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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脑中思绪万千,只觉得仿佛是在梦中,又好似坠在云雾之中,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疏真却是轻笑一声,打断了他的乱念,“把你手中的丹药放下吧!”

朱炎的视线回到掌心,他虽然心乱如麻,此时却终于反应过来,“你是说,这药有问题。”

疏真微微一笑,"这要问你的宠妃了。”

未等朱炎将目光转到萧淑容身上,她便尖喝一声,“你胡说什么,这是二王子千里迢迢派人送来的,全靠了这药,王上才能暂时克制住朱瑞的蛊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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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真看都不看她一眼,款款道:“这药确实是朱闻送来的,但是,中间接手转交的人,却是你。”

 

“当时情况紧急,臣妾只有靠着到王上寝宫哭闹的机会,趁机让王上服下丹药,二王子也是知道这点,才派人送到我手上的。”

 

萧淑容说得理直气壮,随即又要向朱炎哭诉,她的眼看向朱炎,却被他眼中的神色吓了一跳。

 

朱炎的眼中闪着晦暗难明的光芒,那光芒紧紧盯蓍疏真,熠熠中透出灼热。

 

疏真仿佛感受到了朱炎的眼神,抬头正面看向他,却是坦坦荡荡,毫无顾忌。

 

她看了一眼,随即对着萧淑容淡淡道:“既然如此,你就把这药吃下去好了,反正也是治病强身的良方。”

萧淑容手一哆嗦,却咬牙道:“既然你这么说,肯定这药里有什么不测,二王子派人送来这瓶药,内中到底有什么,我实在是一无所知。

她既然坚持把脏水泼到朱闻身上,疏真也就索性点穿了,“王上一开始能恢复过来,也是吃的这瓶里的药,不如请太医过来一趟,他们虽然不济,有无毒性倒是还能分得清楚。”

萧淑容顿时语塞,她先前为了不让朱炎被控制,赶紧设法将药送到他手上,那时候她是全心全意希望他痊愈的一一若是燮王真有个三长两短,只怕第一个被拿去当活人殉品的就是她。

 

那时候的药,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可如今手里这瓶…萧淑容的面色越发惨白起来。



朱炎扫了她一眼,“这药寡人已经吃过了,你也不妨吃一颗。

 

萧淑容含泪欲泣,却无力跌倒在地,全身上下,再没有一丝力气。

 

朱炎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叹道:“寡人对你不薄,对闵儿也一向寄以厚望,可以说,四子之中,对他最为优容…你多次犯忌,寡人都没有治你的罪,为何你会如此丧心病狂?”

“对我不薄 …”

萧淑容的眼缓缓抬起,闪过一道明亮而疯狂的光,随即发出一阵冷笑来,“是啊,你确实是对我不薄!”

她凄厉愤怒的声音回响在整个殿堂,“这么多年来,世人都以为你对我宠爱倍至…可是,你眼里什么时候真正有过我?!”

“在你心目中,我一直只是个替身…这么多年来,你对着那画卷相思梦寐,满心里只有她一一我不过是长得跟她象,你才会待我不薄!”

她越说越急,好似要把这多年来的愤怒与隐忍都倾吐出来,“这么多年来,我忍够了,也受够了…与其作小伏低的伺候你,我宁愿放手一搏!”

 

“你住口 !”

 

朱炎怒喝道,面色阴沉宛如雷霆大作。

 

他偷眼去窥,只见疏真在一旁,虽然默默站着,却显然已是神思飞游,顿时心中又痛又酸一一她根本不在意,也无心来问…大概以为这常见的宫闱争风。

 

她,根本是一点也不曾放过心思啊!

 

萧淑容一气说完,却仍是恨恨难平,“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你逼我的 !”

她指点着地上被缚的朱瑞,“你看你这些儿子,各个都是狼子野心,我若不早做打算,谁能护我们母子周全!”

朱炎冷哼一声,“今日,寡人没有半点对不住你的地方,你却是先下手为强…你这样做,却是置闵儿于何地?”

