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市价一斤猪肉四十文钱,到目前为止,千里香还没有选择固定的猪肉供货商,都是货比三家的买。因为每日买肉都会花销四百多文钱,对像张屠夫他们这样的小本猪肉贩子来说,是非常值得拉拢的固定客户,而且,也不算小客户。
张家的一愣,随即红着脸点头,道:“锦曦姑娘真聪颖,一听就明白了我们的意思。我家男人说了,要是咱两家合伙做那买卖,给你们供的那肉价,还照着你们现在买进的那价格来算,铁定不会卖给你们高价的。呃…那锦曦姑娘,你怎么看这事呢?”
锦曦勾唇淡笑,眼中有些东西沉淀下来,这代表着她在思考。怪不得村里人都说张家是出了名的铁公鸡,果真不假,想要拉拢住千里香这稳定的大顾客,可又不愿在价格上薄利多销。
“锦曦姑娘,这事我知道有点唐突,不急不急,你可以回去跟你爹娘他们好好商议下,我,我明日再去你家看望你娘,到时候你再告诉我你的决定也成!”张家的等了一会见锦曦还是淡笑不语,心里有点没底,本身就是她主动来求人的,所以连忙把话退了一步道。
锦曦笑了笑,弹了弹身上原本就没有灰尘的袖子,道:“婶子提的这事啊,前几日也有人跟我姨夫那提了下,不过这事也还没那么快定。等我回去跟我爹娘和姨夫他们商量下,到时候再给你答复。”
张家的一听还有其他的同行去找了这买卖,心里一急。说出的话又退了一步,道:“我们家的肉都是从村子里收上来的猪身上杀的,都是童叟无欺的好肉,知根知底。至于价格嘛,咱都是同村人,一切都有的商量的,咱图的是个长久的买卖嘛!”
锦曦微笑着点头,道:“那这事就先这样吧,回头再说,我先家去了!”
娘三吃过晌午饭。梁愈忠这才从外面进屋。锦曦赶紧把温着的饭菜端到饭堂,孙氏正跟他那询问谭氏的状况。
“醒是醒过来了,可娘那眼睛看东西却不大好了,爹他们都急坏了。李大夫给细细查看了下。说娘这是上了年纪本来就身子骨弱。这天热的,加之又受了气和刺激,脑袋里面有个地方有点梗。给开了几副药。说调理段时日,眼睛就能慢慢的恢复了。不过,这往后可不能再生气了,不然真要瞎了!”梁愈忠一边扒拉着饭边道。
孙氏叹息了两声,给梁愈忠盛了一碗绿豆汤。锦曦沉思着,她记得以前在一本养生学的书上见过类似于谭氏这样的突发病症,跟谭氏的症状,还有李大夫的诊断很有几分相似。锦曦至今还记得那种病症在医学上,有个学名叫做:脑梗塞!
“兰儿那事被闹了出来,这下子全村人都晓得了,唉,那往后的亲事可就难了,唉,作孽啊!”孙氏叹道。
梁愈忠也皱起浓眉,老梁家人都晓得这些年,老梁家在闺女这块,就宠着两人,一个是梁愈梅,还有一个是梁锦兰。
宠梁愈梅那是因为幺女,而梁锦兰,则是生了一副好面容,老梁家打小就不让梁锦兰去下地干活,是想把她当金鸟雀养着,等着有朝一日能够飞上枝头变凤凰,给老梁家争脸。
“曦儿爷也气坏了,李大夫诊断,说曦儿爷那气管和肺都有毛病,给配了一副水剂的药,让喘不过气儿的时候搁鼻子底下嗅嗅,唉,老两口这回这身子骨可算是真气出毛病来了!”梁愈忠道。
“家里还有些下火的莲子芯,回头你送一包去曦儿爷奶那,下火。”孙氏道,梁愈忠点头不语。
…………………………
夕阳西下,劳作在田间地头的村人,扛着锄头赶着老牛,三三两两的往村子里赶。青瓦白墙连绵起伏的金鸡山村上空,家家户户的炊烟袅袅。暮归的燕子,在屋顶上空盘旋打转,梧桐树和白桦树上,知了的叫声一阵紧着一阵。
村口的池塘边,村子里面的巷子拐角处,只要有凉风习习的地方,就会有三三两两的老妪摇着蒲扇聚在一块聊天,光着腚的小孩子蹲在一旁玩石子,这些人如今闲聊的话题,都是围绕着老梁家来的。
而此刻,作为被关注的焦点老梁家,前屋死一般的寂静,家里的人除了洪氏和她的娃儿,所有的人都聚在后院,几个媳妇和孙子们或站或蹲在东屋门口的廊下,东屋里,老梁头和谭氏一个床头,一个床尾,两人都半靠在床上。
谭氏的眼睛上了药,用一块条形的布给蒙着,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老梁头虽然能正常喘气了,但只要一动嗓子,喉咙里就会传来呼啦呼啦的声响,就像在拉风箱。
床前,站了梁俞驹,梁愈林,梁愈洲,以及来给送莲子芯的梁愈忠。
“败了,败了,败了个一干二净了!”老梁头呼出一口浊气,长声悲叹道。
屋里的四个儿子都垂着头,没人吭声。
“我们老梁家的子女,到了第三代,振兴家族的期望就落在礼辉和兰丫头的身上。”老梁头自顾叹道:“礼辉是我们家唯一的秀才,却去入赘了周家!原指望兰儿能择个好人家,带一把娘家,这下也给毁了,这是老天爷要折我老梁家啊!”
