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篱闭上眼睛,全力调动元神的感应能力,想要看透这个颠倒五行大衍阵的本质。
其实不止是她惊讶,大殿上观看的几人更比她还要惊讶得多。
“那木筏怎会沉下去?”指着镜面的是从一开始就很少出声的一个黄衣男子,他的目光从玉璇真人身上扫过,“这样难度的阵法,她一个筑基期的小家伙怎么闯得过?”
这话语分明是在指责玉璇真人将阵法难度设置得太高,经他这么一说,先前几人对叶青篱在昭明城所做之事的讨论也就被揭了过去。
虽说养虎贻患,但在一众昆仑高层看来,叶青篱现在这点修为着实难以叫人放在眼中。当然,最主要的是,她确实有成为镇星的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对她抱以继续观察之念的昆仑高层不在少数。
所谓命数非天定,指的只是天命可改罢了。倘若星象命理之术当真没有分毫可取之处,又如何能在修仙界流传至今?
能够活着修炼到归元期的老家伙们,没一个不是人老成精。虽然他们各有立场,但在大方向上,却还是要向门派利益靠齐的。没有人愿意真正背上一个不能容纳后进的名声,倘若所有高层都对门中有潜力的后辈抱着视同蝼蚁的冷漠态度,那昆仑岂不是早在千万年前就该断掉传承了?
有时候,忠于门派并不仅仅只是道德信念的问题,更是因为,这整个修仙界的环境容不得叛徒。
正如玉璇真人,他的身上已经打上了昆仑掌门的标签,倘若有朝一日昆仑破败,那他就将什么都不是。
凡人的名利社会,修仙者也同样逃不过,只是两者表达的方式不同罢了。
各人念头转了一转,也就没有哪个再纠缠于叶青篱此人该留不该留的问题了,反倒是数双目光一齐随着那黄衣男子落向玉璇真人,俱是含有指责之意。
“我也不知----”玉璇真人一下子头大如斗,被如此多归元期高手用指责的目光盯着,就算他是昆仑掌门,也会感觉到难以应付。“众位师叔,颠倒五行大衍阵虽是有天地玄黄四个等级,但弟子能控制的也不过只是黄级和玄级而已,阵中竟然出现弱水,这也着实出乎弟子预料。”
“咦?”杀剑老头儿忽然瞪大了眼睛,“这,这丫头在做什么?”
几人目光再次被镜中的叶青篱所吸引,也就暂时放下了讨论。
只见叶青篱不断地往弱水之中丢着东西,举凡四周能够找到的,诸如碎石,刀剑,落叶,枯枝,乃至是地上的泥土她都抓起来往北面的黑色大海之中丢去,黑色的海面上波澜不兴,不管叶青篱往其中丢的是什么,最后结果也全都是沉没,再沉没。
杀剑吃笑起来:“这小丫头难道还想测试一下有什么东西能在弱水上浮起来么?”
余下几个归元期长老也都笑了起来,他们虽然并没有太多慈爱后辈之心,不过这一笑倒是全都没有恶意。
不可否认,叶青篱的举动娱乐了这些积年不死的老怪物们。
却见镜中的青衣少女微阖双目,静静站立在海岸边上神情却从一开始的迷惑不解渐渐变得专注起来。
正好笑着的归元期长老们各自目光一凝,仿佛看出了什么 ,便又都收敛起笑容,审视地看向镜中。
世人都说,专注乃是世上最为动人的神情,此刻的叶青篱就处在这样一种状态中。
因为专注,她的身形面容都显得静谧起来,因为这种静谧,她的四周空气都好似是浮动在一道特殊的音符之上,又因为空气的浮动,她的整个人便都仿佛是融入了整个天地中。
这天地四面,有水有火,有木有土,她脚踏大地,竟仿佛连胸膛随着呼吸而微做起伏的动作也显得格外契合天地韵律。
天分阴阳,五行归合。
不论是荒芜是终结,是过去是未来,都仿佛抵不过她立在这弱水岸边的一个呼吸。
“居然是天人合一----”大殿之中有人喃喃道。
这一句轻语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众人的视线仍然落在叶青篱身上。
只见那静立了许久的青衣少女忽然唇角轻扬,一个明丽而微淡的笑容便在她脸上若有若无地闪过。
四方的颜色归拢,她睁开眼睛,双眸流光溢彩。那静静铺开在她面前的 黑色海洋依然沉寂,犹似是一头可以吞噬天下生灵的洪荒巨兽。
她却轻轻抬步,向前缓行。
第一步,她就直接落在海面上。
黑色的海面依然平滑如镜,她这一脚踩上去,竟是如履平地!
