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断了?行。我这就带你去逸翠楼,让那里的老鸨给你好好捏上一捏,保证你腰不酸腿不痛浑身酥麻脚底发虚。要不要?”
“少爷,灵宝跟你说着玩的呢,腿不痛,一点都不痛!灵宝还能陪着少爷绕全城几大圈呢!”灵宝赶紧告饶,还以为这趟来县城又得下榻青楼。那些青楼女子调情还有咿咿哦哦的叫声,真是让他抓狂。幸好老天开眼。这趟少爷只是吓唬他,最终下榻在茗山阁大酒楼。
“不痛就好,那就走吧!”
“少爷,你该不会是要去追踪刚才那个人吧?”灵宝瞟了眼那个阴鸷目光男人离去的方向,问道。
“不追怎么行?他跟大脚丫头有仇,大脚丫头是文鼎一伙的,这么推来他跟文鼎也就是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自然要去拜访一番!哪里事事都要惊动李青他们那一伙呢?再说他们都还驻扎在胡村,怎么过来?”苍云邪笑着道。
灵宝掰着手指算着,咦,好像还真是那么个理儿啊!
…
望海县城一处地下赌庄,荒弃后院的一间杂物房里,桌子上方一盏昏暗的灯火,两个衣裳皱乱,头发胡子一看就好久不曾打理的中年男子,正相向而坐,拿着酒杯碰撞。
桌上,摆着两只盘子,盘子里面是散落的花生米,还有一盘是卤鸡爪,两个男人一边啃鸡爪,一边喝酒,倒也逍遥,突然,屋子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有来人,吹熄灯火抄家伙潜伏!”其中一个男子迅速作出判断,吹熄了灯火的同时翻身到桌子底下,拔出腰间的一把短匕首握在手中,目光狠戾的盯着前面紧闭的屋门。而另一个男子,反应稍微慢一拍,但也抄起一旁的棍子,滚到一旁的墙角龟息。
那脚步声到了门口,突然就停了,只听到两声老鼠吱吱的叫声。
桌子底下的男人,还有墙角的男人,都松了一口气,重新爬出来点亮了灯火。屋门嘎吱一声,在快速的开合间,一个黑影卷着一身夜色站到了屋子一隅的暗影里。烛火跳跃,看不清他的面目,只有一双阴鸷眼睛,让人看了遍体生寒。
“是小马回来了!”那个慢一拍的男人呼出一口气,朝来人招手:“快过来喝酒!”
被叫做小马的男人三步并两冲到桌边,虽然声音压得极低,但是声音难掩狂烈的激动,对桌边对饮的两人道:“哥,十八哥,你们猜我方才在外面瞧见了谁?”
“官差?”小马哥问,脸上闪现一丝恐慌,扫了眼小马身后,“弟,你没被官差盯上吧?”
小马目光转向坐在另一边,拿着杯子眉头拧在一起的十八哥,十八哥抬眼,沉声问:“该不会是梁家的人吧?”
小马激动的点头,阴鸷的眼里,灌满仇恨。
“梁家的谁?”毛十八从凳子上一跃而起,揪住小马,眼里迸发出一抹血色。
“那个小姑娘,做买卖的那个!”小马道:“我本来想出手就地了结了她,可她身边有个男的,身手应该不赖,我才一动弹那男的就有所察觉,我没有把握弄死她,不敢轻易下手打草惊蛇!”
毛十八丢开小马,一把将手里的酒杯砸在地上,咬牙切齿道:“是梁锦曦!”
“梁锦曦是哪个?”一旁的大马诧异问。
“哥,你真是喝高了,那梁锦曦还不就是咱们老马家的大仇人?”
“要不是她去搜罗我们的罪状,让人去衙门口告状,又设计让我们老姐跟人私通,又让师爷给撞见,斩断了师爷那边那条路,我们马家兄弟哪里能落到如今这副田地?”
“三个哥哥在牢里,那是要把牢底给坐穿了的,我们老姐如今被她婆家那边的人,也给关押了起来,那是折磨的生不如死!一切都是这个梁锦曦害的!”小马阴鸷的眼底,闪烁着要杀人的狰狞的凶光。
大马一拳头捶在桌子上,花生米从盘子里跳出来,在从桌上滚到地下。
“妈的,姓梁的那个小贱人,老子这就去灭了她!”大马抄起手边的棍子,霍地站起身,酒是喝高了,但也终于把那个最大的仇人,跟她的名字对号入座了!
