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明慧散人如何找借口,都无法解释顾砚作为首座弟子,却无人管教的事实。
当初叶青篱得到的任务也只是照料顾砚一日两餐,至于教导他修行修心等问题,却是跟叶青篱没有半点关系。
别说那个时候她只是一个练气七层的小修士,就算她如今筑基成功,又能有何资格教导顾砚?
明慧散人那所谓的“他年纪幼小,需用烟火之食方能健康成长”,纯粹就是在瞎扯淡!
而后来怀远真人对叶青篱说的那些“此去白荒着你随行保护”之类的话,更是莫名其妙。当时的叶青篱也就那么点修为,能保护得了顾砚什么?就算是有鲁云跟在旁边,一个当时还是筑基后期的灵兽也不能在茫茫白荒中保证他们的安全。
由此,叶青篱便不得不怀疑明慧、怀远等人的用心。
这些事情叶青篱如今是回过味儿来了,顾砚难道就看不出来么?
他轻笑一声道:“他们论他们的剑,与我何干?”
叶青篱想起此前在青简三问的时候,顾砚便曾说过一旬“干尔何事”,此刻再听他这句“与我何干”,忽然便有一种这人无限孤独的感觉。
他就这样身姿笔挺地站在她身前,少年的身量虽然尚未长成,可那高高束起的乌黑头发下,年显出了一点鬓角峥嵘。
叶青篱沉默片刻,也轻声道:“你出去历练也好,门派发布了许多的除魔任务,你若是一路行走,捉些魔魇,看看神州风物,倒是一件快事。只是陈家之人虽然答应了百年之约,却不知道他们会信守承诺到什么程度,你在这方面还需多加小心。”
既然离别在即,叶青篱也就不介意他的态度了,倒是当真生起了几分做姐姐的心理,带着半分不舍与关切,忍不住叮嘱他。
神州太大,修仙者虽然能够飞行青冥,但行走在外,焉知下一刻是否就是他们的生死之劫?所以叶青篱心里隐约有了点顾砚此去,再见难期之感。
顾砚却混不在意地说:“不用想都知道,陈家人肯定视我们为眼中钉了。我反正都是要离开的,出了昆仑他们还能不能看到我都难说,你可要比我危险得多。不过…”
他微微一顿,低声道:“昆仑,我迟早是要回来的!”
声音虽低,却隐隐有股难言的傲气在其中流转。
叶青篱仿佛能够感觉到他这一刻的不甘,又似乎能见到他此刻半带骄傲、半带隐忍、半是跃跃欲试的神情。
叶青篱轻笑道:“陈家再大也凌驾不过门派去,我想我已经是找到对付他们的办法了。至少,我能让他们不在明面上对付我。而暗地里的那些手段,我又何惧?”
她如今可不再是当初那个朝不保夕的小修士,虽然筑基期在整个修仙界而言并不算什么,但她的身边还有金丹期的鲁云。
只要陈家不在明面上对付她,暗地里难道还能掉价到出动子虚期乃至归元期修士暗杀她不成?就算陈家再蛮横,只怕也丢不起这个人。更何况陈家如今元气大伤,怕也没那功夫跟她较这个劲了。
“你是准备要再入五行台?”顾砚便恍然,“也对,十六岁筑基成功,不管你本身资质如何,这个速度都可以算得上修行天才。门派有规矩,凡是二十岁以前筑基成功的人都可以进入五行台采纳五德之气,从此便算进入门派核心。”
这样说着,顾砚的语气里却有些不以为然。
叶青篱能够理解他的心思,这孩子既然决定要出走历练,大概便是看不上门派高层那一套规则的。
不过叶青篱跟顾砚不同,她并不在意这些,她在意的是如何在有限条件下获得最大程度的自保。
更何况她的真正优势并不在于她筑基期的修为,却是在于她隐藏着的乾绅简、混沌简,以及她如今强大的元神控制力。所以对叶青篱而言,暴露修为并不等于暴露丆底牌。更何况门派里高人那么多,她这点修为又能隐藏到哪里去?