“这是蹑空步?”杀剑难以置信地说了一句。
五大归元期长老几乎是面面相觑。以为这大衍神镜的镜象之术发生了错乱。
玉璇真人也震惊不已,他再也保持不住先前的气度,一个跨步来到大殿中央位置,向站在中央的几个归元期长老行礼道,“超脱常规即为妖孽,叶青篱此人该如何处置,还望众位师叔示下。”
所谓蹑空步,乃是凭虚御空的一种高深道行。最少也需要子虚期方能施展,比如上次萧闲在叶青篱面前当空跨步,所用的就是这种本事。现今叶青篱只不过是刚刚筑基的一个小修士,却在弱水之上施展出了蹑空步,又如何不让人震惊?
再加上这弱水既然号称飞鸟不渡,也就是说水面上自有一股绝大吸力,寻常之人莫说是要踩着水面施展蹑空步了,就是高高飞起来,能不能飞过去都还是个问题。叶青篱竟能横渡弱水一如闲庭信步,这本领岂不是强大到诡异?
大殿上的众人自然是猜不到,就在叶青篱百般试探那弱水而举棋不定之时,住在她脑海中沉默许久的那位器灵冥绝忽然说话了,“真是笨死了,这哪里是什么真的弱水?象这种阵法构造的假象,要看破真是再容易不过。”
叶青篱自然追问:“如何看破?”
“你不是有灵犀眼么?怎么不用?”冥绝的形象在她脑海中上蹿下跳,大翻白眼。
“我的灵犀眼每次施展都只能坚持半盏茶的时间,每使用一次又要间隔六个时辰。”叶青篱笆、详细结实,想听听这位器灵大爷能有什么好建议。
“半盏茶的时间?嘿~”冥绝颇为不屑地笑了起来,“高手过招,便是一息间的优势都能生死立判,何况是半盏茶的时间?你自己去看看吧,天地万物都逃不过规则与平衡二道,阵法更是如此,你有了看破一切障碍的灵犀眼,居然还过不了这么一 个破烂阵法,以后走出去别说我认识你!”
叶青篱只觉得眼前迷雾被冥绝一语破开,这一刻,她虽然没有施展灵犀眼,却能感觉到,这阵中的一切在自己眼前都格外充满规律起来。
万事万物,从根本上去看,果然就简单了许多。
就好象是剥除了所有色彩的迷障,打破了所有表象的虚妄。
叶青篱的灵犀眼在无声无息中打开,阵法中的一切都在她眼前还原为线条,节点,她只要顺着道路走去,又何需在乎什么弱水?什么火海?
