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陌生的红衣男子玩|弄的分明是那颗娇滴滴的珠子,再简单不过的动作,他却看出了几丝淫|靡之意。

仿佛被擒在指尖,轻揉慢搓、捏圆揉扁的不是红珠,而是他身上什么敏|感的部位,谢怜莫名的一阵脸上发烧,呼吸急促,难受极了。

不正常。这绝对不正常。

这自称“三郎”的红衣男子俊则俊矣,却无端一股妖气横生,令人战栗。谢怜心中警铃大作,强定心神,呼吸又平复下来,毫不畏惧地盯着他,问道:“请问阁下,主动接近在下,究竟所为何事?”

三郎笑了笑,慢条斯理地道:“何必如此警惕?也没什么事。不过是见道长风采,为之心折,情不自禁罢了。如有冒犯,还望海涵。”

“…”

谢怜也不知该不该相信他,挪开了目光,心中暗暗懊悔,不该让这人坐在对面的,搅得自己现在这样心烦意乱。恰在此时,那歌女收工了,向众人一礼,又向谢怜嫣然一笑,这便飘然离去。她走了,谢怜也没必要留了,起身道:“告辞。阁下自己慢慢喝这一杯吧。”

最后一句他是想带点儿挑衅的,但话到嘴边,还是彬彬有礼地送了出去。谢怜不敢多看那红衣男子,几乎是飞身下楼,胡乱走了一阵,确定没人跟上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站住后,又觉茫然。

他的衣服不见了,财物不见了,佩剑不见了,侍从也不见了,法力也不见了。

十七年的人生之中,还从未遇到过如此一筹莫展的境地,谢怜摇了摇头,拦住一个路人此地是何地。路人答了,谢怜从没听过这个地方,又问:“那请问这里离皇城有多远?在皇城的什么方位?”

他没说是仙乐皇城,路人又道:“皇城?这里在皇城的南边,离皇城可远了!”

果然。这里的人说话口音、建筑样式都有些奇怪,不像皇城附近,他就猜一定很远。不知把他弄到这里来的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再走了一阵,谢怜遇到了新的难题。

他饿了。

可是,方才也说过了,他的财物都不见了。能证明太子身份的佩件也不翼而飞,之前想给土地塞几枚金叶子都没掏出什么东西。茶楼上干坐了一阵,一个茶位已经花掉了他东抠西抠才抠出来的几个子儿,而且因为无法忍受那陈年茶垢,茶也没喝一口,现下腹内依旧空空如也。

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正当他被难得蹙起了眉时,忽然发现,前方地上一块地砖旁,似乎掉了什么东西,正在闪闪发光。

谢怜上去,蹲下一翻,奇了。

在这小破巷子的地上,居然掉落了几枚金叶子!

除了金叶子,还有银叶子和一些零零碎碎的小钱。大白天的居然在地上捡到钱,天上掉馅饼,真不知该说他运气差还是运气好了。

谢怜捡起来后,第一反应就是这是不是谁不小心掉的,走出巷子,冲街上行人问道:“请问有谁掉了财物在这里吗?”

大多数人都摇了摇头。有游手好闲的赖汉觍着脸过来说:“我掉了!我掉了!”谢怜便问:“你掉了多少?”都嗫嚅着答不上来,在哄笑中跑了。

谢怜怕失主回来找,站在原地耐心等待。等了将近一个时辰也没见人来寻,腹中越来越饥饿,许久,叹了口气,看了看袖中的财物,心道:“要不然,先借一点来用,回头十倍还了吧。”

也没别的办法了。于是,又等了一炷香后,他到街边买了一个馒头。

谢怜从没吃过馒头。更没吃过这种糙面和的馒头,看起来又大又呆,白而无味。但他不想多用这捡来的财物,万一这是别人要急用的就糟了,所以只取了最少的钱。

他生平第一次拿到这么大的馒头,还有点新奇,走过那条小巷,到了一条较为僻静的小街,正要把那馒头送入口中,忽然从一旁伸来一只手,把那馒头拿走了。

这一取之手法,神乎其神。谢怜一愣,手里已经空了,转头望去,站在一旁的,居然又是那名酒楼上的红衣男子!

