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莲有时候就干脆宿在来思院,柳氏半夜惊醒时,听到身边睡莲气息绵长的呼吸声,心下稍定,慢慢也能睡沉了。
这日晨起梳洗时,张嬷嬷亲自给睡莲梳头,赞睡莲是一颗安心丸,有她在,柳氏这几天的眉头都舒展开了。
睡莲暗想也是,前几日柳氏一脸凝重,这不像是在办喜事,反倒像是在办丧事了。
“婶娘一个人操持不过来,以后有嫂子帮忙就好了。”睡莲笑道。
张嬷嬷苦笑着点点头,暗想等宋氏过了门,还不知会过成什么样,希望颜老太太的手不要插到孙子房里头来,否则,这个八少奶奶夹在婆婆、颜老太太、丈夫,还有那个总是阴魂不散的表妹中间,哪怕是个神仙托身的,也要至少要掉下三层皮!
今天是正月十五元宵节,也是睡莲外祖母魏老太太的生辰,睡莲自是要带着寿礼去贺寿,所以张嬷嬷在睡莲厚重的头发上抹了带着淡淡玫瑰香气的头油,准备给她梳个繁复隆重一点的发髻。
睡莲忙摆手道:“嬷嬷不用费心了,这次外祖母因身体欠佳,并没有大宴宾客,只是自家人小聚的家宴而已,我在舅家吃个午宴,下午稍坐一会就回来了。”
张嬷嬷取了一把象牙尖尾梳,自顾自的梳头,道:“十四岁的大姑娘了,出门就该像模像样的打扮打扮。”
张嬷嬷手极巧,很快梳了个朝云近香髻,插上一对累丝嵌宝衔珠金凤簪,镜中的姿容无双的少女平添一丝成熟。
睡莲觉得有些太过华丽了,张嬷嬷说无妨,你衣着简单一些即可。
睡莲心道我这是去给外祖母拜寿啊,怎么得穿的简单?张嬷嬷像欣赏自己得意作品似的打量着睡莲的发髻,坚持不给换首饰。
睡莲扭不过张嬷嬷,只得服从,换上杨妃色十样锦缂丝交领通袖袄,下着月华裙,柳氏从侧面看去,感叹颜家有女已长成,这样的品貌,怕是留不长了。
睡莲和柳氏用完早饭,柳氏去松鹤堂给颜老太太请安。睡莲则只身去了泰正院,给颜渣爹还有杨氏请安。
看到睡莲的品貌打扮,颜渣爹心里稍安欣慰,杨氏面上有些不善。
颜渣爹指着站在一旁一副小大人模样的十一少宁勘说:“今天你和你九姐姐一道去给外祖母贺寿,一定要谨记教诲,和舅舅表兄们相处融洽…。”
无论颜渣爹说什么,宁勘都是恭恭敬敬答一声是,最后颜渣爹补上一句“听你九姐姐的话。”
随着睡莲年纪渐长,颜魏两府渐渐也有了破冰之意,这倒是无关情意,只是睡莲快要了及笄说亲的年纪,和外祖家建立和睦的气氛,也是为睡莲做脸面,否则将来说亲事,人家一打听颜府和外祖家的关系不咸不淡的,终究会对睡莲的印象大打折扣。
所以今年过年的时候,颜渣爹时隔多年,终于带着嫡子宁嗣、庶子宁勘去魏府给魏老太太拜年了,这一次魏老太太的寿宴,颜渣爹也安排性子活泼一些的宁勘陪着睡莲一起去,睡莲从此结束了“独行侠”的日子。
昨晚怡莲还到了来思院寻睡莲说话,直说宁勘从小顽劣,明日还望睡莲多加管束。
其实宁勘在怡莲的教诲和板子胡萝卜加大棒之下已经是脱胎换骨的变了,怡莲说的是谦词,说管束是假,照顾才是真。
不过,和怡莲宁勘这对异母姐弟交好,并非是坏事。
所以今日睡莲和宁勘一起离开泰正院时,睡莲对着怡莲轻轻点了点头,以示安心。
姐弟两个一起去松鹤堂给颜老太太请安,颜老太太看了看睡莲和宁勘的衣着打扮,命彩屏递过一个剔红五福捧寿盒子,说这是给她给亲家魏老太太的贺礼,又交代一句“你们两个早些回来,今晚家里还有元宵家宴。”
姐弟齐声应下,告退。
一上马车,宁勘就从衣袖里摸出一对光头铜人,一按机括,两个铜人就开始在厚厚的地毯上对打起来。
宁勘一脸兴奋说道:“九姐姐!这是我向宁康哥哥磨了好久才借来玩的!宁康说他已经学会这两个铜人的招式了,要我也跟着学,等我也学会了,我们两个就按照这铜人的一招一式对打着玩儿…。”
好吧,睡莲改变了昨晚的判断,宁勘虽然比以前知礼懂事了许多,但是他毕竟还是七岁的男孩,骨子里的好奇活泼还是有的。
睡莲打趣道:“呵呵,你就不怕我告诉父亲吗?”