两人一路不紧不慢地说着,鲁云如今的速度却已经要快过当年的怀远真人。
七千多里的路程,不到一个时辰便已被鲁云远远甩在自己云架之后。
眼见四周白云飞逝如苍狗,前方一座高耸的山峰巍然便立于两人一灵兽的眼前。
这山峰不仅仅山势雄奇,更为奇异的是,也不知是因为何等巨力,这一座远看是浑然一体的山峰竟是从中拦腰断开的。断峰之处云雾缭绕,这上半段山峰便似是虚浮在空中,只有四座云桥将上下两峰相连,端的是仙家气象,十方神妙。
鲁云对这一段路程早就熟悉无比,叶青篱和顾砚又早早将进入上峰的禁制今牌取了出来,两人一灵兽便畅通无阻地直接落到云桥上,引起了四周好一番震动。
三年时光,这云桥还如当年一般通体莹白,云桥旁的云雾也依旧是聚聚散散,飘飘浮浮。
与叶青篱最初从云桥边走过时不同的是,现在这桥边来去之人却又很是换了些新颜。
她从鲁云背上跳下,远远便听到有人在说:“看!那灵兽好戚风,却不知是什么等级的?”
“嘘…小声点,那可是踏云兽呢,据说这种灵兽最聪明,它可是能听懂你说话。”
“奇怪了,我说说怎么啦?我又没说它坏话!我这是羡慕呢,你没看这灵兽戚风的,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有一头。”
“去!就你这样,练气期第六层还没过呢,你就想收服灵兽?我看这踏云兽最少也是金丹期的,前次在御灵阁我们可是见过不少筑基期的灵兽,你看哪个能有它这气势?”
另一人讪讪:“我这不是才刚入门嘛,等我修炼几年,说不定也能收服这样的灵兽。”
“几年?几十年吧?那灵兽可是金丹期!”
“这么说,从灵兽背上下来那位前辈也是金丹期?”
“那是肯定的!”
说话者便惊叹起来:“这位师姑好生年轻啊,她旁边那个少年是她的徒弟么?”
叶青篱本是跟顾砚缓缓在云桥边走着,此刻旁边的议论声传来,以两人的修为自然尽皆入耳。
待听得有人猜测顾砚是叶青篱的徒弟时,叶青篱便忍不住噗嗤一笑,顾砚的脸却当即就黑成了锅底。
“看,那位师姑笑了呢!”
另一人啧啧叹道:“一笑百花失se啊,那位师弟真是幸福,居然能够拜得如此年轻貌美的金丹期高手为师。”
叶青篱再一看顾砚几乎要轶青的脸se,当即就有种忍笑忍到快内伤的感觉。要不是还要顾及一下所谓“金丹期“高手的形象,顺便再照顾一下小霸王脆弱的颜面,她可就要跌足大笑了。
顾砚低声道:“狐假虎威!假借鲁云之势,你这个伪金丹果然好戚风!”
听他恨恨的声调,叶青篱再看他精彩的脸se,终于是没能忍住,半掩着嘴唇便有一连串清脆的笑声从她喉间逸出。
桥边躲躲闪闪往这边偷看的几个小修士还在议论:“那位师姑真是爱笑啊,我要是能有这样一个师父就好了。”
“那位师姑肯定脾气很好,你看她徒弟的脸se都那样难看了,她居然还一点都没有不高兴。”
“是啊,果然是金丹期高人,不但驻颜有术,而且气度涵养无一不是上佳!”
叶青篱越听越是笑得无法止歇,一个眼神转过去,将那边议论的三个小修士尽收眼底,便记住了他们的容貌,准备日后若是有机会,给他们一些照料也无妨。正得意间,忍然听得一声低哼,手腕就被一个轶钳子般的手掌给箍住了。
然后顾砚就将她拉起,一个跨步走出了十几丈远。
但见他衣袖扬起,带着叶青篱有若流光一般疾速穿过了重灵广丆场,那速度竟是快到扬起了残影的程度。
远远地,叶青篱还听到云桥那边有人在惊呼:“好快的身法!”