老梁头仰望着帐子顶棚,老眼浑浊且一片颓败。
四兄弟面面相觑,梁俞驹和梁愈林面红耳赤,气势早就矮到尘埃里去了,梁愈忠和梁愈洲也都找不到合适的言语来劝慰老梁头,好半晌,梁愈洲才道:“爹,只要咱人还活着,就有希望,你老前儿不还说,等到秋收后拿了稻子卖了钱,就送青小子和柏小子去村里的学堂吗?这就是希望!”
“老四,你往前来两步。娘有话要交代你!”一直冷声的谭氏突然开口,点了梁愈洲的名。
其他人包括梁愈洲自己都有些意外,往前两步,便听谭氏偏过头,脸朝向床外面道:“老四,这家如今就你看着还像点样子,明日你甭去下地了,抽空去趟望海县城,把礼辉给我找回来!他是咱家的长房长孙,又是秀才郎。怎么都不能入赘别人家!”
梁愈洲为难道:“娘。这不太好吧,当初礼辉回来说那事,你和爷也没斩钉截铁的反对,还让他给跑了。如今他跟周家那边都拜堂成亲了。怎么又反悔了呢?不是我不跑这一趟。而是我这四叔的身份压不住!除非爹或者大哥二哥去,我赶车给送一趟方可!”
“小兔崽子,我还使唤不动你了是吧?”谭氏情绪又开始波动起来。循着梁愈洲的声音手指指过去,道:“我就反悔了,不成吗?没有我和你爹在,就算是天老爷给他证的婚也不作数,你明儿就去给我把他给找回来!”
“我不去,这样出尔反尔的事情我做不来,再说了,就算把礼辉绑回来又能怎么样,家里前屋还住着个洪氏呢!”梁愈洲僵着脖子道。
“老二,老四不去你去,你去给我把礼辉给押回来,就传我的话,只要他回来,就还是我的好孙孙,至于那洪氏…”谭氏话音顿了顿,侧耳听着梁俞驹那边的动静,冷哼了声,道:“让礼辉放一百个心,就算他那禽兽不如的老子爹再如何拼命的护,洪氏那祸害精,咱老梁家也得扫地出门!”
谭氏的声音很大,屋里屋外都听到了,众人齐齐惊讶,杨氏和梁锦兰母女偷偷交换了个眼神,梁锦兰眼底飞过一丝得意,羞愤痛苦了这么久,总算遇上了一件能让她稍稍解恨的事情了。
屋子里,梁俞驹脸色白了白,看向老梁头,哑声开口:“爹,这事…”
老梁头摆手拦住梁俞驹的话头,异常冷静道:“老大,我晓得你心里怎么想的,爹也晓得休妻这事不地道,可走到如今这步,不休都不成了!”
照着真正安定梁氏的族规,像老梁家闹出这样一系列的事情来,作为一家之主的老梁头,必须使出铁腕手段来惩戒,对内警戒家族子弟,对外也有个交代。老梁家如今扎根金鸡山村,闹出这样有伤风化的事情来,传出去,是整个村子的耻辱,全村人都看着呢,里正还有村里那些德高望重的老者都在看着,等待着老梁家给出的处置,老梁头不能再睁只眼闭只眼装马虎了!
