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真是喜欢捉弄人啊,他的另一边脸,真叫一个惨不忍睹,眉歪目斜,脸上似乎是被大火给烧过的样子,又像是被强酸性的东西给泼过,真叫一个惨不忍睹。
这还不止,那眼睛下面鼻翼一侧,还长着一颗黑色的大痦子,痦子上长着两根毛,随着他的呼吸,那痦子都跟着轻轻抖动起来。
第二百八十七章 寒酸的有钱人
锦曦目光落在他身上的同时,他的视线似乎落在锦曦身上,又似乎没有,锦曦甚至捕捉不到他的视线的焦点到底落在哪处?这种感觉很奇怪,锦曦还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怪事。
“这位客官,里面请。”锦曦含笑对他招呼道,尽量不去看他魔鬼的另一边脸。
他没吭声,神情似乎有些紧绷起来,抬了下手,一旁的青衣小厮忙地从后面的车厢里,取出一根拐杖,让白衣男子握住。
白衣男子双手握住那根手杖,先前紧绷的申请过,似乎因为手里握住了拐杖,稍显轻松的吐出一口气!
锦曦和戴掌柜皆惊诧的看着这一切,锦曦这才恍然,难怪捕捉不到他视线的焦点,原来是个瞎子啊!
边上,那些围观的孩子们都唏嘘着散去了,一个长了一张鬼脸,还是个瞎子的男人,真是一点看点都没有!
那些人散去时的嘟囔声免不得传到这里,青衣小厮和白衣男子一点恼意都没有,显然这样的场面他们已经习惯了。
他温和一笑,僵硬着朝锦曦站着的这方向出声道:“在下是从外地过来的,听人说长桥镇的酒楼属茗山阁最具规模,就过来捧个!敢问姑娘你是这里的…”白衣男子的声音,很是好听,温温润润的,侧首问道。
“多谢捧场,让我酒楼蓬荜生辉。我是这里的东家,贵客里面请!”锦曦微笑出声,朝里面做了个请的手势,他瞧不见,青衣小厮瞧得见便成。
白衣男子点点头,青衣小厮想要搀扶着他,被他挥开。
“少爷,酒楼的正门在你的后面。你走反方向了。”青衣小厮轻声提醒。
他尴尬的拍了下脑袋,完好的那边脸上有点窘迫,锦曦示意戴掌柜和柳先生上去,也都被他婉拒了。
“东家善意,我心领了,区区进屋吃个饭,我行的!”他笑着道,僵硬的转身,手里的拐杖在地上发出敲击的哒哒清脆声响,虽然走得极其缓慢。但却腰杆挺直。青衣小厮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一脸的紧张。
梁愈忠和阿财阿旺也过来了,大家伙也都尾随在后朝酒楼里走去。柳先生请示了下,接着去退换那辆马车去了。
锦曦的目光一直不离他的步伐,想从中窥探出一点端倪。
从马车停靠的地方到酒楼的正门,不过区区五十步的样子,白衣男子走的那叫一个磕磕碰碰啊。一会子就走偏儿了。看得人的心都跟着一揪一揪的。前面还有三道台阶,青衣小厮又要上去搀扶,再次被他挥开。
“我有拐杖在手,区区进酒楼吃个饭,哪里就要被当做废人呢?你边去,让人看着笑话我是个废人!”他压低嗓音呵斥那小厮。温润的声音带着一点恼怒之意。
“少爷,你前面两步处有道坎…”青衣小厮的提醒还没落音,只听得噗通一声。白衣男子踢到了门坎狼狈摔倒在地,外面还没来得及散开那些小孩子们,发出轰然大笑。
青衣小厮恼怒的回头瞪了一眼那些发笑的孩子,转身疾步过去搀扶摔在地上起不来身的白衣男子。梁愈忠和戴掌柜作势去撵人,这边。锦曦快步上前,拾起他掉在一旁的拐杖。递给那青衣小厮。
“多谢东家姑娘。”青衣小厮接过拐杖,重新交给白衣男子,白衣男子身上的白袍已经染上了灰尘,他窘迫一笑,轻描淡写着自嘲道:“让东家见笑了。”
“无妨,里面请。”锦曦道。
锦曦考虑到他的情况,征询他们需不需要弄间单独的雅间,白衣男子婉拒了。
“就在大堂,我喜欢一边用饭,一边听人唱小曲儿呢,有意思!”他一坐下,就僵硬着脖子在那左右转动,好看的凤眼里一片漆黑的空洞,但并不影响他的好心情。锦曦寒暄了两句,退回了后堂的一间用作休息的雅间。
伙计拿着烫金的菜谱过来请他们点菜,很快,伙计便照着锦曦的吩咐,将白衣男子点的菜单送到了后面的雅间,请锦曦过目。
戴掌柜正跟梁愈忠那喝茶说话,还在为这白衣男子身上过的残疾感叹惋惜。瞧见伙计送来菜单子,戴掌柜道:“那人虽身上有残疾,可那衣着打扮却处处显露富贵之气,养尊处优的样子,他点的菜,九成都是咱酒楼的镇楼之宝,嘿嘿,这顿差不多赚的,能比得上往常三四桌的赚头吧?”
