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曦听得目瞪口呆,梁愈驹当日被老梁头驱逐出老梁家时,为了不至于让他饿死街头,老梁头虽把镇上的梁记杂货铺打理事宜转交给了梁愈林,但还是准许梁愈驹从旁协助。
后来过了半个多月,梁愈驹某一日突然辞别了老梁头。孤身一人去了外县谋生,这一去,便再没音讯捎回。没想到。今番竟然衣锦还乡了?还一出手就做了这么多有益于村民和孩子们的公益事业,迅速在村民们的心中扭转了往昔不好的形象!
“可有听到他们说,我大伯在外县是做的什么大生意,短短几个月的功夫,挣来那么多钱?”锦曦问道。除非是运气和财气来了个大碰撞,还有天时地利等因素的完美组合,要不,短短几个月的光景,梁愈驹不可能挣到那几百俩的银子!若要真有,那这银子的来路。也铁定是有问题的,锦曦暗想。
“这可没听到,这村里人啊。才不管他在外头做的啥营生,大家伙只要看到了那白花花的银子,就只剩下羡慕佩服的份儿了,谁还去往深里琢磨呢!”崔喜鹊撇撇嘴,又道:“如今村里好多人都成日里追在你大伯屁股后面献好。我就跟你四叔说,这天上不会掉馅饼儿。你大伯挣钱跟捞金似的,咱不羡慕也不眼红,咱这些人靠的是自己的本事和力气,踏踏实实一文文的挣!”
“四婶,你能这样想就对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们有多大的能力就做多大的事。”锦曦笑道:“那还有件坏事,又是什么呢?”
崔喜鹊一愣,随即笑道:“哦,对咱来说,也算不得好事坏事。就是吧,胜小子对桃枝那心思,全村人不都晓得么?听你四叔说,为这事你爷奶可没少跟胜小子那训,奈何胜小子这萌生不做的一人,真要下了狠心那可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这不,你大伯前几日不威风的回家了么,你爷就把胜小子对桃枝那心思一事跟你大伯说了,你大伯想必是仗着老子的身份去跟胜小子那说了些什么呗,胜小子和你大伯吵了一顿,接着便跑出了家门,这都快三日了,还不见回来,诶,如今村里人都在猜,那胜小子会不会是去县城找桃枝了?”
“不可能,这几日我一直在县城,也没见他去找我们啊!想必是村人胡绉,当不得真。”锦曦道,但心底还是有些狐疑,这梁礼胜要是真离家出走,最有可能去的地方,锦曦自己也觉得应该是望海县城,因为桃枝在那。当然,也有例外。
跟崔喜鹊说了一会话,很快铺子里又忙活起来,梁愈忠那边货物搬卸完毕过来催锦曦,锦曦便告别了崔喜鹊他们,来了隔壁和梁愈忠一道坐车回了金鸡山村。
冬天日短,回到金鸡山村的时候,日头已经西沉到了西面的山坡处,官道两边的田地里,一片绿油油的全是油菜。
马车缓缓行驶在官道上,距离前面拐弯的下坡还有小半里地的时候,锦曦听见前面赶车的梁愈忠远远‘咦’了一声,揭开帘子往前瞧去,锦曦也忍不住‘咦’了一声。
“曦儿,你瞧那刚从咱家大院子门口出来的人,像不像是你大伯?”梁愈忠消息来源不及锦曦,这会子瞧见前面那个袖着手正往村子里慢慢踱步而去的肥胖背影,惊讶了。
锦曦眯眼瞧了片刻,低笑了声,道:“我听四婶说大伯家来了,不晓得在外面做什么大买卖发了财,一把就将欠方掌柜的那几百两银子全还了,还给村子里做了不少好事呢!”
“啊?”梁愈忠更惊诧了,凝望着那渐渐消失于村口的肥硕背影,突然想想到什么似的,扬鞭赶马,加快速度朝前方赶去。锦曦也忙地撂下帘子坐好,梁愈驹无事不登三宝殿,他刚从她家出来,她家如今就嘎婆和娘还有弟弟妹妹们在,锦曦的心和梁愈忠想到一处去了,赶紧回家!
