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怜忙打开窗子,道:“没事,没事!咳咳咳咳…”
村长过来看了一眼,道:“哎哟我的妈,惨成这样!道长,我看你还是把小花叫回来吧!”
默然片刻,谢怜道:“算了。毕竟…他又不是我家里的人。”
等他回过神来时,郎萤已经帮忙收拾了满地狼藉,桌子上也多了一盘姹紫嫣红的东西,是他走神的时候胡乱装盘的。如果上次那碗东西,配取个名字叫百年好合羹,那么这次,就应该叫万紫千红小炒肉。恐怕除了花城,没第二个人能吃下这种东西了。谢怜自己都看不下去了,转身去洗锅,揉了揉眉心,道:“算了,别吃了,倒掉吧。”
谁知,他洗了锅再一转身,却见郎萤接过了盘子,已经默默吃下去了。谢怜一惊,连忙上来阻拦,扶住他道:“…天,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郎萤摇了摇头。因为绷带把他的脸遮得严严实实,看不出他到底什么表情。连戚容和黑水吃了他做的东西后都会神智不清,郎萤居然还能挺住,究竟是饿到了一定地步还是他无意之中打通了任督二脉?谢怜自己逗了逗自己,勉强笑了,收拾过后,就休息了。
菩荠观内两张席子,一人一张。谢怜一想到身下这张席子是他和花城一起躺过的,睁着眼怎么也睡不着,但又不敢翻来覆去吵到郎萤,挣扎许久,正想干脆起来出去透透气,却忽听窗子咔咔一响,有什么人轻轻推开了木窗,翻了进来。
谢怜背对窗子,侧卧在地上,惊了。
什么人这么想不开,居然敢来菩荠观偷东西,这不是血本无归吗?
那人动作极轻,身手极佳,若非谢怜五感灵敏过人,必然也觉察不了。他翻进来后,直奔功德箱。谢怜立刻想起,之前那功德箱里塞了满满一箱子金条,这人莫非是冲金条来的?可那些金条他早拿到上天庭交给灵文,让她帮忙寻找主人了。再凝神细听,谢怜发现,那人居然不是在撬锁,而是在往功德箱里,一根一根地塞什么东西!
塞完之后,那人便收了工,似乎想翻窗出去。谢怜心想,等他出去后再跟上,看他去什么地方,是什么人,谁知,那人路过供桌,看了一眼桌上大大小小的盘子,似乎饿了,没多想,顺手就拿起那盆没吃完的万紫千红小炒肉,扒了几口。
下一秒,“扑通”一声,昏厥倒地。
谢怜一下子翻身坐起,心道:“居然省了事!”起来点灯一看,地上直挺挺躺着个面色发紫的人,赶紧救命,给他灌了几大口水,这人才悠悠转醒。醒来第一句话就是:“什么东西!”
谢怜假装没听到这句,语重心长地道:“奇英殿下,你胆子也太大了,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就敢往口里塞。”
这少年高鼻深目,满头黑卷发,不是那西方武神权一真又是谁?
他瞪眼道:“我怎知有人会在自己观里供的饭菜里下毒?”
“…”谢怜揉了揉眉心,打开那功德箱,发现里面又被塞了满满一箱金条,道:“上次那箱也是殿下你塞的?”
权一真点了点头。谢怜道:“你干什么给我这种东西?”
