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就算我丁某失言,一买一卖咱都是心甘情愿,谁也不占谁便宜。只是,如今到底是上了一条船,眼见风就要起了,刘管事好歹给掌个舵啊。”
见丁向南态度谦卑下去,那刘管事也就收起刚刚欲怒的神色,安抚址’笑了笑:“这才像句人话,不过丁管事今儿怕是找错人了,我可没那掌舵的能力。”
丁向南满口发苦:“姬公子那边…”
刘管事却一下子打断他的话:“公子不是还没回来吗,丁主事着急什么,总归丝绸大展就要开始了,也许明天就回来了也不定。”
就是这样的世道,有利可趁的时候,甭管什么人,甭管什么推心置腹的话,都能张口就跟你说。
但只要有了麻烦,一个个却都避之不及,翻脸比翻书还快。丁向南虽恨极这些人的嘴脸,却眼下又不得不求助于他,于是愈加放低姿态:“刘管事不是向来就跟市舶司那边有交情,能不能…”
刘管事笑着在丁向南肩膀上拍了拍:“这还用丁主事你开口,我刚刚已经让人去那边打招呼了,放心,永州的丝绸大展还需要你丁主事来主持呢。”
见刘管事似一下子变了态度,丁向南有些发愣,只是跟着就想明白了。那五十多万两的匹料,姬家还需要他来安排出手,眼下,他们谁都缺不得谁…想清楚了这一点,丁向南心里即比刚刚清明了几分。之前刘管事那般拿姿态,多成是故意借机敲打他的意思,姬家怕他在这事上出什么差错。
虽是很正常的理,若照往日,丁向南心里不会有一丝不满。但人都是有情绪的,特别是这半个月来连番的打击和不顺,姬家不仅不施与援手,且如今他都求上门来了,对方不先说帮忙,反还借机给上几鞭欲让他更加顺服。
此一刻,丁向南觉得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愤懑,可再一想自己跟姬家的差距,还有依旧躺在床上起不来的儿子,以及这两年他经手的一切,刚刚生出的那满腔愤懑又皆化成了苦涩的无奈。
良久,他一声叹:“如此就老刘管事费心了,丝绸大展的事丁某定会尽力。”
“好说好说。”见对方面上已是一副明白的样子,刘管事总算真的笑出两声,然后又拍了拍丁向南的肩膀道,“待丝绸大展过后,我再请丁主事去那风月之地放松放松,这些天就劳丁主事专心些。”
丁向南一怔,不由看了刘管事一眼,即见对方目中露出那等似一切都了然于胸,并隐隐露出几分警告的神色。难道姬家这些天一直就在盯着他的举动?丁向南心头既惊又怒,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闷声应下后,才惨着脸离开了。
他这几日虽时不时往长春院那去,但除了第一晚跟王麻子说过几句话,接下来的几天,两人即便在那碰上,也不过是点点头而已,什么都没说。
可是,姬家明显是不信任他,并且这种不信任已经付诸行动,如今他再为自己解释什么,怕是只会越描越黑。唯今之计,只能帮姬家稳稳妥妥的将事情办好,才能证明他确实无二心,虽胸口那总有什么一股似不甘的情绪在冲撞着,但他已别无选择。
当日傍晚,莫璃的马车又歌弦的宅邸门口停下,红豆下去敲门,不多会,平安就将**给请了进去。只是才行到偏厅门口,忽的就听到一阵轻微的咳嗽从里传来,莫璃微怔,平安已经进去通报。
掀开厚重的门帘踏进去的时候,即感觉屋里有股热气迎面扑来,这还未到真正的深秋,却这屋里竟就已烧上了炭盆,而那坐于屋内的男子面色明显有些病态的苍白。
“大人今日身体不适?”莫璃坐下后,小心问了一句。
“稍感风寒,无大碍。”谢歌弦淡淡一笑,就看了莫璃一眼,“姑娘这几日似也清减了几分。”
莫璃歉然一笑:“不知大人身体抱恙,我却还来烦扰,实在过意不去。”
这个时候,平安正好送上茶来,听了莫璃这话,不由低声接了一句:“公子这些天为着姑娘的事夜夜翻卷到下半夜,每日合眼的时间不足…”
只是他还未说完,谢歌弦就是一声低喝:“无礼!这事可是你能论道的!”