于是,一个奇妙的误解就这样产生了。
叶青篱笆、不知道世上还有一面叫做大衍神镜的法宝,也不知道门派几个顶天的掌权人物正通过这面法宝在观察自己。大殿中的老怪物们也不知道叶青篱脑子里面居然还住着一个来历莫名的古老器灵,更加想不到她居然能够修炼成传说中的灵犀眼。
如蹑空步虽然神奇,一般修士到了子虚期以后还是大半都能修成,而灵犀眼却早成绝响,就连藏神期高手,也没听说哪个有炼成的。
当年顾砚听说叶青篱炼成了灵犀眼,之所以只是稍有惊讶而并未太过在意,却是因为他终归年纪太小,见识不够罢了。
“她是三系灵骨?”眼看着叶青篱一路悠闲迈步,而弱水形成的海洋则在她脚下不断缩小,再过片刻她就能到达彼岸,华轩一合掌中折扇,忍不住问了一句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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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八回:玉磬藏古院
当叶青篱回到大殿时,五大归元期长老早已不见了踪影。她一眼看到的还是玉璇真人。
凌杰依旧安静地站在角落里,另一边是看起来正睡得香甜的鲁云。
玉璇真人笑意慈和,一见叶青篱出现。就大笑道:“不过半个时辰便自颠倒五行大衍阵之中闯出。不错。非常不错。”
叶青篱见他如此神情姿态,心中的警惕不由稍稍降低了些,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多亏有灵犀眼,否则只怕能不能顺利从阵中闯出都是问题,这半个时辰既出,则更是想都不用想了。”
她暗自忖度着,自认为如此一来也算向门派展示了自己的潜力。以后若是还有谁想要将她轻易炮灰掉,多少也需顾忌昆仑高层了。
这样想着,她就随口谦逊了几句。做足了恭敬端方的样子。
玉璇真人含笑点头,态度和蔼地询问:‘你适才闯阵,可有何感觉?“
这个问题叶青篱早就斟酌好了,她立即就回答:‘弟子隐有所悟,仿佛是体会到了天地元气吞吐的韵律,原来所谓之道,也不过是一种自然的呼吸而已。”
换句话来解释。叶青篱这话的意思就是:我好想看到了一种叫做道的东西,这东西很奇妙,就跟我们走路呼吸差不多,不过究竟有多奇妙,又到底是有多差不多,不好意思。我也说不清楚。
此言看似敷衍,但叶青篱总不可能告诉玉璇真人“掌门你快替我高兴吧。我练成了灵犀眼”之类的话。
这个就不是显露潜力了。这是在把自己往死里坑。
叶青篱确实不知道灵犀眼的价值究竟有多大。但她至少还知道。这是一种可以让别人眼红,而只要自己不主动暴露,就没人可以察觉的强大能力。这种能力不留来做底牌,还有什么东西合适?
然而她这随意一句讲道,听在玉璇真人耳中却不是那么回事。
就连上古贤人李耳都说”道可道,非常道“,可见道这个东西根本就不是人言可以描述的。每个人的道都不一样,天道更是无法捉摸,你叶青篱一个不过筑基期的小修士,忽然就跑到昆仑掌门面前说你已经看到了一点道的影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玉璇真人当然不认为叶青篱是在自己面前无聊瞎炫耀,或者是说大话抬高自己。他既然让凌杰去调查过叶青篱,自然就对叶青篱的秉性有一定了解。
于是,昆仑掌门的想象力在这一刻全面开动了。
“莫不是她上一次在白荒中有什么奇遇?“这念头一出,就止也止不住,”也是,若不是在白荒有了奇遇,她又如何在这短短时间内筑基成功?那她这个奇遇究竟是宝物,还是高人?“
玉璇真人自然十分清楚两千年前之事,这般一联想之后,他又想得更多:”这世上能有什么宝物能助她体悟天道?使她以筑基期的修为施展出蹑空步?只怕,只怕除了当年那物……”
“——可是三年前她还不过是个小小的练气期修士,又如何能在白荒当中得到那东西?”
两千年前的事情玉璇真人自然不可能不知道,虽然他的年纪还不足以让他亲身经历那一场大战,但作为昆仑掌门,大部分的门派秘辛他都要远比旁人清楚。
然后他就想得了更深远处:“叶青篱乃是叶千佑的后人,莫非…叶千佑如今又暗中潜回了昆仑,在她背后助她?”
“倘若叶千佑果真没死的话,此事只怕大有可能!”
正垂头等着掌门吩咐的叶青篱忽然发现刚才还是一脸慈和的玉璇真人忽然变了脸se,虽然他的神情收敛得十分之快,但叶青篱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了他在那一瞬间泄露出来的煞气。
叶青篱心中一凛,又听玉璇真人温和地笑道:“你能在阵中触到一丝大道真义,倒也颇不容易,这可是同你曾在白荒历练三年有关?”