锦曦将纸上他要的那些菜名一一掠过,眉头微微蹙了下,笑着道:“戴掌柜你这回还真看走眼了。”说完,将那菜单子递到戴掌柜面前,戴掌柜一看,也诧异了。
“哎呀,还真是越有钱越抠门啊,坐着那样好的马车进门吃饭,竟然就点了两菜一汤?”戴掌柜惊道。
“掌柜的还别说,就这两个素炒,一个青菜肉片汤,他还跟我说让我在单子后面给标注了,让咱多搁青菜少放肉。我跟他说,多两片少两片那价儿是定着的,咱这样的大酒楼,自然,咱这样的大酒楼,也不会做那些龌龊的事儿,让他只管放心。他就跟我说,那就让后厨多给搁两块肉在里头!”一旁的伙计忍不住插腔道,通常来茗山阁吃饭的,那都是镇上稍微家底殷实些的人家,而且,茗山阁是大酒楼,主要的营生是承办各种宴席和聚会,跟外面的路边摊还有小饭馆不一样!
“许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出外来体验一把小地方的特色风味吧,那两个素炒里的料子,有两味可是咱望海这一带的特色。”锦曦淡笑道。
“东家说的在理,我听说啊,那越是有钱人家的少爷,打小含着金汤匙出生,那种纨绔法是离奇的,咱们这小地方人都没听过…”
戴掌柜砸吧着嘴巴道,这样顾客他还是头一回遇着。
梁愈忠也是头一回遇见这样的顾客,不过,话说回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和喜好,哪能强求呢?所以,他只笑不吭声。
锦曦面带沉思的起身,从雅间的墙上一幅画后面的猫眼里,可以看见外面整个大堂里的动静,她的目光锁定那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正坐在那优哉游哉的喝着茶,竖起耳朵听高台上的父女拉二胡,咿咿呀呀唱地方戏,修长秀气的手指在桌子边缘,跟着轻轻击打,一幅陶醉的样子。
而坐在一旁的青衣小厮,则苦着一张脸,一幅泱泱的样子。
锦曦从这白衣男子说话的口音,还有他点菜时的主食是葱花饼而非白米饭来初步推测,这人应该是来自北方的。文鼎的饮食习惯和口味,那是典型的南方人的口味,如此的南辕北辙,那这个白衣人,跟文大哥是仇人的可能性,能有多大呢?
很快,白衣男子要的两菜一汤就上来了,锦曦从猫眼里继续打量他吃饭的动作,基本上,都是那青衣小厮给他夹到碗里,他用勺子一勺勺的舀了,往嘴巴里送,有那么两次差点碰到了鼻子。
若是老早就瞎了的人,应该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吃饭方式,多半不会碰到鼻子,顶多分心的时候出两回岔子。
若是装瞎,那么,他也不太可能会碰到鼻子。锦曦咬住下唇,说实在的,她感觉自己以前很靠谱的推断能力,这回用在这白衣男子身上,有些拿捏不准了。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来到长桥镇,是不是真跟文大哥有关?锦曦想不透,也就懒得去多想,文大哥不让她趟浑水,她自己也不觉得有那能力和必要去趟,眼下,打理好茗山阁,就是对文大哥最有力的帮助吧?因为不管到何时何地,源源不断的钱财供给,才是在这世间安身立命成就一番事业的基础!
坐了片刻,锦曦起身跟戴掌柜告辞,临走前,锦曦免不得将戴掌柜招到近前,叮嘱他道:“若是近日有人跟你这打听茗山阁几时易主,文东家的去向,你可记住该如何答复?”