谢怜惊呆了。

没想到这人居然跟到了这里,更没想到,他居然抢自己的馒头!

怔了好一会儿,他才记起要拿回来,跳起来道:“还给我!”

他夺取之势极快,那男子身法却更快,加上个子也比他高,一闪避过,道:“别吃这个。”

他这么说着,自己却拿着那馒头咬了一口,留下一个缺口。这下,谢怜想吃也吃不了了。他贵为太子,怎么也不可能去吃一个被人咬过一口的馒头,睁大了眼,道:“你!”

卡了一下,气道:“你这人怎么这样?”

亏他第一眼看到时还觉得这是个难得人物,有意结交,没想到却是这样一个无聊的无赖!

二人身影一红一白,快的令人眼花缭乱,绝对不敢相信如此精彩的争夺擒拿居然只是为了抢一个馒头。虽然谢怜隐约觉得自己速度可以更快,快到足以追上这位三郎的身手,却仿佛哪里没把握到要领,手脚不大听使唤。加上他这一整天都又累又烦又疑惑,腰酸腿酸,气愤之下,居然足下一歪,摔倒了地上,登时,低低一声痛叫漏出了牙关。

痛。

难以启齿的痛,从难以启齿的部位弥漫开来。

这疼痛原本便存在,只是伤口被细心处理过,加上他又极力刻意忽略,才一直不明显。这一摔,他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三郎脸色也变了,立即俯身一把抓住他手臂,道:“哥…”

又立即改口道:“你没事吧?”

谢怜十分难堪,恨不得挖个坑把脸埋在地里,拼命把手往回抽,烧红了脸道:“请你不要乱叫我,也不要这样抓着我!”

三郎果然放开了他的手臂,但也就是意思一下,又改抓他的肩膀,道:“你怎样了?哪里疼吗?”

他语气十分关切,不似作伪,所谓伸手不打笑面人,谢怜本该承情的,但一想到是哪里疼、为什么疼,就又羞又恼,一整天的郁闷都翻涌上来了,一把打掉他的手,自己一骨碌爬起来,道:“…我没有哪里疼,一点都不疼!”丢下一句转身就跑,谁知,又被身后那男子捉住手腕,挣也挣不开,谢怜忍无可忍,猛地转身,怒目圆睁,却见那三郎凝视着他,轻声叹道:“哎,这位道长,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不要生我的气了。这样,我再带你去喝一杯,向你赔罪吧。”

不知怎的,谢怜一看到这人的脸,一颗心就动荡不安,他很不习惯这种感觉,只想快点逃跑,道:“我才不要你带,我从来不喝酒的!你快放开我。”

三郎道:“好好好,不喝酒。那我带你去吃饭?饿了吧。”

谢怜气坏了。这人跟他说话什么语气?简直把他当小孩子哄,他还从没受过这种羞辱呢,道:“我也不要你带我吃饭。我不饿。你放尊重一点!”

尴尬的是,话音刚落,他腹中便发出了弱弱的抗议声。

谢怜身形一僵,更生气了,脸都气红了,说话也磕磕巴巴起来:“你…你…你这个人,为何要缠着我?不要再缠着我了!”

三郎却紧紧盯着他,道:“道长,难道你还没发现?”

见他忽然神情严肃,谢怜道:“发现什么?”

三郎道:“你身上,有邪物啊。”

谢怜一怔。忽然,手腕一松,那段缠腕的绷带一条白蛇一般滑了下来,在他面前高高扬起,随即,迎面朝他扑来!

不过,它还没扑上去,已被那红衣男子一把捉住,道:“你看。”

“…”

那段白绫仿佛一条被他掐住了七寸的毒蛇,扭动不止,令人头皮发麻。

他身上居然藏着这样一个怪物!