…
回到家中,见到嘎婆和娘她们都安然无恙,嘎婆和锦柔抱着老三老四在内院里踱步望天,孙氏在灶房烧饭,烟囱里炊烟袅袅。瞧见这父女二人风尘仆仆归来,嘎婆和孙氏她们欣喜不已,瞧见家里这些老弱妇孺都安好,梁愈忠和锦曦也松了一口气。
“估摸着你们这几日就该归家,又摸不清定在那一日,我这再去添几个菜,过一会就开饭。”孙氏忙着张罗道,梁愈忠好些时日不见孙氏,洗了把脸就跟去灶房帮她打下手,说话。
这边的院子里。锦曦把在夜市上采购的小玩意儿一股脑儿的拿出来,孙老太的是一串檀香佛珠,锦柔是一张花仙子面具。
“老三。老四,大姐给你们带了小拨浪鼓呢!”锦曦先逗弄了一番孙老太怀里抱着的老三,大半个月不见,这俩小子又长了,再没有打萝卜包。而是穿着小衣裳,里三层外三层的,两个人的屁股后面还都系着个红色绣着福字的抱裙,头上戴着虎头帽,脚底蹬着虎头鞋。老三很活泼,一双小眼睛滴溜溜的转。小嘴巴里噗噗的,像会冒泡的鱼儿,脖颈下面围着一块干净松软的帕子。专门用来给他擦拭口水泡泡。
锦曦又从锦柔手里接过老四,相比较老三的活泼好动,老四就安静许多,用现代的话来说,有点小酷帅。好看的眉头微微蹙着,有点犹豫的气质。锦曦坐在石凳上。一手半搂着老四,另一手拿着小拨浪鼓在老四的眼前轻轻摇晃,咚咚咚的声音一响,原本抬头望天一副心不在焉耍酷样子的老四,突然就转过小脑袋来,黑宝石般的小眼珠好奇的打量着锦曦手里会发响的怪东西。锦曦把小波浪鼓上下左右的轻轻移动,老四的小脑袋就跟着两边转,虽然转动的有点缓慢笨拙,但这个发现已经足够让锦曦惊喜了。
“嘎婆,你瞧见没,四弟的脖子终于长好了,如今能自由的转头了呢!”锦曦兴奋道。
孙老太和锦柔显然赶在锦曦之前发现了这一点,孙老太笑眯眯道:“是啊,这孩子出生的时候遇了一点阻碍,那脖颈一直都是软哒哒的,每回给他洗澡,我和你娘都提心吊胆的,如今,可算是长好了。”
锦曦连连点头,老三老四是双生子,但老三的体魄和精神头各方面,都比老四要强壮,老四一直是锦曦一家人悬在心胆上的。
“三翻六坐,老三已经能翻身了呢!”孙老太一边逗弄着老四,边跟锦曦道。
“哟,我们老三可真是个厉害的小伙子呢,老四,你可得加把劲儿啊!”锦曦在老四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一边晃着小拨浪鼓一边跟孙老太说话,说着说着就提到了方才瞧见梁愈驹的事情来。
孙老太叹了口气,道:“自打他发了财回村子,又接二连三的给村里做了几件好事后,如今村里好多人都敬着他呢,他也自个把自个抬得极高。这几日啊,没事就往这跑,还净往这内院而来,这家里都是些妇道人家和孩子,你爹又不在家,他一个做大伯的,总得要避避嫌吧?”
孙老太话音刚落,锦柔接过话茬,愤愤道:“姐,还不止这些呢,大伯每回过来可都是踩着饭点呢,摆明着过来蹭饭嘛。头两回娘招待了他吃饭,爹不在家,家里也没烧酒,大伯还老大不高兴了,敲着筷子说我们家做买卖的,一点待客之道都不晓得,还非要我去村里的小杂货铺子给他打二两烧酒来才作罢!”
“那方才可是他来了?怎么不蹭完晚饭再走呢?”锦曦问。
锦柔噗嗤一笑,道:“大伯刚坐下来,正在这院子里喝茶,老三突然轰的一下放了几个屁,那是要拉粑粑呢,娘也没避着,就当着大伯的面给老三把粑粑,大伯许是被恶心到了吧,捂着鼻子就走了。嘿嘿,要是晓得这招凑效,我早几回就用了。”
锦曦听得又怒又想笑,道:“我和爹一旦离开家,你们一个个怎么又畏惧他了?他要你们做这做那,你们就当真唯命是从?我平日教你们的那些,敢情都是白搭了不是?锦曦为了扭转包子爹娘和小包子妹妹逆来顺受的性格,可没少给他们洗脑。
“曦儿,我们不是畏惧他,我们孙家人素来不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计较,他毕竟是你爹的亲大哥,过来蹭两顿饭也吃不去个啥。你不晓得,你大伯如今可是全村人心目中的大善人呢。我们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他,那得罪的可是一群人。”孙老太无奈道。
“那就去找爷,爷一贯自诩是安定梁氏之后,最有骨气的么?”锦曦道。
“姐,那就更不成了。你不晓得,这几日爷在村里走路,那腰杆挺得比以前都直都硬,大伯如今可是给他长了大脸了啊,我们真为这事去找爷,指不定还要落个数落。说咱一家人不念亲情,奸猾!”锦柔嘟起嘴道。
锦曦疑惑,问锦柔:“这么说。你是为这事去找过爷?”