洪氏未进门就与公公爬灰,还珠胎暗结,这样的女人失了妇德,必须要休。
梁锦兰闺誉尽毁,辱没家族门楣,照规矩也是不能留的,要么驱逐出老梁家,要么,就再狠一些,私下里处置掉。!
可是,这里毕竟不是规矩森严的安定梁家,且不说老梁头和谭氏下不去那个手对梁锦兰,梁愈林和杨氏拼死都会护着的。如此权衡再三,既然对梁锦兰下不去手,那么洪氏就必须成为这次丑事大爆发的交待品,洪氏,必须得休!
“金鸡山村是民风淳朴的大村落,爹我当初选择来这落户扎根的时候,就在老里正那起誓,必须遵从村规约束。如今老梁家闹出这样伤风败俗的事来,在金鸡山村,已置之风口浪尖,更如烈火烹油,一着不慎便是满盘皆输,指不定还会被驱逐出村子,一家老小四处漂泊!自古以来,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先例!”老梁头目光复杂的落在梁俞驹身上,似简单道:“驹儿,事到如今,莫怪爹狠心,不止洪氏要休,就连你,与之爬灰,霸占儿媳,咱老梁家也是断然留不得!”
老梁头此言一出,屋里屋外都抽了一口凉气,金氏满脸惊慌,贴着窗户往屋里打看,粱礼胜和梁礼青几个,也是大惊失色。屋里,梁俞驹膝盖骨一软,砰一声跪在老梁头和谭氏的床前,声音呜咽,哀求道:“爹,你这是要我把驱逐出老梁家啊!爹,儿子从前糊涂创下弥天大祸,儿子真的后悔了,儿子往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求求爹,再想想法子。千万被把儿子逐出家门啊…”
梁愈忠和梁愈洲皆神色冷峻,虽然内心觉着这惩罚忒重了些,但老梁头说的在理,如今形势严峻,老梁家岌岌可危,不能再心慈手软。
况且,在梁愈忠的心中,甚至还认为梁俞驹能变成如今这样,跟老梁头素来的纵容和打马虎眼脱离不了干系,虽然作为亲兄弟是有些于心不忍。但是。做人的原则就是如此,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梁俞驹和一样!
……………………
夜色浓浓笼罩下来的时候,梁愈忠才拖着沉重的步子回了家。洗过澡后在院子里纳凉。把过去送莲子芯的事情跟孙氏娘三说了。其中就包括老梁家要休洪氏。以及驱逐梁俞驹出老梁家的事情。
“爹,爷可有说是怎么个驱逐法?镇上的铺子呢?家里的田产呢?还有大伯欠的,爷做的担保的那五百两银子的债务呢?”锦曦问。
“这个你爷没当着大伙的面细说。我们见他状态不是太好,也就没细细追问。想必,他后来留了大伯在屋子里,应该是交代这些。”梁愈忠如实道。
锦曦不语,目光微微眯了起来,做思忖状。
“曦儿,这有啥不妥吗?”孙氏问。
锦曦看向孙氏,道:“爷不是真心要驱逐大伯出老梁家的,他这回是为了摆个姿态做个形式,给外面人和里正看的,等到风头过去了,到时候爷自然还会召回大伯的。”
“我也有这感觉!”梁愈忠道。
“可是,就算这回是摆个形式,那都驱逐出去的人,怎么好意思再往回招?也不怕别人戳脊梁骨?”孙氏不解。
锦曦冷笑了下,道:“娘别低估了爷和大伯的能力,这回能摆这样的姿态,下回自然还有高招!”让梁俞驹给村里人做些好事和所谓的善举,渐渐的逆转名声,还是能回来的。
“哦,我差点忘了,爹和二哥四弟他们明个要去一趟望海县城拜访周家,想看看礼辉那事情还有没挽回的余地,曦儿爷奶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礼辉能考取个举人,只有这样,老梁家丢尽的脸面才能再找回来!”梁愈忠道。
孙氏‘哦’了声,对此不发表任何评价。
“曦儿爷的意思是,见我跑过好几趟县城采办,就说让我明日也一道去!”梁愈忠接着道。
孙氏一听这话就急了,道:“曦儿爹,这事怎么又把你给扯上了呢?”
“娘,你别急,等爹把话说完。”锦曦道,她相信如今的梁愈忠行事,不会再跟以前那般毫无自己的思考。
梁愈忠朝锦曦笑了笑,道:“曦儿爷说,如今再没脸去跟村里人家借牛车赶路,就想让我赶车送他们去一趟县城。我就说这会子家里镇上两边忙得抽不开身,没功夫去县城,明日一早我和他们一道出发,到了镇上我就下,让他们把牛车给赶去县城。”
锦曦忍不住朝梁愈忠竖起了大拇指,道:“爹,就该这样做!”