 

“闵 儿…”

萧淑容面上露出一丝哀凉,很快却被更多的怨毒和不甘所替代,“他也是你的儿子…连你都不顾惜他,还用得着问我吗?”

 

“无可救药!”

 

朱炎袍袖一拂,一股无形之风将萧淑容推了个踉跄,终于瘫倒在地。

她倒在地上,经意一枯眼,却瞥见疏真微侧的面庞,不禁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好似白日里撞见了鬼魅一般。

 

那样的眉眼,那般似笑非笑的唇角,与镜中的自己竟有五六分相似!

 

她浑身都在颤抖,咽喉好 似被什么无形之物掐住了,想要高喊,却喊不出声来。费了好大的劲,她才近乎呻吟的说出了一句,“原
来…那个画卷中的女子…

 

“就是你!”

 

这一声又低又快,透着诡异疯狂的意味,好似一把利刃插入朱炎的胸中,他不自觉的退了一步。

 

“哈哈哈哈…”

 

萧淑容的笑声癫狂而快意,有一抹奇异的喜悦在她的眉间跳跃,染亮了她的眼。


“你也会有今天啊!”

 

她笑吟吟的转头看向朱炎,喃喃着笑弯了唇角,“你朝思暮想了十年,心心念念,如今近在眼前…只可惜啊!”

 

说是可惜,她的眼中露出再明显不过的恶意笑纹,“这真是报应啊!”

她的笑声越来越大,在整个殿中弥漫,众人包括疏真在内,都是一头雾水,不知所以,只有朱炎听出了她的意思一一

 

即使你权倾天下,即使你富有四海,你真正想要的人,近在眼前,却永远都得不到!

 

她是你儿子的…!

 

这个念头由萧淑容得意的笑眼中投射过来,无比清晰的映射在他心中。


那一瞬,朱炎只觉得脚下尽是虚无。

 

他踉跄了一下,随即挺直了身形——与生俱来的王者尊严,让他不能在众人面前示弱。

 

朱炎沉声吩咐道:“将她押下去。”

 

顿时便有人上前,连同被捆成一团,几乎被人遗忘的朱瑞一起押下。

 

朱炎的身边显得有些空荡荡,他的目光略微有些黯然空茫。

 

“燮王…”


看向疏真,浓眉一挑,“不解释一下你的来意吗?”

 

疏真微微一笑,大大方方说道:“朱闻正在城中搜捕逆贼党羽他身上还带着伤,所以我替他入宫来看看。”

 

你替他?!

 

朱炎深吸一口气,压住胸口的愤懑积郁,眼角余光瞥见四周众臣的目光,于是沉声道:“也好…”

 

他随即话锋一转,“许久未见,寡人甚是想念与你对弈之刻。”

 

疏真略微皱眉,数年前,自己曾隔着珠帘,与他对弈一局…当时天冷,两人喝了许多茶水,随意闲谈着,心意却都不在盘面,而是借着棋局,彼此隐晦而客套的试探暗示。

朱炎的话听着冠冕堂皇,却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疏真觉得自己有些多心了,却仍坦然一笑,“确实是许久了。”

两人不顾四周众人各色猜测惊奇的目光,命人取了棋盘,回转暖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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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暖阁之中,虽然是春日,地龙仍烤得暖融一一朱炎,体弱恍惚”,在这样的地方倒是合宜,如今两人都觉得有些热了。

疏真取过一瓶丹药递了过去,“我还随身带了一瓶,你要是信得过——”

话音未落,朱炎已经取了一颗咽了下去,他若无其事的笑道:“你的为人,还不屑做这等事…”

面对他熠熠专注的目光,疏真忽然觉得脸庞有些发热一一那是心下惭愧所致。

自己的为人吗…

她禁不住要苦笑了 一一 自己并非如他说的一般光风霁月,他身上的陈年旧伤,就是先前自己派刺客所为 !

