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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晟沉声说道,目光中透出冰冷的杀意。
这让人愤怒震惊。却也不算意外——自从纪纲死后,“锦衣卫失势不得圣心”的传言更加甚嚣尘上,就算广晟接掌,圣上赐剑,这才略微安定人心,但东厂的存在,却像一块磁铁般吸引了世人的目光,让锦衣卫独一无二高不可攀的地位不再!
这种情形下,组织内部也并非是铁板一块,有人心思活络也不足为奇。
广晟面沉似水。蓦然站起身来,却看向小古,随后目光停留在秦遥身上,“秦先生也赞同两边合作?”
“看起来。锦衣卫的麻烦也不小啊!”
秦遥并未正面回答,而是意味深长的看着广晟,“你也不能保证锦衣卫内部没有问题,所以才要倚重我们。”
“帮助我,对于你们来说也是自救。”
广晟听出他的意思,却也不以为忤——讨价还价才是诚信做买卖的姿态。两边若是合作,首先讲条件也是应当,“景语阴谋布局颇深,他胜,你们全部都会被灭口,他若是事败,朝廷照样会把你们算作同党。”
“算不算同党,我们金兰会都是被朝廷通缉、捕杀,我们的亲人仍然在满是毒瘴的边疆流放,我们的姊妹仍然饱受凌辱不得解脱——我们不愿意看金陵城被淹没水底,但在救金陵百姓之前,我们先得救这些自己人!”
他的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宛然有金石之音,平日里温和的黑眸,此时却变得深邃犀利,看向广晟,“你保证能说服皇太孙,可朱棣只要活着一天,我们的人就是生不如死,我们等着他死,还要等多久。”
“我不知道皇上什么时候会驾崩。”
广晟说起大逆不道的话来也是异常平静,“但我愿意用这次破获阴谋的全部功劳,来换取你们的赦免。”
秦遥微微扯动唇角,露出一丝嘲讽,“这话虽然动听,但没什么用——”
“可以把声势扩散造大——所有的奇功都是你们建立的,逼得皇上只能封赏你们。”
广晟打断了他的话,悠然一笑,“皇上虽然刚愎,但更爱脸面,被人说恩将仇报,是他最受不了的事。”
秦遥一愣,他经常与达官贵人来往,对朱棣的传言也了解几分,闻言有些震动,却仍然不敢相信,“这样,你将一无所获,甚至会被人认为怠慢本职,无功无能。”
“我有如郡,就胜过世上一切珍宝了。”
广晟看向小古,眼中的坚定和暖意让她不禁双颊染红,秦遥一皱眉,不露痕迹的站在两人中间,沉声道:“俗话说七大非偶。”
“我会为她设法,身份从来不是我们的阻碍。”
“她是胡闰之女,将来牵连甚大…”
“我爹还是皇帝身边的近臣呢,照样不做好事专门坑我!”
“你这只是一时激情…”
“我跟她认识一年,那个男人跟她青梅竹马多年——结果呢,他下起手来却是如此狠辣,时间从来不是判断情意的标准!”
“你应该听听她的意思!”
秦遥有些动怒了,眼中黑眸不怒自威。
广晟看向小古,目光凝视粘连,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绝美的面容微微抽搐,却是冒出一句,“你愿不愿意…”
第三百十五章 汉王
他白皙的面容上微微泛红,宛如红玉一般,更衬得鬓发乌黑宛如鸦翅,双眸熠熠,有喜色,羞涩更有期待——
“愿不愿意做我的婆娘,给我生出一打孩儿来。”
如此如诗如画的容貌,却是吐出这样一句粗俗煞风景的话来,简直是让人目瞪口呆。
“噗!”
一旁静静喝茶的聂景乍然听到这一句,面容扭曲之下把茶都喷了出来,随即呛咳不已。
“婆娘你个头啦!”
小古气得抄起旁边药碗丢他,“你这个笨蛋,胡说些什么啊!”
