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念克制的从他身上退了下来,有气无力的靠在墙上, 喘着粗气说:“你接电话吧。”
“等会儿。”他说完,又再次对她上下其手。
扔在地上的手机又嗡嗡嗡的响了起来。
……没完没了还。
钟念推了推他:“接吧。”
她弯下腰,把掉落在地的衣服捡了起来重新穿上。
梁亦封满脸不耐的站在原地喘着粗气。
钟念顺便捡起手机,浅笑着递给他,低声说:“先接电话,这个时候打电话给你, 估计是什么要紧事。”
梁亦封把衣角从裤子里扯出来, 深吸了口气:“嗯。”
他接起电话,语气很冷:“喂——”
吓得对面的人抖了抖:“三……哥……”
“说话!”梁亦封语气不耐。
钟念穿好了衣服,坐在换鞋凳上拖鞋,听到他说话的语气,忍不住想笑。
她抬头, 刚好看到他衣衫半露, 露出左胸口处的文身。
医院里那些护士的话还由言在耳, 钟念眯着眼, 想要仔细看清楚那个文身的具体形状。但梁亦封转身的动作很快, 他拉着衣服想要扣上纽扣,一只手拿着手机, 另一只手扣纽扣。
钟念在原地怔了怔, 到底是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
她起身上前, 轻声说:“我帮你扣上。”
梁亦封松开手,专心的和沈放打电话。
钟念的手指搭上白色的纽扣,她低眉敛目,在扣纽扣的时候不经意的掀开他的衣服,那个“心脏”形状的文身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一起出现在她的视线里的,还有——今心,这两个字。
像是电影画面一般,钟念的脑海里闪过好几个画面。
最后定格的那一幕,是她家那个拿错了的行李箱,行李箱上刻了两个字——今心。
她不是单纯幼稚的人,不相信有那么多机缘巧合,这座城市或许真的存在今心这个人,但这个“今心”是绝对不是拿错行李箱的人。
而且今心、今心……
上为今,下为心,是为念。
钟念很快就回过神来,她眼眶微湿,帮他扣好衣服纽扣。
继而转身拿起自己的手机,想要拨电话出去,但纠结许久,仍旧是放下手机,当做没事发生过一般。
梁亦封很快就打完了电话,他看向她:“把鞋子穿上。”
钟念问:“怎么了?”
梁亦封:“找到人了。”
钟念边穿鞋边问:“进我家的人吗?找到了?”
梁亦封:“嗯。”
钟念按了电梯,两个人一起进去,下楼。
梁亦封说:“人在沈放那儿,我们过去看看。”
钟念:“好。”
梁亦封的车开的很快,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沈放住的别墅区。
下车以后,就被人带到了沈放家的车库里。
车库里只开了一盏灯,沈放在外面玩着手机,时不时的拍一下身子,这个季节多的是蚊子,他还穿着短裤短袖,在等梁亦封过来的时间里,身上多了不少个包。
一见梁亦封来了,他腆着笑过去:“嘿嘿,三哥,你来了。”
梁亦封没给他好脸色看:“嗯,人呢?”
沈放:“在里面,进去看看吧。”
梁亦封和钟念对视一眼,然后走了进去。
车库里有个人被绑在柱子上,身上的衣服泛黄,还有着明显的鞋印子,穿着质朴,脚上穿着双布鞋,一走进,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味。
钟念走进去,仔细的看了眼这人,惊讶:“这个是不是在医院闹事的人?”
梁亦封不太记得:“哪个?”
“就我去医院谈消防演习流程那天,遇到的医闹。”钟念的记忆力明显比梁亦封好太多,她对于人和事的记忆向来很好,“你还记得吗?”
钟念这么一说,梁亦封也有了点印象。
梁亦封走过去,他实在是嫌脏,用脚踹了踹他。
那人似乎是喝醉了酒,此刻对梁亦封嘿嘿嘿的傻笑。
“……”
梁亦封看向沈放:“什么情况?”