权一真道:“因为我有很多。”
“…”
其实,他不说谢怜也大概能猜到,多半是因为上次中秋宴,谢怜一筷子飞出去,切断了戏台的帷幕。谢怜道:“这些你拿回去吧,无功不受禄。”
权一真不说话,明显压根没在听,谢怜哭笑不得。这时,郎萤冷冷地道:“让你拿走。”
他竟也不知何时坐起来了,谢怜回头望他,微觉奇怪。往日的郎萤基本就跟不存在一样,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里,怎么今天主动说了好几句?而且,居然是用这种不甚友善的口气。不过他也没多想,心道大不了再让灵文回塞给他,正色道:“殿下,你来得正好。今天神武殿集议你没来,帝君给我们交付了任务,你看过卷轴吗?罢了,没事,我知道你没看过,反正我看过。这次我们两个人一组,要负责的东西,叫做‘锦衣仙’。”
白话仙人被叫做“仙人”,是因为人们不敢直接称呼它为无赖、流|氓、讨厌的鬼东西,固而勉强抬举。那锦衣仙为何称仙?则是因为,据说,这东西原本真的能成一位神仙。
传说几百年前,某个古国有一个青年,虽然天生痴愚,智力不如六岁孩童,但一上战场可就不是这样了,武艺高超,且大善大勇。两国交兵,本国能苟延残喘,就仗他一人当牛做马冲锋陷阵。但因他头部有疾,无亲无故,拼了命打下来的战功都被旁人占了,一贫如洗,没有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他,也很少有姑娘愿意亲近。这青年也是傻到一定境界,愣是从小到大都没跟姑娘打过交道,话都不敢多说。
不过,此人有飞升之潜质,再打几年,就该上天了,原本有没有姑娘喜欢也无所谓的,但坏就坏在,他还是喜欢上了一个女子,喜欢得要命。在他生辰那天,这女子亲手做了一件锦衣送给他。
说是一件锦衣,却怪异无比,不如说是个恐怖的口袋。这是那青年生平第一次收到喜欢的姑娘送给他的礼物,激动万分,欢喜至极,再加上天生痴笨,根本不觉得哪里古怪,迫不及待地便把“锦衣”往身上套。手没有可以穿进去的袖口,他便问他心爱的姑娘:“为什么我的手伸不出去?”
那女子笑眯眯地道:“我第一次做,不太有经验呀。不过,没有手不就伸出去了?”
于是,这青年便把自己执掌兵器的一双手砍了,这下,终于合适了。然而,还不够,他又问:“为什么我的脚伸不出去?”
那女子答:“没有脚不就伸出去了?”
于是,这青年便拜托人把他一双腿也砍掉了。最后,他问:“为什么我的头伸不出去?”
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
谢怜原本也以为,“锦衣仙”应该是指一个穿着锦衣的妖魔鬼怪,谁知却当真是指的一件衣裳。铜炉山重开万鬼躁乱之时,这件衣裳给人盗走了。这锦衣沾了那青年的一腔痴血,化为一件极其厉害的阴毒法宝,常年辗转于各路妖魔鬼怪之手,用它来害人。因此,绝对不要随便收不知哪里来的旧衣服,若是半夜路上遇到一个人拿着一件锦衣要送给你,也千万别接。若是穿上了这件锦衣,就会被猪油蒙了心,痴痴迷迷,任人宰割,被吸干鲜血。
当然,这是传说的故事,听来荒诞,也有可能是人们根据锦衣仙的特性附会而成。不过,这锦衣仙是一定要拦下来的,绝不能让它去了铜炉山。
作者有话要说:首先,真正的郎萤跟花花没有半毛钱关系。
但是,相信我,世界上真的只有花花才能面不改色吃下太子做的东西(。
所以,花花其实没下线呀!只是今天把郎萤掉包自己来了(。
所以为什么大家都看不出来_(:з」∠)_我以为我写的很明显了!!!既然如此那我还是直接撕了他的马甲吧,哈哈哈哈哈哈!

第129章 痴心子血化锦衣仙 2

“奇英殿下?殿下?你在听吗?”
谢怜伸手在权一真面前挥了挥。权一真方才似乎出了神, 这才回魂, 道:“哦。”
看来是没在听了。谢怜也不好说什么, 道:“那我们眼下当务之急, 就是要找到这件锦衣了?它的原型是…”
权一真接道:“一件无袖无头、麻袋一样的血淋淋的衣服。”
谢怜笑道:“这不是知道吗?我还以为你没看过卷轴呢。不过,但因为这件衣服是妖邪之物, 神奇至极, 千变万化。世上衣裳千千万, 要找到这样一件衣服,无异于大海捞针。”
权一真道:“哦。那怎么办。”
谢怜道:“拿到这件衣服的妖魔鬼怪, 一般会化作商人, 在人口密集处询问是否有人想买或者以新换旧。但那是几百年前的事了, 如今要是有谁这么做,多少有点怪异,不过它们的习惯和思想方式一时半会没这么容易改变,总之先去城里, 多多留意这方面的消息吧。”
这种东西,鬼比人更关注, 鬼界的小道消息比人间的灵通,也就是说,直接问花城,肯定省事不少。但前不久谢怜才对他说了暂时别见面,有求于人又立刻吃回头草,未免不好看。而且锦衣仙刚被人盗走,盗窃者肯定也不会这么快就敢拿着它出来害人。权一真点头, 起身,跟着他走了两步。谢怜觉察到郎萤也跟了上来,道:“你就留在这里吧。”
郎萤摇了摇头,谢怜还没说话,忽听身后“咚隆”一声,他又倒下了。
谢怜猛地回头,道:“你怎么了?”