“这是李盛教我的啊,他说向自己夫人求婚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
广晟似乎挺委屈的,“他说大俗即大雅,这样说显得不见外,最真心不过了。”
聂景那边咳嗽声更加明显,忍笑的唇角更加上扬,而秦遥却是深深看着小古的表情,不放过她眼底的任何一道波光和表情。
她的羞恼,她的怒骂,显得那么生机勃勃,连双颊的血色都似乎增加了…显然,她并不讨厌,甚至是喜欢着眼前这个男人。
这个念头从他心中掠过,在无边心海里激起层层涟漪,有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更多却是怅然若失的苦涩,和萧索。
那个和他一起乘着马车,高兴的喊着七哥的少女,终究,为一个男人露出了这么多样的表情。
时光似水,毫不留情的带走一切,却又涂抹添加上更多的颜色。
“七哥,七哥?”
耳边响起银铃般的天籁,似真似幻,他愣了一下,却发觉小古正看着自己,眼中不无担心。
“七哥,你怎么了?”
面对她担忧关切的眼神,他微微一笑。恢复了往日的云淡风轻,“没事,我只是在想,要怎么揍这个混蛋小子!”
随即看向广晟。“你的条件,我替他们俩应允了,但有一条——”
目光转为冷冽,幽冥般的浓黑深邃,“你若是负了如郡。我就算上天入地,也要找你算账!”
广晟平静的对上他的双眸,正要说些什么,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以及李盛的急促呼唤——
“大人,汉王殿下到了!”
什么?
四人面面相觑,都觉得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早就听说沈指挥使年少英才,如今一见,果然姿容美艳非凡啊,哈哈哈哈!”
汉王貌似豪爽。一开口便似绝大的挑衅和侮辱,下首陪坐和侍立的锦衣卫官员们各个怒形于色,却没人贸然开口——毕竟汉王武勇过人又是皇帝爱子,若是惹怒了他大开杀戒,只怕今日这里就要变成修罗场了。
李盛双眼一翻就要怒骂,却被广晟挥手制止,僵凝的气氛下,他的轻笑清脆而从容,“早就听说汉王殿下生平最大的本事就是鉴识美人,如今一见。果然是有眼力!”
他冷冷看着汉王眼里的愤怒,仿佛还不嫌乱,火上添油的笑道:“本来也是,汉王殿下身为一藩之尊。又无需操心国事朝政,多看看美人,也有益身心啊。”
他这么脸皮厚,又专挑汉王的逆鳞来踩,下一瞬,只听咯噔一声。汉王手边的茶案就倾斜下来——显然,有一根木条被他徒手捏断了!
大厅内一片寂静无声,有人害怕,更多的人却是挤眉弄眼的窃笑——无论如何,锦衣卫也不是可以被人揉圆捏扁的,看着汉王被踩中痛处,他们心里也是暗爽。
广晟见好就收,笑容更加明灿深刻,“殿下今日来下官这里,只怕也不是为专程为了来看美人的吧!”
“本王是听说,你这里抓到了逆党的一个女贼,所以过来看看。”
汉王勉强压下怒气,恢复了豪爽粗豪的神情,哈哈一笑后猛然一拍茶几,砰地一声,顿时整个木案都四分五裂了。
“本王只要想到有人竟敢对父皇陛下不敬,心中就怒火难遏。”
他一副忠君爱国的模样,原本显得英武的脸上,此时闪动着杀机,显得一片狰狞,“那个女匪人呢?”
看他这般气势汹汹,一旁的李盛等人对视一眼,都暗暗皱眉。
汉王站起身来,大步走近广晟身边,昂藏壮实的身躯,更加给人咄咄逼人的凶焰,“不是说悬绑示众吗,本王怎么看不见人?!”
广晟抬眼,目光平静无波,却是微微挑眉,沉声道:“案子正在审着,锦衣卫自有一些非常手段。”
“这意思是,本王是多管闲事了?”
汉王哈哈大笑,眼中的凶光却宛如毒蛇猛虎一般,定力稍差的人就要不寒而栗,“好,本王不管,我只是想旁观看看,她到底是在受着‘开水涮肉’呢,还是在‘千针霹雳’,或者是‘铜烙幽闭’?你们锦衣卫衙门,不会连观刑都不许吧?”
