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代的市集,在社会经济中充当的角色可不仅限于一般的菜市场,可以说,小北楼市集,是望海县城极其辐射周边镇子和村落的一个最大规模的市集,跟长桥镇的市集是差不多的性质,当然,小北楼的规模和占地面积更大更广,交易的农副产品和家禽家畜,河虾鱼鲜,也都要比长桥镇市集要种类繁多,每日进出小北楼的人流量和客流量也非长桥镇所能及。
“我相中的那间铺面跟你如今在镇上的千里香铺面差不多大,后面带座歇息和烧饭的小院子,没有阁楼。这地可谓是黄金铺面,租金我也问过了,每月是…”牵马进城的一路,文鼎都在跟锦曦介绍那铺面的相关情况,锦曦坐在马上听的很认真。
“租金从每月来看,是贵了些,不过那原来的主人家说了,若是一年一付,还有的商量。”文鼎道:“我打听到,这铺子起初是庆安府城某一大户之家的产业,后来变卖给了现今的这主人,这主人叫王兴,也是买卖人,从前是在小北楼卖米粮面的,后来发迹了举家搬迁去庆安府城,于是望海县城的小铺子,便想脱手换些租金。”
锦曦点点头:“如此说来,这个铺子还是间吉祥铺呢,嗯,租金这块我现在还没拿定主意,我们现在过去瞧瞧,若是相的中,咱再在租金上跟那主人家做春秋,就算是旺铺,也不是他说多少就多少算的!”
…………
天色将黑未黑之际,路上已无行人,文鼎送了锦曦回到金鸡山村。
“你头一回骑马,就赶这么多路,待会家去好好歇息!”文鼎在官道边让锦曦下马,温声道。
锦曦点点头,刚开始骑马是新鲜刺激,后来新鲜感没了,就只剩下颠簸了,这还是文鼎的骑术好,骏马也优良,可这会子下了马,锦曦还是觉着胃里面翻江倒海的难受。不过,再难受,心里也是愉悦的,这愉悦不仅仅是因为她相中了小北楼那铺子,还有今日这一路跟文鼎同骑,说说笑笑,她觉得自己自打来了这个世界后,一直就是拼了命的钻研挣钱,挣钱再挣钱,今日这一趟。放松了一把。
“小北楼那铺子,回头你那日领梁三叔和大虎哥他们去瞧,也知会我一声,我与你们同去!”他又道。
“嗯!”锦曦再次点头,把千里香的生意开到县城去,不止是锦曦一个人的设想,也是她身后这许多人的愿望。小北楼这铺子要是谈拢了,那可是要出一笔不小的银子的,
“文大哥,你不来我家中坐会喝口茶么?”锦曦邀请。
文鼎抬眼望了眼官道下方那一长排大院。微微一笑,道:“我是定然会再来的,我还没见过三弟四弟。不过,今日天色已晚,我还是不进去了,等改日上昼,我备下礼品再来看完三弟和四弟。”
锦曦这个做长姐的。都是老三老四的直叫唤,他倒好,还未谋面呢,就一口一个三弟四弟,叫的亲热的,锦曦都有些嫉妒了。
“好吧。既如此那我就随你,文大哥慢走!”锦曦道,拍了拍那已经更她混熟了的黑马的脸。
黑马在原地打转。没有文鼎的命令是不会走的。
“你怎不走?”锦曦诧异。
“我看你家去再走!”文鼎道,快要立冬了,这日子是一天天的短,两人这一说话的功夫,暮色又沉了几分。
“我家就几步路。没事的!”锦曦抿嘴一笑,道:“倒是你。还得赶夜路回镇上,你赶紧出发,别耽误了,啊!”
