,他亲自割肉还父只求她平安;
她泪流满面送他离开,他昏迷不醒却无能为力…
这一夜,漆黑夜幕下的宣阁,有人在外静静等待,灯火通明的宣阁之内,有人为了良心放弃视若生命的一切。
当翌日清晨,第一缕阳光倾泻大地的时候,宣阁的殿门被缓缓打开,东擎苍微红的双眸带着耀眼的光华,嘴角挂着舒心的笑意,抬步坚定有力的走向了东宫之处。
人影远去,另一处回廊之中,如黑色魅影般闪过,瞬间就消失不见,而宣阁刚刚敞开的殿门,却再次紧闭。
“希望这一次,能有个好结果!”
四大暗卫所站立的地方,不知是谁呢喃了一句,而这也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
“还好吗?”
君莫言抱着林宣坐在软榻上,小贝早在昨晚就被巧柔抱走,而她和东擎苍两人独处的一夜,也同时牵动了君莫言在外守候的心。
“我很好!莫言,我想看遍这里的山林湖水,一草一木,你愿意陪我吗?”
林宣凤眸之中,有着少许的血丝,当闻到那熟悉的桂花香时候,一夜紧绷的情绪在此刻也彻底得到纾解,回抱着君莫言健硕的腰肢,语气中的轻快相当明显。
“好!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君莫言的温柔从来都是如此,不会多问,也不会强求林宣说出来,因为他知道,在适当的时候,事情总会大白天下。
林宣抬头,双手慢慢移到君莫言的脸颊边,捧着他的脸颊,喟叹的说道:“莫言啊,你永远都是这么好。擎苍就要走了,我们一起送他们走,然后就出宫,好不好!”
“好!擎苍去哪?”
闻言,林宣笑中带泪的说道:“去他该去的地方,陪他该陪的人。”
“心结解开了吗?”
君莫言细声一问,却让林宣的泪水突然间奔涌而出,有些失了语调的说道:“解开了。他终于放开了,莫言,我好高兴!”
林宣的笑容伴随着泪水一起展现,而聪明如君莫言,自然是看得出林宣眼底最深处的那一抹心疼,叹息的将她抱在怀里,安慰道:“你不是说过,若汐和你来自同一个地方吗?况且从她为擎苍所做的事情来看,她对擎苍是真心实意的,我相信若是擎苍肯接受她,未来也会很幸福的!”
“嗯!会很幸福的。莫言,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说什么傻话,好好休息吧,一夜未眠,身子会熬不住的!”
没有人知道这一夜在宣阁之中,林宣和东擎苍到底说了什么,而东擎苍的变化恰恰是在这一夜后,翻天覆地的改变让上官若汐彻底慌了手脚。
*
“东…东…东擎苍,你没事吧?”
上官若汐吃惊的看着走在前方的东擎苍,怔愣愣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傻。无怪乎她这么惊讶,谁能想到前一晚对她还很冷淡的人,现在竟然牵着她的手,在皇宫开始漫步。
到底是她没睡好,做的美梦未醒,还是他正在梦游?!
东擎苍闻声回头,眼神瞥向手中紧握的柔荑,笑道:“我能有什么事?”
“不是,东擎苍,咱们有话好好说,你别这样,你这样一来我发憷。还有你的眼睛怎么那么红,你昨晚没睡好吧?你不会真的是在梦游吧!”
上官若汐的小嘴说个不停,叽叽喳喳的声音却换来东擎苍一阵宠溺的笑,同时说道:“若汐,我没事!谢谢你在锦官城的时候救了我的命,若是没有你,恐怕我现在已经不知在何处了。过去的事就忘了吧,我…我…我现在想娶你为妻,你愿意吗?”
东擎苍突如其来的告白,让上官若汐整个人都傻了。空着的左手不敢置信的捏向自己的脸颊,狠狠一拧瞬间脸蛋就红了一片,而她却是傻笑的说道:“好疼,不是梦?!”
“若汐,不论我从前做过什么,都是我的不对。从今后我愿意和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此生我只娶你一人,你愿意吗?”
再次问了一遍的东擎苍,脸上的一片幸福神色,看着上官若汐的眼神透着宠溺,泛着晶亮,却唯独少了情人之间该有的爱意。
而上官若汐早已被自己听到的一切冲昏了头脑,也根本无暇顾及他突然这样做的原因,只是狠狠的点着头,氤氲的泪水也随之落下,“我愿意,我愿意!东擎苍,我愿意!”
“那明日我们就离开,回灯阑城成亲!”
“好,听你的!”
亲手为上官若汐抹去脸颊上的泪珠,东擎苍略显生疏的动作,在迟疑了良久之后,才将上官若汐轻轻的抱在怀里,轻手轻脚的样子,透着小心翼翼,还有少许的谨慎。
而扑倒在东擎苍怀里的上官若汐,哭的却是更凶。害怕哭出声来,甚至右手狠狠的堵住嘴巴,任由泪水滑在手背上,落入他胸前的衣襟中。
东擎苍,直到此刻我终于领悟到一个道理,一句箴言:爱一个人,就要让他幸福。如果你现在所做的事能够感到幸福,那我愿意配合你做这一切。
你若娶我,我必嫁你;你若离开,我必放手。
轻轻抱着上官若汐的东擎苍,那收敛了一切情绪的丹凤眸中,深怀向往的看着与白云交织的蓝天——
宣儿,下一世我一定要最早遇见你,我会带着此生诀别的遗憾,憧憬着你将属于我的来生。
宣儿,我不会再说爱你,这一生我未了的情缘,我会全部留到下一个起点,一个属于你我来生的承诺。
上官若汐,原谅我今生无法爱你,娶你只能是我为你做的最微薄的补偿,你的好和你的付出,我愿意用我接下来的生命,陪着你一起走完此生的旅程。
莫言,这一世我输的不是你,而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