戴掌柜拱了下手,道:“两月前便已易主,前任东家的去向我们一概不知!”
锦曦含笑点头,戴掌柜是个聪明人,这就行。锦曦抬步出了雅间,朝茗山阁正门前走去,经过大堂时,免不得又朝那边戏台子附近的桌子上扫去一眼。
白衣男子正在青衣小厮的伺候下,拿汤勺子喝汤,漆黑而空洞的目光,似乎越过前面的那些桌子,直直落在锦曦身上。
锦曦愣了下,脚步猛地刹住,难不成是自己的错觉?那人的目光先前分明跟她的目光在空中对接了,可是再去看时,空洞茫然无焦点。
谭氏这段时日正处失明状态,日日喝药,王老大夫每隔三日便下村子去给她扎针。锦曦时常去老宅子那看望谭氏,对失明的眼睛多少也看出点门道来了,眼前这个白衣男子的眼睛,分明就是个瞎子啊?
“曦儿,你咋不挪步子了呢?”梁愈忠诧异问,锦曦回过神来,笑了下,抬步出了茗山阁。
第二百八十八章 人心叵测
长桥镇茗山阁。
锦曦和梁愈忠他们离开后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柳先生从外面匆忙回了酒楼,径直进了大堂后面的雅间。
雅间里,戴掌柜正等在那里,看到柳先生进门,搁下手里茶碗,眯起眼睛急问:“老柳,那辆马车当真去退了?”
柳先生托了下鼻梁上的镜片,坐下来调笑道:“新官上任三把火,如今这新东家刚接手,咱怎能当面跟她对着干不是?回头小姑娘脾气上来,革了咱俩的差事,家里那一窝老少都喝西北风去呀?”
戴掌柜点头笑道:“可不就是么,小姑娘看着老成,可那年纪毕竟摆在那,浅着呢!退了也好,眼下局势不明,咱还是别去做那出头鸟!”
“老戴,你说,咱这茗山阁,往后当真就归那姓梁的小姑娘打理?还一来就给咱施恩,提拔你做掌柜的,你瞧着这靠谱么?”柳先生压低嗓音问。
戴掌柜摇摇头,竖起一根食指指了下头顶,道:“这靠不靠谱的,我可不能说了算,这得看上头的人怎么个做法!”
柳先生厚厚镜片后的小眼睛眯起来,道:“你说的没错,咱这镇上的酒楼,不过一个小分号,县城总号酒楼里那些个管事的,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从前有方掌柜镇着,倒没啥,如今方掌柜追随文东家走了,这总号那块是群龙无首,乱着哪!”
“嘿嘿,有上头总号那些管事大佬们在,这新东家能不能站得稳脚,还得另说呢!咱们这镇上的小分号,啥都不用做,两边都别去触犯,就坐等着看风向便是!”戴掌柜沉声笑道。满眼的算计。
“照今个这个形势看来,咱茗山阁易主的事儿,只怕县城总号那里的掌事大佬们,都还未必晓得!”柳先生分析道。
“放心吧老柳,我已经派伙计火速去县城给谢掌柜送信了。”戴掌柜道。
柳先生眯眼,朝戴掌柜竖起拇指道:“还是老戴你机敏,赶在新东家去县城接手前通风报信,在谢掌柜那也好卖个人情!”
“嘿嘿,不卖不行哪,文东家和方掌柜的这一走。这茗山阁上下不就是谢掌柜权利最大嘛,何况他好人家的脾气,你我又不是不清楚。得罪了他的人,哪一个落到好处了?”戴掌柜道。
柳先生也是摸着胡须连连点头,他和戴掌柜纵然是老资格,可县城总号那里面的管事的,那资格人脉和手腕。都远不是他们俩能比的,等着吧,瞧着吧!
…
望海县城,茗山阁大酒楼。
三楼的一间用作商议事情的宽敞雅间里,围着大大的八仙桌,分别落座着八九个年纪神态不一的男人们。雅间里的气氛,较之往常商议酒楼诸事时的气氛,备显低沉压抑。
坐在最上首的老者。约莫五十出头的年纪,穿着一身灰褐色的直缀。形容清瘦,眉眼深沉中带着一抹锐利,两处鬓角已经花白。
他威严的坐在那,手指点着桌案上的一封信纸。威严的双目扫向面前的其他人,问道:“长桥镇分号送来的加急信笺。诸位方才都已过目。对茗山阁突然易主这事,在座诸位都有何看法?一一说来!”