“也不算专门去找,我是去村子里给大伯打烧酒,路上遇着爷,就把这事给说了,爷当下就批评了爹。连带着还说了姐你…”
锦曦挑了挑眉,道:“说爹和我什么了?”
“说爹不顾念亲情,耳根子软,说姐你奸猾,眼皮子浅,买卖做得再大。也注定是个奸商…”锦柔不敢再说下去了,因为,锦曦的脸色缓缓沉了下来。乌云压顶,随即,头顶的乌云散去,锦曦突然怒极而笑了。
“曦儿,你没事吧?你爷那人偏心眼。你又不是这会子才晓得?何必跟他计较呢?他要说你,就随他说去好了。又不掉块肉。横竖咱自己开自己的买卖,不用求济于他。快别气了啊!”孙老太瞧见锦曦这样,颇为担心。
锦曦摇摇头,轻拍着怀里有点小打嗝的老四,淡淡一笑,道:“嘎婆别担心我,我在老梁家长大十来岁才分家,我爷奶说出再重的话来,也都见怪不怪了。他们也就嘴上说说嘴凉罢了,我不会往心里去。”
“那就好,那就好。”孙老太连声道,眼底的担忧散去些,多了更多的心疼。
锦曦垂下睫,轻拍着老四的背,心里却在冷笑。她本是不会主动去招惹别人的,但如果别人当真要招惹到她的头上来,那就休怪她不客气了,梁愈驹,好吧,这可是你主动挑衅的!此时,灶房里,从孙氏那得知了事情经过的梁愈忠,也是满脸的阴沉。
“无理的事情咱不做,但有理的事情,咱也不怕。曦儿娘,我晓得你还是在顾及我,才没有去跟我大哥硬杠,我感激你这样体恤我为我着想,但我也要给句话在你心中。”梁愈忠扔了一把柴禾进灶膛,抬头跟锅台上掌勺的孙氏恳切道:“从今往后,但凡是我大哥二哥他们过来,若是提些无理的要求,你都可以不必理会,别顾及旁人的看法和道论,天塌下来,还有我给你顶着!”
孙氏手臂一顿,不敢置信的看着被灶火映红着脸膛的梁愈忠,“这话,等回头吃饭的时候,我还得跟曦儿柔儿她们俩姐妹再重申一遍!”梁愈忠沉声道。孙氏眼睛有些湿润,然后,用力的点头:“你是我们家的天,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
晚饭后,孙老太去了东厢房照看睡着了的俩娃儿,锦柔去了锦曦屋子里看那一对兔子,孙氏在灶房收拾碗筷,这边饭堂里,锦曦跟梁愈忠还在喝茶说话。
“爹,我觉着,大伯这趟回来,年内该是不会走了,我们俩这年内铺子里是一日忙过一日的,也顾不上家里。即便你叮嘱了娘和柔儿,可我觉着大伯那道行高深的,娘和柔儿压根就敌不过。给了话也是枉然。”
“嗯,我也有这方面的顾虑啊,曦儿,你有啥好点子不?”灯下,梁愈忠一脸隐忧道。
锦曦目光眯了眯,道:“我觉着咱家如今,是时候添置些人手帮工了。等到年后,侧院和主院那些花草果树需要人手打理,鸡鸭猪都要专门来侍弄,嘎婆上了年纪,柔儿只能算半个大人,娘的事情也不少,家里必须得添置些人手帮工才玩转的开。”
梁愈忠认真听着,思忖着,道:“早在咱把千里香开到小北楼去的那会子,我就有这个打算了,嗯,那我明儿就再去一趟县城,看能不能寻到几个合适的人。”
“爹,你别急,想要寻到合适的人,可是急不来的。再说,我们家以前也从没买过人,阿财他们都是文大哥送的,想要买到放心的人留在家里,这事回头等我和文大哥碰了面,让他帮忙指引下。”
“这样啊,那也好,哎,咱家能有今日,文兄弟可是功不可没啊,好多事都少不得他的相助!”梁愈忠感叹道。
锦曦展颜一笑,可不就是么!
