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夫回忆着昨天麻子的手法,依葫芦画瓢地将绷带重新包扎起来。与阴沉的中年男人一声不吭地面对面坐着让和夫感到窒息,于是他说起了客套话:“嵯峨岛先生,UFO应该不会在这种天气降落下来吧。”
“不,没有这回事。这跟天气是没有关系的。”嵯峨岛抬起头,眼里散发着光芒,突然提高了语调,“UFO的推进装置似乎不会受到天气或是大气条件的影响,实际上也有人在雷雨云中目击过UFO。一九八七年七月,从安克雷奇出发的巨型客机的乘务员和乘客就目击到了。这艘客机没有避开云层,直接开了进去。于是,不知何时便有一团金色的光芒与客机并排飞行。目击者开始以为是球状闪电,可是那团东西却一直以恒定的亮度发光。目击者觉得奇怪,仔细一看,便发现物体是圆形的,周围盘旋着金色的光芒。据说圆盘在云层中也丝毫没有摇晃,与飞机并排而行,同时向飞机的一侧靠拢。飞机却由于受到云层和气流的影响而上下颠簸。飞机驶出云层后,UFO便不再跟随了。从这个事例中可知,UFO的飞行不会受到气候条件的影响。此外,还有在暴雨中目击到UFO的。这是在一九七五年的秘鲁——”
更让人觉得窒息了。看来这个大叔的脑子里净是UFO在盘旋。
麻子用平底锅做好了一个又一个UFO煎饼。和夫对嵯峨岛的话感到厌烦,但还是包完了绷带。在这期间,星园起床了。
“呀,早啊,杉下君,你睡得怎么样?”
自家的老师还是很爽朗的。
“就因为老师说了那些事,我都没睡着。”
“我说什么了啊?”
“连环杀人啊。我总觉得有些担心,便睡意全无了。”和夫一边递着咖啡杯,一边愤愤不平地说道。
而这个大理石雕像却若无其事地说:“你还当真了啊!我应该说过这是小说里的情节哦。”
之后,由美、美树子和茜也都陆陆续续地进来了。也许是没有心情睡懒觉,茜还是一副走路都能睡着的样子。
“唔,小麻,给我杯咖啡。”茜噌噌地挠着她的齐耳短发,懒散地趴在了桌子上。
“头好痛。怎么回事啊?真是糟糕。”
由美嘟着嘴,按压着太阳穴。实在是自作自受。相反,美树子意外地很平静。由于没有化妆,她那看不到眉毛的脸庞就跟剥了壳的滑溜溜的鸡蛋似的。
“啊——啊,肚子好饿,好想吃肉。星园先生,回去之后带我去吃烤肉吧。”
美树子漫不经心地说着,一大早起来就兼顾着食欲和风韵,实在让人想不到这是昨晚醉成那副模样的人所能说的话。
麻子烹饪完毕,两手端起洋溢着芝麻油香气的盘子,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咦,财野先生还没起来啊。”
“唔,那个家伙,身为主人却睡了懒觉,这成何体统。”茜头也不抬地把脸埋在桌子上,因睡眠不足而撒着气。
星园放下了喝了一半的咖啡杯,说:“哎,我去叫醒他吧。”
“啊,不用了老师,我去就行。”
和夫站了起来。他突然想到昨天早上也是这种情况,事后想来,或许是有什么预感吧。
和夫走出餐厅后右转,在走廊处左转。财野就寝的员工房间应该就在这里面的右侧。
门上贴有歪歪扭扭地写着“员工房间”的牌子。和夫轻轻地敲了敲门:“财野先生,大家都起来了哦。”然后又敲了第二次、第三次。
没有回应。
和夫反复敲门,并向里面喊话:“财野先生,早上好。该吃早饭了。”
昨天早晨,财野一定也在岩岸的小屋前做了同样的事。和夫这么想着,后脊突然感到一阵恶寒。
睡眠不足的不舒适感已经一扫而光,一种近似焦急又掺和着恐惧的感觉在大脑中掠过。
“财野先生,我开门了啊。”
和夫说话的音量已经超出了必要的范围。他自己都感觉得到声音在微微颤抖。
和夫拉开门。接着,他大概是发出了惨叫。他自己也记不清这时所发生的事了。喉咙痛得慌,应该是惨叫过的,或许还失去了一半的意识了。他只是机械地注视着财野那扭曲的脸庞、睁大的双眼以及缠绕在脖子上的茶色的,一根形似粗绳子的东西。
和夫茫然若失,背后传来了蜂拥而至的脚步声。于是,他麻木的大脑想到,自己一定是发出了叫喊。
第18章
【第二起案件的现场调查开始了。这里也并未使用不自然的诡计。水壶在后面具有重要的意义,需要注意。】
“杉下君,你还好吧?”
