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宇与几名手下严肃戒备的将莫攸涵半包围着,莫攸涵亲自为他斟上一杯才烹煮好的大红袍,水入杯中之声峥琮,衬得包房内愈发清净。
水汽萦绕浮上,似一缕叹息,无端令人觉着凄哀,深沉。
轻轻敲着花案,看着谈笑风生的人渐渐退居回包房,那一瞬间仿佛就此安静下来,鸦雀无声。
也就在此时,原本灯火辉煌的茗雅楼突然漆黑一片,唯有几盏微弱的烛光如银霜铺洒在地面,那氛围有些温馨,更有着黑暗中的诡秘。
而翔宇却愈发的戒备,一双凌厉的目光不断扫向四周,丝毫不放过任何有可能威胁到他的东西。
莫攸涵低声一笑:“这茗雅楼还真会故弄玄虚。难怪那群附庸风雅的爷们散尽千金都要目睹这飞天舞。”
翔宇嗤鼻一笑:“帝都城内官宦世家有这样一个说法,若是没有去过茗雅楼看嫣然姑娘的飞天舞便不能称之为‘雅’。如今他们都爱跟风,装风雅,即使看了这飞天舞依旧是个俗人。”
听罢,莫攸涵的笑意更大:“未曾想过粗犷豪迈的翔宇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颇有见地。”
“夫人过誉。”翔宇恭敬地垂首,俨然一副惶恐的模样。
壁天裔举杯轻啄一口大红袍,入口香醇醉人,齿颊留香。
舞台正中央上方忽的璀璨一片,金黄的光芒将舞台笼罩,晃如白昼,周遭仍是处于昏暗之中。
一曲《阳春白雪》乍起,在流光四溢的舞台上,漫天的月季花瓣徐徐飘落,那血红的颜色触目惊心的铺洒的舞台 ,一名身着白如雪涴纱裙裳的女子从天而降,在月季花瓣的飞舞中她俨然像一个坠入凡间的仙子,盈盈妙舞腰肢软,素手纤纤玉肌嫩,眼波妩媚颦笑,莲步乍移待止。
闻却周遭一声赞叹的抽气声,皆被那纤尘不染的仙子吸引住,而他,仍旧饮茶,只是用余光淡淡的扫向台上的女子。
“你说这嫣然是否极丑,否则何故将容貌掩去,不敢示人?”莫攸涵颇有兴致的问翔宇。
“夫人是女子,所以不懂。越是神秘的东西,男人就越有兴趣想要一探究竟。”
闻言,莫攸涵眼波一转,投向他问:“天裔,你也喜欢追求神秘吗?”
放下手中的杯,冷然的目光睇了睇台上那个仙姿曼妙,柔美动人的女子,不由淡然道:“一旦这神秘被揭开,失望便越大。故而我从不追寻神秘。”
莫攸涵笑了笑,眼底的落寞被黑暗隐去,也许他永远都是这样,除了他的江山,对任何事都不会去追求,冷冷淡淡,就像一个没心的人。
台上的女子手缠红绫,以轻盈的身姿飞跃在那小小的舞台,轻纱随着她的舞姿飞舞高扬。乌黑如瀑的发丝只用一支碧玉簪子挽起几缕绾成随意的发髻,其余的发丝随着旋转的身速漫天飘舞。
并没有珠围明铛,珍珠翠玉的装饰,站在那舞台中竟也华丽夺目,让人移不开眼。身上有着常人无法忽视的贵气与灵气,尤其是那双若明若艳的眸子,闪烁不定,笑意弥漫,时不时传出那惊艳四座的妖艳。
对了,就是她眼中的妩媚妖艳让人无法忽视她的存在,就像一团漩涡将人深深吸进去,不能自拔。
就在此时,那个女子纵身一跃,手缠红绫,在漫天飘舞的月季中飞身而来。满堂一片哗然惊叹,痴痴的凝望着那个人间仙子如风一般飘下舞台,瞪大了眼睛凝望着她衣衫飞舞,发丝凌乱,笑中带媚的飘荡在空寂的堂中。
轻灵飘忽的霓裳似雪,凡是她到过之处皆有一片淡淡沁人的香气拂过,引得众人如痴如醉。
也就在那一刻,她的手突然松开那条红绫,众人皆是一惊,生怕那没有借力的身子会从半空中摔下。可是 ,他们却过虑了,只见那个女子翩若惊鸿游龙般翩翩而下,轻巧的落在正中央那间包房之外。
纤手一探,竟揭开那轻纱珠帘,迈着轻盈的步子旋身而入。