沈放走过来,说:“据说是在医院被嫂子给揍了,一时不解气,就跟踪嫂子,后来发现嫂子住的地方保安不是很严,而且是指纹锁,一下子就解锁了……喂,嫂子,你怎么就用指纹锁呢?那玩意儿巨垃圾你知道吧。”
钟念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不过是在医院让他失了面子而已,何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呢?
梁亦封扫了沈放一眼:“废话很多,闭嘴。”
沈放乖乖合上嘴。
梁亦封看向钟念:“你准备怎么处理?”
“报警吧。”钟念说,“让警察处理吧。”
梁亦封几不可查的蹙了下眉:“警察的处理,大概就是关几天,然后再把他放出来。”
钟念扯了扯嘴角,没什么笑意的笑了下:“还能怎么样呢,总不可能让他赔钱啊。”
这人一看就没什么钱,即便真叫他赔钱,估计也是无赖般的赖账,然后——在不知名的某天,再一次展开报复。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钟念想,这世上还是这条命最重要。
沈放“啊”了一声,挠挠头:“三哥,真报警啊?”
梁亦封在钟念面前似乎很少做主,她说什么,他都依。
就如此刻,他轻哼一声:“嗯。”
沈放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在他来之前,沈放都做好了给他递刀的打算了,或者递棍子也行,医生这职业没什么优点,唯一一个好处大概就是,知道打人哪儿不见伤,却又疼的窒息。
结果没想到,梁亦封竟然云淡风轻的说,报警?
没听到他的回应,梁亦封扫了他一眼:“报警。”
沈放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再三追问:“真报警啊?”
“嗯。”
“……行嘞。”
·
这件事就这么被解决了。
只是钟念暂时也不会搬回那边住了,既然已经搬到了梁亦封这里,那就在这里好好的待着,那边的房子照租,万一哪天她和梁亦封分手了,至少还有个地方可以给她安身立命。
是的,即便两个人才开始没多久,在普通情侣的热恋期里,钟念的脑海里,依然觉得某天她和梁亦封会分开,或是不欢而散,或是和平分手。
爱情本身就捉摸不透,能白头到老当然是最好,但世上哪有那么多白头到老,多的是好聚好散罢了。
隔天她就去电视台上班了。
电视台的工作压力比报社的要多得多,每个人都跑新闻,每天在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来回奔波,为了电视上的出镜时长和时间点而努力。
钟念反而更喜欢这样的环境,只不过某人对此颇为不满。
钟念在外的时间越来越多,忙的时候都不怎么回家。
梁亦封原本以为自己的工作是算得上忙的,没想到她比自己还忙。
于是每每她回家休息的时候,他在床上折腾她的时间就延长了许多,次数也比以前来得多,晚上来几次,上班之前还要来一次。
钟念对此哭笑不得,总觉得他像是个吃不到糖的孩子,一摸到糖果,便撒不开手。
后来苏花朝也发现了不对,“你怎么看上去这么憔悴啊?”
钟念无奈的看了她一眼。
苏花朝啧了一声,“你让他节制一点吧。”
钟念幽幽的说:“说了,没用。”
苏花朝心有余悸的点点头:“毕竟是梁亦封啊。”
钟念当时敷衍一笑,心不在焉的想,如果他胸口的“今心”真的是“念”,如果行李箱上的“今心”也真的是“念”,那他这么多年,是不是一直在等自己?
钟念越想越后怕,越想越心慌。
她最怕这种无声无息的付出,这让她心里会有愧疚感。
像她这样没心没肺的人,哪里值得他这样的等待呢?
而且……
梁亦封那么讨厌等待,怎么可能等她?