广晟越听越是怒气翻涌,眼底闪过一道冰寒冷光——汉王说的这几样,不仅是残酷令人发指,而且是要剥去女犯衣物,甚至伤及私密处——看他那般乐不可支、甚至贪婪舔唇的期待模样,他心头的怒火瞬间暴燃——若非还剩下最后的理智,他立刻就要把这个人渣格杀当场后丢出去喂狗!
“此案的嫌犯是圣上下旨审查的,是不是要用刑讯,得看她的同党下一步动作。”
广晟冷冷的说道,眼光瞥了一眼汉王,唇角的笑纹弧度有些犀利,“而且,她的同党勾结三教九流的人,甚至一些皇亲外戚和官员都被他们拖下水,因此,所有的审讯都不能,也不必对外公布,禁止任何人探视——汉王殿何等身份,若是因为区区一个女犯传出不利于您的传闻,那就得不偿失了。”
他的笑容冷酷飞扬,带着隐隐的恶意,“等案件审完,您想看什么稀奇都行,现在这时候,却是太过敏感了——连太子殿下都静心在宫里休养,汉王殿下可千万要保重才好!”
这话让众人倒抽一口冷气,汉王脸上的笑意也僵住了,此时他眼眸完全化为阴冷混沌的颜色,牙齿咬得咯咯直响,“是吗?那果然是本王唐突了。”
第三百十六章 断手
他微微示意,顿时有人拖来一个人,定睛一看,竟然是这几日给小古诊治的大夫,可怜大夫花白的胡子被扯得乱七八糟,脸上甚至有一片淤青,显然,这些人去请他的时候并不温柔。广晟心头一紧,果然,下一瞬,汉王冷笑着开口:“这个老头说,他每次被你们请来,都是为那个女犯诊治伤口的——你们锦衣卫什么时候改善堂了?你沈指挥使这么怜香惜玉,还真是出人意料啊!”
这话一出,顿时满室寂静,周围知道内情的都暗暗为广晟着急。
“汉王殿下这么说的意思,是本官串通反贼了——如此严重的指控,倒是让我大吃一惊。”
广晟的嗓音平静得可怕,蕴含着暴风雨将至的危险,“你的意思是,凡是治疗那女人的,都是反贼同党,把她往死里刑虐的,倒反而是功臣忠心了?”
汉王觉得这话有陷阱,没等她反应过来,广晟蓦然一拍桌子,呯的一声,桌面破开一个大洞,比方才汉王的更胜一筹,“那女人本来就受伤虚弱,一旦受刑不住有个闪失,这线索就彻底断了——这才是真正让反贼们欢呼雀跃!”
他双眸熠熠闪光,直逼汉王,“难道这就是殿下的目的?”
“你放肆!”
“竟敢如此毁谤我们殿下!”
汉王的伴当各个出声斥骂,他身边带着的武士纷纷刀剑出鞘,现场一片剑拔弩张!
“好,好,是爷们的就动手,看今天你们能不能血洗锦衣卫!”
李盛知道今日已经不能善了,他被这局面气得头昏眼胀——这简直是被人跑到门上来骑脖子撒野,叔叔能忍,婶子也不能忍了!
两边都刀剑相向,口吐挑衅怒骂,越来越近一触即发。正在这时,广晟沉声道:“你们这是要造反吗,都给我把兵器放下!”
锦衣卫这边略一犹豫,广晟眼风一扫。顿时众人垂下头,纷纷收兵入鞘。
汉王虽然面上凶光不减,心中却也是暗暗吃惊这群人居然令行禁止——锦衣卫的这帮人,居然这么听这小子的号令!
他并非应允,手下人不仅没有收起武器。反而污言秽语谩骂不休,隐然觉得自己这边胜了,各个趾高气扬,甚至有叫嚷着锦衣卫的斟茶道歉!
“斟茶道歉?”
广晟眉目如画,微微一笑绝丽无双,竟然让其中几个都垂涎目眩,下一刻,他柔声细语道:“你们真是在说笑…”
午后的轩敞大厅里,瞬间起了一阵风,吹得众人衣袂飘动发髻散扬。众人之觉得眼前一花,无数碧绿叶片凌空飞起,下一刻,汉王的手下发出一片惨嚎声!