“弟子在白荒当中日夜接受巽风磨砺,自觉身心皆受锤炼,确实大有进益。”叶青篱有礼有节地回答着,心里虽然觉得玉璇真人的心里颇难揣度,但名为警惕的那根暗弦却又悄悄绷紧。
“你能在白荒坚持三年,确实心志坚毅,不同一般。”玉璇真人又道:“我听闻与你同行的还有怀远真人座下弟子顾砚,顾砚年幼,你能带他在白荒历练,一去就是三年,最后又与他毫发无伤的一同归来,果然了得。”
一番夸奖,从他口中说出却是平平淡淡,又像是带着几分引导叶青篱接下话头的意思。
叶青篱连忙道:“虽然是在白荒历练三年,但弟子与顾师弟其实并未真正深入其中。况且顾师弟剑法精湛,与弟子互为臂助,并不需要弟子的保护。”
“你是说顾砚剑法精湛?”玉璇真人却问了一句脱离重点的话。
叶青篱隐约感觉到有点不对,但话一出口,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顾师弟虽然年幼,但修行勤奋,我也很是佩服。”
玉璇真人忽然笑了:“你很不错,只是五行台十年一开,下次五行台开启之时正是在明年太虚论剑之后。这段时间你便在门中好生巩固修为,可好?”
叶青篱自然不能说不好,当下就恭恭敬敬地应了、
“你的师尊紫和真人一直都在闭关吧?”玉璇真人话题一转,又道,“我看你这几年也缺乏系统的教导,不如便到观澜峰玉磬书院来学习一段时间如何?如此,你可有意见?”
叶青篱暗道果然,面上却微露喜意:”多谢掌门厚待,弟子自然万分愿意。“
所谓玉磬书院,自然不可能真的就同那凡间教书之所一般,教导学生书上文章,
玉磬书院乃是传说当中昆仑最为神秘,最为核心的一处传道之所,据说只要能够进入玉磬书院,哪怕这人还只是一个练气期的小家伙,都可以在地位上不弱于任何一个金丹期高手,玉磬书院还有一个别号,就叫做”归元期高手预备营“
只此一点,就可知玉磬书院在昆仑的重要性。
叶青篱忽然被告知能够进入进入玉磬书院,其实并不是太喜悦,因为早在通过颠倒五行大衍阵的时候,她便知道这一刻很快就会到来。按照昆仑的规矩,她连进入五行台的资格都有了。又怎会无法进入玉磬书院?
然而这一刻,她心里却忽然又了些疑惑:”这样走入门派高层的视线,进入玉磬书院,究竟是福是祸?
不过是福是祸都已成定局,她也只能静下心来应对前路。
当初沦落凡尘她都能安然闲适,又何惧前方变数?
玉璇真人凝目看着她,笑了起来:“你可还有何需要准备之处?”
叶青篱思索片刻,答道:“修行不分时间地点,弟子不需准备。”
她其实还行再回家看一眼,也想去看看齐宗明和莫雪,更想跟邬友诗说上一声,但心底隐隐的不安又让她觉得在这个时候不宜过多接触他们。更主要的是,她不想让玉璇真人知道自己有多顾家。
“那便去吧,玉磬书院的规矩凌杰会同你解说。”玉璇真人捋了捋胡子,伸指向着鲁云轻轻一弹,一缕指风过去,看起来睡得正香的鲁云就刨动了一下爪子,打了个哈欠,然后渐渐清醒过来。
叶青篱心底微微一揪。面上依然不动声se。
过得片刻,鲁云忽然张开嘴巴大大地咕噜了一声,然后四肢在地上一撑,轻轻一跳就落入叶青篱怀中。
叶青篱将他抱在手里,向玉璇真人告了退,便跟着凌杰离开大殿。
他们的身影方一远去,大殿中的玉璇真人就抬手就射出一道传音符。他的传音符又不同于陈蓉的飞剑传书,那一点犹如星辰的光点只是在空中微微一闪,就自行遁入虚无。
片刻之后,有声音传入他耳中:“启禀掌门,昭明城中不曾发现魔门踪迹,而惜花宗传讯过来,声称也将参加明年的太虚盛会。”
“可笑。惜花宗难道就不在魔门七宗之内么?”玉璇真人缓步离开大殿,嘴唇未动分毫,声音却在虚空中传出,“既然他们有胆深入昆仑,那就让他们过来了。室寒,你知道要怎么做。”
“弟子遵命。”那声音又道,“晴川一带似有连城派弟子活动的痕迹,另外,石野方向的妖兽似乎有暴动迹象。”
“发布任务,加大镇丆压。”玉璇真人的脚步一顿,“分出钧天一部的人手,调查处顾砚所处位置,详加监视,但不可叫他知晓。此外,派人监视叶家,所以与其来往之人全部记录,若有任何可疑之人,立即回报于我,弱是没有我的下一步命令,同样不可轻举妄动。”
“是!”