锦曦可以打包票,梁愈忠若是明日真跟着一道去了县城,铁定会被拉着一起去周家助阵,孙氏和锦曦他们现在最不希望的就是梁愈忠牵扯到老梁家那些绞成乱麻球的家事中去。
一家四口又说了些别的,锦曦把白日张屠夫家的央求的关于猪肉那事,给梁愈忠夫妇说了,一家人合计了下,依梁愈忠和孙氏的想法,横竖千里香到哪都是花钱买肉,若是张家的猪肉还不错,多照顾下同村人的买卖也不为过。但锦曦还是决定找个机会,去张家好好瞧一瞧,看看他们家后院安置收购来的肉猪猪圈卫生状况,存放猪肉的环境,以及其他一些相关方面,吃放心肉,对顾客负责,也是对自己负责。
一夜无话。
翌日,天才蒙蒙亮,梁愈洲便过来敲门。梁愈忠和锦曦穿戴整齐,牵着牛车等在官道边上,梁愈忠和梁愈洲站在牛车边说话,锦曦站在路边,看着村口的池塘那边,老梁头背着手走在前面,梁愈林挎着肩跟在后面。
第一百七十一章 讨个说法
“爷。”锦曦远远朝老梁头打过招呼,老梁头点点头算是给予了回应。
梁愈忠和梁愈洲的谈话打住,两人迎过来,梁愈忠扶着老梁头正准备上牛车,老梁头顿了下,偏头看着官道那边那一大排笼罩在晨曦中的黑瓦白墙的长院,眼底露出由衷的赞赏和惊叹,跟梁愈忠道:“老三啊,爹从前小看了你们三房啊!瞧这院落气派的,爹也跟着脸上有光!”
梁愈忠憨厚一笑,道:“爹,等您这趟回来若得空,就和娘来我这院子里耍!”说起来,梁愈忠家乔迁新居至今,老梁头和谭氏还一回都未登门。
老梁头神情有点过意不去,拍了拍梁愈忠的肩,道:“好,好,一定来耍!”说完,也不要人扶,自己爬上了牛车坐好,梁愈林跟在后面,垮着肩,手里拎着一只麻线袋子,里面沉甸甸的,从外面的形状来看,应该是农村的土特产之类。
“礼辉那岳父,是县丞老爷,我们这趟也不能空着手去,带点花生红豆绿豆什么的!”老梁头见锦曦目光在那麻线袋子上扫过,咳嗽了声,解释道。
梁愈忠和锦曦都笑了笑,梁愈忠道:“那是,那是。”
老梁头朝锦曦伸出手,锦曦笑了笑,抓住老梁头伸过来的手轻快的跳上了牛车坐好。
梁愈林把麻线袋子放到牛车上,也要跟着爬上去。被梁愈洲拦住,梁愈洲道:“二哥,这老牛可载不动那么多人。”
梁愈林一听有点恼,道:“老四你没良心,怎么就多了我一个?二哥我这脚还没好齐全哪!”
梁愈洲瞟了眼梁愈林的脚,道:“不就是被针砸了几下发了炎么,那么多日了,就算是被刀子给扎几个血窟窿也好齐全了!”
“诶诶诶,你怎么说话的哪,有这样咒自个兄长的么?”梁愈林朝梁愈洲翻起白眼。老梁头坐在牛车上阴沉着脸看着。锦曦目光闪了闪,扑捉到梁愈洲刚才话里的讯息,又想起上回孙玉霞那被偷的木匣子,愈发肯定了她的猜测。那次的木匣子铁定是梁礼青和梁礼柏偷得。而且。梁愈林也脱不开干系。
“二伯的脚也是犯了怪,好端端的怎么会猜到绣花针呢?难道是二娘的针线箩筐里藏了二两银子,为了找银子才踩翻的?”锦曦挖苦梁愈林道。
二两银子?梁愈林目光警惕的瞟了眼锦曦这边。心中有些惊骇,莫不成,上回偷木匣子那事他们晓得了?