权一真脸上那阵紫气又泛上来了,憋了一阵,终于憋不住了,翻身跪在地上,“哇”的一声,吐了满地。
“…”
吐完之后,权一真翻了个身,仰面朝天,口吐魂烟。谢怜道:“奇英…你还能走吗?”
权一真四肢平摊,道:“我觉得,不能了。”
“…”
无奈,谢怜只得将失去了战斗力的权一真拖到一旁,盖了张被子,让他暂时好好休养。
到第二日,权一真的脸色才稍微好点,谢怜反正是不敢让他乱吃东西了,找村长家借了点粥,带回来给二人喝。权一真坐了花城往常坐的位置,不知为何,郎萤一直盯他,似乎不大友善,谢怜把粥放到两人面前,无意间道:“三郎…”
话音刚落,两人都看他。谢怜动作一僵,这才反应过来方才脱口叫了什么,轻咳一声,道:“大家继续。”
两人在供桌边喝粥,谢怜则提着斧头出了门,一边劈柴,一边回忆卷轴中提供的线索:“锦衣仙原先镇在一座神武殿里,神武殿的封印是极强的,且宫中戒备森严,高手如云,简单的万鬼躁乱恐怕没法使它自己逃掉,定然是有人瞅准了机会,趁乱盗走…”
以往都花城劈柴,轮到他自己,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劈得没有花城好。权一真凄凄惨惨地喝了几口稀粥就在菩荠观里倒下继续睡了,郎萤则走了出来,似要帮忙,谢怜道:“不用啦。三…郎萤,待会儿烧水,洗个澡吧。”
他想起来,郎萤似乎好久都没沐浴了。鬼的确是不会有油脂汗垢,但整天在外面晃,该沾的灰可不会少。不过也不能直说,不然伤人自尊。郎萤似乎怔了怔,没接话,而谢怜已经把柴搬进去烧水了,道:“昨天我到镇上卖破烂,给你买了两件秋天的衣裳,洗完了你看看合不合身?”
郎萤刚把那新衣服穿在身上,听了这句,二话不说,掉头就走。谢怜拉住他,语重心长地道:“别走!沐浴是一定要的。放心,我不拆你脸上绷带。”
郎萤依旧拒绝,闷头出门劈柴去了,就是不肯进来,谢怜无奈,只得捡了一堆柴,烧了水,自己脱掉衣服。若邪从他胸膛一圈一圈地褪下来,郎萤又抱了一堆柴进来,见他赤了上身,登时瞪大了眼。而谢怜用手试了试水温,正觉得刚好,已经穿着裤子坐了进去,见他进来,道:“哦,来得正好,麻烦把那边墙上挂着的斗笠下面的卷轴递给我。”
郎萤非但没过来,反而退到门外,“啪”的一声反手就把门关了。谢怜莫名其妙。没过一会儿,郎萤又似乎想起了什么,猛地一脚把门踢开。谢怜忙道:“别踢这门!这门是…”
郎萤却侧目不看他,径直走到里面,把在地上挺尸的权一真拎起来往外拖。权一真似乎一睡就很深,只有地动山摇的大动静能让他醒来,就这么被拖了一路也无知觉。谢怜哭笑不得,道:“你干什么?没事的,又不是姑娘。进来吧。”
花城不在的时候,他又不是没在菩荠观里沐浴过。毕竟菩荠观真的是太小了,生活条件艰苦,有个水缸可以洗澡就不错了,没有那种带屏风的长方十丈的大浴池可以让他划船慢慢洗着玩儿。不过,有意无意的,谢怜从没在花城面前这么做过。但因为眼下的人不是花城,是别人,他一点儿也不觉得有什么。
“…”
郎萤把权一真翻了个面,用一堆乱七八糟的衣服压在他头上,自己低头把谢怜要的卷轴递给了他,继续坐在角落里。谢怜则打开卷轴,一边蹙眉细看,一边散了头发。
热气熏得他的脸微微发粉,长发和睫毛都越发黑漆漆、湿漉漉的。不一会儿,他忽然摸索到胸口那条细细的银链子,链子末端坠着一枚金刚石指环。
谢怜握着那枚指环,微微收紧五指,忽然,眼角瞥到供台的角落边,放着一朵小小的花。
