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你对我有诸多戒备。”她轻轻晃动着身子,打算让孩子止住哭声,可是仍啼哭不止。
“苏贵人是多心了。”我悻悻一笑,随意回了句。
苏思云立刻抬头想说些什么,突然间,孩子的哭声遏止,苏贵人身后的奶娘大叫一声,“大皇子!”
这一声吸引着我们的目光急速凝聚在怀中那个孩子脸上,只见一团黑气正悄然蔓延在孩子的脸上,顷刻间已弥漫一脸,而孩子那双水汪汪的眼睛也渐渐合起。
“快……快传太医。”苏思云的脸色惨白一片,刹那间变死灰,顿时,长生殿陷入一片混乱。这一切的一切像极了当年我亲手拿掉静夫人孩子的那一幕。
太医与祈佑几乎同一时间赶到寝宫,而太医只是稍看了一眼孩子,便沉痛的摇头,“皇上,贵人,大皇子已无力回天。”
“你说什么?”苏思云厉声尖叫,凄惨的声音骇到所有人的心中。
“是剧毒,蔓延的实在太快。”太医哀叹一声,紧接着苏思云便放声大哭,泪涕不断外泄,而她的手却是紧紧搂着孩子那渐渐僵硬的身子,沉溺于哀痛的情绪当中。
看着此情此景,我终于明白了,原来她召我来就是为了演这一场戏。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苏思云竟连自己亲生孩子都能牺牲。如今,一些矛头都指向于我,我当然是百口莫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可我并不在乎他们信不信,我只在乎祈佑信不信。
“是她……是她害了我的焕儿……是她。”苏思云一个回神,勃然变色,怒目切齿的将所有矛头对准我。
在场所有奴才皆冷抽一口气,数百双质疑的神色开始扫视着我,包括……祈佑。
浣薇见此情形‘咚’的一声跪倒在地,朝祈佑大喊,“不是的,主子虽然抱过大皇子,但是她绝对不会对大皇子下毒手……皇上明鉴……”
祈佑紧紧握拳,一步步的朝我走来,冷漠之气充斥全身,与我对视许久,却始终不发一语。
“皇上……你快来看看焕儿……最后一面。”苏思云低声哭泣着,不断唤着祈佑过去。
祈佑闻声立刻转身,我却伸手用尽全力握住了他的胳膊,“我想解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祈佑用力气将胳膊抽回,“够了!”说罢,头也不回的朝苏思云走去。
根本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将手抽回,而且用了那么大的力气,我脚底一个重心不稳便狠狠的向后仰,直接摔在地上。看着他一步步的朝我远去,似乎急着想看纳兰永焕最后一面。而我的下身开始疼痛、麻木,一阵冰凉之感由下身划出。我的冷汗一滴滴的掉落,痛到我连叫喊的声音都没有。
直到浣薇一声,“主子……血……血……”她冲上前将我搂在怀中,泪水汹涌如洪倾洒。
才走出几步的祈佑闻声霍然回首,怔怔的呆立在原地看着跌在地上的我,呆住了。许就都不曾说一句话。
只见血沿着我的下身开始弥漫,殷红的一片将我的裙角染红,所有人都被这出人意料的一幕惊呆了,瞠目结舌的看着。
“孩子……救……我的孩子……”看着所有不动声色的人,我近乎绝望的用尽自己的全身力气喊道,“纳兰祈佑……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他猛然回神,立刻朝太医嘶吼道,“你干杵在那做什么,快救人,快救孩子……”
太医被祈佑那疯狂之色骇了一下,手中的药厢一个没拿稳摔在了地上,巨大的回响声惊了所有人,他们冲上前七手八脚的将我由地上抬起,往苏思云的寝榻而去。祈佑大步跟在其后,我仰头对上他那双愧疚、心疼、自责的目光,我的泪水沿着眼交滴落。
这个男人……就是我馥雅爱了七年的男人,这个男人……就是我馥雅甘愿为他牺牲一切的男人,这个男人……就是如此一次又一次伤害我的男人。
“皇上!”苏思云在原地朝祈佑大喊一声,“您……不要臣妾了?焕儿……也是您的孩子啊!”