“真不愧是金丹期修士的亲传弟子啊!”
叶青篱大笑起来:“顾师弟,我这不是在占鲁云便宜。要知道当时我们两个可是同时从鲁云背上下来的,为何他们不将你看做那金丹修士,将我看做徒弟,却偏偏要将我看做金丹修士,将你看做徒弟呢?”
连串的金丹修士加徒弟,差点没把顾砚给说得眼晕。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穿过了重灵广颊,从侧边小路而上,却是将要到沧海楼边了。
顾砚才放开叶青篱的手,也不说话,只大步继续往上走去。
看他的路线,是要去到峰顶怀远真人住所。
这也是应当的,毕竟他们刚从白荒归来,自然是首先要向怀远真人禀报一声才对。
叶青篱掐了个手诀,施展起落鸿飞羽的身法跟在顾砚身后,又道:“顾师弟,他们之所以这样认为,实在是因为师弟你太过年轻。这一点年龄差距,也着实是叫人无奈得很哪,你说对不对?”
她难得这样调侃人,偏偏顾砚还无从反驳,一时间只恼得脸se青了又要变黑。
叶青篱心情舒畅,又轻轻笑起来。
都只顾砚的情绪突然平整,忽又回头说:“叶师姐,我忽然发现,原来你驻颜有术,本质上却已经老大不小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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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六回:五行轮转气象新
“叶师姐,女子驻颜颇不容易,其实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服下一枚定颜丹。”
顾砚又一脸严肃地说,“不过定颜丹其实也不能真正为人永久驻颜,据闻最上品的定颜丹也不过是黄级二品,只能保人五百年容颜不改。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得到雪颜灵玉液,这才是真正的一劳永逸。”
瞧他这一本正经的模样,好似此刻正讨论的是何等重要之事。
叶青篱真有种被什么给硬生生噎住了的感觉,照顾砚这个说法,她现在岂不成了一个正为驻颜而苦恼的积年老妖婆?
“顾师弟啊——”两人正从沧海搂下方的竹林边走过,叶青篱一眼就看到一颗修竹顶端垂下了一截蓝se衣角,她便轻笑一声,忽然道:“若是能求得长生,又何惧岁月催人?顾师弟,得你吉言,我一定让自己活到老怪物的境界。至于那雪颜灵玉液,若是能有,我也不会拒绝。”
这语调真是潇洒又嚣张,当即就引来那斜坐在翠竹顶端之人的轻笑。
“三年不见,叶师妹忽而亭亭于眼前,真如隔世之妙也。”那人轻飘飘地从修竹顶端落下,留下了竹叶簌簌轻摇。他一袭门派统一的蓝袍,腰带却是松松垮垮地扎着,身量虽是高达修长,一头长发却胡乱披散,连带着整个人都透着股名门弟子中少见的惫懒之气。
叶青篱有些惊喜地看着他,笑吟吟地说:“三年不见,邬师兄倒依旧是当年模样。”
她刚才发现邬友诗就在这竹林中,便再没了同顾砚斗嘴的兴致。
想来以邬师兄这般洒脱人物,若是看到她跟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子斗个没休,岂不是要笑话她?
邬友诗眉眼含笑地看着她,只弹了弹袍袖上并不怎么存在的灰尘,不紧不慢地说:“这么点时间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的事情,你师兄我躺在这竹林上睡个觉就过去了,自然没什么变化。倒是叶师妹你,自何时归来?”
“刚刚才回来。”叶青篱说话间,鲁云已经从山下缓步走了上来。他还是那副高大狰狞的战斗形态,喉咙里偶一骨碌,都显得威风凛凛。
邬友诗的神se一肃,原本歪歪扭扭的身躯不自觉就站直了起来,他的眼睛微微一眯,笑问道:“金丹期的踏云兽?”
“鲁云侥幸进阶成功。”叶青篱笑着说。
邬友诗点点头,才又将目光转向那侧身站在一边,正绷着小脸的顾砚。
“这位时?”