“家去,听话!”文鼎对自己的决定很坚持,锦曦无奈,只得转身下了官道,走了几步转过头来望向官道这边,那人高坐于马上,黑马黑袍黑发似乎跟这从四面八方聚拢的暮色融合在一块,独独那眼却极其的明亮,穿透暮色追随着她身。
锦曦朝他摆摆手,他也举起了手里的鞭子,朝这边挥了下,锦曦轻笑了声,推开自己的院门抬步进了院子,院门在她身后再次掩上。
文鼎这才调转马头,双腿一夹马腹,身下的骏马如离弦之箭朝前射去。
这边,院门再次开了一条缝,锦曦从里面出来,只看见浓浓夜色下,那一人一马远去的踪迹,很快便消失不见。
…………
锦曦夜里回到家中,因为是踏着夜色回的家,孙老太迷信上来先是推着锦曦去了侧院和灶房转了一圈,这才准许她去东厢房看老三老四。锦曦去的时候,老三老四刚刚睡下,锦曦在摇篮边看了一会,便被孙氏催去洗澡吃饭了。
晚饭后,锦曦和梁愈忠把县城小北楼那铺面的事给说了,梁愈忠的意思是,只要锦曦觉着满意,这事就成了一半,对锦曦在经商这块的眼光,梁愈忠他们是毫不怀疑,加之这回的铺面还是文鼎介绍的,那就更放心。不过,明儿回镇上铺子里,还得把这事更孙大虎他们细细说下,然后接下来,就等排个日子,让孙大虎,孙二虎和孙玉宝他们,再一道过去瞧瞧,人多主意大嘛!
翌日,清早,天蒙蒙亮的时候,长桥镇杨记布庄的伙计在拉开铺子门的时候,意外的发现有一只牛皮纸袋挂在铺子大门的铁环上,上面写着杨成筹亲启。
杨成筹是杨峰的爹,也就是杨记布庄杨掌柜的名讳。当小厮把那牛皮纸袋送去后院,杨掌柜夫妇刚刚起床。
“没瞧见是何人挂在门口的么?”杨峰爹接过那牛皮纸袋,边打量边问,满腹诧异。
“回掌柜的,小的一开门,只瞧见一个人影晃进斜对面的巷子里,没太留意,接着就看到这牛皮袋子了。”小厮据实回答。
“管他是什么人,你把袋子打开瞧瞧不就得了嘛!”杨峰娘催促。杨峰爹嗯了声,打发了那伙计去前面忙活,夫妇两个坐的头凑头,拿剪刀剪开牛皮袋子,刚一剪开,就嗅到一股扑鼻的中药气味。一只拳头大的小布布包从袋子里掉了出来,袋子里别无其他。
杨峰爹打开那小布包,里面裹着的是熬煮后的碎药渣,湿漉漉的,显然是有人更近正在喝的药。
杨峰娘捂着鼻子背过脸去咳嗽了几声,啐骂道:“这是哪个倒霉催的,大清早的给咱送药渣来,这是存了心的诅咒咱啊,晦气!”
“要是让我查出来是哪个兔崽子,老娘我要他好看!”杨峰娘还在一旁咒骂,不见杨峰爹有半丝回应。杨峰娘有些火起,推了自家男人一把,只见杨峰爹脸色沉了下来,正一眨不眨的拿着那包裹药渣的布块,看的出神。
“峰儿爹,你瞧出啥名堂来了没?”杨峰娘凑过来问。
杨峰爹眉心处拧成一个深深的川字,马脸阴沉如水,指着那布块对杨峰娘道:“咱是经营布料买卖的,你看看这灰蓝色的布块,通常哪里有?”
“这、这种布料和颜色。不是寺庙里那些尼姑们裁做素衣常用的么?”杨峰娘讶异道:“是哪个该死的尼姑吃饱了撑的没事做,大清早的往咱家送药渣子?”
杨峰爹点点头,精明的目光中闪过思忖。一旁的杨峰娘突然一拍大腿,惊叫出声:“我晓得了,你外甥女,你外甥女如今可不就住在清明庵嘛!这药啊,铁定是梁锦兰喝的。可是,人干嘛把她喝过的药渣往咱家送呢?她病死病活,干我们屁事?”
杨峰爹没理会杨峰娘,只道:“空穴未必无风,待我把这药渣送去镇上给几位大夫验看过,再做计较!”说罢。匆忙把药渣收进牛皮纸袋里,起身出了屋子。
孙记,锦曦照例坐在柜台后面翻看这些时日的账簿。阿财从外面进来,跟锦曦那低声回复:“…小的躲在布庄斜对面的巷子里,亲眼瞧见杨掌柜的匆匆出门,腋下就夹着那只牛皮纸袋。”
锦曦听完,眯了眯眼。微微笑道:“嗯,如此便好。这件事你完成的很圆满,先过去歇一会吧!”