祈佑的步伐僵了一下,回首睇了一眼面如死灰的孩子,毅然转身,随我而去。
躺在苏思云的寝榻之上,听着太医当着我与祈佑的面前说,这个孩子,已无力回天。我依旧如此平静……怔然盯着祈佑的侧脸,我的心很疼……我防着所有后宫的宫嫔却始终没有防过祈佑,原来这就是天意,天竟然连我与连城最后一丝骨血都不留给我。
当祈佑黯然回首望着床上的我时,我哭了,“祈佑……你知道吗,一个时辰前……我还在为这个孩子取名呢。我想,女孩的话,就叫纳兰承欢,男孩的话就叫纳兰忆城。”
“纳兰?”他的眼眶有些微红,在听到我这句话时有那一刻的不敢置信。
“是的,你不是说……会将这个孩子当你的孩子疼吗?所以我要带着孩子留在你身边……”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不断的划落,我强忍着全身的疼痛继续道,“本想等这个孩子出生后再告诉你我的决定……但是没想到……这个孩子,竟如此薄命……”
祈佑立刻冲到寝榻边,紧紧将我拥入怀中,“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靠在他的怀中,我依旧没止住自己的哭泣之声,只是伸手回拥着他,“我不怪你……不怪你……”
“留下来好吗?我们会有我们自己的孩子……以后我们的孩子就叫纳兰承欢……纳兰忆城……好吗?”他的声音也开始哽咽,声音中有微微的颤抖。
我郑重的说了一个字,“好。”
我一定会留下来的,一定会。
直到深夜,待我的身子稍稍有些好转便由长生殿转移回昭凤宫,祈佑本是要陪我回宫的,我却要他留在长生殿陪苏思云。他犹豫再三也抵不过我的坚持,留在了长生殿陪她。但是我知道,即使他留在苏思云身边,心中仍会牵挂着我。由刚才祈佑随我而去就能看出,苏思云在祈佑心中的真正地位,如果祈佑真爱苏思云,一定会留下陪这样一个丧失孩子的母亲,而不是随我而去,担心一个怀着他人孩子的女人。愧疚也好,心疼也罢,这个孩子终是经他之手才会黯然殒去的。我要他一辈子都记住,这是他欠了我的。
所以,他对我说,关于大皇子的死,他不会向任何人追究。他终究是在怀疑我吗?还是又一次的布局阴谋?
那夜我躺在榻上再一次吐血,嫣红倾洒了满床的被褥,触目惊心。才端了满满一盆热水进来的浣薇一见此景,双手一抖,连盆都无法端住,“哐当”一声摔在地上,水洒满了一地。
“主子……你咳血了……”她猛的冲上前来,跪伏在床榻之下。
我看着她焦急的样子,手紧掐住她那只有雪白的帕子正为我拭唇角血迹的手,“是不是你……浣薇……是不是你!只有你碰了那个孩子……”
浣薇的眼眶红肿,似乎经过一番大哭,而今我一番质问,泪水再次滴落,“对不起……主子……奴才没有想要害您,更没想到您的孩子……奴才真的没有想要害您……”
握着她的手开始颤抖,泪水弥漫了眼眶,我没想到,真的是浣薇。我是如此信任她……而她却出卖了我,我冷冷的笑道,“是我错了……这个世上怎会有第二个……云珠。”是我傻,竟傻到将她当作第二个云珠,但浣薇终究是浣薇,怎么可能变成云珠呢?
浣薇听到此,脸色惨白一片,“浣薇一直将您当作自己的主子,从来不想去伤害您。但是……奴才这次真的是身不由己……”她手中沾染血迹的帕子飘落在床,我松开了她的手腕,将那方帕子拾起紧撰手心。
“大皇子死的时候……那满脸黑气,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因为连城死前,与他一模一样。浣薇,那毒是连曦给你的吧……真狠,真狠。”我的脑海中匆匆闪过大皇子与连城死前那一刻,脸上所有的症状,何其相似?