…
十一月十八,从县城回到镇上的文鼎带着福伯,还带着丰厚的礼品来了金鸡山村锦曦的家,专程过来看望老三老四。文鼎的到来,让锦曦一家人都格外的惊喜,孙氏更是忙着炒炖煮蒸,在灶房里忙的不亦乐乎。
文鼎和锦曦抱着老三老四在院子里散步,这还是老三老四从出生,和文鼎的初次见面呢。锦曦留意到一件很奇妙的事情,那就是,老四原本是最喜欢让锦曦抱的,可是文鼎的到来,锦曦就被老四给抛弃了,锦曦一碰他就哭,而文鼎接过,老四就乖了,嘴巴还往上翘,嘴巴里哼哼的不晓得在说些什么。
“曦儿,你家老四好像跟我一见如故呢!”文鼎低笑道。
“老四,你这只养不熟的小白眼狼,亏得大姐我对你那么好,还挑上了呢!”锦曦有点吃味的道。
文鼎低低笑了起来,在老四粉嫩的小脸颊上轻啄了一口,惹得老四咯咯的笑。文鼎刮了下老四的鼻子,对老四道:“四弟,赶紧长大,等你长大了,我教你习武,好不好?”
老四回应文鼎的,是眉眼笑得弯弯如月,露出没长牙的粉色牙龈,可爱又滑稽。
“曦儿,你瞧,老四这是答应了吧?”
“嗯,我想应该是吧,跟你习武也好,你身手那么好,不求能学到几成你的精髓,只求能通过习武,让他强身健体,顺顺利利安安康康的长大,这就足够了。”
“哦,还有一事,文大哥,我想让你帮我出出主意,是关于我家想添置帮工人手的…”
三日后,福伯造访孙记,与之同行的,还有两个面生的男子,锦曦看到那两个男子,年长的那个大概四十左右的光景,看起来很精练骨干的样子,年轻的那个,应该刚刚二十出点头,跟梁俞洲差不多,面相憨实,两人的五官有七成相似,想必是对父子。
锦曦把他们请到孙记的后院说话。通过福伯的引荐,那俩男子给梁愈忠和锦曦他们磕头,梁愈忠从未被人这样跪着磕头过,尤其是这蔡金山还比他年长一些,当下有些坐不住。
锦曦微微一笑,按住梁愈忠的手,低声道:“爹,这是规矩,你要真不习惯,往后大可让他们减免些礼数,这头一回,还是当受的。”
见锦曦如此说,梁愈忠只得重新坐了回去,待蔡家父子磕完头认完主,赶紧伸手虚扶起蔡金山,先前锦曦说的话,福伯听到了,蔡家父子也听到了,福伯暗暗点头,觉着锦曦姑娘如今是越发的干练稳重,分寸拿捏的好,既没有失了规矩,又充分体现了对下人的亲和。
同理,蔡家父子也在心里有个权衡,从进铺子里这蔡父就在暗暗观察,发现这铺子里的掌柜和伙计们,包括福爷在内,都无不对梁愈忠老爷身边那个穿蓝衣裙的少女敬重不已,如今,又听到那少女如此说,蔡父心内已有个判断,料想这新主家,想必当家做主的,是眼前这个蓝衣少女。
于是,他的态度较之先前更多了几份恭敬,吐字清晰,条理清楚的介绍起自己来。
第一百九十八章 我的闺女谁敢打!
年长的那个,叫做蔡金山,年纪轻的那个叫做蔡庆阳,两人是一对父子。蔡金山以前啊在庆安府城的一大户当差,负责打理一片山林,儿子庆阳跟着打下手。后来那大户人家得罪了权势,家道中落,蔡家父子也被发卖了,被福伯给锦曦家淘了来,跟锦曦家签的是卖身契。
锦曦眯了眯眼,感激文鼎和福伯的细心,给她找来的人,原来是打理山林的,如今用来侍弄花草果树,也算是老本行有经验,这就好!