那叶片竟然宛如利刃一般,狠狠切入他们的手腕皮肉,顿时鲜血四溅,兵器当啷落地!
“锦衣卫敬得是殿下贵胄之身,但也不是任人欺凌的软蛋——谁再敢在这动刀动枪,就给我留下双手双脚吧!”
广晟双眸宛如冰雪,笑意却更加华艳飞扬。“在衙门里动刀动枪被我卸了手脚,这官司就算打到御前,我也愿意奉陪!”
“这…!”
汉王虽然勇悍,却也没见过如此神乎其神的场面。顿时惊怒之下脸上泛起一阵不正常的潮红,硬生生几乎要咬碎牙齿,却仍然笑道:“沈指挥使真的好气魄,真威风!”
“在殿下面前,卑职哪有什么威风,只是我们虽然只是区区微贱之身。代表的却是圣上颜面。”
广晟淡然说完,下颌朝地下那些惨嚎翻滚的人轻轻一点,“殿下若是无事,还是赶紧带着贵属下回去诊治吧,血流得太多,我们清扫起来也麻烦。”
这话听入汉王耳中,脸色又是一变,眼神浑浊狂热得已经近乎妖魔,却偏偏压抑下来,笑道:“说的也是,来人啊,把这些没用的废物给我拖下去。”
立刻就有人上前来默默把人带了下去,又胡乱擦拭了地上血迹,汉王哈哈一笑,诡异的恢复了平静,方才是本王一时激愤,没有想太多——父皇的旨意,确实是要用她引出叛党,这点是本王孟浪了,还请沈指挥使包涵。”
汉王的凶狠跋扈之名,在京城之中流传很广,谁也没想到他吃了这么大亏,彻底丢了脸面,居然还能这么道歉,广晟看到他这般低姿态,心中没有一丝得意,反而警铃大作,果然,汉王下一句就是,“但是父皇既然要你以她为饵,这块诱饵就必须又香又热,引得他们急不可耐,怎么能让她安安静静的躺着养伤呢?”
他浑浊的笑眼看向广晟,宛如猛虎野火般的瞳孔,“该怎么用刑逼人出现,本王在锦衣卫的各位面前,那是班门弄斧了。”
广晟心头一沉,却是一派冷然说道:“每一日伤她一处,这是皇上的旨意。”
“父皇仁慈,哪里精通这中间的门道——若是在手臂上轻轻划一道,沁几滴血珠子岂不是笑掉人大牙?本王认为,要么,就来一次狠的!”
他的瞳孔牢牢盯住广晟,步步紧逼道:“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断掉她一只手,如何?”
窗外日光灿亮,虽然照不见被封锁的贡院内部,却蒸腾得狭窄号房里宛如三伏天一般,酷热之外更觉得心浮气躁。
已经到了最后一场,有人却不幸把汗滴落在卷面上,顿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号,随即被看守的衙役低声喝斥了什么。
四下里的空气紧张得几乎要爆裂——这场会试,关系到彼此的身家性命、荣辱沉浮,能否录上朝廷官位,成败在此一举,有些人受不了这压力,甚至粗喘起气来。
景语平心静气的写完最后一个字,把卷面从头到尾看了,觉得没什么不妥,这才小心卷起,让衙役去交给考官。
衙役接过卷面,眼神却有些古怪——景语对上一瞬,就知道这是常孟楚不放心,特意安排的人。
“公子,汉王怒气冲冲去了锦衣卫。”
那衙役低声说了一句,随即就若无其事的匆匆离开。
第三百十七章 决断
景语微微皱起眉头——这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最后的计划即将发动,而汉王是这一局中最重要的棋子,他现在应该尽量保持低调,才能再事后大肆渲染他的无辜受害——这样像螃蟹一样横冲直撞蹦跶着,是嫌自己身上的把柄太少吗?!
竖子不足与谋…更何况,这只是个拿着凶暴当魄力,凭着蛮力作武勇的蠢货!
他究竟又要去做什么?