“他们说……主子你知道的太多,绝对不能再留你于皇上身边,否则会坏了他们的大事。所以我们利用大皇子嫁祸给你,让皇上赶您离开。奴才真没想到会害了您的孩子……他竟将您推开……”浣薇匍匐在地,不断的磕着响头,‘咚咚’之声不断回响格外刺耳。额头上也被磕破,血沿着额角划到脸颊。
看着她如此,我笑了起来,泪水随之滴落,胸口压抑,“知道吗?十五岁,我经历了丧父之痛,丧母之痛。二十二岁,我经历了丧夫之痛,丧子之痛。到如今,我还有什么理由继续活下去呢?永远没有什么能比那四痛还要痛的。”拿着带血的帕子将自己脸上的泪痕抹了去,继续道,“纳兰永焕虽不是我的孩子,可他却是无辜的小生命,他还在襁褓之中,他什么都不懂。你们怎么能忍心残害这样一个孩子?人说虎毒不食子,苏思云作为母亲,真的忍心如此对自己的孩子?”
浣薇蜷曲身子,泪水滴滴溅落在地,蔓延了一块又一块的水迹,“苏思云根本不知道我们会害她的孩子。上头吩咐给她的任务,只要请你去长生殿,我们有个计谋能将你驱逐出宫。”
一听到这我便笑的更开心了,高兴到能支撑着自己的身子下床了,浣薇怔怔的看着我,泪水依旧滴落。我看的到她眼中的真诚,那是难以做假的担忧,我跪下身子与之平视,“好呀,苏思云想要害我,现在把她自己的孩子给害了。”我不禁笑了出声,眼泪也滚滚而落,“为什么,我知道你们要对付祈佑……我没有插手,我只想把这个孩子安全生下来。只要生了下来,我就会离开,会走的远远的。为什么你们就是不放过我!为什么!”我的声音如斯凄厉,紧掐着浣薇的双肩不断的摇晃着,哭喊着。
“对不起……对不起……”浣薇不断对我说着对不起,不断的道歉。
“只有三个月啊……三个月你们都等不了吗?”我双手无力的由她肩上划落,“你不能体会,亲眼看到一个已经成形的死婴由我腹中引产而出的感觉……那是我的孩子!”
心婉和莫兰许是听到我的哭喊之声匆匆闯了进来,“主子怎么了?主子!”
她们两人将瘫坐在地的我扶起,重新搀扶回床,将我安置好。我木然的凝望着锦帐,头深埋衾枕,泪水无声的划落。我太懦弱了,总是顾忌左右,有所保留。
“主子,孩子没了可以再生的。”心婉将被褥为我腋好,关怀的安慰了一句。
“都说苏贵人很有城府了,您太不小心了。”莫兰的声音中有些责怪,甚至藏了一些看好戏之态。
我的眼神依旧呆滞,但是却开口说话了,“害人谁不会呢?我也会。可我始终相信人知初,性本善。他们做任何错事都有他们的原因,他们可恨必定有可怜之处。所以我每做一件事都不会做的太绝,我会给他们留一条生路。可为什么我的仁慈,最终换来的是什么?”
“主子说的不错,人知初,性本善。可是您也要知道,坏人终究是坏人,他们必须要为自己做的错事负责。”心婉将一直跪坐在地痛苦不止的浣薇扶起,“人都要学会坚强,心慈手软您就注定不能成为强者。”
“你们都退下吧。”现在的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我好累……真的好累。
本想保留着与祈佑那七日的美好回忆,顺利产出孩子厉害这个是非之地,可是上天不允。上天要这个我爱了七年的男人亲手毁了我唯一生存在世上的希望,为什么不能听我解释?为什么要那么用力的推开我?难道他连听我说几句话的时间都没有吗?
祈佑,既然你不想听我的解释,不想知道一切,那就误会下去吧。
我的孩子换你的孩子,这算是公平了吧?