他下意识拿起了那朵花,举到眼前,总觉得脑海里模模糊糊,就像眼前弥漫的热气一般,需要一只手来挥一挥,拨散迷雾。正在此时,门外冷不防传来了“叩叩叩”的敲门声。
这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谢怜把花放了回去,正要出声询问是谁,却发现这敲门声不是在敲菩荠观的门,而是在敲隔壁村长家的门。
敲门声中,一个娇滴滴的女声道:“有没有人在家呀?以旧换新,以旧换新。我这里有一件全新的袍子,用不上了,想换一件合眼缘的旧衣服,不知屋子主人有没有这个意愿?有没有人在家呀?”
不消他找出去,这东西居然自己找上门来了!
她挨家挨户地敲门问,然而,并没有一户人家出来给她开门。那是当然的了,谢怜平日里没破烂收的时候就在菩荠村开讲座,向所有三姑六婆七婶八姨宣讲辨别妖魔鬼怪的几百种小窍门,深更半夜的遇到这种明显不对劲的不速之客,根本不会有村民搭理。现在的人可没有古时候那么好骗了。那东西敲了一圈,始终没有人理会,终于来到了菩荠观门前。谢怜屏住呼吸,凝神等待,谁知,那东西还没敲门,就感觉出这里不是她该来的地方了,“哎哟”一声,脚步声似要远去,谢怜立即道:“慢着!我要换。”随即,低声对郎萤道:“快开门,别怕,没事!”
郎萤完全没在怕,上前就开了门。门外站着个少女,身形婀娜,光看下半张脸,颇为娇俏可人。但她带着一条头巾,遮住上半张脸,仿佛没有眼睛似的,教人不太舒服。
她往屋里望了一眼,掩口笑道:“这位道长,你想用什么旧衣换我的新衣?”
谢怜还泡在水缸里没出来,就是为了要它降低警惕,微笑道:“那要看你的新衣是怎样的了。”
那少女伸出手,轻轻一抖,从包袱里抖落一件亮晶晶的锦衣,华丽至极,不过,样式似乎有些老了,并且通体散发着一股妖异之气。谢怜赞道:“好衣,好衣。郎萤,你把我从镇上带回来的那件衣服给这位姑娘吧。”
郎萤单手把衣服递了过去。那少女送出新衣,嘻嘻一笑,接过旧衣,正要转身,却忽然脸色一变,仿佛被什么东西扎了手,大叫一声,将那旧衣抛在地上。委地的麻衣中,不知什么时候溜进去的若邪盘作一团,从衣领口处钻了出来,仿佛一条白花花的毒蛇,正在冲那少女吐信子。而那“少女”,根本也不是少女。方才这么一尖叫、一跳,她的头巾被突然袭出的若邪啄落了地。虽然下半张脸娇媚无比,但那上半张脸布满皱纹,苍老至极,形成了十分可怖的对比——这哪里是什么“少女”,分明是个七八十岁的老婆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在调后面大纲和细节,稍微少点哈,等我调好了再粗长

第130章 两分颜色大开染坊

半面妆女!
半面妆女, 是一种由年老女人对年轻少女的嫉妒凝结而成的低等鬼怪。她们无法坦然面对自己的老去, 坚信吸食年轻女子的血肉可以使自己恢复青春, 喜欢捏尖了嗓子, 伪作少女之声与人说话。但所谓“双目乃是心灵之窗”,苍老是一件无论如何也无法掩饰的事情, 她们吸食的血肉越多, 下半张脸越年轻, 带有眼睛的上半张脸就越苍老,一张脸的上下对比就越强烈。尽管如此, 她们还是执迷不悟。
谢怜**地出了水, 一脚踩在水缸边缘, 准备飞身拿下,权一真却宛如回光返照一般,弹起来就是一巴掌。那半面妆女实在是太弱了,被他拍在地上, 惨叫一声,道:“饶命!”