声音隐入虚无,玉璇真人从掌门殿前的文娱广丆场上走过,然后踏进左边深林。他踩过一地枯叶。身形忽然就消失不见。
“师祖。弟子怀疑千佑真人现身了。”
“你说的那根叶家丫头确实进步得有点古怪,你找人多多试探她,在她进入金丹期以前只管倾力培养,而之后…若是她没有异动,再做进一步决定吧。”
“顾砚竟然修剑,昭阳峰的怀远师弟只怕进来对我们隐瞒不少。”
“那个小家伙…”说话者低低一笑。“他的本命火珠尚在芜园养着,不怕他翻起风浪来。”
“弟子不担心顾砚。只是担心他背后那些…”
被玉璇真人称作师祖的人淡漠地说:“没有了本命火珠,他就什么都不是,哪个会认他?你当那些老怪物都是傻子么?”
“顾砚留着终究是个祸患,师祖何不干脆将他了断?”
“不过是要稳住骊云那个老家伙罢了,再说了。顾砚若是现在就死掉。他的本命火珠的根源岂不是也会枯萎?这些你不是不知,今日如何多话至此?”
玉璇真人冷汗涔涔:“弟子今日观看了叶青篱的蹑空步,心中莫名不安。”
“你修为通达,又已经练成窥天第一章,心中所感到也并非无稽。只怕她背后就算不是叶千佑,也是一个同等级数的任务。总之这段时间万以局势稳定为要务。莫影响了我的大计。”
“弟子遵命。”
“去吧,若是叶千佑当真现身再来回报。无事莫来烦我。再有拜年我这刑天五轮便能练成,到时候还管什么妖族魔门?通通赶到无涯海的对岸去便是!”
“是…”
一声伏拜,不久之后玉璇真人又自深林中走出。
他的脸se有些苍白。眉目间深锁担忧,静默许久之后,他暗暗一叹:“但愿不会当真养虎为患,但愿昆仑不会出现第二个顾苍城。
随意走了几步,他又走到了掌门殿前的温玉广丆场上,只见广丆场另一边下坡的位置有不少观澜峰弟子来来去去。那边离着的是观澜峰的沧海楼,具体点说,也就是藏书楼,每日间自由不少弟子进入其中问书求解。
玉璇真人就站在广丆场边上,来去的观澜峰弟子远远见到他都会向他摇摇行礼,他偶尔颔首算做回应,或者用目光微微表示他的欣慰。
昆仑掌门在其他人严重或许很遥远很神秘,在观澜峰弟子眼中却算得上亲切温和。
片刻之后。玉璇真人的目光忽然定在一个方向。
他向那方走来的白衣少年微微颔首,然后做了一个叫他过来的手势。
白衣少年在人群中无比显眼,他大袖翩然,像个古剑修一样身后背着飞剑,脚下步履如风,只是轻飘飘几个迈步就上得广丆场,到了玉璇真人面前。
他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礼,口称:“弟子陈容拜见掌门。”
这一行礼,跟常人又大有不同。
若说常人的行礼就只是行礼。那他的行礼就像是古雅遗族在进行一种名为礼仪的艺术。优雅自然,风度翩翩。
玉璇真人深不见底的目光在他身上轻轻滑过,抬手虚引,笑道:“陈世侄不需多礼。”
陈容起身,眉目清淡地站在玉璇真人面前,双眸依旧如当初,清澈得好似晨光下的浅溪之水。
“陈世侄前来沧海楼。可是有何疑问要解?”玉璇真人关切地问道。
“弟子只是前来查看一些杂记,劳烦掌门挂心。”陈容淡淡一笑,即便是面对昆仑掌门。气度风姿竟也分毫不减。
玉璇真人笑着捋了捋胡子:“早听闻陈世侄博闻强识,有通天计算之能,想来也与平日勤奋不无关系。我今日从昭阳峰引了一个年轻弟子进入玉磬书院,陈世侄同样是在玉磬书院修行,若是平日里有空,倒不妨同她多多亲近交流。勤奋固然不错,但也不能太过疏远了与同门的交流。”