“不怕,九姐姐也有一个会打拳的小铜人呢。”宁勘笑眯眯道:“宁康哥哥早就告诉我了,哈哈。”
睡莲哑然失笑,好么,被宁康这臭小子出卖了,把自己也拖下水。
说起来,魏府这四年变化极大,和睡莲十岁时第一来祝寿时截然不同了。
依旧是北居贤坊那座二进的院落,只是人口少了许多。
魏家长房长子魏纬中了同进士后,结了一门好亲,媳妇是顺天府通判欧阳大人的嫡次女,魏纬在岳父大人的照应下,外放到南方某小县做了县令,每年的考绩都是上等。
欧阳氏跟随丈夫在任上,还生了儿子。魏大舅母对长媳极其宽厚,并没有往儿子房里塞通房伺候,虽然她内心挂念着儿子一家,但也没有提出将长媳和嫡长孙接回来。
幺儿魏经刚中了举人,在国子监上学,准备三年后春闱。有了长子的婚事做参考,魏大舅和魏大舅母都一致决定暂时不给魏经说亲事,希望他也能在金榜题名后,像哥哥一样得到一门好亲,将来也能有岳家提携。
相比而言,二房就惨淡了许多。
二房十七个庶女,已经有十五个被三百两银子的嫁妆打发出去了,嫁的人家各有不同,比如魏三娘就做小京官填房继室;魏五娘嫁入了商户人家做少奶奶;魏十一娘远嫁外地殷实大地主家,听闻还做起了当家主母;魏十五娘则嫁个天津一个穷举人,听说上街买块肉还要踌躇一番。
以上四个庶女算是比较得宠的,所以嫁的人家算好的,另外十一个庶女就差了些,但是也没有法子,魏家败落,孙子辈还没有崛起,嫁妆又微薄,能说到什么好人家呢?
魏小舅和这群庶女的生母相貌都不错,所以这些庶女都是清秀佳人,看看女儿们逐渐长成,魏小舅心里就有了用女儿换官位前程的想法;魏小舅母则想用庶女换银子,以此来给自己亲生的两个嫡女添嫁妆。
当魏小舅打算送一对姿色最好的孪生姐妹花六娘七娘给吏部某官员做妾、魏小舅母打算把粗通文墨的十二娘“卖”给徽州某个五十九岁的盐商做填房时,遭到了魏大舅和魏大舅母强烈反对。
若真的结下这三门亲事,魏小舅这一房暂时得利,但这绝对是杀鸡取卵的做法!
以后魏纬做了大官也会被人耻笑!魏家后代休想有翻身了日子!
魏小舅不服气道:“我生的女儿,自有我自己做主,大哥大嫂还是别操这个心了。”
魏小舅母在魏大舅母庞大的身形面前,从来都是抬不起头来,她弱弱道:“我点灯熬油般抚养她们长大,如今也是回报我们的时候了。”
看着这对无耻夫妻,魏大舅气的手直发抖,太没有下限了啊!
魏大舅母拦在丈夫面前,呵呵冷笑三声,说道:“你们只管生,不管养,还有脸说是‘点灯熬油’?这十七个庶女,从出生到现在,是用了小叔的俸禄,还是花了悌妇的嫁妆银子?”
“她们吃的穿的,每一个铜板都是从公中支的银子!我和你大哥若不操这个心,不忙于家计,这十七庶女早就冻饿致死!”
魏大舅母的大嗓门掷地有声,振聋发聩,魏小舅母不敢做声,缩到丈夫身后,用胳膊肘碰了碰他。
“她们都是魏家的女儿,自是公中养活。”魏小舅梗着脖子叫道:“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里听说过由大伯和大伯娘做主的?传出去还不被人笑话!”