谢怜不慌不忙, 抓过道袍随手披了,道:“就是你盗走了锦衣仙?”
半面妆女忙道:“不是我不是我!我哪里敢闯神武殿啊!”
想想也是,一般的低等鬼怪,真没那个胆子擅闯神武殿,不被打得魂飞魄散才怪。而且,这只半面妆女大概也和锦衣仙没什么关系,粗略一看, 鬼龄大概只八十多,而锦衣仙的传说已经大几百年了。
谢怜道:“那你这锦衣从哪里拿到的?”
那半面妆女捡了头巾,重新遮住自己上半张脸,声音重新尖细起来,道:“回…回道长的话!是…我在鬼市里面淘到的…”
“…”
还能这样?在鬼市里面淘到的???
谢怜无语片刻,又道:“那卖给你这件锦衣的又是谁?”
半面妆女惶恐地道:“道长!求放过啊!我也不知道,鬼市里面做买卖,又不要查祖宗十八代!”
说的也是。要是在鬼市做买卖得查祖宗十八代,鬼市也不会有这么热闹了。一个东西留了空子,才会活起来。谢怜问了一阵,问不出什么东西,确定这只半面妆女的确只是个懵懵懂懂的小喽啰,道:“奇英,让你殿里的神官来把这女鬼收了吧。”
权一真却道:“不。我殿里没有神官。”
谢怜道:“一个都没有?你没点过谁的将吗?”
权一真理直气壮地道:“一个都没有。”
“…”
原来,这西方武神竟是独来独往,从没点将过一人,连一个处理杂物的副手也没有。谢怜好歹是因为养不起,权一真这种情况,大概只能说是性情怪异了。他只好自己翻出个陶罐,把那半面妆女收了,再从郎萤手里接过那件锦衣,抖开细看,不禁微微蹙眉。
邪气是挺邪气的,但怎么说?依谢怜之见,这种邪气太流于表面,就犹如依靠胭脂水粉厚厚抹了一层堆出来的,而非自内而外散发的。谢怜直觉这东西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危险,但还是保持了十二分的警惕。这时,权一真过来看了两眼这件衣裳,道:“假的。”
谢怜一怔,道:“怎么说?”
权一真道:“这衣服是假的。真的锦衣仙,我见过,比这厉害多了。”
谢怜奇道:“你何时见过?其实见过锦衣仙的人也不少,但都还是没法分辨,你为何如此笃定?”
权一真却不说话了。恰在此时,灵文通灵至达,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道:“太子殿下,我们这边接到消息,你菩荠观西方二十里处似乎有小鬼持锦衣仙出没,劳烦你去看看了。”
谢怜道:“又有?好吧。”看了一眼权一真,不出声地通灵道,“哦,对了,还有件事,灵文,奇英见过锦衣仙吗?”
灵文道:“奇英?啊,他哪里是见过。他可比见过要厉害多了。”
谢怜道:“这从何说起?”
灵文道:“那就复杂了。不知殿下有没有听过一件事。这镇守西方的武神,原先不是奇英殿,而是引玉殿?”
谢怜想起,这段还是当初风师在极乐坊一边脱衣服一边告诉他的,不由微感辛酸,道:“听过。听说,这二位殿下原本是一对师兄弟?”