“老奴家中还有老妻,老妻从前就是在山林后面搭建的鸡棚里伺养鸡鸭禽类,儿媳妇操持浆洗,此外,老奴还有一对孙子孙女。因为临行前那对孙子孙女染了寒气正吃着药,老奴怕贸然带过来把病气过给了两位小少爷,就让她们娘们这两日暂留在原来住的那地儿,等过几日俩娃儿病痊愈了,再过来给府里的老太太,太太,老爷和小姐少爷们磕头。”蔡金山弯腰跟锦曦请示。
锦曦合了杯盖,抬眼目光在这二人身上扫了一圈,淡淡一笑,简明扼要的把他们的职务给交代了一遍,尔后,梁愈忠便要带着蔡家父子去金鸡山村,后面要叮嘱的细节问题,回头再让梁愈忠去补充吧。
…
“不晓得是你大伯这几日有事抽不开身呢,还是得知了你们俩归家的消息,你们打从县城归家后这几日,你大伯再没上门来蹭吃蹭喝了。”晚饭后在东厢房陪着老三老四玩耍的时候,孙氏突然道。
这个时候,梁愈忠去了前面的外院厢房,蔡家父子安置在前面的外院,梁愈忠过去跟他们说话去了。这边就锦曦陪着孙氏。
“怎,娘莫不成还稀罕大伯过来蹭吃蹭喝的?”锦曦打趣道。
孙氏刮了锦曦一眼,嗔道:“你这丫头,倒学会呛人了啊,我不过就是觉着奇怪,随口那么一说罢了,稀罕谁也不能稀罕他呀!”
锦曦莞尔一笑,挽住孙氏的肩,把头颅靠在孙氏的肩上,亲昵道:“像他那样捞金发大财的人。哪能清闲的了?娘日日呆在这家里内院,消息倒不如我那来的灵通了。”
“我听村人们说,大伯前两日放出风声。说要出钱,在柳树林子后面那废弃的土窑边上,盖一座小儿庙。如今,村里人对大伯那可是敬仰的不得了,日日备下酒菜。东家接,西家请的,大伯日日是酒不离口,享受着大家的恭维和奉承,哪里还有功夫到咱家来呢?”
孙氏对锦曦的这番话里的某一个信息惊愕了,随即抓住锦曦的手。急问:“曦儿,你这话听说说来的?当真不?”
“昨日村里里正家的儿媳妇去镇上我那孙记买香胰子,我从她口中听来的。想必,应该是当真的吧?”
孙氏双手合十,眼底露出欣慰和感激之色,道:“阿弥陀佛啊,这事若是真的。那你大伯当真是做了一件最大的善事了啊,就算他再来我这蹭饭。我也不撵了!”
锦曦摇头失笑,心想那倒也是,柳树林子后面的废土窑,对金鸡山村的人来说,可是块伤心地啊。
从金鸡山村人开始在这里轧户起,村里但凡有夭折的小儿和病死的孩童,村人都是用一只装运土粪的簸箕给装着,上面盖几块破棉絮,就那样拎去土窑里。柳树林子连着后面的巍巍群山,山里的野狗时常来这里觅食,有时候那些埋在土巴下面的,都被刨出来吃干抹净,就剩下些小衣裳和小鞋子,真是可怜…
孙氏在锦柔之后,弄掉了一个男娃,那孩子的去处也是柳树林子,孙氏时常想到柳树林子那个被野狗吃了,魂魄无所依的孩子,就夜夜睡不着觉,眼睛都快哭坏了。村里,有类似孙氏这样经历的妇人更是多不胜枚举,毕竟这个时代医疗卫生条件都低。
如今可好,梁愈驹要出资在柳树林子的土窑旁修建一座小儿庙,好让那些夭折的孩子的灵魂,能够有个栖息之地,逢年过节,还能享受香火,小儿庙里面,还会供奉一位‘梦嘎婆’的神像,‘梦嘎婆’顾名思义,是村民们心目中那个来于虚无去往虚无却又无处不在的神灵,她专司抚慰和庇护幼儿这一块。
有梦嘎婆的庇护,那些夭折小孩的灵魂就不会被其他的恶灵欺负,而且,还能投胎转世。
这对信奉神佛,相应来世今生的村人们而言,梁愈驹此举真是大大的善举啊,感激不尽。
锦曦虽然对这些不是太崇信,但是,有些事情存在即是合理,譬如她自己的遭遇。正是因为孙氏的大女儿梁锦曦病死了,才有了她的重生,很奇妙的经历,不是吗?