“没错,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魏老太太得了消息,气的颤悠悠的被两个粗壮丫鬟扶了进来。
魏小舅见向来偏疼自己的母亲来了,心下更是得意,他首先扑过去跪地哭道:“母亲啊,大哥大嫂这是要断了儿子的仕途啊!”
魏老太太挥舞沉香木拐杖,一把将魏小舅打翻在地,一时间,众人错愕在原地不动,魏小舅更是愣了,都不觉得疼。
魏小舅母第一个反应过来,扯着嗓子就开嚎,不外乎是说自己命苦,婆婆偏心。
魏大舅母忙扶着魏老太太坐下,轻轻拍着背,帮老太太顺气,魏老太太喝了半盏参茶,缓过气来,指着魏小舅母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我今天就要出妇,将你这个不孝的搅家精赶出去!”
魏小舅母当即被吓的收了哭声,和丈夫一样愣在地上。
魏老太太是二品诰命夫人,曾经也是京城贵妇圈里的红人,她心里最清楚,一旦孙女做了妾或者做了老盐商的继室,魏家就真的完了。
“你们要记住,哪怕是魏家再败落,这个院子再狭小,你们的父亲也曾经是二品尚书大人!”魏老太太手里的沉香木拐杖剁的地板震动起来。
“你们要把女儿送给人做妾,卖给盐商也可以。”魏老太太冷冷道:“只要魏家宗族将你们逐出家门,从家谱里除名,你们与魏家再无瓜葛,你们想怎么折腾我都懒得管!”
魏小舅夫妻顿时双双瘫在地上,再不敢说什么,一旦他们这一房被逐出魏氏宗族,那么就成了无根飘萍,丧家之犬,京城地界,连一个街头地痞都敢欺负他们。
魏老太太说道:“我活一天,这话就作数一天,我若死了——”
魏小舅和魏小舅母死灰般的眼神又复燃了!
魏老太太绝望的看着烂泥般的儿子儿媳,继续道:“我若死了,你和这个贱妇一意孤行把女儿送人做妾,那么你大哥、族里一个德高望重的长老、还有族长会打开我的亲笔信,开宗族大会,将你们这一房逐出家门!”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还记得兄弟同槽而食的魏家二房吧。
魏老太太是打算断臂求生。
上一章有读者说木有看懂,问我到底谁偷了徐汐的手帕,其实我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是宁珂偷了手帕,想栽赃给魏紫,然后乘机搞掉胎儿以及压在他上头的徐妈妈,结果因为石绿的事情节外生枝,宁珂将错就错,写信给岳母三夫人说徐汐的大错,同时也交代徐妈妈母女的事,借着三夫人的雷霆手段干掉母女,震慑徐汐,宁珂完胜…。如果把这条暗线展开写,又是足足一章,还是留给各位读者一点想象力吧,嘿嘿。
图1,2,3都是睡莲朝云近香髻上的那对累丝嵌宝衔珠金凤簪,和上章徐汐那对有些相似,都是金凤凰站在云台上,只是这个多了花冠,镶宝,各位亲爱的读者,你们比较喜欢那一对金凤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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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魏老太太断臂求生,分家财两兄弟反目 ...
魏老太太前半生富贵荣华,后半生连遭重创,阅尽人生百态,看破世态炎凉。
早在前几年,魏老太太宣布减少开支,魏小舅的俸禄要交一半到公中,如果再要纳妾生子,公中不会出钱养活时,魏小舅着实狠狠闹了一阵,拒绝交一半俸禄,还嚷嚷着大嫂撺掇了母亲来整治自己这一房,整日指东骂西,打狗骂鸡。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魏小舅耍赖不交银子,魏大舅母也不是吃素的,干脆把魏小舅书房里的古董字画搜罗了一半拿出去卖,还振振有词说:“你狠心要妻儿忍饥挨饿的,我做伯娘的可不忍心。”
魏小舅对付不了剽悍的大嫂,改向懦弱好说话的大哥软磨硬泡,谁知这次连魏大舅默默听完魏小舅痛诉大嫂的十大罪状,将一摞账本搬了出来,一本一本的翻给魏小舅看,“…弟弟,你也瞧见了,我每月的俸禄全部交到公中,而你从未向公中交一两银子,但你们这一房每月的花费却比母亲和我们这一房加起来还多,母亲叫你交银子,是想要你知道,过日子不容易,你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应该承担些家计。”
魏小舅那里不知这些?他耍赖道:“你我是兄弟,分什么你的我的,大哥,你不帮兄弟谁帮?”