原来,当年引玉未飞升时,乃是他师门的首席弟子,某次见一蛮头蛮脑的小儿流落街头,一时好心,便求师父收留。这个小儿,就是权一真了。
同门数载,引玉可以说一直对权一真照顾有加。他率先飞升,还点了权一真的将。灵文道:“奇英你见过几次,差不多知道的吧,他有点儿…”
谢怜接道:“不知世故?这是好事。”
灵文笑道:“好不好,要分人,分情况。有的人就会觉得他太我行我素了,也不懂礼数,不给人面子,初登仙京那些年,要不是引玉殿下帮他兜着引着,早不知给多少人打死了。”
谢怜若有所思道:“那两位殿下应该关系很好。”
灵文道:“原先是很好的,坏就坏在,后来,奇英自己也飞升了。”
两人都是打西边飞升的,怎么办呢?于是,两人说好共同镇守西方。
师兄弟共守一方水土,听似一桩美谈佳话,然而,一山终究不能容二虎。
如果说,引玉的资质,值得上天为他降下一道天劫,一万个人只里有一个,那么,权一真的资质,就可以撑过三道天劫,一百万个人里都未定能出来一个。一开始还好,不明显,可越到后来,双方差距越大,权一真分明半点不通人情世故,既不会拉近仙僚关系,也从不费心去讨好信徒,相反,他压根就没记住过除了引玉以外任何共事神官的名字,还胆敢暴打信徒叫他们去吃|屎,可以说怎么出格怎么来了。然而,他的疆域就是越来越大,信徒也越来越多。与之相比,引玉一殿黯然失色,终于坐不住了。
这师兄弟二人每逢生辰都会互赠礼物,某一年,权一真生辰那日,引玉送了他一件威风凛凛的铠甲。
“…”
谢怜道:“锦衣仙?”
灵文道:“不错。”
这锦衣仙除了能吸血杀人,还有一个诡奇之处:送谁穿,谁就会对让他穿这件衣服的人言听计从。由于此前师兄弟二人一直关系不错,权一真不假思索就穿上了那身甲衣。不久,引玉状似无意地开了个玩笑,权一真受那锦衣仙控制,鬼迷心窍便要照做,要不是君吾注意到不对劲,及时制住,他险些就把自己脑袋割下来当皮球拍了。灵文道:“所以,当年这件事闹得极大,很是轰动,引玉以神官之尊做出这种残害同僚的事,当然马上被贬了。”
照理说,这样一来,两位神官应当是翻脸了。但谢怜想起中秋宴上奇英殿的信徒表演的那出滑稽戏,一个丑角在权一真背后使劲儿跳,演的应该就是引玉。然而当时权一真的反应是勃然大怒,继而跳下去殴打自己的信徒,道:“我觉得奇英应该还是很尊敬引玉殿下的,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灵文道:“这就不知道了。有没有误会,人都被贬了不知多少年了,还有谁关注呢?”
谢怜点了点头,正想告别,灵文却又道:“且慢。太子殿下,还有,方才我没说完。你菩荠观东方六十里,也有持锦衣仙的不明人士出没。”
“…”谢怜道,“这也隔的太远了吧,怎么还有?”
灵文道:“没完呢,听好了,还有:西北方四十二里,东南方十五里,北方二十二里…”
一口气报了二十七八个地点后,灵文才道:“嗯,目前暂时大概就这些了。”
等她报完,谢怜已经全部都忘掉了,略感郁闷:“这一次你们殿里效率还挺高的啊。不过,目前?暂时?就是说还会有吗…难不成鬼市那边在批发锦衣仙?”
灵文道:“差不多吧。鬼市里有许多来路不明的流动卖家,经常披皮卖假货,卖完假货就换一张皮,所以一般行家不会在里面乱买东西。但不乏有鬼当是淘古董,总想着‘万一捡到便宜了呢’。这次锦衣仙失窃,很多鬼界小贩都得到了小道消息,趁机行骗,随便找了件衣服就说是锦衣仙,不可思议的是还是有很多鬼买,买了以后就会找人去试,实在给我们这边搜集消息添了不少麻烦。”
这根本就是在扰乱他们寻找真正锦衣仙的视线,四面八方一下子涌出这么多“锦衣仙”,谁知道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但是,既然任务交付给他们了,就得想办法完成。谢怜道:“先从最近的开始,一个一个找吧。”
谢怜没法力,权一真不会画缩地千里,二人手下都没有副将神官,不过,好在灵文报出的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出没地点只有五里,乃是一座废弃的染坊,当即拍板,匆匆趁夜出发。
谢怜原本是让郎萤待在菩荠观里的,谁知他竟是自己跟出来了,还赶不回去。想想此行应该不算危险,也能给郎萤长长见识,反正今后都是要带他修行的,这次带着便带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