壁天裔在她松开红绫那一刻便真正注意到那个朝他翩舞飞来的女子,那个蝴蝶面具掩去了她一大半的脸,却掩不住那双透露着邪异妖娆之光的眸子。
迷惘,疑惑,诧异,惊艳。
在她揭帘而入那一刻满场唏嘘的探首凝望是哪个看管这样幸运,能得到嫣然姑娘的垂青。
而翔宇在她踏入包房那一刻欲驱赶,却被壁天裔一个眼神制止了。
她广袖轻扬,芬芳的香气充斥着小小的包房,莫攸涵冷眼看着这个腰肢舞动,眼波媚人的嫣然,心中一阵厌恶。风尘女子果真是风尘女子,这般轻佻淫媚。
在场其余的玄甲卫皆被这神秘媚人的女子蛊惑的痴痴凝望,戒备之心随着她绝美的飞天舞儿渐敛,唯独翔宇时刻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壁天裔的眼底清蓝一片,始终凝望着她那双似曾相识的眸子,带着某些叫人无法琢磨的神情。
直到她放肆的近身与他,莫攸涵拧紧眉头,看着壁天裔似乎被她迷住的目光,心中竟有几分惊疑。以他那冷酷的性格竟然会让这样一个女子近他的身?翔宇却已是出声喝止:“不得放肆。”
然而嫣然的左手已轻轻搭在壁天裔的肩上,带着蝴蝶面具的她轻轻靠在他耳旁低声唤:“天裔哥哥。”
那一声带着蛊惑的轻喃之语瞬间勾起了那一幕幕的回忆:
——母亲骗人,她说当男子为一个女子拈花于发之时便是最幸福的一刻,可是我怎么没有感觉呢。
——你真像我大哥,他也喜欢这样搂着我。
下腹突然一阵疼痛的抽搐,他因那突如其来的疼痛紧蹙了眉头,面前这个犹如人间最纯洁的仙子将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捅进他的下腹。
鲜红的血在黑暗中一滴一滴洒落在地,染红了她那洁白的衣袖。
“慕雪,妹妹。”他那刚毅如冰的嘴角勾勒出一抹惨淡的笑意,那笑震撼了眼前那个严重充满仇恨的女子。
当翔宇发现不对劲时,眼光散出阴狠,长剑出鞘,狠狠朝她挥去。
“留活口。”壁天裔咬着牙,忍着疼低声道。
满堂的歌舞之声仍旧响遍满场,众人皆疑惑的望着那间包房中的白色身影,隐隐有晃动,却因满堂的昏暗看不清里面的一切。
莫攸涵的泪水一滴一滴滚落:“快,快救……救……”声音颤抖,泣不成声。
翔宇一惊,才意识到此刻有比杀这个女人更重要的事,立刻将身受重伤的壁天裔搀扶而起,随即狠狠地等着这个刺客:“将她押回宫,严刑逼供!”
第四阙:尘埃落定 死亡将至,却入深宫
我无力的靠坐在昏暗却又弥漫着恶臭的牢中,不时冷笑。还记得当莫攸涵看见面具之下的我时,那震惊的表情中还有明显的杀意,可是壁天裔一直喊着留活口,他们不敢不从。于是,我被关在这天牢中已经整整十二日。
我不怕死,因为此时的我已生无可恋,大哥的离开,夜鸢对的背弃,对壁天裔的仇恨……似乎在那一夜的一刀全数化解。
犹记得耶句:慕雪妹妹。
看似无情,却又深情。
壁天裔,你临死前都要用你的谎言来欺骗我,你真以为你的一句“慕雪妹妹”就能弥补你对我的算计,弥补你对辕羲久的亏欠吗。
一名狱卒端着一碗饭放置我面前,冷道:“喏,吃最后一餐,你就能上路了。”
我不说话,看也不看他。
要死了吗,我不怕死,只怕我那一刀没有杀死壁天裔,我会不甘心的。
“真看不出你这女人有什么能耐,竟能刺杀到武功高强的皇上。万才官里传来消息,皇上崩了,而你……哼,祸国妖女,你知道杀死皇帝是何等罪名,将会用何等手段对付你?扒光你的衣服游街示众,让南国天下百姓唾弃,最后凌迟处死。你知道何谓凌迟处死吗?将你身上的肉,一块一块的割下来……”他的语气极为恶毒,恨不得当场就能将我凌迟处死一般。