阿财退了下去,锦曦身子往后,带着三分慵懒的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椅子的扶手,嘴角弯起的弧度,显示出她此时内心十分的愉悦。
对于梁锦兰那个外表美丽,内心龌龊且阴暗的少女,锦曦从来就提不起半分好感。若是梁锦兰安安分分不要来招惹自己,锦曦也不会主动去要把她怎么样,最多就是女孩子间言语上的互相攻击,锦曦也不会真当回事。
可是,梁锦兰偏偏就来招惹了她,在锦曦的生辰宴上,使出那样肮脏的计谋,这已经足够挑战到锦曦的容忍和底线,如果她后来受到了惩罚,能稍微有一点点的悔过之心,锦曦也不会再对她关注,可是,庵堂一行,梁锦兰的态度给锦曦的感觉,不仅没有半点悔过,反倒越发的自私跋扈,锦曦又怎么能不插一手呢?想要躲到清明庵,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孩子除掉,锦曦偏就要坏她好事!
杨掌柜夫妇都是精明人,只要一看到那布料,就会起疑心,再一验看那药渣,自然什么都会明白过来,不需要只言片语的提醒。
………
一个时辰后,杨记布庄的后院,杨峰爹气得一拳头砸在厢房的桌子上,桌上的茶碗都跟着跳了几跳。
“啥?那药渣是用来堕胎的?天哪,这么说,梁锦兰那贱人在尼姑庵都不得安份,还敢跟男人苟且怀了贱种,哈哈哈,这可真是老梁家的又一丑闻哪…”杨峰娘痛快的哈哈大笑起来,还没笑完,就被杨峰爹一声喝住!
“笑啥笑?那种堕胎药,是专门针对四个月朝上的胎儿才能用的,温和缓慢,不用上十天半月的,是起不了效用!”杨峰爹沉着脸怒道。
“啊?”杨峰娘愣了下,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掰着手指算了下,不禁大惊失色:“我的天,梁锦兰那贱人,不会,不会怀的是、是咱们峰儿的种吧?”
杨峰爹重重叹息一声,颓然跌坐在桌子旁,道:“算算日子,可不正是么?冤孽啊,注定了跟老梁家解不开的冤孽啊!”
“什么冤孽不冤孽的,既然是咱们峰儿的种,那就得保下来!”杨峰娘道,梁锦兰归梁锦兰,大孙子归大孙子,这一点她还是撇的很清楚的。
杨峰爹不理会杨峰娘的话,兀自痛心道:“还有我那成喜妹子,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敢瞒着我把兰丫头送去清明庵,还让那里的普云老尼给兰丫头私自堕胎,兰丫头怀的,可是我们杨家的血脉!虽说这事从一开始就不光彩,可兰丫头怀的终归是我们老杨家的血脉啊,她怎么能不暗地里招呼一声呢?还有没有我这个哥哥?”杨峰爹气得捶着桌子大骂杨氏。杨成喜便是杨氏的闺名。
杨峰娘重重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道:“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你妹子几时当你是兄长敬重来着?打秋风倒忘不了你!峰儿爹,照我说,你也别跟这唉声叹气,埋怨这个抱怨那个的,赶紧的,咱兵分两路,你现在就去老梁家提亲,把这事给挑明了。他们家不答应也得答应!”
“那你呢?”杨峰爹问。
杨峰娘哼了一声,撸起了两只袖子,道:“我这就带着几个伙计去一趟清明庵。我要把那普云贼尼的头给拧了,看谁还敢对我大孙孙下毒手!”
“啊?”杨峰爹惊骇的站起身,道:“峰儿娘,这事,我们还得从长计议。至少也得等峰儿从县城回来也问问他的意思,要我说,若是峰儿如今不甚在意兰丫头,我们就随了他们去吧,大孙孙…往后峰儿成了亲,定然会有的!”杨峰爹的意思是。与其为了一个孙子,而非要把两家系在一起,非要把梁锦兰娶进门来弄成一对怨偶。与其如此,还不如这会子就算了!