棋子落在盘面上的声音分外清晰,窗外的 日光微微投入阁中,连风声也远离了这里 一一这小小斗室中,静得有些昏昏欲睡了。

朱炎问了很多,疏真也说了很多。

一盏盏茶水由彼此互相添加,却没人虚言说谢。

疏喜娓娓说起了这一年多来,发生在自己身上天翻地覆的巨变,一直说到与朱闻在雪山下遇险,一路奔命,到了居延楼寨门前。

她拈一枚棋子,神色有些恍惚,想起那命悬一线的时刻一一

大门终究还是打开了,萧策一声令下,她得到了军医的救助,军医及时止住了血,诊断的结果却是让人愕然 !

她的身体原本就有余毒,缠绵体内年余,又中了瑗夫人涂毒的短刀,已经是强学之末,近乎无药可救了,可她却好似服食了什么催动气血的灵药,竞起到了涤血洗髓的功效!

这灵药连军医也说不清是什么,却是霸道非常,在她已是流血过多的情况下,居然仍催动鲜血朝外飞涌,若不是及时止血,只怕毒祟清干净,就先流尽鲜血而死了 !

两种毒素本就是互相牵制,这下彻底被不知名的灵药拔除了干净,等她醒来时,发觉丹田处一片 气劲充沛,再到铜镜前梳妆时,竞发觉脸上的半边燕纹几乎全数消失了 !

她想起叶秋昨天飞书而来的解释说法一一

这刺青原本只是颜料而已,可毒素参合其中,所以难以去除,如今毒素一去,竟连带这颜料也褪去了,倒是意外之喜。

只有眼下的半寸见方还残余着墨痕,但那花纹此刻看起来却好似颊妆一般,反而有着奇异的美感一一朱闻当时激动难当,笑着说:大概这是你那时眼泪落下,浸湿了面颊,所以没有去除。

到底是吃了什么灵药呢?

在来王城的路上,她与朱闻冥思苦想,直到朱闻脑中灵光一现,想起那只形似水晶果,汁多水甘的紫色果子,顿时豁然开朗 !

疏真托着腮,想起他当时又惊又喜的模样,觉得些点傻气,却禁不住微笑起来。

朱闻放下黑子,却正好瞥见她此时的神情一一

眼里闪着喜悦而甜蜜的光芒,因出神而凝胶于一点,整个人都仿佛浸润在淡淡光华之中。

是因为…他?

这一瞬,他只觉得悲从中来,随后,便是如无底深渊一般的懊恼,

你遇上他才多久?

而我的心里,却藏了你八年 !

是因为落难时的援救邂逅?

可是,若是我知道你身陷泥泞,我能做的,却是比他多十倍,百倍!

如此的不甘…

愤怒阴燃而上,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烧毁,下一瞬,他听到自己儿子的名字从她唇中吐出 一一-

“朱闻…他先前受了些伤,目前又刚入王城,又要忙着镇守和恢复秩序。”

朱炎静静听了,面若无波,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手指,已经将紫檀木棋瓮捏出了深深的指痕。

疏真好似感觉不到室中的凝窒气氛,继续道:“他很担心你,所以带了大批兵马入城。”

朱炎听出了她的弦外之意,剑眉一轩,眼中爆发前所未有的神光,却听疏真不管不顾,径自道:“情势紧急,为了清君侧,也就没顾得了那么多…”

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如今乱谋被揭破,但宫闱之中,只怕仍有余党,为了您的安全考虑,朱闻想让兵士暂时进驻宫中。”

这不是奏请,连商量也不是,听起来竟象最后通知一声。

朱炎的目光炯炯,有如实质,“你们这是要带兵入宫了?!”

“王上千万不可误会,朱闻一片孝心,也是为了您着想…况且,您体内的蛊毒要完全拔除,还需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静养为宜。”

疏真所说的其实是实话,这也是叶秋亲口所述一一他甚至很隐晦的提到,这蛊毒除去后,仍将有后遗症,只怕燮王的身体将更不如从前。

话虽没错,但此刻听来,却带着诡谲的别样意味。

“好…很好!!”