“小马,赶紧拦住你哥,别让他出去生事!”毛十八对小马打了个眼色,小马几个箭步把大马拽了回来,安抚道:“哥,十八哥跟梁锦曦的梁子,不比我们轻,他大哥才刚刚被保释出来,又被逮进了监牢,还给扣上一个贩卖病猪,坑害百姓的罪名,后半生都要交代在里面。十八哥他脑子好使,我们先听他怎么说!”
这边,毛十八眉头拧成一个疙瘩缓缓坐下,脸上的神情,在跳跃的火光下,呈现出诡异的变幻。
“十八哥,我们兄弟都是被那丫头逼得走投无路,又逃不出望海城,幸好跟这地下赌庄的掌柜有些交情,人才冒着风险让我们藏在这荒僻院子里,苟且偷生!”大马冲过来凑到毛十八跟前,怒气冲冲道。
小马直皱眉,什么狗屁交情,无非是从前马家兄弟横行一时那会子,有几单见不得光的买卖,这地上赌庄的掌柜也搀和了一脚,有把柄在他们手上。赌庄掌柜被逃亡的马家兄弟威胁,不给收留回头去到衙门口,就把他给拉下水,这掌柜没有法子,只得找了这一处荒僻的院子,用来供奉瘟神。
没想到这瘟神也有挡不住的召唤力,逃亡的毛十八也阴差阳错的躲到了这里,因为有共同的敌人,而结成了坚固的同盟。
“十八哥,你也是被逼躲到了这里,咱们三人等人这么久,一直找不着机会离开县城去长桥镇报仇,如今,好不容易那丫头送上了门,这个机会不能放过!”大马激动的捶着桌子,对毛十八道。
“你说的,我自然晓得,可你也别忘了,如今我们三人都是衙门口通缉的重犯,我们三人的头像都还贴满了大街小巷,谁提供线索,就有五两银子的赏银。你这会子走出去,必定是有去无回!”比起大马的狂躁,毛十八要冷静的多,尽管他的眼底早已被血色灌满,但还是缓缓吐出自己的想法。
大马面色一沉,一脚踹翻自己刚才坐过的椅子,小马无奈的皱眉,幸好这处是荒弃的院子,附近都没住人。
“姓梁的那个丫头,诡计多端,保不准这趟是以身做诱饵,钓我们上钩!尤其是她身边的那四个随从,一个个都是练家子,我哥当时带着的那一伙人,都是被那四人给制服住的,我们不能轻举妄动!要智取!”毛十八琢磨着道。
“十八哥,你脑子比我们好使,你说怎么着,我们就怎么做!横竖都是亡命之徒,多杀一个就是赚!”小马沉声道。
第三百零四章 凶险
两日后的上昼,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
锦曦早上起床后,简单的吃过早饭,便带着阿财四人,出了千里香铺子门口。小北门集市口,经常停靠一些单轮,双轮人力推车,牛车,马车。
阿旺过去雇了一辆马车,车夫穿着蓑衣,头上戴着的大大蓑帽,遮住了脸庞。阿旺跟他讲好要去的地方和价钱后,那车夫就赶着马车跟在阿旺后面,朝千里香这边走来。
这边千里香铺子门口,锦曦站在屋檐下,手里拎着一只包袱卷,勾勒出大部头书本的形状。今日,她是专门过去将账簿送还给王秀才的。
“小姐,车来了,请上车。”阿旺在马车边打起帘子,这边屋檐下。
车夫垂着头,一双阴鸷的眼睛,从蓑帽的边缘瞄了一眼这边屋檐下站着的少女,她的手里挎着一只包袱卷,正蹙眉看着天空绵绵的细雨,微微蹙眉,好像在思忖什么事情。
车夫的手指在蓑衣下面紧握成拳。
阿财撑开木头骨架的纸伞,罩在锦曦头顶,搀扶着她小心的走到马车边,然后送进马车厢里。
阿旺跳上车,跟那车夫并肩坐在一旁,阿财收了伞,顶着蓑帽快步跟在马车的一侧。车夫斜了眼一旁的千里香铺子,瞧见阿福和阿贵两个伙计,正跟那打扫屋子,擦拭桌椅,摆放凳子,并没有跟出来的迹象。
车夫瞳孔微缩,满意的垂下眼,扬鞭催动马车,缓缓朝着县衙那条大街的茗山阁总号行去。
天空,越发的阴沉,雨点越来越大,打在车厢的四下。发出沙沙的声响。
“小姐,今日下雨,大街上马车牛车较往常多了两倍有余,前方那条街面上,怕是又要拥堵。”阿旺打量了一番前面越来越来的车辆,扭头跟后面车厢里面的锦曦商议道。
“又拥堵了吗?”车厢帘子掀开一角,锦曦探头朝前面的路面扫了两眼,虽然下雨,但是老百姓为了谋生计,却不能因为下雨就都闲置在家。这一路,迎面而来的,还有同向而去的。车辆都较平常多出许多。
“我们走的这条街是正大街,九成又是要堵一会子了。”锦曦喃喃着道:“今日上昼,不止要送还账簿给王秀才,还得赶在晌午饭前,去探望郭大娘。经不起耽误呀!”