可是,杨峰娘可不是这么认为的,当下柳眉竖起,一把扭住杨峰爹的一对招风耳。狠狠发了一通雌威。然后,半碗茶的功夫后。杨峰爹彻底举了白旗,夫妇俩把铺子交给家里的管家,兵分两路出了杨记布庄。
…………
傍晚的时候,梁愈忠和锦曦照例在差不多的时间段,坐着牛车从官道的那头拐了下来。牛车驶进院子里,还是如以往一样的情景,桃枝和锦柔在前院给那些花花草草的浇水,孙老太和孙氏每人抱着一个娃儿,在院子里踱步,望天。
锦曦跳下牛车快步过去,从孙老太怀里接过老四,抱在怀里逗弄,老四懒洋洋的,黑溜溜的小眼睛望着天,小嘴巴抿得紧紧的,做出一副沉思的样子来,不管锦曦怎么扮鬼脸,吹口哨,还是一股不予理睬的冷酷模样。而老三就不一样了,在孙氏怀里手舞足蹈的,锦曦朝他眨眨眼,他就裂开嘴笑,还没长牙的小嘴巴里,粉色的牙龈看着就滑稽。
“我这俩弟弟日后那性格,可是南辕北辙的呀!”锦曦逗弄着俩弟弟,开心道。
孙氏笑了,正要开口,院子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粱礼胜从外面火急火燎的跑进来,身上穿着的衣裳还沾着泥巴,显然是刚下地收工回家,还没顾得上换衣裳就奔来了这里。
粱礼胜跑进院来,先是跟孙老太有礼貌的打过招呼,这才跟梁愈忠和孙氏道:“三叔,三婶,爷奶让我来传话,说让你俩赶紧过去下,有要事相商!”
“啊?”孙氏微微吃惊,不晓得老梁家那边又出了什么事,怎么把她也给捎带上了。
“二哥,你可晓得一点眉目不?”锦曦上前一步问粱礼胜,多少晓得一点,心里也好有个数。
粱礼胜抹了把额头滚落的汗,道:“晌午饭的时候,兰儿她舅舅过来家中,不晓得跟爷奶在东厢房说了啥事,爷晌午饭都顾不上吃,就带着二叔随着兰儿舅舅一道出了门,我刚刚收工回来,还没一会儿,爷和二叔也回来了,脸色都不好看,直接吩咐我过来催三叔三婶过去,旁的,我也不晓得!”
梁愈忠点点头,孙氏一头雾水,孙老太有点担心的看向孙氏,生怕谭氏又是要找茬。锦曦却勾了勾唇,想不到杨家的,动作还这么快啊!
“娘,你把弟弟交给嘎婆和桃枝姨带,我陪你和爹一道过去!”锦曦道。
孙氏迟疑了下,孙老太正准备让锦曦也去,没想到锦曦先提出来了,孙老太赞赏的对锦曦点点头,道:“你就陪你爹娘去一趟,家里的事交给我和桃枝。”
于是,梁愈忠孙氏和锦曦,动身去了老梁家,粱礼胜离开的时候,目光从那边花坛子那匆匆一瞥,桃枝刚接过老四,正小心翼翼抱在怀里,动作温柔,神情温暖,一身蓝底白色碎花的秋衣穿在身上,苗苗条条的,粱礼胜心内一热,忙地垂下眼跟在梁愈忠身后匆忙离开。
第一百八十四章 谈婚论嫁
梁愈忠带着妻女赶到老梁家时,梁愈洲已经等在了前门口,门口的青石板路面上停靠着一辆马车,上面坐着的马车夫是杨家的伙计。梁愈忠一行进了门,梁愈洲随即把大门给紧紧关上,杜绝村人和左右邻舍的窥探。
“三哥,三嫂,你们来了就好了,…”锦曦跟在后面,听到梁愈洲边走跟梁愈忠小声嘀咕,一个两个脸色都沉的很。
很快便来了内院,径直去了饭堂,饭堂是老梁家最好的议事的地方。
饭堂里,大八仙桌旁老梁头和杨峰爹各坐一端,谭氏和杨峰娘各自坐在自家男人身侧,八仙桌前的地面上,并排跪着梁愈林和杨氏。金氏,梁愈梅带着梁礼青和梁礼柏站在一旁。
梁愈忠一行踏进饭堂门槛的时候,正巧赶上老梁头在训斥梁愈林夫妇,锦曦把八仙桌前的两队人马的面部神情快速扫过一眼,得出一个慷慨,真是大大印证了那句话:此一时彼一时啊!
想当初杨峰和梁锦兰的事闹出来的时候,老梁家和杨家也这样相向而坐的交涉过,当时老梁家作为受害女方的家属,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可都是占据了上风头呢。而这回,形势就完全调转了过来,杨家两口子比老梁头可是矮了辈分的,可竟也敢跟老梁头和谭氏相向而坐,还坐的腰杆笔直。
屋里压抑逼仄的氛围,在梁愈忠一行踏进的饭堂的时候,稍稍破开一条口子,老梁头赶紧从座上弹了起来,像遇到了救命稻草似的,老远就朝梁愈忠伸出手去,道:“老三。你们两口子快坐!我们这正说兰丫头的事情呢!”