朱炎嘿然冷笑,双目有如电光一般,“这意思是说,如果不让朱闻如愿,只怕寡人这条性命,也会因为乱贼余党而丢掉!”

“王上如此揣测,只怕朱闻真要寒心了。”

疏真平稳放下一枚白子,看向朱炎,双目深邃,却是波光潋滟,“这一年多来,我亲眼目睹,朱闻乃是你诸子中最出色的,若是让他来做储君,真是燮国之福。”

“朝廷和某些权臣,一直想方设法在拔除这根芒刺,为什么?就是为着怕他上位,燮国国势越盛…甚至是我,以前也是如此作想。”

“你却因为种种偏见,对他多有猜忌压制,他能走到今天,却更证明了他值得这个王位!”“事到如今,你只剩二子,难道非要让幼子卷进这血腥旋涡中?”

疏真的话,恳切中带着锋芒,朱炎听了,心中宛如万千波涛汹涌,面上努力维持最后一丝平静,“如果寡人真是不允,你们又要如何?”

疏真目光一闪,顿时晶莹闪耀,不可逼视,"若是王上执意如此,我们虽然不愿效仿这些谋逆的乱党,却也不会坐以待毙。”

宁静暖阁中,她的声音不紧不慢,“我的手段,王上一向知道,朱闻也许做不出某些不忍言直事,我却可以。”

她的嗓音越发低沉,“所以,王上千万不可逼我。”

“你为了他威胁寡人!”

怒意与悲酸在这一刻奔涌横流,再也无法抑制,朱炎低喝出声,只觉得痛入心髓,几乎连呼吸都觉得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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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你而言,就那么好?

而我…却已经爱着你八年了 !

从你还是娉婷少女,在城头怒斥我的时候,从你意气风发,谋惊四座之时…再到后连你权倾天下,风华无双…这一心一念里,都只有你,只有你而已 !

而你,却选择了我的儿子 !

无边的悲凉与绝望在这一瞬涌来,朱炎再也压制不住胸口的憋闷,连连咳嗽起来,整个人都几乎要倾在一旁。

“笃王 !”

有一双手,隔着烟罗广袖,及时搀住了他。

那般朝思暮想的纤纤玉手,近在咫尺,却仍隔了一层。

这一层,竟然就是自己儿子 !

日光透光窗棂的缝隙,脉脉而入,照得她肌肤似雪,凤眸如星,那半寸见方的墨妆,更添几分神秘之魅。

这么近在身侧的美好…仿佛一伸手,就可以握到。

朱炎继续咳嗽着,仿佛连自己的心都要咳出来。他凝视着身边瓷一般清遁的面庞一一如此年轻绝丽,风华正盛。

而我,已经是不惑之年,半老之身了。

他终于止住了咳,眼中浮现几多悲怆,几多憾恨,他闭了眼。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这一次的毒就算解了,只怕会折腾自己后半生。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开口,“朱闻在我诸子之中,其实性子最象我,也最不象我。”

疏真静静听着,脉脉日光中,飞尘的光影上下飞舞,宛如时间之逝。

“他坚强果敢,从不惧怕任何强敌,所求之物,必定要千方百计得到,我当年也是如此。”

“可他那阴沉莫测的性子,却是幼时受了薄待,慢慢形成的,每次见到他这样,我气不打一处来…可其实,我也在怨怪自己,为何让他小小年纪,就成了这般喜怒不定的模样。”

疏真点了点头,“您说的极是。”

朱炎深深的望了她一眼,“闻儿如今得到你这样一位知音,却是比登上天子的万乘宝座都要幸运。”

疏真被他如此看着,只觉得很不自在一一这话听着确实是夸赞自己,但语气之中,却透着古怪的意味…好似是欣羡、嫉妒?!

她忽然觉得自己看错了,禁不住眨了眨眼。

好似被她这般不自在的模样逗笑了,朱炎唇边一动,随即却化为更苦涩的线条,"其实你的性子也不好,平时,你们两人都不吵架?”