等一个看不见的未来,等一个归期不定的人,不像是梁亦封会做的事。
钟念就这样慢慢、慢慢的安慰着自己。
她的潜意识里,仍旧是害怕有人这样的爱自己的,毕竟她这样的人,给不了对方同样的爱,不平等的爱情,到最后会碎的不堪一击。
只是也来不及她多想这些,七月底,南城的台风季彻底来了,紧随其后的是特大暴雨。
暴雨席卷了整座城市,下水系统在暴雨面前像是失效一般。
刚开始的暴雨众人都以为是台风季带来的暴雨,然而连续下了两天之后,下水系统彻底崩溃,南城机场停运,高铁站和火车站也停运。
大雨瓢泼,低处的房子一楼已经积水,部分小区因为年代久远,电路老化,出现了停水停电的状况,生活垃圾在城市街道随处可见,污水席卷了这座一线都市。
梁亦封和钟念恰逢都休息,然而一个电话打过来,两个人都回到工作岗位。
暴雨路滑,车子失灵导致许多人出现车祸;原本下雨天的状况就很多,此刻更是事故多发,医院人手不够,原先轮到休息的医生全都叫回。
电视台需要跟踪报道这次暴雨带来的影响与后果,每个人都带了一个摄影师,在这个城市的几个交通要塞地进行实时的新闻播送。
在前往采访地之前,摄影师准备驱车前往,然而地下停车场内,积水已到小腿肚处,外面估计水位更深。
摄影师年纪比钟念大一些,平时喜好健身锻炼,身材宽厚,他扛着摄影机,问钟念:“走过去可以吗?”
距离采访地有三公里的距离,不远,但是暴雨加狂风,使得在外行走都颇为困难。
但钟念咬牙:“可以。”
摄影师傅挑了挑眉:“行,带一次性雨衣了吗?”
“没。”
“我包里有,拿着。”他背了个很大的包,从里面取出两件一次性雨衣,一件给钟念,一件自己穿。
钟念手脚麻利的穿好雨衣,拿了根皮筋把头发扎在脑后,撑着雨伞,就往采访地走去。
暴风雨拍打着她,她艰难的在齐腿深的水里走。
分明是下午的时间,天空却阴沉的可怖,宛如黑夜一般。
为了准时赶到采访地,钟念和摄影师没有一丝的停留,快速的赶到采访地。
钟念的采访地已经临近郊区,然而这是南城的交通要塞地。
十字路口,一处再走几百米便是高速公路;一处通往乡镇;另外两处都是到市中心,而且在十字路口下车,往前走五百米就是地铁站。
这里在平时就交通事故多发,更遑论此刻。
钟念赶到的时候,正好遇到了一起交通事故。
她和摄影师小跑着赶过去。
在风雨雷电中,刺眼车灯闪过,警鸣声和救护车的声音纷纷响起,救护车停了下来,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车上跳了下来。
钟念站在一旁,借着混沌天光一下子就看到了从车上跳下来的那个人。
大雨落在她的眼前,四周环境嘈杂,车鸣声不断,而那人像是救世主一般把困在车子里的人拉了出来,几人把出车祸的人抬上担架,钟念在人群中看着这一切,摄影师拿出摄影机记录着。
雨越下越大,救护车似乎下一秒就要关闭。
突然,有人从车上跳了下来,往钟念这边走。
他直直的站在钟念面前,他带了口罩,眼镜下的眼睛如墨一般漆黑,直勾勾的盯着她,眼里似有担忧。
救护车里有人在催他:“梁医生!时间不多了!”
梁亦封看着钟念,因为带了口罩声音有些许的闷:“来工作?”
“嗯。”
“注意安全。”
“嗯。”
钟念撑着伞,点头应道。
梁亦封叮嘱完,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的留恋。
钟念突然叫住他:“你也要注意安全。”
梁亦封步履停顿,没有转过身,雨淅淅沥沥的往他身上砸,他突然伸手,朝她晃了晃。
钟念看着他的背影,莫名的眼眶发热。


第49章 ZhongNian
等到救护车驶离之后,钟念马上跑到不远处, 进行采访报道。
风吹着一次性雨衣呼呼作响, 钟念脸颊两侧的碎发被吹进她的头发里,她有条不紊的拂过碎发, 吐字清晰、字正腔圆的描述这场暴雨带来的车祸。
录好之后,两个人找了家就近的咖啡馆坐下。
摄影师把录好的视频发过去,钟念目光紧盯着外面,生怕遗漏一丝可供采访的新闻。
难得有休息的时间,摄影师问她:“刚刚那个,是你男朋友吧?”