后面他说了什么,我一句也听不进去,脑海中不断回响着那句:皇上崩了。
真的崩了吗。
我,真的为大哥报仇了吗。
看着狱卒离去的背影,我的泪水悄然划落,含着笑,终于死了吗。
那我活在这个世上最后一个理由也没有了,夜宣,壁天裔……夜鸢。
如今的我真是应了那句:妲己转世,妖孽降临,祸害南国。
幸好,幸好夜鸢一早将我弃了,否则……我可能会祸害到北国呢。他哪能容我这个妊女将他苦苦得来的北国王位毁了,他还有他的梦想呢,他要将北国带向繁荣盛世,他要脱离“北夷胡蛮”四个耻辱的字眼。
凌迟,游街。
我不要,这样残忍的死法我不要。
动了动僵硬的身子,望着身侧那漆黑的壁面良久,一阵轻笑,狠狠撞了上去。
一声闷响传遍此间大牢,额头上突然的麻木让我的意识浑浊,有冰琼的液体沿着额角划落,蔓延至脸颊。
我无力的瘫软在恶臭遍地的草堆中,眼神渐渐模棚,脑海中瞬间闪过的是大哥那张沧桑的脸,随后便是夜鸢最后的决绝。再然后,两张脸相互重叠……
望着牢中的黑暗,我缓缓阖上眼帘,嘴角的笑意却蔓延着。
辕慕雪,终于解脱了。
不用再背负祸国妖女的预言,不用再背负对父亲与辕沭锦的厌恶,不用再背负为太哥报仇的负担,不用再背负众人的谴责,更不用再为夜鸢的离弃而心痛……
好轻松,真的好轻松。
二十一年了,第一次能够将那满心的仇恨与沉重的包袱放下,原来,辕慕雪也可以活的这样轻松,这样没有负担。
大哥,慕雪下去陪你了。
晚了五年,你在下面是否一直都很孤单呢。不过就快了,慕雪来了,你就不孤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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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晃晃的宫灯,一名白衣男子站在高台之上却看不清他的脸,我很急,越急便越是看不清楚他的容。于是,我踏上那条可以直达他身边的玉阶,步履由平缓到急速,可是这玉阶又似水远走不到尽头。
很累,于是我便坐在玉阶上,轻喘着仰望那个白衣男子,是夜鸢还是辕羲九?
我不敢喊,怕喊错了名字。
我用力睁大眼睛想要张望,那日影光色拂照在我眸中,挡住我的视线,总也挥之不去。
那个白色身影应该是大哥,我死了,自然就在黄泉路上,在那儿等我的人一定是大哥。而夜鸢,与我已是阴阳相隔,又怎会在那等我呢?
于是,我便放声大喊:“大哥,大哥……”
可他不理我,仿佛没有听见我的呼喊,仍然静静的伫立在那儿,一动不动。
“大哥——”我放声大喊,猛然惊醒,一片强烈的光芒笔直射入我的眼眶中。
我呆呆的看着头顶那明黄的纱帐,感受着额头上的疼痛,最后撞入那双幽墨森冷的目光中。他那苍白的脸,苍白颀长的身躯,在银子般的月光下如同雾里看花.
竟然是壁天裔,他为什么没死,狱卒不是说他死了吗?为何这样活生生的出现在我面前?难道是狱卒说谎?为何要骗我说是他已经死了?
而我,又为何没死 ?
“姑娘你总算是醒了。”惊喜的声音传入耳,我望着壁天裔身边的那个男子,不正是翔宇么。
我记起来了,在我意识丢去的最后一刻,听见牢门被人打开,一个人将我抱起。曾以为那是幻觉,原来不是,我真的被人救了,是翔宇吗。
壁天裔的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看似大伤初愈的模样。他的黑瞳幽如深谭,一直深深的俯视着我。
我无法忽视那目光中时不时闪过一点儿深藏的无奈或者说,忧伤。
无奈,忧伤 ?