“顾砚,顾师弟。”叶青篱介绍道,“顾师弟,这位邬友诗师兄乃是赤脚师伯高足。”
顾砚的目光淡淡瞥过来,点点头,皱眉道:“叶师姐,你不赶时间吗?”
言语间已经表现出了他十足的不耐烦。
叶青篱并不为他的语气恼怒,反而有些惊讶。以顾砚的脾性居然也学会了“婉言”向她做提醒,而不是直接责问——虽然这所谓的“婉言”其实并不见得就是真的很委婉,但相对顾砚平时的作风来看,他这表现真是很给叶青篱面子了。
既然顾师弟如此给面子,那做师姐的也不能太不顾及小师弟的想法。
当下叶青篱便道:“邬师兄,青篱刚自白荒归来,还需先向首座禀明行程。”
“师妹且速去便是。”邬友诗的神情又恢复到了最初的随意,再看向鲁云时,除了眼睛深处有点精光隐现之外,整个人还是一副懒散无赖样儿。
叶青篱心底暗暗一惊:“我已筑基,他见我之后却并无惊讶之意,反倒是在看到鲁云的时候反应如此明显,莫非——他也已经成功渡过了一九雷劫,成就了金丹?”
虽然邬友诗的修为在叶青篱眼中一直成谜,但她还记得最初识得这位师兄是在炙炎宫中。当时的邬友诗正在炙炎宫炼丹房做借用登记的师门任务,这类杂务通常只有长期处在瓶颈状态的筑基期弟子才会做,所以叶青篱很肯定,至少三年以前,邬友诗是没有进入金丹期的。
“三年时间,邬师兄的变化才真是大啊——”叶青篱心里有些感叹,却也暗暗为他高兴。
不过这个事情只是推测,她自然是不会拿到嘴上来说的。
两人随口道别,叶青篱便同顾砚加快了脚程。
她也想快些在怀远真人那里把事情交代了,毕竟她还有很多的后续事情要处理。
首先她要跟邬师兄好好叙叙,感谢他这三年来对叶家的照顾,也问问他门派近况;然后她就要返回家中,好生陪伴母亲几日,顺便把自己与家族之间的关系重新做一个定位;再就是她要去药谷看望齐师兄与莫师姐,还要再详细了解一下门派对进出五行台的规定。
心里计划着,叶青篱又在路上跟顾砚传音商量了一番见到怀远真人以后该说的与不该说的话。
在这方面他们两个早就培养出了一定默契,沟通起来倒是简单得很。
等到从山顶温泉池边走过,远远地用灵符通报了,再进入那一座水汽缭绕的小庭院时,两人心里都是底气十足了。
经历过那许多大战之后,又见识过归元期高人惊天动地的声势,两人再面对金丹期高手,便再没了当初那种仰望的感觉。实际上,对这种反差体会最大的还是叶青篱而非顾砚。顾砚在这方面好像天生就格外的神经粗大,他最开始一点修为都没有的时候就敢对怀远真人甩脸se,现在则更有一股铿锵锋锐的气势。
精巧回廊中,两人已灵兽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原本还坐在石桌旁悠闲喝茶的怀远真人忽然眉毛一扬,猛地站起了身。
正侍立在一旁偷眼看他神se的苏紫晴猛地吓一大跳,立即就将身体往旁边的花木丛中缩了缩。她刚犯了错误,本来正在怀远真人身旁乖乖挨着教训,倒是叶青篱和顾砚来得正是时候,转移了怀远真人的注意力,叫她好生松一口气。
三年时间过去,苏紫晴再不是当年那个梳着两只小丫髻的黄毛丫头,她今年十二岁,虽然脸se还带着些婴儿肥,但已经算是懂了些事。想到可以再见儿时常常跟自己吵架的顾师弟,她心里忽然有了些期待。
小小少女正是心思最为朦胧敏感的时候,随着年纪渐长,她看待事情的眼光自然也有了改变。
比如当年那个处处招她厌恶,嚣张霸道之极的顾师弟,由如今的苏紫晴回想起来,倒是格外有几分真性情,反倒比那些个只知道唯唯诺诺的师兄弟们要显得可爱的多。