钟念微微的点了下头:“嗯。”
“一个医生, 一个记者, 谈恋爱挺累的吧?”
钟念想了想,说:“还好。”
真的是还好。在一起的时候,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他们两个最多的交流还是在床上。梁亦封和钟念的性格注定了他们的相处方式是沉默的、寡言的,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的沟通本就很少, 不在一起就更少了。
钟念倒是还记得苏花朝的提醒, 也有经常联系梁亦封, 但十次总有四五次是联系不到的, 外科医生终究是忙的。
梁亦封也是, 给她打电话,接的时候比不接的时候要多。
但即便接到了电话, 沉默也远比对话要来的多。
师傅笑了下:“你这样的性格, 其实不太适合做记者。”
他干这行有十年了, 哪些人适合、哪些人不适合,一眼就能看清楚。钟念这人太沉默,不喜欢交际,也没什么人情味,评价一件事情的时候,冷冷清清的,没什么情绪,这或许是好的,但在电视台,不行。
电视台这地方,里面的东西多着呢!
你钟念一没背景二没手段,说实话,走不远。
钟念不置可否的笑了下:“或许吧。”
一直以来,她接受的褒贬都不一样。
有的人觉得她天生适合吃这碗饭,有的人觉得她不适合,但无论适不适合,她都要在这条路走下去。
爸爸说了,记者是个很崇高的职业。
她的父亲就是一名很好很好的记者,钟念也会当一名很好的记者。
见她没有聊天的欲望,师傅扭头看向窗外。
乌云蔽日,铅灰色的云像是压在树梢一般,仿佛多看天空一眼,呼吸就变得困难几分了。暴雨狂下,马路上的水止不住的流,此刻车辆已经没有往日的一半,外面的行人寥寥,似乎大家都知道了这场暴雨带来的是一场灾难一般。
这座城市,俨然陷入了一场灾难当中。
钟念和师傅在咖啡馆里解决了晚饭。
师傅叫刘奇,四十多岁的年纪,很健谈,见没什么事情,吃完饭就和咖啡馆的老板闲聊去了。
钟念看着窗外,阴森可怖的夜笼罩着大地。
马路两旁的路灯闪烁,在阴雨天,灯光雾蒙蒙的,雨帘在灯光下清晰浮现。道路两旁的樟树被风吹得枝桠扭曲,树叶被卷的满地都是。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
钟念看到一辆车失控,飞速的向十字路口飞驰而去,而车前方的红绿灯处,醒目的红色亮着!前方分叉路口,有几辆车正穿越马路而过,猝不及防的一辆车闯了过来,雨天刹车并不好控制,车轮打滑。
一瞬间,五六辆车在交叉路口相撞。
连锁反应导致后面排队等待过马路的车全部停下。
一串的尖锐刹车声响起,划破了南城的上方天空,与此同时,钟念的眼前一亮,几秒之后,振聋发聩的雷鸣声响起。
像是一场天灾与人祸之间的较量。
钟念快速拿起手机报警,在接通电话之前,她喊住在前台悠闲聊天的刘奇:“出车祸了,赶紧走。”
刘奇顿时收起笑意,快步走过来,双手拿走自己的双肩包,搭在背后,一只手架着摄影机,一只手撑伞走出去。
因为害怕出事,两个人都没有脱雨衣,因此也节省了许多时间。
两个人快速的下楼,钟念镇定而又清晰的描绘车祸地点:“在大成路和城西路的交叉路口,有十几辆车连环相撞,具体的情况还不清楚,这里路况崩溃,建议马上过来处理……人员伤亡情况现在还不清楚——”