带着满腹的疑惑,我问:“为何救我。”
“你就这样恨朕?”他的声音很是沙哑,似乎在强撑着自己的体力问我。
“觉得我就这样死了你不甘心是么。”讨厌被壁天裔居高临下的俯视,感觉自己好渺小。很想起身,但是我动不了,整身体的气力似乎被抽空。
“把伤养好,朕,有很多话要问你。”
他冷峻的目光扫过翔宇,一抹冷酷的寒气蹿上那苍白的脸颊:“派人看着她,若再有个万一,朕唯你是问。”
直到那个挺拔的伟岸消逝在我的视线后,四名看似武功高强却又极为深沉的侍卫涌了进来,分别立在床榻的左右两侧,如一个冰雕傲立着。翔宁则静静的坐在凳上,目光笔直的注视着榻上的我,似乎连眼睛都不敢眨,生怕下一刻我又做出什么傻事。
我的目光凝望重重纱帷,青花缠枝的香炉中飘出淡淡细雾,空气中迷漫着馥郁的佛手柑香气。赤金烛台上的红烛已然去大半,那一簇金黄的火焰‘噼啪’映着痛苦的光影。
我的眼皮很沉重,挣扎片刻后便沉入睡梦,却惊醒。
惊醒过后又沉沉睡去,不一会儿再次惊醒。
反反复复的睡去又惊醒,惊醒又睡去,早已经折腾的我身心疲惫。
当我再次醒来已是次日日上三竿,暖暖的光芒隔着窗扉射了进来,翔宇仍一动不动的盯着我。
也就在此时,紧闭的门扉外传来一声高唱:涵贵妃驾到。
翔宇立刻起身,恭迎涵贵妃的到来,她青丝皆挽,玲珑步摇上的蝶翅,满饰银花,镶着精琢的流苏,长长垂下,随着她的步步伐轻重而摇摆。举手投足间的风华耀眼异常,那娇柔的身姿在阳光的倾斜照耀下更显华贵。
看着她冰玲的目光笔直的射向我,水眸中没有丝毫的起伏,冷睇翔宇一眼:“你们都下去,本宫有话要与她单独说。”
“皇上再三交待,不得离开姑娘半步。娘娘与姑娘说的话,奴才们听不见。”翔宇的声音虽然谦卑,却有着说不上来的强硬。
“狗奴才,本宫的话也不听?”她的声音中闪过明显的怒气。
“娘娘恕罪,臣只是奉皇上之命行事。”他不卑不亢,用平静的声音回答隐露怒气的莫攸涵。
莫攸涵冷望他许久,看他丝毫不退让,便慵自走向床榻边缘坐下。而我的目光却是锐利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直到她在榻边坐下那一刻,一道刺目的寒光由她广袖内射出。
在心中暗自一声冷笑后,冷冷睇着这个面无表情的女子,只要我出一声,莫攸涵袖中的东西,她恐怕连自己的地位都保不住。
可是我并不想揭穿,反而很期待她能在翔宇与众侍卫面前用那把锋利的匕首将我杀了,我本就生无可恋,临死前还可以将莫攸涵这个杀人凶手拖下水,未尝不是一件痛快的事。
可她只是坐在那儿直勾勾的看着我,目光复杂而深沉,藏在袖中的那把匕首迟迟未掏出。
“辕慕雪,好久不见。”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笑,却又无一丝笑意。
“莫攸涵,好久不见。”我扯了扯嘴角,唇舌干燥。
“皇上对你,真好。”她轻声呢喃着:“皇上对所有知道他受伤的人下了噤口令,满朝文武皆以为皇上只是身子不适罢了,根本无人知晓,那个刺杀皇上险些将南国毁灭的女子依旧好端端的被安置在这华丽的宫殿里。真是好奇,你辕慕雪凭什么?”
她的瞳中有妒忌,有仇恨,更有那数不尽的哀伤。
“就凭你儿时被皇上订为妻子?就凭你与辕羲九为了南国做出牺牲?”