这般念头还没转完,苏紫晴就看到一前一后两个人影从回廊转角处走进了这个小庭院中。
稍前半步的一个少年虽然明显年幼,身量也未长成,然而却见乌瞳剑眉,气质冷肃。那一身的棱角峥嵘,竟显得他格外有种震撼人心的力量。苏紫晴的心脏也不知为何,忽就是剧烈一跳,然后她就感觉到胸膛里有一股奇异的感觉在撞来撞去,她揪着衣袖,暗暗一慌,眼里便再也看不到别人了。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她只听到他清冷的声音在旁边说:“此去白荒三载,徒儿已筑基成功——”
苏紫晴又觉得脑中轰隆轰隆:“他才多大年纪?他居然筑基成功了?他不是一个四系灵骨的废材吗?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心里的感觉格外怪异,也不知为何,又是欢喜又是喷怒。
一会儿想到自己天资绝顶,居然比不过此人,一会儿又觉得他能这样的本事,真是叫人不得不另眼相看。
然后她又听到父亲说:“白荒中飓风凶猛,你们能坚持三载,殊为不易。”
一个少女的声音说:“幸不辱首座之命,我二人皆平安归来。”
怀远真人状似不经意地问:“前段时间白荒中传来了剧烈的天象异动,你们既在白荒,可知是发生了何事?”
那女子回答:“弟子二人深为飓风所苦,每日里便连小步的移动都十分艰难,虽亦察觉到了天象变化,奈何无能查看。”她顿了顿,有些迟疑,“似乎——似乎是有许多极为厉害的前辈也进入了白荒,弟子二人便想,白荒虽在极西之地,但终究也属于我昆仑,能进入此地者,定是同门之人——门派前辈们的事情,弟子二人不敢探究。”
“不错,你们做得很对。”怀远真人很是满意。
苏紫晴才定睛向顾砚身边的那个女子看去,就见这人身量纤长,一袭青衣素净,身后青丝及腰。那腰间又系着一根冰晶一般透明的丝涤,这丝涤在她腰上缠了两圈,最后打了个蝴蝶结垂在她左腰之侧,一直垂过她裙角。
真是纤腰如束,冷冷清雅。
苏紫晴撇了撇嘴,中间他们再说了什么也就没注意,后来便听父亲在说:“你不到二十岁便筑基成功,虽是三系灵骨,但我亦将禀明门派,至于你能不能取得进入五行台的资格,还需掌门定夺。”
他又说:“你此行的奖励早在出行之前我便已给你,但此一去终究不易,你既已筑基,我便再赐你一件飞行法器,你取了令牌,自往门派的丹器阁中领取吧。”
苏紫晴便悄悄对着那女子做了个鬼脸,心里很是羡慕她能得到一件专门用来飞行的法器。
“筑基就是好啊,筑基以后就能飞行——”苏紫晴在心里嘀咕着,“听说丹器阁那边新做了好多形状漂亮的飞行法器呢,有凌云舟,有鹤舞翅,还有飞天花羽,千彩丝绫——那么多,不知道她会选哪个?”
小姑娘关心的是飞行法器漂亮的外形,叶青篱却想到了飞行法器不同于普通法器的超绝速度,心中便很有些惊喜。虽然鲁云的速度已经很快,但他毕竟是自己的灵兽伙伴,又不是专用的飞行坐骑。不管什么时候,叶青篱最相信的,还是被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本事。
旁边的苏紫晴眼珠子骨碌碌乱转,最后便听父亲说:“顾砚,虽然你去意已决,但你毕竟年幼,我不能由你离开昆仑境内。这样吧,既然你要历练,便到仙门嶂去猎杀魔魇最好。待此次太虚论剑大会过后,神州各派将集体进驻落宝阁,那时你再回来,同我前去试炼取宝。”
等这两人带着那头金丹期的灵兽离开以后,苏紫晴就缠着苏怀远,撒娇道:“爹,什么事落宝阁呀?我可不可以去?”