围坐在八仙桌边的人,神态各异,有的做震惊状,有的做担忧状,有的带着不屑和忿然,有的,则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漠然状。
老者再次环顾四下,语气加重几分,道:“在座诸位,都是茗山阁的老人,抑或是举足轻重的管事,如今东家易主,诸位有何看法,但说无妨!”
桌上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坐在老者左下方的一个白净面皮,长八字须的中年人咳嗽了一声,站起身来,朝在座的诸位拱了拱手,道:“既然谢大掌柜的让我等说出想法,那我胡某人就头一个发言,来说说我的看法!”
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到胡掌事的身上,但听胡掌事开声道:“咱们茗山阁,从初创那日起,谢大掌柜的便是跟文东家,方掌柜一道的开创元老啊,文东家虽是东家,但却极少亲自管理,方掌柜那也是常驻长桥镇。这望海县城的总号,都是谢大掌柜在操持!可以说,茗山阁能有如今的这番成绩,能在望海县城下面的几个大镇开分号,谢大掌柜功不可没!”
一脸肃色端坐上首的谢大掌柜轻咳了一声,打断道:“胡掌事,请切入正题。”
桌上有人轻声嗤笑了声,胡掌事面上讪讪,朝那嗤笑声传来的地方投去一记厉眼,接着收回目光,朝上座这边恭敬而谄媚的道:“在胡某人心目中,文东家和方掌柜离去后,有资格和能力接手这茗山阁的不二人选,便是谢大掌柜您!她粱…粱什么来着…”
“粱锦曦!”边上有人轻声提醒。
“对对对,她粱锦曦,区区一个十二岁多的乡下出来的少女,啥都不是,凭什么能耐来接手咱们茗山阁这样一个大摊子?凭什么凌驾于我们之上,呼来喝去?”胡掌事很不服气道,说话间,手舞足蹈,很是相得益彰。
桌上其他的人,便都开始低声议论开来。
“我举双手赞同胡掌事的提议!谢大掌柜接替茗山阁,出来主持大局,才是众望所归。她粱锦曦,区区一个乡下丫头片子,头发长见识短的,凭啥统领我们?要我说,文东家也不晓得怎么想的,搁着谢大掌柜这样的能人和老资格不托付,哪能将茗山阁这样的大摊子,交给一个乡下丫头呢?实在糊涂”一个三十多岁光景,穿着富贵,脑满肠肥的矮胖男人起身发言道。
胡掌事朝那发言的男人暗暗点头,两人会意一笑。
谢大掌柜一直稳坐居中,神情肃穆,闻言不悦的看向那说话的矮胖男子,道:“李管事,休得背后议论文东家!”说完,又转首看向桌上其他几人,道:“方才负责酒楼诸事调度的胡掌事,以及后堂采办的李管事都表态发言,你们有何见解也不妨说来听听,今日这是我们茗山阁的内部管事商讨正事,没有外人。”
谢掌柜说完,点了其中一个穿着一般,却面色和善,脸上不笑的时候,也像是挂着浅笑的二十五六的瘦高个男子,道:“张管事你是负责大堂跑堂的,你来说说!”
张管事陪着笑站起身,道:“我不过区区一个跑堂的领头,承蒙谢大掌柜和诸位赏识抬举,让我做了跑堂管事。我何德何能,哪里能对这东家易主有啥见解呢,谢大掌柜说啥,那就是啥,属下们遵命就是了!”
谢大掌柜摆摆手,让那跑堂的张管事坐下了,桌上陷入一片沉默中。
一个穿青衫,瘦高个书生模样的中年人缓缓起身,朝众人微微躬了下身,抖了抖阔袖清声道:“那我就来说两句,思虑不周全处,万望诸位体谅则个。仅以代表我个人的观点,供诸位参详一二。”
“这肚子里有墨水的人,说话都不一样。我说王秀才,你就别跟这拽文捻酸的了,有啥话直说就是!”坐在王秀才身旁,一个国字脸,脸膛黑红,嗓门洪大的男子高声笑道。
“洪厨子,说话就是粗犷,当着谢大掌柜的面,该有的礼数还是该有的。”王秀才道,转首接着先前的话题说开了。
“方才谢大掌柜将那信交给我们大家伙过目,想必大家伙也都留意到,戴掌柜在信中提及了那新任东家梁锦曦的事情。”王秀才抖了抖阔袖,继续道:“虽说年纪是浅了些,但多少也是在生意场上摸爬打滚的,多少应该还是有点小能耐的。”
“我们即便心里不能心悦诚服,可大家伙别疏忽了,那梁锦曦手里,却是真真拽着文东家的信物——豹子头红泥印签!咱们再不认同,人家小姑娘只要一亮那印签,照样有权利对我们呼来喝去。到时候,即便那小姑娘对打理酒楼这做出不理智的决定,咱谁又能,又敢啃一声呢?指不定被剥了差事那都是小菜一碟!”