她提起辕羲九这个名字时,我冷笑:“你没资格说这些。”
“你就有资格吗?”莫攸涵猛然掐着我的下颔,杀意毕露:“背负着南国的使命去北国,却又放弃使命要远走高飞,再到你背叛南国做了北帝的元谨王后。”
“娘娘!”翔宁一见莫攸涵的举动,立刻欲上前制止。
莫攸涵侧头狠狠瞪了他一眼,愤怒的收回手,俯视着床上那一动不动的我,翔宇这才松了口气。
“好一句义正词严的指责。”喉咙上的疼涩使我不由冷冷一阵抽气,猛然一阵巨咳。扯动了额头上刚愈合的伤,一股冰凉的感觉又在额头上蔓延着。
“姑娘莫动气。”翔宁一急,立刻吩咐道:“传御医。”
“你的任性,侮辱了南国未来皇后之名,给南国皇室抹黑。你的自私,让九王爷背弃了兄弟之情,与自己的亲妹妹远走高飞。你的妄为,害得一代名将在北国暴尸十日,甚至连全尸都未留下。”莫攸涵用鄙夷仇恨的目光狠狠瞪着我。
“这一切,难道不是拜你的好皇帝所赐吗?”我一边巨咳一边冷笑,笑的尖锐讽刺。
莫攸涵闻我之言,正待说些什么,翔宇一声“皇上!”使得她浑身一颤,立刻起身,正欲拜倒。可袖中藏了许久的匕首却掉落在地,铿锵作响,她脸的一阵惨白的看着那个狠狠注视着她的壁天裔。
此刻的情形让我觉得好笑,快意。
壁天裔脸色苍白透着沧桑,看来,那一刀真的险些要了他的命。可事到如今,他浑身上下为何仍然充满着那王者的高傲与冷漠,那份王者气派让人怎么也忽视不了。
“涵贵妃,收起你的东西,立刻回盈春官,没朕的允许不许出宫一步。”他的瞳子如古井无波,实则满是惊涛骇浪,又如翻天的怒火,汹诵地欲喷勃而出。
莫攸涵僵了片刻,嘴角勾起讽刺一笑,弯腰捡起地上的匕首,无神的离去。她的背影犹如一个毫无生气的魂魄,痴痴的游荡出去,无尽的悲哀笼罩。
翔宇即刻上前搀扶着壁天裔步入屋内,他的到来,为原本闷热的屋子添加了几分寒意。
我静静的躺在床上,任冰谅的血液淌过脸颊,我知道此刻的自己已经再无反抗之力,只是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即使再恨又如何?
“伤了朕一刀,还不够解恨?”壁天裔在榻边坐下,深邃的目光直勾勾地瞅着我,仿若一把利剑直插我的心底。
“若是一刀了了你的性命,我方能解恨。”我冷笑,沙哑的声音好不难听。
他竟笑了,指尖抚过我那遍布鲜血的额头,“数年未见,辕慕雪你一点都未变,仍是这样心狠手辣,对任何人都下的了手。”
“过奖了。”我冷哼。
他突然间沉默了,随后轻轻呢喃着:“我们之间真的已经走到如此地步?”
这话像是在对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他那眼中的忧伤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难道多年没见,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心狠无情的王者了?
我眨了眨眼睛,想要看清楚他眼中的忧伤,却发现早已消失不见,仍旧是那平静似水的眸子,蕴藏了太多太多的秘密。
“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我的声音依旧平静,可喉头却已哽咽,因为辕羲九,那将是我今生永远无法抹灭的伤痛。
他的目光一冽,深深的俯视着我,良久。
这样的眼神使我心头发寒,这目光,像极了数年前与他的最后一面,那样决绝……
只听得他冷冷开口道:“既然如此恨朕,那就恨到最后罢!”
第四阙:尘埃落定 壁天袭的怒火,未央的伤悲
我被囚禁了。
被囚禁在风雨楼,翔宇与那四位高手寸步不离的跟随在我身边,我只要有任何一个动作,他们就仿佛的目光都会颤动,戒备又多了几分。却不会对我做出任何举动,只是紧紧看着我。
久而久之我变将他们的监视当做一种乐趣,时常做一些异常的举动引得他们大惊失色。
壁天袭常来风雨楼,我却总是冷眼相向,他却不怒不火,淡淡的看着我对他发脾气。久而久之,我也累了,连发脾气也懒得发,干脆不言不语,沉默以对。
我
们之间在一起的时间变成了彻底的沉默,常常一坐便是半个时辰,一语不发。可心中却在时时刻刻密谋着,有机会能对他下手,可是这机会微乎其微。壁天袭的武功高强不说,光是翔宇与那四大高手寸步不离的看着我便已足够。