第四十六章 新承恩泽时
拂拂深帏,清歌掌露。
新寒袭襟冷香浮,腊月九重闲虚过。
自流产之后,如白驹过隙,忽然已过两个月。自上回长生殿之事,祈佑真的没再追究,只字不提。而我也一语不发,闭口不解释,晃晃在昭凤宫静养了两个月,每日祈佑都会命人送许多补品到这,我照单全收。我一定要养好身子,只有身子好了才能真正站起来。而这两个月,我为自己找到一个活下来的理由,报仇。为了我那死于腹中的孩子,我要向所有对我施加过伤害的人十倍的讨要回来。而这个罪魁祸首就是主导长生殿悲剧发生的幕后黑手。
经过这几个月的静心思考,长生殿那日发生的一切的确令人匪夷所思。曦是何等聪明的人,怎会将摆明了的嫁祸在长生殿上演,他当祈佑没一点脑子?而且祈佑当时的反应也太过,如此明显的嫁祸他会看不出来?我怎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谋害他的孩子?可他为什么又要装作不信任我,甚至激动的推开了我。难道他是在做戏吗?可为什么要下如此重的手,故意还是无意?我宁愿相信是无意的,这样才能少恨一点。
曦主导这场戏的目的又在哪,真的只是为了驱逐我出宫?一向聪明的他不会做这么傻的事。我猜测只有两个原因,其一,为了谋杀苏思云的孩子,用我做引,混淆众人的视线。其二,正如浣薇所言,我会坏了他们的事,为了给我一个警告?
这两个原因我都不懂,苏思云如此爱这个孩子,他将其谋害,不怕苏思云倒戈对祈佑抖出全部?又或者是一种惩罚,因为她爱上了祈佑?为什么又要给我警告?我怎会对他们的计划有影响,我根本是什么都不知道。
金兽喷香瑞霭氛,宫寂微凉寒如许。我身着单衣推开窗,一股沁凉透骨之气传遍了全身,凉飕飕。难怪今日如此寒冷,原来下雪了。今年第一场瑞雪降临了,呼吸弥漫,将眼前的视线模糊,伸出双手去接几簇如鹅毛般的雪话,才飘落手心便融化。
——突然想起,今天,是你的生辰之日。忍不住,我就想来看看,你过的可好……
“腊月梅花盛开时下的第一场雪就是我的生辰之日……如今在也没有人记得我的生辰之日了。”我轻喃一声,看雪花覆盖枯枝,檐瓦,雪白一片,沁人心脾。我仿佛又见远处的雪中立着一名男子,他深深的望着我,始终带着沐人之笑。连城,我连你的血脉都保护不了,你一定很怪我吧。
“主子。”浣薇满身霜雪的进入了寝宫,“兵部侍郎展大人奉皇上之命在御花园为各位娘娘描绘丹青呢。画的可神了,仿佛活脱一个真人。”
“展大人?”我将伸在窗外有些冰凉的手收回袖中,回首看着浣薇,如今的我依旧留她在身边,或许是因为她眼中那诚恳的表情,我再给了她一个机会。
“就是那位十六岁文武状元展慕天。”
“短短数月就升为兵部侍郎?”祈佑这是何意?将兵权转交给展慕天?那韩太后那边会同意?
“浣薇,我们去御花园。我倒挺好奇,这位展大人的笔真有你说的那么神?”
说罢就唤浣薇为我梳妆,似乎好久都未细心装扮过一次了,再抚上螺子黛却是如此生疏。任浣薇为我做着飞天髻,而我则是淡淡的描着芙蓉远山眉。拿起胭脂香粉轻扑于脸,淡淡雅妆将我衬的格外清艳。
是时候了。
“浣薇,我的孩子流产,你也有份的。”我云淡风清的笑道,目光时不时由镜中观望身后浣薇的表情。
她执着玉梳的手在髻上僵住,神色有些慌乱。我又继续道,“我的身边全是奸细,我的一举一动都被你们监视着,连一个信任的人都没,是不是很可悲?”