杨峰爹一直在喝茶,就连老梁头训斥梁愈林的时候他也是眼皮也抬,瞧见梁愈忠一家进来,杨峰爹搁下茶碗,朝梁愈忠拱了拱手,微微一笑,梁愈忠也朝他点点头,带着孙氏坐了下来,锦曦安静的站在孙氏的身后。杨峰爹的目光在锦曦身上多停留了一下,精明的眼底闪过一丝琢磨。锦曦目光平静的跟他的视线对接,一副你爱怎么猜就怎么猜的淡定模样。
“爹,娘。二哥二嫂这是…”梁愈忠看到跪在那缩着肩膀的两口子,不禁讶异问道。昨日清明庵一行,锦曦并未将看望过梁锦兰的事情跟他提过半句,所以梁愈忠对这情况是毫不知情。
“唉!”老梁头重重打了个哀声,摆摆手。老脸都扭曲到了一块,道:“这事…说不出口,说不出口啊!”
梁愈忠疑惑更甚了,又去看谭氏,谭氏垮着脸,像泥雕木塑般坐在那。一副事不与己相干的样子。
“哼,既然你们老梁家人都觉着没脸开口,那就由我来说!”杨峰娘道。轻蔑的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梁愈林两口子,清了清嗓音,对梁愈忠和孙氏道:“梁锦兰怀了我们老杨家的骨肉,还瞒着我们老杨家,借着清修的嚼头躲去清明庵。不晓得我那妹妹妹夫是给了多少好处笼络那普云贼尼,还让她帮着给打胎!说来也是老天有眼保佑我家骨肉不被扼杀。若不是我今日心血来潮也去了清明庵上香,还真不晓得你们老梁家人合着那老尼,一道来谋杀我家的大孙孙!”
“啊?”梁愈忠和孙氏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都被杨峰娘丢出的这个爆炸性的消息给震到了。
“我们今个来老梁家,就是为这事,来讨个说法的。”杨峰娘接着道:“论起理儿来,你们老梁家,要把未婚失身的闺女往哪旮旯里送,这我老杨家管不着,可你们要是背着我们老杨家把梁锦兰肚里那孩子给弄了,那得问过我老杨家!”杨峰娘道,态度十分的坚决。
“梁三叔,事情就是贱内说的这般,我们老杨家没有扯谎,贱内已将兰丫头带出了清明庵,去县城找了位大夫诊脉,老天垂怜,所幸那药量轻微,还不至于对胎儿构成危害,如今,兰丫头母子暂且安置在我们杨记布庄的内院。我们布庄生意兴隆,来来往往的人多,兰丫头母子住在那,终归不是长久之计。于是,我们今个来老梁家,就是为这事来的。因着这事棘手,我们说要找个旁人来做个中正,你家老爷子许是觉着这事说出去不好听,就想到了你们三房,你们三房虽说也是老梁家出来的,可如今另立门户也算得上个中间人,有道是大路不平旁人踩,今个这事你们两口子可得做个中正。”杨峰爹接过话茬道。
梁愈忠和孙氏交换了个眼神,合着,在老梁头他们的眼中,他们这分出去的三房,已经成了旁人。锦曦眯了眯眼,老梁头的心思如今她是完全的能洞悉,三房可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旁人,而是能保守秘密,不会把家丑外扬的旁人呢!
“娘,这事,真如兰儿她舅母所言?”梁愈忠跟谭氏求证。
谭氏哼了一声,像挥赶苍蝇似的,一摆手道:“作死的,别拿这脏事来问我,兰丫头就跟她娘亲近,有样学样的,是她 娘 的教养!如今做下这不要脸的丑事,你们作甚的别来问我,去问杨氏,去问她!”
锦曦勾了勾嘴角,谭氏这话可以说是把责任变相的推给了杨氏,因为杨氏自身教养不好,所以才会教养出梁锦兰这样的闺女,如此说来,最后的责任还在老杨家?
“哟哟哟,谭家婶子,你这话什么意思哪?你这一推三五六的,敢情你老梁家孙女未婚先孕,还瞒着夫家私自堕胎,是我老杨家的不是来着?这话我可不爱听,要不咱去外面找村人评评理儿?这老梁家内院的规矩可是婶子你定的,你是怎么教导这些晚辈的?”
“老婆子我怎么教导晚辈,干你屁事!评就评,作死的,谁怕谁?”