平安还有些不忿,只是一抬眼,瞧着谢歌弦那并无丝毫纵容的眼神后,他即收起面上的不满恭恭敬敬地将茶放下。
谢歌弦让平安退出去后,才对莫璃温声道:“平日里我少有管他,倒是长了他心性,姑娘莫介意。”
莫璃忙道:“大人言重了,平安小哥说的没错,此事确实是我劳烦了大人。”
“不必多心,夜夜翻卷也不是只为丁向南的事。”见眼前这姑娘面上难得现出几分窘色,虽很淡,不过较之她往日却也另有一番颜色谢歌弦不由一声轻笑,“丁向南那事,有莫家几位老爷子的帮忙,给我省了不少事,取证也未有多费周折倒是不负姑娘所托,如今已准备得差不多了。”
莫璃感觉恭维了几句,随后才道:“不知丁向南那边对此事知道几分?”
谢歌弦修长的手指在扶手上轻敲了敲:“市舶司内并非全是我的人,我动作没多久,他应该就已经听到消息了,今日我干脆命他过来一趟,开门见山的点了几句,果然他才离开没多久就有人开始到我这递话托情来了。”
莫璃即问:“那大人打算怎么办?”
谢歌弦看了她一眼:“莫姑娘的意思呢?”
莫璃垂眸,此事虽是她先托付但眼前这人可不是她能随意指使,让怎么做就怎么做的。因此对方这么一问,她迟疑了一会,就先问了一句:“不知跟大人托情的人,是什么意思?可是让大人将此事压下?”
谢歌弦摇头:“那倒不是,只是压到丝绸大展过后而已。”
莫璃心里一亮,果真如她所料,于是即道:“丝绸大展前后有七八天的时间,我希望大人能在大展进行的时候,将此事揭开!”
谢歌弦挑眉:“哦,说说原因。”
他不是她手底下的伙计,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若想知道,她就不能瞒着。只是这到底只是她的一些猜测,而其中还会涉及到很多事,莫璃沉吟了一会,才斟酌着将能说的都道了出来。
起身告辞的时候,跟上次一样,太阳眼见就要落山了。
掀开厚厚的门帘,即见夕阳的金辉从外倾洒而入,将走到门边的人镀了一层炫目的金粉。
“外面风大,大人请留步。”将出去时,莫璃转身道了一句。
谢歌弦目光在她那染了金辉的容颜上停了一会,然后越过她,看向外面轻轻道了一句:“倒真是辜负了这金秋美景。”
莫璃亦往外看了一眼,只见西边那轮红日,红得凄艳,像极了当日她掉入冰窟窿时那一眼看到的景象,于是不由就道了一句:“不过是四季轮换,年年如此,只要不辜负了自己,自然就不会辜负这万物。”
谢歌弦一怔,莫璃却已回神,遂歉意一笑,就转身往外去了。
不辜负了自己么…谢歌弦亦踏出门外,看着那已走远的背影,心里慢慢琢磨着这句话。
第二日,下午,李跃儿来云裳阁挑料子,随后就让伙计给请到里头去了。
“姑娘猜的没错,姬家确实是家族内出了些事,从去年开始,姬家的好些料子就都出不来了,不然王麻子也捞不着那么多甜头。”
“匹料既出不来,不接单子就是,何须冒这样的险?”
“有些订单是长约,再一个是,姬家可能在找补救的法子,不想让外人知道族内的事,所以只能硬撑着。”李跃儿说到这,顿了顿,又道,“那王麻子还说了,姬家如今是领着朝廷的供奉,因此更是不敢让人知道族内出了问题。”
莫璃手握着茶杯,好一会才问:“王麻子确定?他怎么知道?”
李跃儿嗯哼一笑:“那些个男人在别人面前不敢说实话,但在我们那边喝了酒,撩拨上一会,什么不敢说的都会道出一些来,只不过有没有夸大,倒是说不准了。”
“这倒是…”莫璃点头,随后一叹就站起身“多亏了你。”
李跃儿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然后就往外门那看了几眼,面上有些忐忑地道:“石头他,今儿也去学堂了?”