“奴才懂主子的意思。”她的手缓缓松弛,继续为我梳髻,“奴才知道,这条命是主子饶的,否则早在您流产之后就将此事告知皇上,奴才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您的事,奴才绝不向上头透露半分。”
“好,浣薇你要记得你现在说的每一句话。我的孩子在天上看着你呢。”
金楼冰蕊疏疏,翦翦沐雪垂垂。浣薇撑着伞为我挡雪,我身披银狐裘衣遮去风寒,兔毛靴一步一个脚印踩在厚厚的积雪之上,孜孜作响。老远就听见御花园内传来妃嫔们的欢笑声,我放眼望去,御花园的小亭之内围了五六名妃嫔立在展慕天身侧细细观望他置于画架上的画,时不时发出几声轻笑。
当我走进亭中,始终坐于小凳之上的展慕天立刻起身一辑,“辰主子。”
“听说展大人在此为众妃嫔描绘丹青,所以前来向大人讨要一副丹青。”我的语出,几位妃嫔皆用目光扫视着我,我含笑而回视。
“原来一向孤高自许的辰主子也有些雅兴。竟凑这份热闹。”说话的是邓夫人,她怀中搂着一个一岁左右的孩子。我猜想,这就是祈佑的第一个女儿,纳兰降雪。而邓夫人此时的容貌也比当年逊色许多,身材微肥,是生过孩子的原因吧。
“邓夫人说笑了,我从不孤高自许,只是不爱与俗人打交道罢了。”我略为恭谨的向她微微颔首,不顾她的一张臭脸转而笑望展慕天,“展大人自然不是俗人,文武双全,少年才俊,我慕名已久。”
展慕天听罢,恭谨的表情渐渐扯开,泛起如沐春风的笑,“辰主子谬赞,臣愧不敢当。数月前听闻您流产,不知……可安好?”
看他原本带笑的神色渐渐冷凝,最后僵着,眉头深琐,瞳中无不充斥着担忧。我立刻用怡人的笑来表示如今的安好,“蒙展大人记挂,很好。”
他的眉头这才松弛而下,“辰主子请坐,微臣现在就为您画一副丹青。”
解开银狐裘衣交到浣薇手中,我端坐而下,勾起淡淡的笑容正对着展慕天。他拿着手中的墨笔看着我良久,叹了口气,才动笔。
亭内很安静,所有有人都静立望着展慕天正勾勒的画上。我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腰杆有些僵硬,双肩也很酸累。但我不敢动分毫,只期盼着这画快些完成。
终于,一个时辰后,展慕天在画上落下最后一笔,周围一片唏嘘的惊叹之声。见大功告成,我才松下双肩。
“展大人,您真偏心,瞧你把辰主子画的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宛若从画中走出来一般,瞧瞧这神韵!”妍贵人嘟着樱桃小嘴,再将自己手中的画轴摊开与之对比,“而这张虽美,与这幅画比起来,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我饶富意味的望着她,这后宫的女子都是如此有着攀比争高之心,不论何事都不甘输人一等。待浣薇为我披上裘衣,我便上前观望展慕天为我做的画,画中之人确实宛然如生。可为何……总觉得有另一个人的影子。我仔细的观察着,在脑海中搜寻着记忆。
“辰主子可满意?”他将画由花梨木架上取下,亲自摆放于我的面前。
这画中人竟隐藏了我之前那张平凡的脸,对,就是雪海那张脸,他竟然还记得。
“展大人费心了。”接过画,将其卷好,“能否借一步说话?”