这象足了长辈问话,疏真却觉得那种古怪的意味更重了,“难得意见不一致,都是他让着我。”

她谈笑晏晏,那微笑却刺痛了朱炎的心,他唇边苦意更浓,“这小子在自己心上人面前,也会有如此好性子。”

不等疏真回答,他狠狠闭目,再睁开时,已是了无痕迹。

“你们马上就成婚吧!”

这突兀一句,让疏真圆睁了双眼,淡定眉宇间难得染上了愕然,“啊?”

仿佛因她的愕然神情而眩晕,朱炎微微别转头,低声道:“择日不如撞日,三日后就行大礼吧!”

就…就这么简单?

别说是诸侯之子大婚,就算普通官宦之家,也要三媒六聘,选下黄道吉日。

不等她回答,他又道:“礼成之时,我就担王位传给朱闻。”

他叹息一声,“至于我自己,我要搬到离宫去,好好修养身体。”

疏真只觉得这一连串逆转,打得自己晕头转向,一时张口结舌,说不出什么话来。

朱炎冷笑一声,“这王位,我若是传给闵儿,只怕他都要死在你手上,与其如此,我还不如慷慨些。”

他随即看都不看她一眼,淡然道:“这局棋我已经没了心思,你走吧!”

疏真也不知说什么好,起身施礼,转身要走,身后传来低沉嗓音——

“等等 !”

她愕然回身,朱炎却站了起来,高大身形在她头顶笼罩出一片阴影,无比接近。

朱炎伸出手,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拉近到自己身畔。

那样微凉柔腻的肌肤,掌心带暖,美好的不可思议…

他牢牢握住她的手,张开手掌,将她的完全包裹。

紧紧的握住…他闭上了眼,好似握住的是整个世界。

一室俱静。

仿佛是千万年,又仿佛只是一瞬,他睁开眼,松开了手。

任由那纤纤五指从掌心抽离,他的世界,仿佛一寸一寸在眼前崩塌,灰飞烟灭。

他振衣而起,再也不看她一眼,转身而去。

“汝等…好自为之吧。”

绘纸移门被推开,日光争先恐后的照了满室,原地只剩下呆立不动的疏真。

她的眼,因极度震惊而睁大。

突然而来的金灿日光,刺入她的眼中,她只觉得一阵头晕,颓然坐倒在软垫之上。

“竟是…如此吗?”

不敢置信的低语,在这空寂的暖阁中响起。

燮王朱炎回到前殿之时,殿上的混乱已经被整理过了,随后出来的疏真走到门槛,不知怎的,却有些迟疑了。她一抬头,映入眼帘的竟是一道熟悉而思念的身影。

“朱闻 !”

她禁不住低喊,随即却在触及最上首的一道目光时,越发不自在了。

朱闻回身,眼中闪过惊喜。他一身甲胄,风尘仆仆而来,袍角的零星血迹,却显示出王城并非那么平静。

朱闻目光一闪,深深凝视着疏真,随即向朱炎禀报情况:中书等臣子早就被朱瑞拉拢,连城卫军都有三分之一起了骚乱,他一一就地处斩了。

他平静的口气让惊魂未定的臣子们一齐哗然,虽然是事出非常,可朱闻不请旨就擅杀这么多重要官员,实在是太过大胆了。

疏真还未来得及问他,却听上首朱炎开口道:“你们两人的大礼,即刻就开始筹备吧!”

随后他吩咐一番换装进食后,又赶来伺候的众臣们,“寡人这个儿子,就托付给你们了。”

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传位之意了,其余人听得目瞪口呆,还没反应过来,几个老臣哪里敢应,连忙跪地,向新世子见礼。

“王上!”

一声悲呼,打断了这一殿和睦。

朱炎一皱眉,看向殿门前的一道宫装身影,“你不好好休息,到-这里来做什么?”