谢怜这才明白了。

他眨了眨眼,道:“原来…你接近我,是因为发现了我身上藏着这个邪物?”

三郎脸色越发肃然正经,道:“嗯。这东西好生奇怪,所以我便稍稍留意了下,还好它没有伤到你。”

真相大白了。谢怜想到他之前对这位公子委实不太客气,又是甩脸又是甩手的,现在水落石出,原来人家是好心才接近他的,十分不好意思,对他认真一礼,道:“多谢阁下。之前是我误会了。”

他腰还没弯下去三郎便扶住了他,道:“哪里,哪里。举手之劳罢了。”

抬起头,谢怜微微困惑。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红衣男子虽看似一本正经,眼角眉梢却都是笑意。料想是自己乱七八糟的狼狈之态都被对方尽收眼底了,又有些难为情。

说来也奇怪,在同龄人中,谢怜已经算是很稳重的了,谁知一看到这男子便没法镇定,教他好生不安。三郎却似乎没注意到这些,道:“既然解决了,那,我就走了。道长,后会有期?”

谢怜下意识道:“嗯,后会有期。”

三郎摆摆手,转身走了。情不自禁的,谢怜居然也跟着他走了几步。

可能因为实在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也可能稀里糊涂了。三郎一回头,谢怜一惊,这才清醒,赶紧停下,假装看向别处。然而,已经迟了。

那边传来几声轻笑,谢怜窘得耳垂都红了。

硬着头皮望过去,三郎抱着手臂笑道:“我看还是别等后会了,我觉得现在就是有期之时。如何?道长现在愿意跟我一起去喝一杯了吧?”

·

还是原先那座华丽的酒楼。

这位刚刚才结识的红衣男子十分大方,上来就把酒楼里最好的酒菜点满一桌,居然不比皇宫御膳逊色,并且许多做法都十分新奇,谢怜从未见过。饥肠辘辘的他吃着吃着,才发现三郎一直在对面一手支腮,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那眼神,仿佛在把他当下饭的菜。

“…”

谢怜被这种目光盯得再次如坐针毡,确信自己方才没有因为饥饿食相失态,这才放下筷子,轻咳一声,道:“…见笑了。”

三郎道:“嗯?这有什么见笑的?不要在意我。请,请。继续。”

然后他拿出两人刚才抢了一阵的那个馒头,面不改色地吃了起来。见状,谢怜越发窘了。

他正襟危坐,看了看那条白绫,决意谈正事了,道:“这邪物到底为何会藏在我身上?我居然完全没发觉它的存在,简直就像是…”简直就像是已经在他身上揣了许久,揣习惯了。

那白绫不断摇头摆尾向他游来,若不是被三郎牢牢定住,只怕早就把他缠成粽子了。看上去倒像是…挺喜欢他的。

三郎用一根筷子压死了它不让它向谢怜扑去,微笑道:“看来这邪物习惯非常不好呢,须得好好教训一番。”

谢怜道:“比起教训,还是先查清它的来历吧。”

二人天南地北说了一阵。谢怜从小长在仙乐皇宫,后来修行于皇极观,从未见过谈吐如此有趣、见闻如此丰富之人,听三郎说话听得双目发亮,展颜不止,差点什么烦心事都抛之脑后了。好一会儿才忽然想起眼下正处于一个诡异的漩涡之中,正色道:“三郎,能向你打听一个人吗?”

三郎把那白绫扔到地上,不知使了什么法子让它软趴趴地跳不起来,道:“谁。”

谢怜道:“是这样的。我在找一个人,名字叫做花城。”

听到这个名字,三郎挑了挑眉。

他道:“嗯。我能问问,你找这个人,是想做什么吗?”

谢怜诚恳地道:“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听三郎语气,他猜他一定知道花城是谁,又道:“也许你会觉得我在瞒你,不过是真的,我也不知道我找他能干什么。今天一醒来,我就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很古怪的境地。”

他一口气说了来龙去脉,只略去了那些羞于启齿的事。最后,谢怜道:“所以我想,此人应当十分重要。如果三郎你知道他是谁,方便告诉么?”