魏大舅取出一把匕首来,啪的一下扔在地下,说道:“我帮了你几十年,已经是殚精竭虑,不堪重负了,如今只剩下一把血肉,弟弟若再逼,就用这把匕首把我的肉和骨头砍下来熬汤吧。”
从小到大,这个唯唯诺诺的大哥从来不拒绝自己的任何要求,魏小舅大怒,拍案而起道:“大哥被那贱妇夺了心窍,难道不再顾及兄弟情义吗!”
啪!
魏大舅一个巴掌扇过去,气的胡子都哆嗦起来,“贱妇?你把孝顺母亲,教导子女,操持家务,辛辛苦苦忙了几十年的大嫂叫做贱妇?”
“你这等忘恩负义,不知感恩,只顾自己贪享淫乐之人,不配做我兄弟!”
“大哥!连你都不替弟弟说话了,这是要逼死弟弟吗?”魏小舅激愤之下,捡起地上的匕首,锋利的刀刃横在手腕,作势就要往脉上划去。
魏大舅看着因酒色过度,而目光浑浊,眼睛充血,面目狰狞的弟弟,轻轻闭了闭眼,而后缓缓睁开道:“幼时你我一起读书,夫子都说你才华天赋远胜于我,父亲也对你寄以厚望,后来你果然高中两榜进士,我一直以你为傲。可是现在,我希望从来就没有你这个弟弟。”
也不知是震惊大哥说出这等绝情的话,还是想吓唬一下大哥,总之魏小舅手一抖,锋利的刀刃划破皮肤,细线般的鲜血滴落在地上。
纵使弟弟这样黑心肠的人,血也是红的啊,做了半辈子兄弟,魏大舅心下有些不忍,但是想到妻子的难处,魏家的前程,魏大舅还是忍住帮弟弟包扎伤口的冲动,叫两个小厮将魏小舅馋了出去。
魏小舅负伤回院,魏小舅母见丈夫脸色惨白,嘴里大骂魏大舅无情无义,她不敢去大房质问,也不敢去魏老太太那里哭诉,求婆婆主持“公道”,便在自家院子里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伎俩来。
谁知动静传到魏老太太那里,魏老太太派李嬷嬷送来一杯鸩酒、一条白绫、一把匕首——那匕首还带着血迹,正是魏小舅用来自残的那把。
李嬷嬷道:“老太太说了,这三样东西,随便二太太取用。”
魏小舅母顿时傻了眼。
闹过这一阵,魏小舅乖乖的把一半俸禄银子交给公中,魏府本来不多的仆人还裁了一半,本来魏大舅母是要卖掉那一半的,魏老太太阻止了,说道:“还是都放出去吧,魏家早就一败涂地,这会子积点德,希望还来得及。”
最终魏老太太掏出私房将裁下来的仆人打发出府,府里的针线都由十七个庶女亲自动手,甚至还跟着厨房学起了厨艺,魏小舅怕烟火晕坏了庶女们的小脸,锅铲磨糙了双手,将来“卖”不出好价钱,就以心疼女儿的理由求魏大舅母好好爱惜这群侄女。
魏大舅母道:“今时今日,以魏家的门第和她们的出身嫁妆,将来能嫁入的什么人家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女孩儿家,精通针线厨艺,将来在婆家也好有个一技傍身。她们的生母给人做妾,靠的是以色事人,但她们以后无论富贵贫贱,都是要给人做正头娘子的,靠一张好看的脸蛋能在婆家立足?”
魏大舅母怎么也想不到,二房这两滩烂泥真是打算卖女求荣!过不了一年,魏小舅就要送孪生六娘、七娘姐妹给人做妾,魏小舅母则要把十二娘嫁给一个老盐商做填房!
魏老太太只有这么两个亲生儿子,魏小舅再不争气,也是心头上的一块肉,作为母亲,她希望魏小舅即使没有本事承担责任,也能在魏大舅的帮衬下安然度过一生。
可是当魏老太太得知魏小舅不顾家族荣誉,执意要送孙女做妾时,这才意识道幺子已经无药可救!
本来当长孙魏纬中了同进士,结了门好亲时,魏老太太曾经欣喜的以为魏家枯木逢春,假以时日,能够再次长成参天大树!