那天,我命令翔宇为我在庭院内做个秋千,翔宇蹙了蹙眉头,犹豫片刻便按我的吩咐去了。
不出一刻钟,一个秋千便在院中做好,我抚摸着那牢固粗大的藤条,坐上了秋千。
翔宇很是配合的在后面轻轻推着我,秋千缓缓荡起,凉爽的轻风吹乱了我的发丝。
我仰着头,闭着目,说:“用点气力。”
翔宇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我感觉自己又荡高了许多。
可我仍然唤着:“再用点气力。”
翔宇又加重了几分气力,而我的手却是紧紧撰着蔓藤,心头有些发颤。
我感觉到自己越荡越高,像是飞了起来,我的发丝随着越荡越高而拍打在脸颊,疼痛油然而生。
如果,我现在松开手,翔宇会受到什么样的责罚呢?我真想看看壁天袭如今对我的重视还有多少……
邪恶的念头滚滚上涌,而我的手,也在那瞬间松开。
感觉自己脱离了秋千,飞了出去,笔直往下落,那种感觉,直接近死亡。
可最后我却没有感受到疼痛,我掉进一个冰凉的怀抱,那双手臂紧紧禁锢着我的身子,将我圈禁。
睁开眼,对上吗双如鹰般的眸子,里面含着震怒。
“翔宇,你是怎么看着她的!”怒火响遍整个院子,翔宇与那四名侍卫猛然跪倒在地,直呼:“皇上恕罪。”
我在壁天袭的怀中侧首凝望翔宇,翔宇那憨厚的目光对上我,一片清然如水,很是纯澈。
他很快移开目光,“没看好未央姑娘,是臣有罪,臣甘愿领罚。”
“那你便去风雨楼外跪着,没未央的准许,不准起来。”壁天袭的话说的云淡轻风,却很冷硬。
“臣,领旨。”
随着翔宇的身影渐远,壁天袭才松开了我,“那么想死?”
我迎视他的目光,壁天袭要我的准许,翔宇才准起来,这是在反将我一军呢,真不愧是南朝的皇帝。
一想到此我便嘲讽的笑了。
也许是我的笑激怒了他,他那浑厚的手袭上了我的项颈,力道猛烈而刚强。
我也不挣扎,任他的力道越来越紧,我体内的呼吸越来越少,眼神越来越朦胧。真希望他能救这样掐死我,可是……他不会,他不会掐死我。
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肯定,也许只是直觉。
后来,他真的松开了我,在我临近死亡的那一刻,他猛然收手了。
我一连后退数步,用力呼吸着空气,心,跳的厉害。稍微平复身体的不适,笑着说:“壁天袭能对出生入死的兄弟如此残忍,却不忍心杀一个女人?”
壁天袭的目光蓦地闪过嗜血的杀意,狠狠注视着我,也只有在这一刻,我是真正感受到他对我的杀意。
“
朕,不杀你只是因为……”他的音顿了顿,随即才说,“你姓辕,你是辕羲九的妹妹。”
听到这里,我一怔,随即仰头大笑,笑到泪水滑落仍然不止。
因为我姓辕?以为我是辕羲九的妹妹?
你下旨杀无赦的时候为何没有想过我姓辕?为何没有想过辕羲九曾对你的忠心耿耿?只因那一次的背叛,你就要杀无赦吗?
壁天袭你何其可笑,说你无情,你却好像并没有残忍至极。说你有情,可你的手段真令人心惊。
看着疯狂的我,他有些惊诧,复杂的表情让人看不出其心中真实想法。最后,他没有说一句话,拂袖而去,徒留下仍然在大笑的我。
哭的是大哥为了护我而万箭穿心,哭的是夜鸢那最后一刻的决绝。
那天夜里下了倾盆大雨,雨水冲刷着干燥的地面,盈盈有灰尘的味道,那样刺鼻。庭院里的茶花被雨水冲打了满满一地,残红余香。
细密的雨水如丝如网,将整个风雨楼笼罩的烟雾迷蒙,雨声如泉水清鸣。
那四位高手于我左右侧立着,时常呼唤眼神,欲言又止。
我伫立在廊前,感受着秋雨的清凉,佯作没看见他们的怪异。
终于,一名侍卫忍耐不住了,上前一步垂首道:“雨如此之大,还望您准许上官统领起来。”
上官统领?原来翔宇他姓上官。
“你们说说翔宇的事吧。”
我的答不对题使得这名侍卫的面色一怔,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垂首道:“统领他自皇上登基后便跟随其左右,三年后便风维大内侍卫统领,与玄甲统领郝哥分别掌管了整个帝都城。玄甲卫行为乖张,嚣张跋扈,皆因有郝哥的纵容。而上官统领他素来不喜与人争锋,行为低调办事认真,性格豪迈,从来没有统领的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