三郎笑道:“啊,没什么不方便的。道长你我一见如故,我自然是要帮你的。花城此人么…”

谢怜聚精会神地听着,道:“如何?”

三郎道:“是个狂人。”

谢怜道:“如何狂?”

三郎斟了一杯酒,执于手中,道:“他是个信徒。”

“谁的信徒?”

“仙乐太子的。”

“咳咳咳——”

谢怜赶紧把一口茶咽了下去,才咳了出来,道:“等等、等等。我——我国仙乐太子谢怜,还没成神呢,哪来的信徒?”

三郎无所谓地道:“迟早会成神的嘛。况且神么,就那么回事,你说是神就是神,你说不是就不是。他觉得是,那就是了。”

谢怜啼笑皆非,道:“这也太随便了!”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他真的那么相信,太子殿下一定会成神吗?”

三郎缓缓地道:“不是相信。”

随即莞尔:“是坚信。”

谢怜也随之莞尔,心道:“那我可绝不会辜负此人期待的。”

他也抱起了手臂,道:“所以,在哪儿才能见到这位花城呢?”

三郎道:“道长,你真想去见他吗?”

谢怜道:“是啊。”

三郎似乎不太赞同他这个想法,道:“花城这个人可是非常坏的。”

谢怜微微蹙眉,道:“非常坏?哪里坏?”

他可不大愿意相信,一个坚信他会成神的信徒是个坏人。三郎道:“这个嘛…”

正在此时,谢怜注意到了一样东西。

此前他一直小心翼翼,没怎么直视三郎。现在两人相处了一阵子,有些熟了,他才稍稍放松,放任了视线。

三郎的一只手一直搁在栏边,手指不轻不重地敲打着栏杆。五指修长,第三指上,系着一道细细的红线,仿佛明艳的缘结。

谢怜立即想起了差楼上,那歌女唱歌时,他脑海中闪过的凌乱画面:纱帐之下,两只手,十指紧紧相扣。

覆在上方的那一只手上,就系着这样一道红线。

第248章 太子殿下的奇妙记忆漂流 3

谢怜双眼猝然睁大了。

他一脸不可置信, 三郎道:“怎么了?”

谢怜哪里说得出话来, 被欺骗、被耍的团团转的羞恼、难过混着热血齐齐冲上脑门,一掌拍上桌面,一字一句咬牙道:“…原、来、是、你!”

那桌面根本承受不起他这一拍,当场四分五裂,幸好酒肆二楼除了他们并无旁人, 否则定然被吓得惊惶四窜。谢怜手中并无兵刃, 又是一掌劈出。三郎仍是坐在椅子上, 只是微一侧首。

那一掌劈进他身后墙壁里,碎石簌簌下落, 他却纹丝不动, 抱着手臂,浅抬眼帘, 道:“道长, 这是何意?”

谢怜脸上烧得厉害,不知此刻面上红成什么样了, 另一手骨节咔咔作响,沉怒道:“你…休要再装。你对我做了什么…你心知肚明。”

三郎眼帘又抬起了几分, 道:“很不幸,我的确不太清楚, 我对道长究竟做了什么, 教你这样生气?可否指教一二?”

“…”

这人居然一脸无辜地让他自己说,要他怎么说?光天化日之下,说那种事情吗?!谢怜哪见过这种人, 气得从肩头到心尖都在发抖,脸却越来越红,语无伦次地骂道:“住口!你这个…我,要打死你这个无耻的…下|流的…卑劣的…你…”

三郎叹了口气,道:“道长,没想到我一腔真心,却得你这般回应。我究竟是何处无耻下流卑劣?”

谢怜好容易找回了一点镇定,道:“不要想再骗我了!你手上红线已经证明了,你就是那个…那个…”

“哦?”三郎却不慌不忙,举起自己的手,道,“你说这个?这红线有什么问题吗?”