可是魏纬这个萌发的新芽刚刚长出了枝叶,魏小舅一房却如同蛀虫一样的啃噬着枯木的根部,长此以往,魏家将永无重振之日了!
所以当魏老太太说出若魏小舅一意孤行,便要逐他们这一房出府后,过了几天,魏老太太请魏氏族长和几个德高望重的长老到府一叙,说出了将二房分出魏府的想法。
魏氏族长大惊,因为老母还在,兄弟们很少有分家的,如果二房就这么单独分府而居,外头少不了说闲话,魏小舅的仕途也会受影响。
“我有何尝不知道会如此呢,只是——。”魏老太太长叹一声,将魏小舅一房卖女求荣的事说了,道:“…,事到如今,各位还会觉得我这个不成器的幺儿能有什么前途吗?”
“都说家丑不能外扬,可是我若为了遮掩幺子一个,把整个魏府都拖入水火之中,就连九泉之下的老爷都不能瞑目啊。”
族长和几位长老听到魏小舅要把女儿送给人做妾时,内心已经给他判了死刑,这位曾经的才子、堂堂两榜进士居然堕落如斯了!
魏氏宗族自打魏老爷子官居二品尚书之位后,就再也没有出过什么大官了,如今连魏纬这样的同进士都是奇货可居,岂能被不争气的叔父拖了后腿?
“此等孽子,留他做甚!”魏老太太又将逐出宗族的想法说了,当场将亲笔信交给了这几位,叹道:“之子莫如母,我在一天,他到底有个忌讳,我若死了,恐怕他还是会铤而走险,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不仅祸害他兄弟一家子,恐怕会祸及宗族,到了那个时候,你们就将逐出宗族吧!”
当魏府十五个庶女都出嫁可,只剩下年纪还小的十八、十九娘时,魏老太太请族长和几位长老做见证,宣布大房二房分家。
魏小舅当然是不愿意的,几乎要当场学妇人寻死觅活起来,可是当魏老太太说燕京南城明时坊船板胡同三进的大院、两个旺铺子、南边两个大田庄,并八千两银子都归二房,待字闺中的十八娘和十九娘养在自己跟前,将来嫁妆由公中开支,并且二房未成婚的四个庶子各分给五百两银子做娶妻之资时,魏小舅开始掂量起来。
魏小舅母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她惊叫道:“我们二爷也是嫡出,凭什么族田祖产都没沾边?还有南京的大宅子呢?婆婆,您不能这么偏心啊,二爷是您的亲儿子,咏哥儿也是您的亲孙子啊!”
魏氏族长一拍桌面,训斥道:“好一个不知礼数的泼妇,谁家的分支敢要族田和祖产?这是留给当家人传给后代的!老太太疼惜幺子,将大半家产分给你们这一房,你不仅不知感恩,还挑三拣四不知感恩!此等泼妇,不配做我们魏氏媳妇,迟早有一日,我要开祠堂出妇!”
魏小舅母吓得不敢再说什么,她娘家早就败落了,带着嫁妆回去,哥哥嫂子还不得将她的骨头渣子都嚼碎了去?
魏大舅母站出来说情道:“我这个悌妇有些糊涂,还望族长看在她生儿育女,为公公守了三年孝的份上,饶了她罢。”
魏小舅却叫道:“纵使族长祖产没有我的份,但是南京的大宅子总有我的一半!”
“谁告诉你南京大宅子还在?”魏老太太将手里的拐杖一跺,说道:“坐吃山空这么多年,你房里十几个女儿出嫁,五个庶子成婚,用的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银子?”
此话一出,魏大舅和魏大舅母母心下感谢魏老太太帮他们挽回了颜面,当初卖掉南京大宅子是为了补上小姑魏如眉嫁妆的亏空。
魏小舅和魏小舅母则惊的目瞪口呆,本来以为有座金山等着他们挖掘,可是现在魏老太太却说那座金山早就挖空了。
“这事我们二房怎么不知道?”震怒之下,魏小舅母胆子一壮,居然敢质问魏大舅母,“你们大房瞒着我们把南京大宅子卖了独吞是不是?”
魏小舅也学着后世的咆哮帝马教主的模样,额头到脖子上的青筋胀气似的鼓起来,咆哮道:“哼!这么大的事,都不和我们商量打个招呼,偷偷摸摸的就这么卖了!”