莫璃微微一笑,就要点头却就在这会,忽然听到外头传来一句清脆稚嫩的声音:“石头,你跟我一块进来,贾黑掌柜说姐姐在前厅这呢。”
李跃儿脸色忽的一变,立马从椅子上站起身,就要出去,却刚走两步又退回来,有些手足无措地看了看自个身上的衣着,又摸了摸她发上的朱钗然后看着莫璃:“他,他,我…”
“你别慌,我去将他们打发走。”莫璃一叹,却刚要动身时她又看了李跃儿一眼,“你也好些日子没看到石头了,那孩子又长高了一些,何不趁今日看看。”
“我,你又不是没看到我今日的打扮,他若是问起——”
“去里间待一会,你站在多宝阁后面看外头看,能看得清楚。”莫璃说着就往里指了指让红豆领她进去。
李跃儿一愣一时有些进退两难,只是听着外头的声音已近她终于一咬牙,就转身往里去了。而她才躲好,前厅的门帘即被掀开,随后瞧着一个小脑袋往里一探。
莫璃已经往那走去,直接拉开帘子,一边将雪儿拉进来,一边道:“进来,今天怎么跑到这边来了,小石头也过来了。”
“打扰莫姐姐了。”小石头面上微赧,进门后,立即作了一个揖,随后将莫雪手里的包裹拿过来递到莫璃跟前道,“这是上个月从莫姐姐这边借的书,已经读完,先生亦考过来,今日特意还来。”
“呵呵,这个何须你亲自过来,交给雪儿拿回来就行了。”莫璃一笑,接了那几本书,就请他坐下。莫璃的祖父曾考中秀才,因此家里藏有一些书。
雪儿在一旁解释道:“石头说不能这么不无礼,我就带她过来了,其实也不想这个时候来打扰姐姐的,只是姐姐若是回后院的话,石头又说他不方便进去,是不是石头。”
“你如今是越来越能说。”莫璃嗔笑地看了莫雪一眼,随后就问李石头这段时间都学了什么,在学堂里过得如何等等一些生活上的琐碎事,这些都是李跃儿想知道的。
李石头一一作答,十二三岁的少年,面容俊秀得如女孩儿般,性子却是难得的沉稳,说话举止亦是极得体,就是莫璃看着,心里也有许些爱惜。
约说了一刻钟后,瞧着实在没什么可问的了,莫璃才让他离开,并又交代,书房里的那些书,他若还有想看的,可以随意借阅。李石头再次谢过,然后才退了出去。
厅外,床来几个孩子稚嫩的声音:“石头,我姐姐很喜欢你呢,姐姐都没跟我说这么长时间的话。”
“…惶恐。”
“石头,你说话跟老先生好像,是不是四妞!”
“只是有些像。”
外面的声音远去后,李跃儿才有些失神地从里面出来,好一会才道:“姑娘真是费心了,他,交到姑娘这边,我很放心。”
莫璃轻轻一笑:“能做的,我定会做的,我听说那学堂的先生也夸石头聪慧,是个读书的料。”
李跃儿目中含泪:“是吗,这就好,这就好…”
离丝绸大展只剩下最后一天的时候,莫长青却拜访了时兴作坊,而此时,莫璃亦在这里,正跟莫二老爷商议丝绸大展上的一些事项。
忽一听下人过来报,莫二老爷不由有些愣怔:“老爷子?他过来这做什么?”
“是我请三堂伯公过来的。”莫璃说着就让传报的人快去请三老太爷过来再这边。
“你请老爷子过来?什么事?”莫二老爷狐疑地打量了莫璃一眼,“为丁向南那事?”