谢怜看到那红线便仿佛被刺了一下,道:“我看到了。那个时候,你…手上就有这道红线…”

三郎道:“哪个时候?”

“…”

一瞬间,谢怜真的想打死他了。

明知故问,太恶劣了!

可不知为什么,就算他心里再气愤,手上也动不了。而且并不是受制于人才动不了,是他自己身体不让他动!

正在此时,有几人咚咚咚跑上楼,道:“两位客官这是干什么?!怎可胡乱打砸!”

谢怜回头道:“这里危险!你们先…”谁知,这一看,他又愣住了。

那几个人手上,居然全都系着一道红线!

谢怜脱口道:“你们手上红线是怎么回事?”

一人道:“红线?红线不就是红线嘛,有什么稀奇的,不是怎么回事嘎…呃不是怎么回事啊。”

谢怜糊涂了。难不成在此地,手上系红线,是一种很普通的装扮风潮?

他回头,三郎仿佛看穿了他在想什么,道:“道长猜得不错,指系红线,乃是此地风俗。不信请看下方人群。”

谢怜向酒楼下望去,果然,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有好些个手上都系着一道红线,有的还系了好几道。他道:“这是什么风俗?”

三郎微微一笑,道:“这个嘛,说起来也和那位花城有关。”

“啊?”

“因为,他和他心爱之人手上就系了这么一道红线。所以许多人也纷纷效仿,意在求姻缘,或表钟情。”

谢怜听得怔怔,道:“这么说…那位花城,还是一位颇了不得的人物?居然有这么多人热衷于效仿…”

三郎道:“了得不了得,看要对比谁了。对了,道长,地上好像掉了东西,能让我捡起来看看吗?”

谢怜这才反应过来,他一直维持着这个攻击的姿势,原来又是一场乌龙,气尽数消了,连忙撤了手,道:“抱歉抱歉,三郎,我真是…实在对不住,是我急躁了,又误会你了…”

三郎始终从容,弯腰捡起一样东西,道:“无妨。道长,这个是你掉的东西吗?”

他从地上一片狼藉里翻出来的,是一片金叶子,大概是方才谢怜出手时从他袖中滑落的。谢怜正要说话,却见三郎将那金叶子举到眼前,眯了眯眼,道:“咦,这金叶子看上去,略眼熟啊。”

说完,他不紧不慢地从腰间取出了一样东西。也是一枚金叶子。

两片金叶子,居然一模一样!

谢怜脱口道:“原来这个是你的吗?”

三郎道:“唔,我的确是掉了一点东西,所以才返回去找…”

听到这里,谢怜生怕他误会,忙道:“三郎听我解释。”

三郎道:“不必紧张,我自然是会听道长你解释的。”

谢怜松了一口气,道:“是这样的。这金叶子,是我方才在路上捡的。原是想等失主回来还给人家的,但我等了一个时辰多,也没人过来找。我又实在…”

说到这里,他有些羞惭,低下了头,低声道:“所以,就…自作主张,先借了一点,想去买点东西吃,就是那个馒头…本打算日后以倍数奉还,但无论怎么说,终归还是,不问自取了。抱歉。”

三郎却笑眯眯地道:“道长何必如此?这岂非人之常情?且不说我原本便有意邀你共饮,那一个馒头,最后不还是我吃了吗?这般小事,别放在心上了。你不觉得很妙吗?巧的是我遗失了的东西,拾到他的人就是道长,这可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

谢怜得他谅解,心下一宽,道:“不过,三郎你也要小心啊。那么明晃晃掉在路上,你居然也没看见,下次可别这般粗心了啊。”

这时,在一旁缩头缩脑的众伙计道:“两位客官,你们冷静了没有嘎?冷静了的话,就来算一下砸坏的桌子的钱吧嘎!”