“可是小姐,从咱们这小北门去茗山阁,就北大街这条路了。阿财,你可晓得这跟近还有其他的路么?”阿旺道。
“我对镇上熟,这县城也来的少,不晓得。”阿财很干脆的道。
“师父。你是常赶车的,问你一定错不了。”阿财拿出一贯套话的伎俩,跟那赶车的车夫询问起来。
赶车的车夫不太做声。只闷闷的点了下头,道:“从巷子里绕过去,就不堵车,不过要多费些路程,也要多加些银钱!你们意下如何?”
“小姐。你说呢?”阿旺又询问后面锦曦的意思。
锦曦的声音很干脆的从帘子后面传出来:“比起在雨里耗着,绕就绕吧!”
于是。车夫在前面一个路口拽住那马缰,将马驱赶进了左手边一个只能容纳一辆马车经过的巷子口…
巷子是一条完全陌生的巷子,很深很长,光线阴暗,里面有的地方还有分岔口,像迷宫一般。起初还能辨出个东西南北,等到那马车在里面左拐右绕了几圈后,就彻底的不能分辨方位了。
“师父,你没走错路吧?这巷子怎么瞧着跟迷宫似的?咱能找到路子出去吗?”阿旺忍不住问。
赶车的低垂着头,闷闷的“嗯。”了一声,继续驱赶他的马。
又在巷子里兜兜转转了好一会,前面终于传来光亮,还有流动的风声。
阿旺深呼出一口气,有流动的风声就证明出口就在前面,很快,马车霍地一下从巷子里冲了出去,风卷着雨从四面八方拍打向车厢。赶车的一扬马鞭,重重抽打在马身上,那马一改先前的温和,开始像装了小马达似的,一口子就飚了出去。
“这不是北大街,你是何人?要带我们去什么地方?”阿财警惕的喝问,话音还没落,只见那赶车的车夫抬手将一把匕首插进马屁股里,然后弃了马车,纵身跳到地上,几个鲤鱼打滚就跑不见了。
阿财敏捷的抓住车厢一侧,纵身跳上马车,这边阿旺用尽全力拽住那匹吃痛受惊的马,躁狂的马双蹄扬起,发出长长一声嘶鸣,在原地使劲的跳跃,蹦跶,整个身体几近直立。
变故的发生只在一瞬间,尽管锦曦早有防备,也第一时间用包袱里事先准备好的软枕裹住脑袋,但还是在里面撞的天旋地转眼冒金星。
阿财一把将锦曦捞出,在那马儿再度发疯狂奔的前一刹,带着锦曦跳下了马车,地势似乎倾斜向下,两人翻滚出好远,直到阿财的身体撞上一棵大树,他闷哼一声,口角溢出几丝血色来,两人才终于停了下来。
“小姐,小姐?”阿财抹去嘴角的血丝,赶紧爬起来,将身旁似乎晕厥过去的锦曦给捞起,摇晃了两下。
锦曦睁开眼,四肢一片麻痛,膝盖和胳膊肘的地方都破损了,九成在地上蹭掉了皮,火辣辣的痛。但此刻,锦曦顾不上这些,也顾不上两人身上,脸上都沾满了泥浆,在阿财的搀扶下站起身来,打量了一眼二人置身的地方。
“车夫有诡,故意把我们引到这片小树林!”锦曦皱眉道。仰头望了一眼刚才滚下来的地方,此刻两人正置身一片凹地,三面都是树林子。阿旺还在那辆躁狂的马车上,那马儿不晓得带着阿旺狂奔去了哪里。
阿财从腰间拔出一把小匕首,将锦曦护在身后,神情警惕的环视四下。
“这是个陷阱,敌人铁定埋伏在跟近,我们先爬上去再说!”锦曦道。
“哈哈哈,来了这里,就别指望能活着回去!”身后的林子里,传来男人粗噶的冷笑声,锦曦和阿财惊愕扭头。
夏日的山林里,花草树木正处繁盛生长之际,树叶氤氲,枝繁叶茂。加之天空灰蒙蒙的,雨丝绵绵,林子里的光线就越发的黯淡。