“也算是。”莫璃点头,话才落,就见三老太爷从外头走了进来,莫璃和莫二老爷便都站起身上前见礼。
片刻后,几个人又复坐下,接着也不多做客套,莫璃便将这几日得的消息,并主要将李跃儿那打探得来的事说了一遍。莫长青和莫二老爷听完后,一位面上不见什么一位,一位则是大为诧异,好一会说不出话来。
于是莫长青便看着莫璃问:“这么说,你似乎早知道姬家出了问题?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只是猜测而已。”莫璃也不隐瞒,“就在我觉得掩千花的订单拿得太过容易的时候,就让人去打听了一通。这种红绸料子,姬家也有不下于掩千花的样式,而且上京那些王公贵族,特别是跟姬家又沾亲带故的王府,可没道理有好处不让自家拿,反便宜了别人。”
第226章 连环
而今,李跃儿从王麻子那打听到得消息,证实了莫璃的猜测果真没错。
厅内一时静了下来,莫二老爷有些像是看怪物般的看着莫璃,一时找不到什么话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他真的不知道这丫头的心是怎么长的,不仅她自个的心眼多,就连别人的心眼,她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莫长青捻着胡须,想了一会,忽然问了一句:“听说你上午还去了一趟广阳那。”
“是。”莫璃点头,随后微有些无奈的一笑,“只是大堂伯似乎很忙,我等到中午还是没能见着大堂伯的面。”
莫二老爷一挑眉,心道莫广阳是最记仇的,当日你不肯出面帮忙,他自是在心里记下了,如今哪还肯给你脸,再说眼下莫星还在牢里蹲着,若非看着老爷子的面,他怕是连门斗不会让你进去。
“嗯...”莫长青似早猜到会这样,因此眼下也不说什么,只是看着莫璃。
莫二老爷看了自个老爷子一眼,再瞧了瞧莫璃,便问:“你找大老爷什么事?”
莫璃略有些感激的看了莫二老爷一眼,然后才看向莫长青:“大堂伯如今跟丁向南已是水火之势,加上谢大人那边的动作,眼下的丁向南必是觉得自己只能依仗姬家,才能渡过此次难关 ,所以此时的他不管心里有多少不满,也都会对几家言听计从。”
莫长青总算放下捻须得手,微蹙着眉头想了一会,然后道:“所以你今儿去找广阳是想......”
“因大堂伯和丁向南之间的矛盾目前正处于拉锯的状态,若大堂伯这个时候去找丁向南,告诉他,姬家其实已将他当做弃子的消息......到时必能击溃他的心防,亦可使他对姬家不再抱有完全的信任和依赖。而此一事,对大堂伯来说...则完全是有利无害。”
“理由?”
“谢大人那边翻他旧账的事,他早就知道,而莫家一直在暗中帮忙,他心里不会不清楚。”莫璃说到这,默了一会才接着道,“前天谢大人亦找了他一趟...如今的丁向南几乎称得上是惊弓之鸟,所以从大堂伯嘴里道出的话,他就算面上装作不信,私下里一定会留意的。只要他对姬家生出芥蒂,那么对姬家的事,他就不可能会尽心,他若不尽心,姬家对他的怀疑自然就更大。”
莫二老爷听着不由连连点头,莫璃继续道:“再有...王麻子那边,想必三堂叔已跟其谈上买卖了。且除了,三堂叔外,还有别的人也跟王麻子在谈买卖事宜。而据我打听到得消息,那五十多万两匹料...王麻子目前才收了一半的钱,照他那等精明的人,钱没整个收进自个的荷包,是不可能将货物全都送出去的。所以目前他手里至少还留有一半的匹料,虽说那一半的匹料也是被丁向南以丝行的名义定下了,但钱没付货没交,就可以有任何变数。而在这么敏感的时候,丁向南若知道王麻子另外跟别人谈了买卖...心里定会起疑。到时只要有人再给丁向南递去一句...连王麻子都在给自己寻退路了呢,他却还傻傻去相信姬家。”
莫二老爷听到这后...心里不由生出几丝凉意,这短短一番话里藏得心思和算计,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丁向南不信姬家,姬家又防着他,双方之间的怀疑越来越大,最终定会导致决裂。紧接着谢大人将那税银之事提出来,到了那个时候,姬家自是不会再帮着丁向南任何事,丁向南被逼到绝处,定也不会便宜姬家。最后,不管结果如何,那丝行主事的位置,丁向南自是不可能在做下去了。而失去一切依仗的他,还拿什么跟大堂伯抗衡,到时便是大堂伯真正准备将莫星堂哥从牢里接出来。”
莫璃说完后,莫二老爷心头震动的同时,不禁有些可怜起丁向南。真如这丫头开始说的那般,前后所有事情,她都不出面,都未跟丁向南或是王麻子有任何接触,但这一切都全在她的策划下,一步一步照着她的意思发展。
莫璃离开后,莫长青在莫二老爷厅内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真想不到,莫六斤那榆木脑子的人,竟会生出这样的闺女。”
“她...”莫二老爷想要说什么,却一张口,又词穷了,顿了一会后,才改口问,“老爷子觉得十五丫头说的可行?”