“好了好了,尽折腾耽搁时辰!”老梁头一心放在去县丞周家的事情上,没心思理会眼前,坐在牛车上催促。
“老三老四,就让你们二哥上车来吧,他懒驴上磨屎尿多!”老梁头吩咐。
梁愈洲才懒得去扶,梁愈林也不需要人扶,自己爬上了车抓着两边的车把稳稳坐住。
“三哥,你赶车,我在后面追着走,我脚力好,等到了镇上我再赶车去县城。”梁愈洲道,他是地道的庄户人,小时候又是老梁家的猪倌和牛倌,这牛今日要赶很远的路,梁愈洲不忍现在就让它疲惫不堪。
梁愈忠懂梁愈洲的心思,说实在的,虽然是牛车,但他爱惜牲口从来不会玩死里使唤,像现在天热,梁愈忠晚上睡觉前,还得去侧院的牛棚里给牛添一回食料,把水槽里的水灌满,还会在牛棚的四角熏艾草驱蚊虫。
“四弟,还是你来赶车吧,正好跟这牛多熟透熟透,等会去县城一路它才听你的使唤不闹皮调。”梁愈忠道,推了梁愈洲上牛车,梁愈洲耐不住梁愈忠的坚持,只得照做,就这样,大家伙赶在日头起山前动了身。
牛车驶进长桥镇后,锦曦下了车,父女两个跟着老梁头他们分道扬镳。
梁愈忠照例去了孙记,锦曦进了千里香,半上昼的时候,孙氏那边突然传来一阵闹动,紧接着,阿旺急匆匆跑来千里香找锦曦,一问才得知有几位顾客因为买了花露油回去用,出现了不良的反应,这会子闹上了门,要讨个说法。
锦曦心里略惊,不管是孙氏还是千里香,开业至今在货品的品质安全方面,从未出过事故,锦曦对自己亲手调配研制的花露油很有信心,怎么会有不良反应呢?不可能!
锦曦很快稳住心神,抬步去了孙记,孙玉霞这边走不开,又担心顾客闹起事来混乱中会伤到锦曦,赶紧把孙大虎喊上让他陪同锦曦左右。
锦曦和孙大虎进了孙记的铺子大门,一眼就瞧见有好五六个人把张掌柜和孙玉宝团团围住,这五六个人里面有男有女,但从他们的穿着来看,应该是从下面的村子里上来的庄稼人。
“一瓶花露油能买好几斤猪肉,我们庄户人家是勒紧了裤腰带才买上一瓶,听大伙说用的怎样怎样的舒透,大人都舍不得用,就给家里孩子夜里洗过澡抹一点,瞧瞧瞧瞧,孩子这脖子下面,咯吱窝里,俩胳膊上,全冒起了麻子点儿似的红疹子,又痛又痒!”
“这花露油害死人不偿命啊,你们这些商家是昧着良心挣黑心钱啊,瞧瞧这把孩子给折腾的,今个你们要是不给我们个说法,我们就堵在这闹!”
“对对,不给说法,咱就闹,把亲戚朋友都喊来,把这黑铺子给砸了!”
“…”
那五六个村夫村妇打扮的人把张掌柜和孙玉宝团团围住,每个人的情绪都很激动,吵得面红耳赤,张掌柜和孙玉宝赔着笑脸在那解释,可是那些人根本就听不进去,不止如此,这里的响动还惊动了别的顾客,以及铺子外面的路人。不一会孙记里面就熙熙攘攘挤了好多的人,张掌柜,孙玉宝的声音都被淹没了。幸好梁愈忠,孙二虎,以及阿来都守在柜台外面,防备有人浑水摸鱼对铺子造成损害。
锦曦进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混乱的一幕。
锦曦眉心微蹙,张嘴喊了几声,根本没人注意到她。她跟孙大虎叮嘱了几句,孙大虎点点头。转身去了孙记的后院。不一会就回了来,手里多了一副盖锣。
锦曦朝孙大虎点点头,捂住耳朵,孙大虎往那一站。双手猛地一拍。手里的两面盖锣‘乓…’一声巨响。在拥挤的屋子里回荡,震痛了每一个人的耳膜,所有的喧闹和争吵都因这突然起来的锣声戛然而止。众人循声齐齐扭头,便见阁楼底下的八仙桌旁,站着一个浓眉大眼手里拿着一副大锣的年轻人,而他身旁的八仙桌上,却站着一个穿着冰蓝色衣裙,梳着双髻,眉眼清秀,目光有神的多岁少女。
少女虽然看起来极其的年轻,身量还没有完全长开,但看起来却一点都不显稚气。相反,那目光俯扫过铺子四下,带着一股清明且能穿透一切的锐利和聪颖。
目光扫过那些不怀好意瞧热闹并打算浑水摸鱼的人身上时,少女的目光闪过一种不怒自威的震慑之气,而当落在那几个要求讨要说法的村夫村妇身上时,少女的目光沉稳平静中,又带着一种亲和的体谅,在她的身上,根本就瞧不出哪怕一丝丝慌乱。
“大家伙静一静,听我说几句。”锦曦扫过一圈,把众人的目光和反应纳入眼角,沉稳开口,声音冷静无波,虽然不是太大,但足以让铺子里的每一个人都能听到。
“我是孙记当家的,铺子里的一切货品采办都是经我的手促成,大家伙若是有什么货品使用不妥的问题,都可以来跟我反映,冲动解决不了问题,有什么事,我们坐下来平心静气的讨论,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锦曦道。
铺子里短暂的静默后,人群又开始了窃窃私语和指指点点。锦曦朝那些过来凑热闹的人举手意在制止他们的躁动,看向那五六个自称是受害者的村人,道:“到底是何情况?你们派人出来与我细细的说!”