他讶异的看了我一眼,后点点头,与我朝御花园深处走去。
韵韵清弦,雪落无声。
我与展慕天踏入一处荒芜之处,命浣薇于一旁守着,若有人接近速速上前提醒。
“辰主子,不知您邀臣来此有何事。”他一直与我保持着一步之遥,毕恭毕敬的问道。他真的很懂分寸,即使在四下无人依旧守着君臣的礼仪,也难怪祈佑会如此信任他。
“以后,四下无人之时你还是如三年前那般喊我姐姐吧。”我们两都没有打伞,纷纷扬扬的雪花一片片覆盖在我们的身上,堆积成薄薄的一层霜。
展慕天步伐依旧如常,平稳有序。沉默了一会才道,“姐姐,如今再见,你变美了,变成熟了。”
“而你,变的更有出息了。”我顺势接下他一句话。
“记得那日你被强行征入宫为宫女,那时我就恨透了朝廷这个肮脏的地方,甚至连科举都不想再考。可是,我想将姐姐救出去,所以我一直努力希望能出仕朝廷。可没想到,如今的姐姐容貌非昨昔,身份竟成了我的主子。”他不住的一声笑,却显得格外僵硬,语气中充斥着淡淡的失望,“我看姐姐过的不错,原本想要辞官归乡,但是数月前我听闻姐姐在长生殿谋杀大皇子,而且身怀六甲的孩子被皇上亲手拿了。连日来,朝廷中不断有人上奏要将您驱逐出宫,为了保护姐姐,我毅然接受了皇上的兵部侍郎一职。我想,我应该掌握权利,这样才能保护姐姐,对吗?”
闻他此言,我步伐一僵,蓦地回首看着他,“你说什么?”
他见我步伐一僵,他也停住了步伐,躬身而道,“我不认为姐姐会做谋害大皇子的事,在长生殿下手,除非姐姐傻。”
“权利这东西,可沾不得。”我暗暗提醒了一句,也担心他会卷入这朝廷的旋涡中。
“有了权利,才能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不是吗?”展慕天没有看我的眼睛,视线始终徘徊在雪地之上,“我的父亲在一次暴乱中去了,如今我已是孤身一人,无牵无挂,救姐姐离开是我唯一的希望。既然姐姐要留在后宫,那我这个做弟弟的必须在朝廷掌权。”
怔怔的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我似乎在谁的身上看过……是韩冥,当他说要守护我的时候,与他的眼神一般无二。我侧身而望那冰凉的湖面,雪一缕缕的掉落,最后化在水中。
展慕天却倏地回首,望一片枯木丛中,“偷听够了吧!”阴冷凌厉的声音才落,他纵身飞跃枯木丛中,一把揪出了一个躲藏在里面偷听我们说话的人——浣薇。
浣薇的脸色很僵硬,被我们抓住了却没有料想中的恐惧,只是平静的看着我们。
“浣薇,你真让我失望。我今日给过你机会,没想到,你还是选择背叛了。”我立在原地丝毫不动,脸上的笑也依旧悬挂两靥,“记得我说过,我的孩子在天上看着你呢。”
浣薇紧咬下唇不说话,曾经对我那满目的诚恳也不复见,只有着那傲然的冷漠。原来,之前的忠诚都是装出来的,这个后宫,真的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相信。谁都有可能在你背后插上一刀,就如此刻的浣薇,曾经那冠冕堂皇的说着是真心当是我主子,说知恩图报,根本就是假话。只为放松我的戒心,来对我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这就是宫廷呀。
“如何处置她?”展慕天用眼神询问着我,另一手狠狠的扣着浣薇的颈项。
我悄然转身,看着那茫茫的湖面,随性的吐出两个字,“溺死。”
展慕天一听我的话,毫不犹豫的揪着浣薇,将她的上半身狠狠按入湖水之中。只见浣薇双腿不住的蹬着,双手疯狂的在水中挣扎,水花溅了展慕天一身,可仍旧抵不过展慕天的力气。
我看着这一幕,脑海中闪现的是浣薇曾为我做的一切。
她助我逃走,并不是真当我是主子,而是因她为曦的人。
她夜夜等待我的归来,并不是真关心我的身子,而是因为要博取我的信任。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目地的。
终于,浣薇的双手渐渐停止了挣扎,双腿无力的瘫软。展慕天一个用力,将浣薇丢进了湖中,由怀中去出一条帕子,插了插自己被水花溅湿的手,“一个丫鬟的死,不会对姐姐你有影响吧?”
我淡淡的笑了笑,将视线由漂浮在水面上随波而荡的浣薇身上收回,“不小心掉落湖中,溺水身亡,展大人你亲眼目睹。”
展慕天笑了,“姐姐,弟弟会一直在你身后帮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