“这酒楼,素来是我在掌管,里里外外。岂能容她一个足以做我孙女的从旁指手画脚?”谢大掌柜脸色阴沉下来。
桌上所有人都脸色阴下来,陷入思忖包括谢掌柜自己。
先前那个洪亮嗓门的洪厨子一拍大腿,道:“哎呀,怪不得都说这读书人肚子里都是弯弯绕的肠子,还真是这个理儿啊!那秀才,你可有啥招数来对付那姓梁的小姑娘不?咱总不能直接把她往外轰吧?”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齐聚到王秀才的身上,王秀才站在这样的目光聚焦下,有点隐隐的得意之色。瞧见谢掌柜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
王秀才抖了抖阔袖,诡秘一笑,道:“人家是东家,论起理儿来,咱都是她的伙计,伙计怎么能把东家往门口轰呢?不过嘛,若是咱们巧施妙计,让她知难而退的话,那就更好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顺藤摸瓜
“王秀才这提议我看成!”胡掌事抚掌道:“管她手里有何信物,我们照样架空她,只当她是个摆设便可!谢大掌柜,您看如何呢?”
谢掌柜冷冷一笑,威严中带着不屑,道:“不过区区一个乡下丫头,怕是大字都不认识几个吧?也敢接那红泥印签?谢某我倒要看看,她有和能耐来挑起这个大梁,让我们一众心服口服!”
…
长桥镇,千里香早点铺子。
锦曦和梁愈忠晌午饭是在铺子里吃的,吃的是素三丝炒面。原本孙二虎和崔喜鹊他们听说了锦曦接手了茗山阁,张罗着要买酒菜回来庆贺,被锦曦劝住了。
万里长征第一步,不急着庆贺。
晌午饭后,日光有些炙热,锦曦不想盯着烈日家去晒黑了脸,便跟梁愈忠商议歇息半个时辰再动身。
梁愈忠便去了隔壁的孙记杂货铺子忙活,这边锦曦带着阿财和阿旺来到孙记,将张掌柜,梁愈忠,孙二虎,还有梁愈洲召集到跟前。
“我打算过几日,正式去县城接手茗山阁总号。鉴于县城总号人事复杂,阿财阿旺两个身手好,我得带去。除此外,在县城小北门千里香分号做事的阿福和阿贵,我也打算调过来一并带在身边。如此一来,县城的铺子里,缺了人手,张掌柜,你能不能在镇上帮我物色两个知根底的伙计,送去县城的千里香分铺?”
张掌柜毫不思索的点头,道:“少则五日,多则十日,届时先搁在镇上的千里香铺子调教两日,再送去县城!”
“曦儿,你要去县城接手总号,我不拦着。可你也说了。那县城总号水深的很哪,不比这镇上的分号酒楼,戴掌柜和柳先生,再不能服你,也不敢造次,毕竟大家都是同一个镇上的。”梁愈忠担忧道,
“戴掌柜是戴家村那块的,柳先生就就住在镇上的巷子里。可县城酒楼里那些方方面面的管事们,可都不是咱这乡里乡亲的!爹我担心你转不开啊!”转不开是土话,大意就是怕锦曦压不住场子。诸事不顺。
“曦儿,要不,把我也带上吧!谁敢对你阴阳怪气。我拿拳头招呼他!”孙二虎挥了挥拳头,道。
锦曦笑了,道:“二胡舅舅,就你这性格,我还真不能带呢。至于拳头嘛。不是我打击二虎舅舅你,我身边的阿财他们四兄弟,只怕随便挑出一人,你都难应付。”
锦曦这话还是给孙二虎留了面子,孙二虎是猎人不假,有力气也敏捷。可阿财他们四人是文鼎送过来的,那是经过了专业训练的。锦曦甚至都怀疑阿财他们四人,以前或许就不是什么茗山阁的伙计。而是文鼎手下的那些侍卫。正如昨夜那个来送信的侍卫,阿财阿旺就没出声,因为认得,这更说明了锦曦的猜测,阿财他们都是侍卫的出生。厉害着呢!