“你觉得呢?”
莫二老爷无言的点了点头,至少他想不出比这更绝的法子了。这借刀借势,挑拨离间的法子,刚刚即便是从莫璃嘴里知道整个经过,并清楚接下来要进行的事,他还是有种冒冷汗的感觉。
莫长青看了莫二老爷一眼,忽然道:“你难道只注意到她刚刚说的那些算计。”
莫二老爷一怔,一时不明白老爷子这话什么意思,便问:“她不是就只说了那些事?”
莫长青捻着须道:“依她那样的心思,那般的能说会道,她会真没法子见上广阳一面?你大哥可不是个不开窍的,这些计听到他耳中,他定也是知道可行的。何须托到我这边,她兴要跟你大哥一说,你大哥定马上找丁向南去。”
莫二老爷稍一琢磨,即觉得此言不假,但愈发不明白了:“如此说来,那十五丫头今日是多此一举?”
莫长青瞥了莫二老爷一眼:“心思这般谨慎细密之人,会做多次一举之事!”
莫二老爷皱眉:“那却是为何?”
“那丫头啊......”莫长青忽然摇头一笑,然后拍着扶手站起身,“她是为自己以后准备呢,今日她要是去跟广阳说了,广阳不会有多承她的情,反还会更忌惮她吧。而说到我这边,以后这些事从我嘴里道出来,到时她在莫家的地位可就不容小觑了。丁向南下马,星儿脱困,可都是她的功劳啊。
莫二老爷恍悟,只是随后又有些狐疑的看了自个老爷子一眼,心道事后老爷子你也不定会将此事说出来。莫长青似知道莫二老爷心里想着什么一般,又道了一句:“她算准我定会说的,之前我既答应了要保她进丝行,那就等于答应让她踏入莫家中心,对族里的事有一定的发言权和决策权。没有功,不服众怎么进。”
当日下午,莫大老爷在三老太爷的示意下,立马去找了丁向南一趟。丁家并不让他进去,只是他在门口说了两句,让丁家的下人传进去后,丁向南身边的管事才将他请了进去。
只是他从进去到出来,也花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且出来后,莫大老爷面上比过来的时候还多了几分期待。而丁向南的心情,则从初始的狐疑一下子变成了惊疑不定。
“姬府那去打听过了吗?怎么说的?”
“听说那姬公子昨儿下午就已经回来了,是咱府里的郑老头亲眼瞧着的,只是那姬府的下人却说姬公子还未回来,不给通报。”
丁向南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身在屋里来回度了两圈,然后即往外走去,却刚一迈出门槛,就见一个丫头从一旁小步跑来道:“老爷,少爷不肯吃药,太太请老爷过去...”
“不肯吃饭就让人直接灌下去!”丁向南心烦不已,留下一声呵斥,然后就命人备车马出门去了。
他是直奔姬府去的却道了那里后还是吃了闭门羹,门房的人硬说公子未回来不让他进去。
丁向南自是不信,却又不能戳破对方的话,只得放低姿态道:“明天就是丝绸大展了,姬公子怎么还未回来!?”
“只要丁主事尽心,公子在与不在不是一个样。”闻声从里出来的刘管事笑着接过丁向南的话,“既然知道明天就是丝绸大展了,怎么丁主事还有时间这般闲逛。”
“刘管事,前天咱说的那事,我听说谢大人那边并未真的压下...”