她还没说完,就看到不远处的天边又是一道闪电。
她快速的掐了电话。
没几秒,轰隆一声雷鸣,眼前的樟树就被雷给劈成两半。
钟念心有余悸的看着手里的手机,幸好她电话挂的快……
她取出话筒,和刘奇对视了一眼,两个人跑到前方进行报道。
十字路口处十分混乱,交汇处五六辆车都撞翻了,其中还包括一辆运货的卡车。
暴雨肆虐,水位越来越高,在车里等待的人都不敢坐在车里,生怕一个车椅熄火,便顺着地势往前滑去。
所有人都走了出来,或指着这车祸谩骂,或责怪这该死的破天气。
钟念冷静的找好角度,开始报道:“感谢主持人,我是钟念,我现在身处……”
在她说话的瞬间,警笛声和救护车的声音响了起来,马路上堵得慌,而且一时半会儿也疏通不了,救护车从上面开,正好停在了钟念的面前。
两辆救护车停了下来,从后来下来一堆医生护士。
钟念收起话筒,在一堆白大褂中寻找着梁亦封的痕迹。
……没有他。
刘奇走了过来,抹了把脸:“找男朋友呐?”
钟念看着他:“没有,通知那边了吗?”
“通知了,那边说明天发,早间新闻。”
“好。”
刘奇往车祸现场看了下,“估计一时半会儿,这边的路都堵着,这雨太大了,叫拖车估计都得很晚才能过来。”
又是一阵狂风刮过,带着雨刮了进来,分明是七月,却冷的像是秋末一般。
钟念双手撑伞,眯眼说:“谁知道呢。”
刘奇看了看表:“明天的已经搞定了,怎么说,下班吧?”
钟念想了想,点头:“好。”
刘奇说:“我家就在这片,你呢,住哪儿,我送你过去。”
钟念恰好在人群中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她拒绝他:“不了,我和我朋友一起。”
钟念拿起设备就往人群中走去,她挤进人群里,短促而又快速的喊出那人的名字:“梁昭昭。”
正爬上车的梁昭昭回头看了过来,见到是钟念,她惊喜道:“嫂子!你怎么在这儿?”
钟念扯了扯嘴角,“你要回医院吗?”
梁昭昭:“是啊。”她眨了眨眼,快速的反应过来,“嫂子,你先上车。”
钟念撑着把手跳了上去。
下一秒,门被合上。
救护车里的担架上躺了一个人,应该是从车祸里救下来的。
脸上都是血,一只腿似乎是断了,腿上有着斑驳的血迹,整个身子似乎是在水里泡过似的,湿哒哒的,把担架都上的白布都染湿了。
钟念坐的很远,梁昭昭也来不及招呼她,说:“嫂子,我哥发烧了好像,你待会去看看他。”
钟念蹙眉:“他发烧了?”
下午看到的时候都挺好的啊。
梁昭昭说:“他有点发烧,所以是我过来的,本来是他过来的。”
钟念想问她严不严重,但见她忙于手上的事,钟念就把话憋了回去。
急诊大厅人多,哭声喊声,乱做一团。
梁昭昭推着推车送人进了手术室。
钟念目送她离开,转身,往楼上走去。
她边走边拿手机给梁亦封打电话,电话还是没有接。他工作时间原则性极强,不接私人电话,若是看到来电,也是掐了,等到休息时间再逐一回复。
钟念收起手机,坐上电梯,上楼到梁亦封的办公室找他。
然而办公室里也没有他。
她抓住一位医生问:“请问,梁亦封呢?”
办公室里的医生也都认得钟念,知道她与梁亦封的关系,忙不迭的说:“他在给病人做手术,大概还有半个小时的样子,你现在这儿等一会儿吧。”
钟念问他:“他在哪里做手术?”