“好了好了,你就少说几句吧,还真去外面评理?你不嫌丢脸丢到祖宗坟前了?”老梁头用他新买的那根烟杆子敲打着桌面。喝叱谭氏,谭氏闭上嘴,一脸的委屈样。
杨峰爹也见好就收,对杨峰娘,也是对老梁家人道:“你也少说几句吧,今个我们过来,又不是来吵架的,咱是来商量婚事的,他日亲上加亲,怎么能这样吵呢?”
从方才的一番争吵中。梁愈忠和孙氏再后知后觉,也已听明白了杨峰爹娘的来意,原来。是来提亲的,不,准确来说,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直接过来商议婚事的。梁愈忠和孙氏皆压下心内一波接着一波的震惊。目光齐齐落在老梁头的身上。
说罢,杨峰爹又对谭氏道:“婶子就别跟她一个晚辈计较了,她也是心疼孙子差点被那老尼给害了,这心头上火一急啊,话就说重了点,婶子别放心上啊!”
谭氏哼了一声。撇过头去。杨峰爹干笑了笑,转头跟老梁头道:“老梁叔,我们今个上门来。就是商量峰儿和兰丫头婚事的,这两孩子以前不懂事,各自犯下的那些荒唐事,如今再追究也都没有必要了,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孩子都有了,不如就把婚事给办了吧!”
梁愈林和杨氏闻言。身形一震,他们是最清楚闺女的心思,但凡对杨峰有一丁点情意,也不至于躲去清明庵堕胎!
“爹,兰儿的婚事不能草率呀!”梁愈林往前跪行了两步,对一脸为难的老梁头央求。
杨峰爹当即沉下脸来,杨峰娘重重啐了一口,怒道:“撒泡猴尿照下自个吧,有啥能耐来挑拣我们家?兰丫头如今早不是那干净的黄花大闺女了,还指望堕了胎儿飞高枝?做梦吧你!”
梁愈林不理睬杨峰娘的奚落,只对老梁头继续央求,杨氏在一旁伤心的抹泪,要是换做旁的,她早撒泼了,可如今一边是自己娘家哥嫂,一边是自己怀着杨家骨肉的闺女,杨氏彻底没了辙!
“我呸,我们老杨家对你们老梁家的闺女算是仁至义尽了,也不晓得当初到底是谁勾引谁,衣裳都还没穿好,兰丫头就把我峰儿脸上砸出那么一条长疤,我都还没跟你们追究呢!”杨峰娘旧火又起,从椅子上站起走到梁愈林跟前,双手叉腰怒道:“今个来上门提亲,是最后一回,再不热脸贴冷屁股!你们老梁家要养闺女那就留着,我们老杨家也不隐瞒,就是冲着那大孙孙来的!甭管你们老梁家应还是不应,兰丫头肚子里那娃儿,我们老杨家是拼了命也要保下来。你们要是再动我老杨家大孙孙一根汗毛,我就把兰丫头这事给捅出去,她假借思过祈福之名,却是行污秽堕胎之事,污染佛门净土,我要让她名声扫地,你们老梁家养出这样不要脸的闺女,还包容她,我要你们老梁家也跟着被村民们的口水淹死,被人戳脊梁骨戳死!”
老梁头老脸几近扭曲,老梁家其他的人也都一个个满脸惊愤,老梁头手指紧紧揪住桌底,暗自思忖着,兰丫头这清白可算是被杨家小子给毁的干干净净了,要是不答应杨家这最后一回的提亲,杨家铁定会狠狠的把这事给闹出来,老梁家可再承受不起。可是,真要答应这门亲事,兰丫头那脾气闹起来,寻死觅活的,谁也挡不住。
老梁头琢磨着,最好就是能找出一个能折中的法子,他也估摸着弄明白了,老杨家在意的孙子,如果…
老梁头就要做出决定,突然,扭头看向旁边坐着的梁愈忠,目光炯炯道:“忠儿啊,你大哥被逐出家门,你二哥自个身心不正,爹我上了年纪,家里能仰仗的,也只有你了。忠儿啊,这事,你怎么看啊?”
老梁头一口一个忠儿,叫的锦曦浑身一阵恶寒,孙氏抚了下胳膊,想必也是起了鸡皮疙瘩。
梁愈忠自己也是老大不适应,身子在椅子上挪动了几下,咳嗽了声,正色道:“爹,老梁家的事,啥事不都是您老做主吗,你说了算,我们自然都听您的!”
孙氏温温顺顺的,也轻声道:“曦儿爹说的对,我们啥都听爹的,何况,借兰儿舅母那话说的,我们三房今个过来。是过来做旁人旁听的,没有掺和进来的理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