一个身形,容貌都跟毛十七极其相似的男人,从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面绕出来,手里拽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尖刀。
锦曦不用问,只看那男人的模样和仇恨的目光,就晓得来者的身份——毛十八,毛十七的同胞弟弟。
“你就是粱锦曦?”毛十八用手里的尖刀指向这边,冷问。
“你是毛十七的弟弟,那个勾结云州猪贩,祸害望海百姓的逃犯毛十八?”锦曦抬起下颚,反问道。
“哼,牙尖嘴利,等会我就让你晓得,拔光了牙齿的滋味有多遭!”毛十八阴阴说着,目光从锦曦的身上转到阿财的身上,就像狼在进攻猎物之前,先要花一段时间来探究打量和分析对方的出招。
雨丝打在毛十八手里那把光滑的尖刀上,唰唰着往下淌,锦曦看到那尖刀,心里莫名的就咯噔一声,每一根神经都极其的不舒服。
张屠户就有一把那样造型的尖刀,那种尖刀,是猪牛屠户们,用来给猪牛剔骨用的剔骨刀,异常的锋利,刺进皮肉,上面的尖端勾出骨头,那么一扯一割一划拉,皮肉瞬间分离,勾出一段白森森的骨头来。
“小姐,别怕,有我在,一对一他不是我的对手。”阿财的声音传进锦曦的耳中,耳中晃了晃头,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镇定!
“小子,谁跟你一对一?”又有一道冰冷带着愤恨的男音从另一边响起,锦曦侧目一看,又有个男子出现了,那男子肥头大耳,一脸凶相,手里拽着一根碗口粗的木棍。在他的身后,站着一个披着蓑衣的男人,头上的蓑帽已经摘下,露出一双阴鸷冰冷的眼。
“是那个车夫?”阿财沉声道,锦曦略略点头,目光在那个披着蓑衣的男子身上扫过一圈,微微蹙眉,她自问经商两年,一直秉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眼前这人的目光里,她似乎是血海深仇的大仇家。
锦曦不由苦笑,几时跟这么多人结了仇怨?
“老子还以为是多么了不得的人,害得我家破人亡。却是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卖到青楼去都换不了俩子儿!”拽着粗木棍的肥胖男子斜眼嗤笑了声,淫 邪的目光在锦曦身上来回扫过。
在泥水里滚了几圈,又被雨淋得湿透,身上单薄的裙子早已黏在一块,少女正处青春发育的身形,毫无遮拦的勾勒在这二人的眼前。
“嗯,瞧着这小身板,花儿打蕊了,老子老鸨寡妇都玩过,还就是没玩过你这样的嫩蕊儿,嘿嘿…”拽着棍子的男人淫 笑道。
最后一口笑声还堵在喉间,脑门上就挨了一石头子,是阿财。
“大马,无需废话,我们三人先合力杀了那男的,赶在救兵过来前活捉那贱丫头离开这里!”毛十八冷声下令,举起手里的剔骨刀,朝阿财这边冲来。
第三百零五章 我是路过的,你信吗?
“哥,那小子身手不赖,你要当心!”披着蓑衣的男子提醒大马。
哥?大马?锦曦捕捉到这两个讯息,脑子里灵光一亮,虽是震惊,但也有些激动,竟然是一直没有缉拿归案的马家兄弟?实在太好了!