医生指了指方向:“就在楼下的手术室。”
钟念:“谢谢。”
她冷淡的收回视线,往走廊尽头的手术室走去。
手术室外有人等着,大概是病人家属,双手紧握,焦虑急躁的模样,在走廊处来回走动,心态不安。
手术灯亮着。
钟念靠着墙壁耐心等候。
她等人的时候非常专心,等便是等,等待的时候心无旁骛,绝对不会做任何其他的事情。
半个小时以后,手术门打开。
有人被推了出来,走廊处的家属围了上去,钟念贴着墙壁张望,没发现梁亦封的痕迹。
护士认出了她,拉下口罩说:“梁亦封从另一个门出去的,你可以去办公室等他。”
钟念朝她道谢。
转身又往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就在楼上,她没坐电梯,走到消防通道处,打开门。
刚巧就与从另一个出口过来的人撞了个照面。
他里面还穿着绿色的手术服,或许是因为工作太久,没有休息,眼底一片乌青,双眼倒还是如往常般清明。
钟念停下脚步,看着他。
梁亦封捏了捏眉心,轻叹一声:“大晚上的,做梦似的。”
他阖上眼,又睁开。
定睛一看,发现不是错觉。
眼前的人,确实是钟念。
梁亦封扶了扶镜框,朝她伸手:“过来。”
钟念走了过去,搭上他的手,下一秒,就被他拉进怀里。
他身上还有很明显的消□□水味儿,略有点凉意的指尖和她的十指相扣。
梁亦封的下巴蹭了蹭她的头发,轻声呢喃:“还以为是梦。”
钟念说:“不是。”
梁亦封:“怎么突然过来了?”
“想你了。”她说。
消防通道里安静的落针可闻。
钟念推了推他,“怎么不说话了?”
梁亦封松开手,低眉看她,薄唇紧紧的抿着,好半晌后,他说:“我是不是说过,让你不要来找我。”
“是。”可她忍不住。
戏演三分,情入九分。
钟念不得不承认,她对梁亦封的感情,每日递增。
梁亦封无奈的叹了口气:“要不是我今天动了六台手术,你今天……”
他嚇笑一声,把后半段话说下去,“别想好过。”
钟念无声的笑笑,然后踮脚,在他的下巴上咬了一口。
梁亦封:“什么意思?”
钟念说:“没什么意思。”
她摸了摸牙印,说:“就想这么做而已。”
很多事,没有缘由,只是当下的此刻,就想这么做而已。
好比我在人群中寻找你,好比我来医院找你。
没有缘由,只是想这么做,仅此而已。


第50章 LiangYifeng
梁亦封在医院有两个办公室。
一个是大办公室,他的桌子在最角落;另一个是个单间, 就他一个人。其实那个单间的办公室也不属于他, 是他的博导的办公室。梁亦封的博导是主任,今年去国外进修去了, 所以让这个洁癖严重的爱徒到他办公室来待着。
钟念跟在他的身后进去,门合上之后,她说:“有体温计吗?”
梁亦封以为是她要用,从抽屉里拿了个体温计出来递给她。
她没接,看着他,说:“你量一□□温。”
梁亦封蹙眉:“我又没生病。”
钟念说:“梁昭昭和我说你发烧了。”
梁亦封心里暗骂, 梁昭昭这大嘴巴。
钟念催他:“快点。”
梁亦封扯开领口, 不情不愿的把体温计夹在腋下。
钟念踮起脚跟,手背试探了下他额头的温度,和自己的比对了一下,发现差不多,希望没有发烧。
梁亦封坐在椅子上, 头仰着, 抵着墙, 脸上毫无血色。
钟念坐在他身边, 低声说:“今天很忙吗?”
“嗯, 做了六台手术,估计晚上还有, 今晚估计车祸挺多的。”
每每雨季便是如此, 车祸多, 导致医生加班加点、连休息的时间都甚少,而且医生没有选择,只能接受每一个病人,完成每一台手术,治好每一个人,救回每一条命。
梁亦封伸手揉了揉脖子,长时间的工作令他的嗓音嘶哑:“你那边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