“瞒着二弟是我的主意。”一直保持沉默的魏大舅开口了,“二弟屋里妻妾成群,还不停的纳新姨娘,在外头酒楼里的帐都是挂我的名字,甚至我从国子监回家,还数次在半途上被青楼龟奴堵在街口要花帐。”
“斯文败类!斯文败类啊!”老族长气得捶胸顿足,随侍的小厮忙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苏作白玉雕松鹿纹鼻烟壶给族长嗅着。
魏大舅继续道:“那年迫不得已,卖了大宅子维持家计,若被弟弟得知,还不得变本加厉的糟蹋银子,眼瞅着一屋子侄女侄女年纪都大了,嫁妆聘礼都是要银子的,所以我就瞒了弟弟,好歹给家里这些人留一条后路。”
言罢,魏大舅退了回去,任凭魏小舅咆哮,魏小舅母满地撒泼,再也不发一言。
分家文书终究在老族长的主持下写成了,念一遍给魏老太太听,确认无异后,几位长老和魏大舅、魏小舅都签了名字,当场交割文契财物。
魏老太太木然的看着魏小舅和魏小舅母贪婪的目光,从那一刻开始,这一团脓血算是从魏家挖出来了,这一房人马上就要搬到南城船板胡同三进的大院子里单过,大房一家算是得到了解脱,魏纬也不会被这个无耻的叔父拖累,魏家复兴有望。
可是为什么,心里比预想的还要痛苦百倍呢?魏老太太整整半月都没有开口说话,老爷子造的虐什么时候才能还清?
作者有话要说:魏家是那种枯木逢春慢慢复苏的家族,希望我能把握好这个家族的命运。
图为族长手里的鼻烟壶,清乾隆时期的作品,去年北京歌德拍卖价是109.25万人民币。
用珍稀罕见的玉石雕琢而成。玉石莹润,乃和阗籽玉之质也。扁瓶形,一面雕一只鹿呈下山姿态,背景为山石之中有一颗青松挺拔俏丽,恰为绿色石皮巧作。 孔子赞叹道:“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雕也。”松树耐寒在严冬之下,松树的针叶也不脱落。长青不老,恒苍劲挺秀而言年,人们赋予它意志刚强,坚贞不屈的品格;鹿为长寿之瑞兽,《瑞应图》称,如果帝王为政,没有缺失便会有白鹿出现,是国泰民安、政通人和的吉祥之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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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魏家二房父子同槽,颜家七房喜迎贤妻 ...
魏小舅一房搬出魏府,住在燕京南城三进的大宅子里,魏小舅自由了,首先就是添了两个美妾,升级自己庞大的姨娘团队。
轮到魏小舅母自己当家作主,很快感觉到居家过日子不容易,懦弱的她不敢约束丈夫流水似的花银子,就三天两头跑到北城北居贤坊找大嫂婆婆哭诉。
早在意料之中,魏老太太和魏大舅母静静的听着,有时候劝一阵,有时候把魏小舅叫回来骂一阵,魏小舅稍有收敛些。
直到去年腊月,魏小舅母为了吞掉一个庶子的五百两老婆本,居然将庶子送给人做了上门女婿!魏老太太气的一病不起,病情极其凶险,连外孙女睡莲都赶过去侍疾了好些天。
从此,北城魏府大门不再对魏小舅母敞开,本来磨的只剩下一层纸的情分也消弭殆尽。唉,再血浓于水的亲情,也经不起魏小舅和魏小舅母这样的挥霍。
所以正月十五魏老太太六十四大寿,睡莲和宁勘到了魏府时,魏小舅一家带着寿礼赴宴,魏小舅母脸上的笑容都不太自然——魏小舅干脆连笑容都没有,脸色低沉的不像是来贺寿,反而是一副死了老娘的模样。
宁勘已经是七岁的男孩子了,所以在内院给魏老太太磕完头,接了魏老太太赏的一把状元及第金馃子后,就由魏四少魏经引到外院喝茶说话聊人生聊理想去了。
魏经今年十八岁了,在国子监读书,和宁佑还是同窗,他和七岁大的宁勘当然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可是今年颜渣爹破天荒的给魏老太太拜年,并且还问了魏经的功课,而且还一一指点,魏经对这个姑父“仰慕”已久,如今得了这条门路,那里肯放过?自以魏经对宁勘这个小孩子也不敢怠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