阿财将锦曦往后推开几步,急道:“小姐快跑!”说完,握紧手里的匕首,迎了上去,跟毛十八和大马厮打在一起。
锦曦毫不迟疑,转身就朝先前滚下来的那个地势高的地方跑,尽管心里担忧阿财,但是此刻她若留下,不止不能帮到阿财,反倒还要连累他分心。
“少爷,那个姑娘真是冷心冷肺呢,亏着那个随从用性命相护给她垫后,她倒好,说跑就跑,连半句关心的话都没有!”隔着好几棵数后的某处石头后面,两个脑袋凑在一块,正看着前面不远处的一幕,看的津津有味。
“你懂什么,那大脚丫头还算是有点脑子的。”沧云看的目不转睛,一边还不忘教导灵宝,“若是不能给与帮助,至少也不能形成拖累,这个道理你不懂?”
是这样吗?灵宝歪着脑袋琢磨着。
“大脚丫头身边的随从,身手不赖嘛,看他那些拳脚套路,跟文鼎那小子手下的二十个侍卫差不多!”沧云一边看一边砸吧着嘴做点评。
“嗯,那毛十八用阴招呢,唉,要是那个阿财先前没撞到大树受内伤,这两个人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不过这会子,就难说咯!”沧云摇头道。
“少爷,那咱们要不要出去帮一把?”灵宝问。
“阿财认得我们,我是个瞎子,怎么帮?那不露馅儿了吗?”
“那就不帮?眼睁睁看着那大脚丫头被他们活捉去拔牙?”
“要拔她牙的是毛十八。大马还等着采嫩蕊呢!哼哼,不过那也不关我的事,是文鼎那小子的损失!”
这边,阿财拼尽全力拖延和阻拦毛十八大马,锦曦在倾尽全力的往山坡上面爬,只要跑到山坡上面,获救的可能就更大。
雨下得越来越密,眼睛都难以睁开,山坡上一片泥泞,根本就像是踩在西瓜皮上行走。
身后的风声和雨声里。传来激烈厮打的声响,还有大马的叫嚣‘别让那贱丫头跑了!’
锦曦两世为人,从来没有如此刻这样。跟魔鬼这样近距离的接触,也没有这般恐惧惶急,甚至懊恼自责过!
想起昨晚回到铺子里后,锦曦思来想去,觉得与其这样处处被动的提防戒备。倒不如化被动为主动,以身为诱饵,将潜在的危险给引出来,然后一网打尽以绝后患!
于是,她让阿财连夜去请了梁礼辉过来商议此事,才定出了今日的出行。
身后传来阿财的一声痛哼。锦曦身子一顿,下意识就要扭头,听到阿财的吼声从雨里传过来:“别回头。赶紧跑!”
锦曦一咬牙,豁出全身的气力,手脚并用在泥泞不堪的坡地上一寸寸往上爬,就在她已经快要成功的最后一刹,她甚至听到了头顶上方传来说话的声音。锦曦惊喜的差点要流出眼泪来,真是太好了。救兵总算赶过来了!锦曦丢失的力气似乎一下子全都涌了回来,她一咬牙,用尽全力攀住最上面的一寸土,只要再深吸一口气,她的整个身体就可以上去了。
然而,下一刻,头顶上方传来一声夸张的惊叫,锦曦还没反应过来,一团白影从头顶罩了下来,直直栽到锦曦的身上。
巨大的冲力扑来,锦曦功亏一篑,被那白影撞得再次滚下坡地,一番天旋地转后,锦曦再次回到了原点。而那边正纠缠着厮打在一块的几人,也都显然被这突然冒出来的白衣人给唬了一跳。
愤怒和绝望有时候也是激发力气的最好源泉,锦曦早已忽略了麻痛的骨头,伸手推开压在身上的白衣人,扬手照着他被雨水打湿,黏在脸上看不见面容的脸就甩去一巴掌。
清脆的响声,让来人震住了,他抬起脸来,风拂开他脸上的乱发,露出那一半天使一半魔鬼的脸庞,锦曦的巴掌就打在他破损的那半张脸上,看起来真是惨不忍睹。
锦曦惊讶的忘了呼吸:“是你?”
“十八哥,那小子从哪里冒出来的?长得跟只鬼似的!不会坏了咱好事吧?”大马问毛十八,还朝沧云这边啐了一口。
四人的打斗暂且顿住,毛十八和大马小马从呈三足鼎立之势,将锦曦沧云和阿财困在中间。
阿财扶住锦曦,他的胳膊上袖子破了好几块。
“阿财,你怎么样?”锦曦急问。
“区区三人,我能应付的来,小姐别怕,等会我让你走,你就赶紧跑,别管我!”阿财在锦曦的耳边低声道。
锦曦咬唇,她还能跑得动吗?此刻站在这里,如同站在刀尖上似的。
“这声音好熟悉,是不是茗山阁的东家姑娘和阿财兄弟?”沧云抬头惊喜的问,身上的白衣早已成了花衣,整个人趴在一滩泥泞里,跟只泥猴子似的,跟头一回从华丽马车上下来的那副造型,实在不是一个人!