伴随着星园的声音,和夫的后背被稳稳地撑住了。
“呃、嗯——没事。”
或许是因为麻子在一旁忧心忡忡看着的缘故,和夫才勉强发出了正常的声音。他调整好气息,用手掌使劲地擦脸。视野的边缘能够看到由美远远地呆站在走廊那头,吓得目瞪口呆。
“似乎是——死了。”茜愣愣地站在门前,提心吊胆地往房间里窥探,“总之先去确认一下吧。”
“且慢。”星园温柔地制止住了准备进去的茜。
“怎么了?”
星园示意着入口处的空间,说:“请看这个。这是什么啊?”
茜纳闷了:“真的啊。这是什么?”
和夫最开始还没能明白两人在说什么。那东西非常细,必须睁大双眼仔细端详才能发现。
房间的内侧——门所在的空间处横拉着一根黑线。线刚好有人的胸膛那么高,在空中画出一条“一”字形的黑色横线,阻挡着进来的人。
嵯峨岛眨着眼睛说:“就跟禁止通行似的。”
“比起这玩意儿,还是先去看看财野先生的情况吧。”茜不耐烦地用胳膊推开了线。线悄无声息地断掉了,耷拉着消失在入口的两侧。
星园打着头阵,和夫和嵯峨岛提心吊胆地跟着进了房间。茜和麻子在进入房门一步的位置停了下来。总感觉这就跟昨天的情景再现似的。
房间很宽敞,面积应该接近于和夫所在的被褥收纳间的两倍(见图六)。
入口的左侧是窗帘,正面有三张间隔摆放的床。床与床之间或许有过隔断,天花板上有钉孔,之前应该是挂着隔板的。钉孔就像医院的病房里一样形成了“匚”字形,将床围了起来。里面的墙壁靠近门的一侧是不锈钢的办公桌,桌上堆着纸箱、台灯、老式挂钟等五花八门的琐碎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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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六 员工房间
尸体就躺在里面的那张床上,下面穿着运动裤,上面穿着训练服。
财野仰面朝天,扭向一侧的腿上盖着被子,上半身没盖,脸拧向了门这边。也许是睡着的时候遭到了袭击,现场并没有凌乱的感觉。被子翻了起来,应该是被勒住的时候在挣扎的缘故。半张开的嘴里垂下一个红黑色的物体,看起来就像是正要钻进尸体嘴里的巨大水蛭似的。和夫意识到那是财野自己的舌头,便移开了目光。
虽然昨天也发生了谋杀案,但并不能说自己已经习惯了,反而是今天的冲击更大。昨晚,不,就在几小时前还跟对方一起喝酒作乐。这一点跟岩岸那时不一样。和夫感到悔恨不已:如果昨天没有喝成那样,说不定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要是没有喝醉、没有睡死,财野说不定就能在凶手入侵的时候惊醒了,说不定就不会被杀。此外,要是自己能像最开始所决定的那样通宵值守,说不定就能察觉到楼下的异常情况。自己也有一部分的责任。在强烈的自责中,和夫感到一阵阵的眩晕。
星园血色尽失、面色苍白。他咬紧嘴唇,鼓起勇气说:“杉下君,你去靠近些看看吧。”
茜、嵯峨岛和麻子留在门口,由美和美树子则连脸都没有露。
在星园的催促下,和夫下定决心走近里面的那张床。熟悉的圆筒型暖炉在床的旁边,财野的两只鞋子整齐地摆在一旁。
暖炉里没有火,不远处的地上掉落着一把菜刀,银白色的刀刃闪闪发亮。
“杉下君,快看,有菜刀。凶手这次是用了菜刀吗?可是尸体却没有出血啊?”
“不对,菜刀是财野先生防身用的。”和夫背对着尸体说道。菜刀没有起到防身的作用,冰冷的刀刃静静地、徒然地朝向墙壁。
“是吗?是财野先生的啊——”星园悲悯地喃喃自语。
茜在后面问道:“怎么样?没救了吗?”
星园回过了头:“是的,已经断气了。”
茜眉头紧锁:“难以置信——这又不是低级的推理小说。”
和夫深有同感。
星园探着脖子,观察尸体,然后说:“这似乎不是登山绳啊。是什么呢?”他指的应该是缠在尸体脖子上的东西。这是将厚实的布拧在一起,勉强做成了绳子的形状,其中一侧系在了床的铁框上,跟岩岸那时一样。“绳子”绕着财野土灰色的脖子勒了一圈,垂在了肩膀处。拧成一股的“绳子”上,挂在财野脖子的部位能够看到银色的金属。
和夫问:“老师,那不是拉链吗?”