孙二虎挠了挠脑袋,退到了一边。
“东家姑娘。你此去县城,我虽不能帮上你什么忙,可我也有两句话要提醒你。”张掌柜道,锦曦抬颚认真的听着。
“那种大酒楼,对外,迎八方宾客,黑白两道都是沾着边儿的,你要见机行事。再者,但凡那种大酒楼,里面的代掌柜和掌事,抑或下面的管事们,多半都不是铁板一块,大多各存心思,谁都不服谁。你要防备着那些人阳奉阴违,架空你这东家的权利!”
锦曦回来的路上心里一直存着隐隐担忧,觉着头绪有些混乱,这会子,听张掌柜这般一说,锦曦突然就觉得脑子里清晰了许多。而这些经验之谈,都是张掌柜大半辈子经商,给悟出来的处世道理。
锦曦动容,弯身朝张掌柜弯腰施了一礼,道:“多谢您的教诲,让我如醍醐灌顶!”
张掌柜往边上退开,道:“我不过是纸上谈兵,但愿能对你有点益处,受不得东家姑娘如此大礼。”
“张老哥,你受得住,受得住!”梁愈忠从一旁扶住张掌柜,不让他往后退,锦曦上前,再次给张掌柜当面施了一个大礼,张掌柜的激动的点着头,锦曦方才作罢。
“爹,如今咱们这块都商议妥当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娘那里…”锦曦说着,朝梁愈忠有点撒娇口吻的咋了眨眼,今日来趟镇上,还是跟孙氏那磨破了嘴皮子呢,过两日去县城,孙氏那关铁定过不去呀!
梁愈忠一拍胸脯,很是豪气干云的道:“尽管放心,你娘那,爹去说!我闺女要做大事了,爹怎能不助你呢!”
…
长桥镇茗山阁酒楼的后院,劈了一座三面的小院子,用作接待来往顾客歇脚的地方。
东面的厢房是隔成一间间的,西面和正屋,都是大通铺的那种,再往后面还有一个院子,主要是用来收容租客们的牛车马车。
白衣男子和青衣小厮,在茗山阁用完午饭,听了戏,并没有离去,而是让伙计在西面的大通铺那开了两个铺盖位,歇了下来。华丽的马车也被伙计带到了最后面的院子,喂了草料和水。
夜里,大通铺里统共有二十个铺盖卷儿,住了八九个,白衣男子在青衣小厮的伺候下,也爬上了自己的铺盖卷儿,靠着墙壁坐着。
屋子里的其他六七个人,有的在洗脚,有的在铺盖上躺着,待到伙计进来收了洗脚盆子退了出去,脚步声远去,其他那六七个男人都有了异动。
有两人从后窗跃出去,三两下功夫就攀上了屋顶,龟息在那里,如暗夜的潜伏者。有两人去了对面的东厢房和上面的正屋监视并窃听,还有两人换了黑色的夜行衣,消失在屋外的茫茫夜色中。一切进行的悄无声息,一切却又训练有素。
眨眼功夫,屋子里陡然就剩下了白衣男子和那青衣小厮二人。
“灵宝,快些,过来帮我把这鬼玩意儿撕下来!这一整日黏在我脸上,遭罪透了!”白衣男子坐在那歪着脖子,招呼床尾坐着的青衣小厮道。
被换做灵宝的小厮嘟着嘴,一脸郁闷的爬过来,一边帮着白衣男子撕脸上那些癞子疙瘩般的东西,一边恶心的眉头紧皱。
好不容易才从白衣男子的脸上剥下那物来,嫌恶的甩在一边,万分不解的嘟囔道:“少爷,属下真是不明白,你要逮的人是文鼎,何苦来往自个脸上作践?还装瞎装穷的来这茗山阁,灵宝真是越来越跟不上少爷您的思路了!”
白衣男子气定神闲的靠在那,双脚吊儿郎当的翘着,精美绝伦的脸上,寒潭般的目光,深邃有神,嘴角扬起一抹狡黠的笑意,樱花色的嘴唇里吐出两个字:“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