“沧云?你怎么来了这里?你的小厮呢?”锦曦惊问,这个瞎子不是在胡村他乳母那做客么?怎么来了这里?是巧合还是…
雨越下越大,把她的声音都快覆盖住了,不过,瞎子的听力有易于常人。
沧云循着着锦曦的声音转过脸来,有些激动的脸上,露出一个很无辜的表情,道:“是茗山阁的东家姑娘啊?真是好巧,这里也能遇上!我说我路过这里,你…信么?”
锦曦愣住了,下这样的大雨,他一个瞎子路过这里?谁信?
“我信不信不打紧,你眼睛瞧不见不晓得,这会子你栽下来,栽到一个好地方来了!”锦曦看到沧云在地上摸爬的滑稽样子,嘴角一翘突然有点想笑。但转头一看不远处毛十八几个,那凶神恶煞的脸,又笑不出来。
沧云愣了下,鼻子皱了皱,好像嗅到了些危险的气息,眼睛看不到,但还是朝四下拱了拱手赔着笑脸道:“我就是过来拾草菇的,一个瞎子,啥都瞧不见。诸位兄台…叨扰了,就当我是棵树。”
“少爷,少爷你在哪里?”雨声哗哗中,有喊声从方才锦曦和沧云一起栽下来的高坡上传来,随即,一个挎着篮子的身影出现在这边凹地众人的视线中。
是沧云的贴身小厮灵宝。
“大哥,又来了一个,怎么办?”大马问毛十八。
“啊?那个是我的小厮,胆子最小,你们也把他当棵树…”沧云抢着道,虽然嬉皮笑脸的样子,但锦曦看到他的手抖得像在弹棉花!
灵宝看到了这边地上摸爬着的沧云,情急下也是滚了下来,篮子里面的东西泼出来,是一只只巴掌大的草菇!
锦曦诧异,这雨是从吃早饭的时候开始冒的,起初一直是阴沉沉的天,该不会这瞎子,天才蒙蒙亮就带着小厮出来拾草菇,赶上了大雨没来得及回去,当真是如他所说的…路过吧?
毛十八阴沉下脸,目光在沧云和锦曦身上来回打转,朝大马小马打了个眼色,道:“保不齐等会还有人过来,管那瞎子什么来路,哥几个趁热打铁一并解决了干净!”
毛十八说完,率先举起剔骨刀,扑了上来,阿财忙地放开锦曦,转身又冲了回去,以一敌三,四个人都厮打在一块。
灵宝从那边爬起来,深一脚浅一脚朝这边移来,看到这边的局势,惊吓的脸上失了血色,又重新跌坐在了地上起不来。
锦曦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心里急得要命,明明约好的时辰,怎么阿福那边还没领着梁礼辉过来?这救兵要再不来,她这趟就不是以身做诱饵钓大鱼,而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能回了!
“小姐,快跑!”阿财那边传来急吼,显然是有些顶不住了,锦曦一愣,看了眼还在地上摸爬的沧云,他的拐杖散落在他左侧一丈远的地方,可他却在往右边摸。
“小姐,别管那瞎子,赶紧跑!”阿财再次催吼,因为小马已经弃开这边,朝着锦曦那边去了,显然是等不及要先动手了。
锦曦真是为难的想死,阿财在用自己的性命,为她争取逃跑的时间,锦曦不想辜负他的心意,可是,刚才沧云栽下来的时候,撞着锦曦往下滚了那一长段,锦曦的脚骨好像是折了,痛的根本站不起来。
怎么跑?
“瞎子,别怪我连累你,只能怪你自己倒霉,你的拐杖快拿着,能跑就跑吧!要是跑不了,下到地狱里,好歹有个探路的盲杖!”锦曦一咬牙,往前艰难挪出几步,将掉落在泥潭里的拐杖扔给沧云,道:“正前方,接着!”
“哪一边?”沧云大声问,抬起身子伸开双臂,做出一个捞接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