蠢人的行为是难以预料的,因此破坏力和杀伤力都很大。受此影响,景语略微有些心浮气躁,他深吸一口气,看着头顶泻下的微微一丝光线,计算着什么时候考试结束。
随着钟声响起,终于到了时辰,考生们经过这三天三夜的折磨,已经是疲惫不堪,有些甚至昏倒了,由各自家人在门外接回安顿。
景语仍然是一身蓝袍翩然,除了眼角眉梢隐约的一丝疲倦,再也看不出任何颓态,常孟楚看他上了马车,才介绍了身后那个恭谨侍立的御者,“这是汉王的亲随汤伴伴。”
景语一听就知道是个随侍的太监,那人眉清目秀看着简直跟街上的举人秀才没什么两样,就是嗓音略显阴柔:“我家殿下直扑锦衣卫,是想逼一逼那姓沈的小子…揭露他和那女贼的私情。”
景语眉头皱得更深,压下眼角一抹厌烦,他低声道:“这时候,殿下不宜有所举动。”
“殿下也是替薛先生你着想——听说最近,锦衣卫那边是在查些什么,似乎对先生有所不利。”
景语心头一震,轻笑道:“东厂和锦衣卫本来就是冤家对头…”
“不是在查东厂,而是在查薛先生你本人。”
那小汤眉目灵巧,居然不回避景语的眼神,“我们王爷在这京城里头,也是有几个耳目眼线的,凑巧听到些风声。”
景语倒是知道,汉王跟宫里的几名大太监也来往密切。而锦衣卫之中,跟这几位太监来往密切的千户、百户也有几名。
“都听到了些什么?”
景语虽然心跳略微加快了,面上却若无其事的笑问。
“锦衣卫那边,在查您的底。说您才是金兰会的幕后主使。”
小汤笑得甚至有些羞涩,宛如好女的眼眸却是敢于直接对视景语,“还在查您似乎是对江堤挺感兴趣的。”
景语眼眸精光一闪,笑容却更加深刻,“锦衣卫的人看每个人都像是反贼。”
“是啊。所以我们殿下体恤先生,怕您劳心操烦,于是去锦衣卫一趟,既是要让姓沈的进退两难,也是解了先生的心腹大患。”
小汤双眼灼灼面带笑容,显出少年宦官的伶俐和诡秘,“听说先生跟这女贼也颇有些瓜葛,可见是位难得的佳人…”
“可惜这样一位漂亮姐姐,就要断手断脚了。”
景语的脸色未变,眼中却已经是冰雪一片。他的默然助长了对方,小汤更加殷勤的笑着欠了欠身,“先生放心,怜香惜玉的人不仅有您,那位沈指挥使也是护花人。”
景语心中已是大怒,懒得理会他,对常孟楚沉声道:“转个方向,立刻去锦衣卫衙门。”
日头渐渐的朝西坠去,他的心也渐渐坠入无边黑暗——
就算无数次伤害你,就算狠心逼你离去。终究,如郡你都要跟我作对到底,因为我而再受灾劫吗?
这是你的执着,我的罪孽。还是你我之间斩不断的羁绊…
锦衣卫衙门碉楼的旗杆下,此时站满了人,却是剑拔弩张互不相让。
汉王朝天看了看,只见旗杆顶端绑缚着一个身着灰白囚衣的女子,虽然看不清面容,那雪白的肌肤却在西坠的夕阳下。倒映出一片淡金流辉,宛如世上最珍藏的绝美秘瓷。
“是个美人儿,就是不知道,一只手被砍落的时候,她的哭声和叫声是不是同样甜美!”
汉王朱高煦笑眯眯的,说出的话却是血腥得让人不寒而栗。
广晟看着旗杆上的小古,袖中拳头攥紧,面容却宛如冰霜一般。
之前汉王步步紧逼,非要他当众行刑,还轻描淡写的说“砍掉一只手臂也不会有性命之忧”,正在两边僵持的时候,亲随沈平跑来在他耳边说,小古让他照着汉王说的办。
“相信我,我不会盲目牺牲自己的。”
他摇头不应,沈平继续两边跑,如是再三,连汉王都看出蹊跷来,“沈指挥使的手下似乎挺忙?不知是有什么要务?”