“着急什么,这等规矩你难道不懂,总少不了要摆了姿态做个样子的。”那刘管事说着就拍了拍丁向南的肩膀,低声道。“如今你不是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怎么都一大把年纪了,却反这般沉不住气,你要知道,只要你将公子的事情办妥了,就少不得你的好。”
丁向南无奈:“姬公子真的还没回来?”
“可能是路上耽搁了,估计过两天就到了。”
“那就劳烦刘管事到时帮我在姬公子面前多说几句,还有莫家那小混蛋的事,如今迟迟不见定罪...”
“放心,我心里都清楚着,只要你让公子满意了,到时公子也定会让丁主事你满意的。”
总算将丁向南送走后,那刘管事才收起面上的假笑,转身往里走去。
“公子,我瞧着那姓丁的似乎心有些浮了。”
“他跟王麻子那边还有接触?”
“似乎只是在长春院里碰上的,不过两人在那见面也只是点头而已,还未见有私下交谈的,而且这两日他也未再往哪跑了。”
“还是看紧些,若有什么差错你知道该怎么做。”
就在丁向南离开姬府没多久,打算去丝行那看看的时候,却刚走到同兴街,就碰到一位熟人。原不过是面上客气的打几句招呼的,偏那人却在他面前多嘴说了几句,于是那人一离开,丁向南脸色即是明显一变,随后就让车夫掉头,往长春院那去。一直悄悄跟在丁向南后面的人眉头一皱,然后也跟着掉头追上。
第227章 导戏
丁向南踏入长春院前面的花厅时,才想起自己似乎一时急晕了头,虽说王麻子这些天几乎日日到这边,但眼下天未暗,还不是这里最热闹的时候,王麻子指不定在不在这。再说就算王麻子眼下在,他急巴巴地赶过来,然后在这等地方跟人家套近乎,怎么也有些不尴不尬的。
正有些进退两难的时候,忽然瞧着李跃儿从前头经过,丁向南迟疑了一会,就撇下正在招呼他的老鸨,急步往李跃儿那走去。
“李姐儿请留步。”出了花厅往后就是长春院的精舍了,瞧着李跃儿这过去的方向,似乎是应了客人的邀,因此丁向南还未走进,就急忙从后面喊了一声。
李跃儿回头,面上一诧,随后即是娇媚一笑:“丁老板过来了,今儿怎么这么早,桂姐儿不知起来没。”
“丁某有事想请教李姐儿,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丁向南走上前,微颔首,面色略沉。
风月场里的女子多会看人神色,此时瞧着丁向南这表情,她面上依旧带着初始那般的笑,然后嘴里却道:“我方愁一个人行到浣花轩有些无聊,不如就请丁老板陪我走一趟,正好今日那浣花轩的客人跟丁老板都是几位远道而来的丝绸商人,想必他们一会见到丁老板也会高兴。”
这等风月之地,本就是那些走南闯北的大商人最爱来的地方,因永州丝绸大展的关系,这段时间,十九孔桥区往来最多的就是那些贩卖丝绸的富商。这原是很正常的事,但此一刻李跃儿这些话听到丁向南耳中,却令他心头忽的一跳。
虽说长春院前面的花厅跟后院的精舍厢房有一段不短的距离,但这么走过去,其实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只是李跃儿极善解人意,瞧着丁向南面上神色有异,便让身边的丫鬟先去浣花轩那跟几位客人说一声,她晚些再过去,然后才请丁向南同她在这长春院的花园子里逛一逛。
长春院之所以名为长春院,一是因为这里永远不会却含苞待放如春花般的姑娘,二是因为这里的花园四季都有鲜花可供观赏。说起来,长春院的花园不仅不比袁杨钰的百花苑逊色,而且较之百花苑要大上许多,里头的凉亭竹桥,假山香径等的布置无一不精致奇巧。而且为了满足风流才子们倾慕于书上写的那等后花园私会的故事,长春院花园的布置,往往走一段后,瞧着前面似乎没路了,却其实转弯处就在假山一侧或是花架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