谢怜:“…”

若在以往,赔多少当然都不在话下,但现在,他可是连一个馒头都买不起。三郎却道:“无事。都算我的吧。”

方才分明是他先对三郎动的手,三郎却主动要帮他赔他砸坏的东西。谢怜被他的温柔体贴感动到说不出话来,喉结动了动,道:“你…”

众伙计也不知怎么回事,被砸了店还乐呵呵地过来帮他们换了一张更华丽的桌子。两人重新坐下,谢怜难免内疚又感激,只觉千言万语也难以表达。三郎又关切地道:“道长,方才听你言语,似乎内有隐情。怎么回事?道长,你究竟被谁做了什么?”

“…”

那种事情,谢怜如何说得出口,刚刚才平静下来的脸色又羞红了,嗫嚅道:“…没什么,没有什么。”

三郎却道:“不介意的话,可否告知一二?三郎说不定也能帮上几分。”

他虽是好心,谢怜却被他追得无路可逃,坐立难安,无奈道:“…真的没什么。三郎你,你可不可以不要问了…”

难以启齿。

既然如此,三郎也不勉强了,道:“好吧。方才我们说到哪里?你想去见花城是吗。”

谢怜敛了心神,正色道:“嗯。三郎知道办法吗?”

三郎道:“自然知道。不过,这几天,花城不好见。”

“为何?”

三郎用筷子把盘里的青菜摆成一张大大的笑脸,道:“据说最近几日他心爱之人微微有恙,所以他要作陪。除此以外一概没空。”

谢怜心想,果然,这位花城还是个性情中人,十分重情,更为欣赏,道:“原来如此。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

“多则五天,少则三天。我建议,道长,不必焦急,在那之前,不如先安心歇着。”

谢怜心中刚想到他没有落脚之处,又听三郎道:“如果道长没有落脚之处,不如到我那里去暂歇如何?反正我屋子大,也没几个人住。”

谢怜再也忍不住了,轻声道:“三郎,你可真…真好啊。”

他第一次用如此直白的言语夸人,有点不好意思,但除此之外,实在找不到更贴他心情的话语了。听了这句,三郎仿佛十分受用,笑眯眯地道:“谁让我与道长你一见如故呢?哦对了,还有个问题,忘了问,道长今年贵庚?”

谢怜道:“十七。”

三郎道:“啊,十七,那是比我小了。”

的确,他看上去约莫二十岁左右。三郎似是随口道:“那这么说来,道长是该叫我哥哥的了。”

谢怜乃是皇族,尊贵无比的太子殿下,本不该与旁人称兄道弟,没几个人消受得起。但这位三郎实在给谢怜感觉很好,他也不曾对旁人以兄长相称,十分新奇,便笑道:“原来是三郎哥哥。”

“…”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叫了这一声“哥哥”后,对面三郎的笑容忽然变得有些诡异。

实在很难形容,三郎那只左眼目光仿佛忽然烧了起来,炙热得谢怜简直感觉皮肤发烫,眨了眨眼,道:“怎么啦?”

那阵恐怖的炙热转瞬即逝,三郎随即恢复如常,笑道:“没什么,太高兴罢了。我家中没有比我更小的,还从没听谁这么叫过我呢。”

谢怜道:“若三郎不嫌弃,那…我便如此唤你好了?”

三郎笑得目光闪动,口上还是推辞:“哦,我当然绝对不会嫌弃,那要看道长介不介意了。”

谢怜道:“不介意,当然不介意。三郎哥哥,我们现在就回你家还是?”

·

三郎的住所,是一座极为宽敞华丽的大宅子,谢怜进去,只觉比起仙乐皇宫某些宫苑也不遑多让,更加坚定了这位三郎非是常人。

晚间,独自一人躺在床上,谢怜辗转反侧。

他总觉得旁边少了什么东西,翻来覆去也不安稳。加上身体隐隐不适,仰面躺着,压得腰酸;翻身趴过去,又觉得好像有什么压在背上。

迷迷糊糊间,做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梦。他想动,但被人牢牢压制住,那个声音又在他耳边低语,有时是男人,有时是少年;有时唤他哥哥、哥哥,有时喊他殿下,对他说别怕,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