广晟皱着眉头看完掌心被塞入的纸条,上面只有一句话,“已有计划,让他来”。
于是才有了眼前这一幕。
汉王虽然丢了大脸,此时此刻却又觉得自己占了上风,迫不及待要凌虐眼前女子。
“把绳子放下一半。”
广晟一声令下,随即有手下照办,面色苍白看似虚弱的女子,被悬吊在伸手可及的半空中,随着绳索而左右摇摆晃动,完全是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左右送上一个漆盘,里面是一柄尖利长刀,雪亮的呈到汉王面前,“殿下既然坚持,那就自己来行刑吧,若是人犯有个闪失,卑职在皇上面前也好有个交代。”
汉王鄙夷的扫了广晟一眼,“看看你们这脓包模样,这点小事就吓成这样,居然要本王亲自动手。”
他虽然笑得放肆,暗中却一直注意广晟的面部神情,见他仍然一派淡然清漠,毫无半点焦急,心中暗暗觉得奇怪:不是说这个女匪是他的爱人吗,为何会如此平静?
他本意是奇货可居,试探性的断其一手,来判断沈家小子,以及那个薛先生的态度,从而抓住他们的软肋,但眼前看来,他这一着,将住的却是自己的棋!
他掂起长刀,对准半空中的人挥舞了个刀花,却迟迟没有劈下去,看着广晟镇定的眼神,心里不禁有些嘀咕——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陷阱,他砍了这只手,会不会真的被父皇怪罪?
“怎么,汉王殿下也怕见血吗,真的皇家贵胄,连杀只鸡都没自己动手吧?”
第三百十八章 陷阱
李盛得到广晟的眼光暗示,唯恐天下不乱的混在人群里喊,顿时引起一片笑声,汉王此时的脸色已经被彻底气得黑了。
“笑话,本王跟随父皇沙场征战的时候,你们这群小崽子还不知道在哪呢!”
他怒吼一声,刀锋化为一道银亮闪电,砍向小古的手肘,就在这一瞬间——
“住手!”
“咻咻——”
有人飞驰而近的怒喝声,伴随着长箭射入的鸣镝声,顿时让现场众人耳边嗡嗡!
长箭从远处射向汉王的左胸——幸亏他刀式未老,千钧一发之际靠着战场上的警觉闪避开了要害,却也插入左臂,顿时血肉模糊。
“啊——王爷!”
“殿下啊!”
周围的壮汉齐声怒喝,抢着扑上去,就在这混乱时刻,另一只短箭嗖的一声袭来,目标竟是朝着广晟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短箭的速度比长箭更快,须臾之间已近在眼前——广晟没料到会有这一出,刚刚升起躲闪之念,眼前却是灰影一晃——半吊着的小古挣扎着居然弄断了一段绳索,引起钟摆般回荡,似乎很巧的挡在了他面前!
短箭正中了她的左脚踝,狠狠的穿透过去,鲜血喷溅在他脸上,眼前变成一片血红!
“快来人,抓逆党刺客!”
李盛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吼一声后,锦衣卫众人开始朝外疾奔,飞速的扩散、搜寻,显得训练有素。
“快住手,你们这是做什么,动刀动箭的!”
碉楼下有人诧异的呼喊。缓缓的走了上来——广晟脸颊微微抽搐,竟然是景语!
他一声蓝袍是普通考生的装扮,显然是刚刚从贡院那边出来,看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切,他的目光只在汉王的左臂上瞥了一下,便停留在正被人七手八脚从绳索上解下的小古。
她衣衫上的鲜血仿佛引燃了他心中汹涌的怒意,他一个箭步上前。推开锦衣卫的人。将人抱在怀里,嗓音几乎被冰渣冻住了似的沙哑,“这是谁干的?!”
他用力摇晃着小古瘦弱的身躯。“醒醒,你醒醒啊!”
妙龄女子扇动着浓密的睫绒,似乎看清了他,嘴唇微动却没有发出声音。反手握住了他的,那份冰冷而皴裂让他心口一痛!
略带鲜血的衣袍就在他咫尺之间。他颤抖着手去揭开,发现只伤了脚踝,整个人突然大松了口气,心有余悸的跌坐在地。
“薛先生。你这是…?”
那个姓沈的小子居然还有脸惊诧的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