“等你筑基以后,自然也能去。”怀远真人笑着轻抚她的脑袋。
苏紫晴便撅起了嘴,“筑基筑基,又是筑基——”
“怎么?难道你不想筑基?”怀远真人的眉毛扬起来,“落宝阁可是百年才出现一次的,只在每一次人类同妖族的百年大战之前开启。里面各阶宝物无数,到时候凡是筑基期以上的修士,不论是人类还是妖魔都可以进入其中寻宝,怎么?你不想去?你想落后于人?”
苏紫晴的眼睛大睁,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怀远真人继续笑眯眯地引诱:“紫晴啊,这一次若是不去,你便只能等下一个百年喽——”
远远的,叶青篱和顾砚离开以后都还听到了峰顶忽然传出的一声少女尖叫。
两人各自想着心事,倒没有在意。
等再次到得竹林边上的时候,叶青篱见邬友诗已经离开,就对顾砚说:“顾师弟,你即便是要下山历练,今夜也先到绣苑歇息如何?”
那里毕竟是他们曾经生活过许久的地方,等顾砚真要离开了,叶青篱忽然也起了一点惆怅。
“好。”顾砚没什么意见,只还在微微皱着眉头,也不知是想些什么。
两人提起了身法,不过片刻便已到绣苑门口。
眼看那花木掩映中小院依旧,叶青篱正要从正中的小路走进,忽然就见屋中飞出一道流光。
那流光直往她面前射来,叶青篱便伸手一挡,接在掌中。
但见这流光化成了一只小纸鹤,却是一张传音符。
一零七回:胸有丘壑气自闲
“付师妹青篱字:月圆之时,冰涧双影,盼与良宵一晤,逸兴可否?”
月圆之时,指的是明日晚间,因为今日正是七月十四。
冰涧双影,指的则是昭阳峰以北那一座灵气有些匿乏的小山峰。那座山峰因为没有被加持特殊阵法,所以峰顶常年积雪,上面有一道冰雪瀑布夹在一条山涧中,会在圆月升起之时将一个人的影子照成两半。
那一座山峰就叫做双影峰,也算是昆仑特有的景致。
叶青篱惊讶得眉毛微微一扬,她的手掌心上还躺着那只小纸鹤,纸鹤的双翅轻轻一扇,就是一串星星点点的流光落下。这些流光落入她掌中,在她脑海里化成了一句低语。
这声音清朗柔和,分明就像是陈容在她耳边说话。
叶青篱曾经与陈容一起被困在大周天星辰阵中七日之久,对陈容的声音与气息全都非常熟悉。此刻听到这话,竟有一种正与他对面交流的感觉。仿佛当日那个乌发明眸的清瘦少年正在眼前,眉目含笑。
虽然现今的陈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孱弱的苍白少年,虽然在众香国里的时候两人只是远远地用眼神交流过,却并没有什么实际接触,但不论时光如何流逝,叶青篱还是愿意选择相信陈容。
她用神念在纸鹤中心的符文上刻印了一个“好”字,手掌轻轻一握,再将灵力输入,这纸鹤就振翅而起,一升入空中即化成一道流星般的厉芒,飞速隐没在远处。
顾砚惊讶道:“飞剑传书?”
“是陈师兄的传书。”叶青篱笑道。
她能理解顾砚的惊讶,其实她也很是惊讶。在如今,飞剑传书这种古剑修专同的传讯手段已经很少有人再用了,别看这一道传书落在叶青篱手上的时候化成了一只纸鹤,在本质上,这种法门却跟传音符法全然不同。
因为剑修只能修剑,所以这招飞剑传书实际上就是一种高深的剑法。
此法一出,同那千里之外御剑取敌首级很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此法难练,通常最低也要金丹期修士才能掌握。
所以世人才说剑修是一群放弃了各种仙家妙用,纯粹为战斗而生的修炼者。所以昆仑剑修虽然名闯天下,却并非人人都是剑修。
所有的剑修一生都只能修一剑,这等专一,本身就要很大的勇气。
然而陈容早在当年经脉被毁时就已经放弃了专一修剑,此刻又怎能再使出这剑修专用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