陈容直视玉璇真人,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那丫头叫叶青篱。是昭阳峰紫和真人的弟子。你现在若是过去,大约便能见到她。”玉璇真人又说,“她此前三年都在白荒历练,必有不少心得,你的修为虽然比她略高,但修行之人自当不耻下问,想必…”他忽然调侃了一句,“如你这般品貌的人物,若是想要结交哪个女子,定然没有不成的。”
陈容神se不变,行礼道:“多谢掌门提醒,弟子多叶师妹自当以礼相待,恭敬请教。”
玉璇真人哈哈一笑,颇有深意地看着他。
两人又随意说了几句话,陈容便告辞离开,他还是进了沧海楼借书,一边翻着那些玉简,他的身形便渐渐深入到书架尽头的阴影处。
无论如何。他自然不会以为玉璇真人适才言语只是在做那儿女间的调笑,莫说玉璇真人不会无聊到这种程度,就是陈容的心思——他从来也不曾在人前表现出对叶青篱一分一毫的另眼相待,玉璇真人难道还能神通广大的看破他内心不成?
书架的阴影中。陈容忽然低头一笑。
说来说去。重点还是在“白荒”二字之上。
陈容的眼神在略暗的光线下便显得有些幽深起来。他的手指轻轻摩挲过手中的玉简边缘,然后轻轻将这玉简放下。
离开沧海楼以后,他再看向广丆场方向。玉璇真人已经在那处。
陈容便直接向山顶的方向走去,一直越过了数道瀑布,眼看将到天池外围的树林边上时,他终于停下脚步。
并指做了一个剑形,陈容口中默念法诀,然后想着虚空中一划。
树林边上单调的景se忽然在他眼前有如水墨一般化开,虚空的另一面有隐约钟鼓之声悠然传来。
陈容抬腿轻轻一个跨步,就仿佛是进入到了另一个世界当中。
好似白纸一般裂开的缝隙又在他身后无声无息地合拢,出现在他眼前的久变成了一片se彩无比绚烂的奇妙天地。
外人都知道玉磬书院神秘。其实也不过就是昆仑先辈施展了洞府藏天的本事,将玉磬书院建立在一棵神异的古树当中罢了。
知道门户的自可轻易进入,不知门户的才觉万端神秘。
世间事其实也就在这一线之隔,知与不知而已。
陈容微微一笑,看向前方。
一一九回:洞天云梦端
眼前是仙山飘渺。有无数奇峰怪石悬空而立。高高挂在云端、
这一片空间四面挂着薄雾。地面上是花木扶疏,小桥流水,闲庭掩映。
陈容狡辩就蜿蜒流淌着一条清溪,有无数只姿态优雅的仙鹤立着长足在溪中饮水梳理,偶尔引颈高歌,便是拍打着翅膀嗤嗤飞上天空。
陈容一进到洞天之中。就有个梳着两只小角丫的女童飞扑过来,远远见到他便大喊:“陈容哥哥,你来的正好,有热闹看哦!”
陈容微微侧身相让,一边让过她这一扑,一边扶住她左边肩膀,温声道:“小慧慢些跑,给哥哥说说,有什么热闹可看?”
他举目只见那些浮空如岛一般的小山峰上烟雾相绕,远远地即便他目力很好,也看不清那上头的人是在做什么。
“陈容哥哥带小慧飞上去,小慧就告诉你!”小女童不过七八岁的样子。双颊粉嘟嘟的十分可爱,她扯着陈容的衣袖,大眼睛扑闪扑闪,小身子还不住蹭啊蹭啊,像一个粉团团的小包子。
“好,哥哥带小慧上去。”陈容笑着揉了下她的脑袋,法诀一指,剑光便落在他脚下。他拉着小慧迎风飞上,一边问,“要到哪一座浮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