“在哪儿?噢,原来如此,确实是拉链。啊,是裤子吧?看来是用裤子代替了登山绳。”
确实是裤子,是茶色的西裤。和夫想起来,昨晚财野还穿过这条裤子,在大厅的沙发上跳舞。凶手将被害人的衣物作为凶器来使用了。
“杉下君,你去看看那个。”
星园这次示意了一下暖炉另一侧的地板,地板上掉落着一个小芥子人偶。之前人偶一直在暖炉的后面,所以看不到。这是一件朴素的民间工艺品,线条勾勒出的微笑的脸部隐约沾有红色的痕迹。这件人偶好像在哪儿见过。
“跟岩岸那时的手法一样,凶手用人偶敲打了财野先生,再勒住了他的脖子。”星园歪着嘴唇,语气有些可怕,“似乎没有其他遗留的物品了,凶手的性格果然很谨慎。”说完,他离开了现场回去。和夫跟在那修长的身体背后。
房间门口,茜手叉着腰,嘴里叼着烟,来回转着脑袋,又是那副抠脚大汉般的姿态。
“喂,星园君,你觉得这是什么?”茜挠着蓬乱的头发,脸转向了星园与和夫。
门的右侧有一组奇怪的物件:款式老旧的藤条伞架上面有一个水壶。水壶下面垫有三本电话簿,封面上写着“埼玉县西部职业类别”。水壶是体育大学橄榄球部的用品赞助商所提供的那种庸俗的样式。
“这是什么玩意儿?”嵯峨岛嘟起嘴唇说道。麻子蹲了下来,从地上捡起了一样东西。
“这是线,是刚刚茜老师——”
原来如此,水壶的把手上系有一根黑线,刚刚茜把它弄断了。
线的另一端,入口左边的墙壁上,有一根系在钉子上的线垂了下来。麻子将这一侧的线也捏在手里,将线的两端恢复成本来的样子。一条直线挡住了入口(见图七)。
茜抱着胳膊:“哈哈,这是简单的警报装置啊,还用电话簿来调整了高度。”
和夫说:“啊,是这样呀。一有人进来,线就会扯掉水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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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七 用水壶制作的简易警报装置
发出哐当的声响。”
星园将一根手指抵在眉间,若有所思地说:“恐怕是昨天嵯峨岛先生弄倒了水壶,财野先生将此事记在了心上,受此启发而想出来的装置。”
岩岸的小屋里,嵯峨岛被烫伤,顺带着把水壶给踢飞了,从而引发了一场骚动。
麻子嘟囔道:“财野先生做了这种机关啊。”
嵯峨岛说:“可是这玩意儿并没有起作用啊。就在刚刚,草吹小姐的手都搭在线上面了,水壶还是没有掉落,只有线被弄断了而已。”
“这么说来也是啊。”茜从麻子手中接过线,“看,就算把线拉紧,水壶也动都不动。这个装置没用啊。”
茜把线拉了又拉,可水壶还是纹丝不动。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水壶嘴卡在了门框的突起部位上。不管怎么拉,被卡住的水壶嘴只会陷在木框里。
“就是因为指望这种东西,才被凶手给钻了空子。”
茜悔恨地说着,用指尖咚咚地戳着水壶。水壶在电话簿上不稳当,立刻就掉了下来,发出雷鸣般的声音。和夫惊得跳了起来。想不到声音竟然会这么大。震耳欲聋的金属声触弄着神经。
水壶在地板上弹跳了三次,翻滚着停了下来。房间里的五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跟随着水壶的运动。
水壶静止下来后,嵯峨岛深吁一口气:“吓了我一跳——声音太惊人了。”
“抱歉。我也吃了一惊,觉得心跳都快停止了。”茜捂着胸口说道。
门外传来了哽咽的声音:“刚刚是怎么回事?我已经受不了了啦。”
走廊上,由美正战战兢兢地往里窥视。
第19章
【这次也确认了每个人的不在场证明。星园通过一番论述,认为水壶警报装置没有发动。该推理是正确的。】
众人宛如送葬队伍一般,一个跟着一个悄然回到餐厅。美树子独自一人歪着嘴在餐厅里等待,餐桌上那些中式煎饼模样的食物还未引起任何人的兴趣就凉掉了。
没等和夫他们坐下,美树子就着急地问道:“刚刚的声音是怎么回事啊?莫非这次是财野先生被——”
星园代表大家回答道:“是的,财野先生被杀害了,跟岩岸先生那时一样——”
“怎么会……”
美树子没有化妆的脸上,五官拧成了一团。她双手抱着满是茶色头发的脑袋抽泣起来。星园担忧地瞥了她一眼,站起来说:“各位,这可以说是紧急情况了。岩岸先生和财野先生明显都是死于他杀,而这附近除了我们之外没有其他人在,又不可能有外界的人接近这里。如此一来,我就不得不做出判断,我们之中的某个人就是凶手。凶手一定就混在我们当中。”
听完星园的话,由美东张西望地环顾四周。与和夫四目相对时,她慌慌张张地低下了头,那冷淡的态度仿佛认为和夫就是凶手。
星园继续说道:“我昨天也说过,希望凶手能站出来,不要再给无关人员增添不必要的麻烦了。我们不知道救援何时会来,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的担忧会越来越强烈。警察抵达后迟早都会查明是谁干的。如果保持沉默,就只是在戏弄我们,白白消耗大家的精力。所以,我希望在警察来之前,凶手能老老实实地自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