“曦儿,你大伯在外面做的什么大买卖呢?怎么这趟回来,整个人都完全换了个样呢?”孙氏激动和欣喜过后,不免对梁愈驹诧异万分。
被问到这个,锦曦目光微眯,响起上昼福伯带蔡家父子过来认主,后来锦曦去送福伯离开,两个人说的那番话来。
…
“锦曦姑娘,少爷说,您让打听的那事,有了一点眉目了。”福伯道。
锦曦讶异,看着福伯,只听他接着道:“你大伯自打两个月前离开长桥镇后,便去了湖海县。他一到湖海县,就跟当地一些不良的小商贩勾结在一块,靠着中转茶叶和黑炮仗赚取中间利润。”
“实不相瞒,我老梁家是从我爷这一代过来落户的,在这之前,曾爷爷他们一直都栖息在湖海县。想不到我大伯这趟,还是落叶归根去了。”锦曦低笑道。
福伯微微一笑,面上没太多讶异,显然,对于老梁家的根在哪里这事,他一早就知道了。
“福伯,劳烦你还给文大哥捎个话,就说。还请他多费点神继续帮我留意着些,我大伯这趟回村,那可是财大气粗的,我从他做的那几件事情上来估测他的财力,那可不是一般靠着贩卖点茶叶和炮仗的赚头就能支撑的了的,这背后,他肯定还在做着一项大买卖!”
福伯眉心微蹙,思忖了下,郑重道:“锦曦姑娘所言极是,自打梁愈驹一把还清了那几百年的债务。我家少爷就起了疑惑。这段时日一直在暗中观察,不过,梁愈驹这人行事还是很谨慎。于是,暂只有打探到这些。锦曦姑娘莫急,如今有了这些眉目,我们要好顺藤摸瓜,相信假以时日。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锦曦点头对福伯感激一笑,对于文鼎的查探能力,锦曦是没有丝毫怀疑的,锦曦这边在努力把买卖经营到县城去的同时,茗山阁不止如此,更往望海县城周边的其他县城发展。当然,湖海县城就开了分阁。酒楼是个迎来送往的热闹之地,茗山阁里面除了给顾客供应打尖和住店。大厅里还专门设有吹拉弹唱的地方,隔三岔五便会热闹那么一番,至于那些有口才的说书老人,更是驻扎在茗山阁内,所以。文鼎的消息渠道灵敏,锦曦一点都不奇怪。
“那我就先谢过文大哥和福伯了。我不急,福伯您慢走。”锦曦彬彬有礼的送福伯上了马车,这才回了铺子。
…
“娘,咱甭管大伯做的什么买卖营生,若是真金是不怕火炼的,我们也不羡慕。若是行的是那歪门邪道,也定会有露馅儿的那日,我们只等着慢慢瞧。”灯下,锦曦挽着孙氏的肩,哄道,在没有真正掌握梁愈驹发了横财的由来前,这事锦曦谁也没提。
孙氏点点头,注意力很快便被转移了,只道:“但愿你大伯那些钱来的正,浪子回头可是金不换啊!哦,我倒差点忘了,下昼你和你爹还没回来那会子,你爷让柏小子过来传话,说是明日上昼让你爹歇半日,让去那边吃晌午饭,有事要当着大家伙的面儿说呢!也不晓得是何事,这样大张旗鼓的,哎!”
锦曦点点头,眼底闪动着猜测,道:“怕是跟重新接纳大伯回老梁家那事有关罢!趁着这个机会,我正好把礼辉哥捎带给大娘那东西给送过去。”
孙氏微怔,随即也点点头,叮嘱道:“那得亲手交到你大娘手里才成。”
“大娘若是自己没本事,就算交到了她手里,回头还没转身就又被别人给谋去了。”锦曦道,母女俩坐了会,便各自歇去。
翌日早饭后,梁愈忠便带了锦曦锦柔往村子里而去,父子三人到了很早,到的时候,老梁家人还在后面的饭堂吃早饭。
老梁头照例坐在一家之长的首位上,边上就是梁愈驹,谭氏和梁愈梅坐在梁愈驹对面的一条长高凳上,梁礼青和梁礼柏坐在老梁头对面,两小子吃的规规矩矩的,在他们身后,杨氏站在那端着碗在吃,金氏站在梁愈驹和老梁头两人身后的空隙里,正在帮忙给桌上的人盛粥和递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