那五六个村夫村妇交换了几个眼神,最后推了一个头上扎着方巾,看起来很伶俐的妇人出来说话。
那妇人背上还驮着一个孩子,妇人的眼眶红通通的,显然是哭过了,而孩子的脖颈下面,双手手臂,以及皮肤外露的地方,果真起了大片红疹,看着有些骇人。
“我儿子狗蛋,七天前夜里洗过澡,抹得就是你们孙记的花露油,不出两个时辰,孩子就说身上难受,像针扎似的痛,接着就这样了。”那包着方巾的妇人沙哑着嗓音对锦曦,也对铺子里所有围观的众人大声道。
“不止我们家狗蛋,我二叔二弟妹家的俩娃儿,也是抹了他们孙记的花露油,跟我家狗蛋一样出现了这样的红疹。咱找村里的大夫瞧过,大夫说,这是那花露油里面有对小孩子不好的药粉作祟,大夫这几日开了药抹了,孩子还是不见好,我们得把孩子送来镇上的大医馆诊治,不晓得要花多少诊资是其次,就冲着孩子遭受的这份罪,这口气我们做父母的咽不下去,怎么着也得来你们孙记给讨个说法!”那妇人道,虽然是农村人,但说话吐字清晰明了,难怪他们一伙都推她出来说。
锦曦认真听完,点了点头,朝那年轻妇人问道:“大嫂子,我虽然年纪尚浅,但是你们为人爹娘的心,我也能体会。”话锋一转,锦曦接着道:“我方才已跟大家伙说了,孙氏的所有货品,都是经我一人之手去采办的,我对自己采办的货品安危,我还是很有信心,孙记开业至今,从未出过任何一件假冒伪劣货品的例子。大嫂子,你说你们两家娃儿都是用我这的花露油出的岔子,那我问你,那花露油你今日可随身带来了?”
“那是必然,花露油可是铁证,再没心眼也不会落下的!二叔,把那两瓶花露油拿过去让那掌事的小姑娘好好瞧瞧,看她还能不能狡辩!”包着方巾的妇人大声道。人群中议论声又起。
锦曦接过那两瓶花露油,在手里细细打量。
两瓶花露油从外形看,跟孙记的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差别。都是用砍下的青竹锯成,中间掏空,上面镶嵌着有凸起的木盖,瓶身根据花露油中掺和的不同花汁而雕刻出相应的花来,右下角的地方,刻着招牌式的两个大字:孙记!
“张掌柜,货架上还有迎春花香味的花露油吗?若有就拿一瓶过来我好对比。”锦曦抬眼对站在人群中脱不开身的张掌柜道。
“迎春花香味的花露油这段时日卖的特别的好,昨日架上就售空了。不过。后面库房里许是还有几瓶,我这就去给掌事的找出来!”张掌柜道,他很聪明,这样的场合很快就改口不喊锦曦姑娘。而是喊掌事的。这样跟能助长锦曦的威慑性。
果然。那包方巾的妇人和她的同伴们,瞧见这精明的老掌柜竟然对那站在桌子上的小姑娘如今躬谦,先前的质疑也散了些。再看锦曦时,那目光就变得多了一层敬畏,内心皆觉着这小姑娘没外表这般简单。说不定,这个小姑娘还真能代表这铺子给他们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