王后一身宫装,乍看倒是鲜艳夺目,却更显得她面色憔悴,一直以来,朱瑞以送补药为名,让她喝下的都是催眠遗药,多日来她睡睡醒醒,人事不知,如今朱瑞阴谋败露,这才有宫人揭了出来,太医灌下药去,她这才缓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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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上,是臣妾无能,没教好瑞儿…”

她含泪跪下。

朱炎连动怒也懒得,也不唤她起身,只是淡淡道:“自作孽不可活,他人谁能替他负责?”

王后哽咽着,再不复平日的凌厉气势,“王上,他千错万错,你总要瞧在是亲生骨肉的份上…”

“寡人没有这种会弑父的亲生骨肉。”

朱炎截断了她的话,又道:“你多日未进水米,还是下去歇息吧!”

侍卫们连忙过来搀扶王后,王后甩开他们,突然逼近朱闻,尖声道:“他也是你的兄弟,你竟然无动于衷?!”

朱闻满面冷然,眼中一闪而过的是苦涩与愤怒,“拜他与同谋所赐,我也险些死在边疆。”

众人看他的胸前和肩背,果然从甲胄下隐约透出雪白绷带碎角。

疏真看他的脸色,仍然有些苍白,情知他那一日也受创甚多,虽然都不致命,但也流了一路的血。

她不自觉的靠近了他,目光扫向那尖锐刻薄的妇人一一

“王后,他也是你的儿子,你这么说话,不觉得太过偏向了?”

王后看都不看她一眼,尖声斥责道:“这里是朝廷议事要地,哪有你说话的份!”

“你给我住口。”

沉声喝出的,竟是一旁默然的朱炎。

他瞥一眼自己的正宫,后者在他犀利目光下不自觉的退后一步,却仍是不甘的低嚷道:“臣妾哪里说错了?! 她不过是个卑贱的一一”

“趁着寡人没发怒之前,你住口。”

朱炎平静无波的声音宛如一条劲鞭,扫得王后面无血色,摇摇欲坠。

朱炎冷哼一声,不再理她,径自对着朱闻道:“燮国就交给你了,你可千万不要把它变成烂摊子。”

朱闻点头,“既然你将它托付给我,我定然会让它更加兴盛。”

王后见两人根本不理会自己,又听见将传位于朱闻,一股复杂酸涩夹杂着怒气涌上心头,她冷笑着冲朱闻道:“原来如此,瑞儿出了事,这个王位终于被你得手了 !”

朱闻听她简直是碴倒黑白,迁怒于己,正要反唇讥讽,却听疏真淡淡道:“我真是听不下去 了…本来我还想给你留些颜面,如今既然这么多人在,我就担朱瑞之事说个清楚吧。”

她不顾一旁父子二人,径自向王后道:“作为一个母亲,你很是偏心。”

不等她回答,疏真微微一笑,“也对,一个儿子出生时,满身黑斑,丑怪异常,又让你痛得险些血崩,第二个却是顺顺利利就落地,还不哭不闹,经常爱笑。”

她说完,似笑非笑的看向王后,“你可知道,你所偏爱、袒护的朱瑞,其实根本不是你的亲生骨肉?”

这话一出,简直如同平地生雷一般,连又困又乏的臣子也为之一震,各个专心倾听。

没等王后怒喝“你胡说”,疏真又道:“你先前入宫时,为了争宠长期服食‘香肌丸’,对吗?”

王后面色微微泛红,却不否认。

疏真冷冷一笑,“香肌丸这方子,之所以是宫廷大忌,是因为它虽然香甜似麝,能勾人情欲,长期使用,却容易让母体滑胎,流产,甚至是生下畸形怪婴。”

这个方子,在京城的天子宫寝中,已经没有什么宫眷用了,燮国并不流行这些奇巧淫行,加上是十几年前,所以王后如获至宝,一直使用,终于酿成了悲剧。

“朱闻出生时身上的黑淤,乃是胎儿在母体内药毒淤积所致,所幸他生命力强,总算挺过去了。”

她斜眼瞥向王后,眼中有冷讽更有心疼与愤怒,“至于你的瑞儿…其实,他早就死了。”

顿时满殿哗然,不等众人议论,王后尖利的嗓音已经响起,“你…你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