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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两个医护人员正在抢救赛斯,清理呼吸道,检查生命迹象。萨克斯看到体征监测器的显示屏上至少还有心跳,微弱的心跳。
“嫌犯给他刺青了吗?”
弗莱厄蒂答道:“没有。”
萨克斯对急救人员说:“可能用了普洛福,他一直用这个迷昏被害人。”
“他的体征符合镇静剂的反应。没有抽搐,没有呕吐。生命迹象很稳定,所以我猜想,他没有被下毒。”
萨克斯走到一边,注意到赛斯的脖子上有一个红点——嫌犯11-5在这里扎了一针。“那里,看到那个注射点了吗?”
“看到了。”
“前面几个案子都是这样。他是不是——”
一声呻吟。赛斯突然颤抖起来,睁开了眼睛。他困惑地眨着眼睛。随即他忽然一脸警惕。他应该先是一阵迷茫,然后立刻回想起之前发生了什么。
“我……发生了——”
“没事了,先生。”一名急救人员说道。
“你很好,现在安全了。”弗莱厄蒂说道。
“阿米莉亚!”他焦急而虚弱地说道。
“你感觉怎么样?”
“他给我下毒了吗?”
“看起来没有。”
一名急救人员问了他一连串问题,确认他的身体状况。他们记录下赛斯的症状。然后急救人员说:“好了,先生。我们会把你的血样送去化验,但现在看起来,他只是给你注射了一些镇静剂。我们会送你去急诊,再做几个检查。但我想你应该没事。”萨克斯说道:“我可以问他几个问题吗?”
“当然。”
萨克斯戴上手套,帮助他坐起身来,又取下手铐。赛斯一脸痛苦地放下手臂。“啊,好疼。”
“你能走路吗?”这里的犯罪现场已经被严重污染,但萨克斯还是希望可以尽可能留存证据。“我想带你去楼上的走廊。”
“应该可以,但可能需要扶一把。”
萨克斯扶着他站起身来,一只手臂托在他的腰部,摇摇晃晃地穿过地下室,爬上楼梯,到了前门的走廊。二人站在通往二楼的台阶前。
前门又打开了。萨克斯和从皇后区赶来的刑侦组成员打了招呼。负责勘查现场的是夏安·爱德华兹,一名迷人的年轻女郎,她也是刑侦组的风云人物。她的强项是化学分析,能从凶手身上查出任何细枝末节,无论是一丝细微的控制样本,还是枪击的残存物。同时,她也是出了名的不好惹。
千万不要招惹她。
有一次,她和搭档在犯罪现场搜证,碰到凶手返回现场取自己丢下的赃物。凶手看到警察吓了一跳,他以为这位年轻的美女警察没什么威胁,就先把武器对准了那名较为年长的大块头警察。但事实证明他大错特错。爱德华兹把手伸进口袋里抓住备用的陶鲁斯点三八手枪,隔着衣服开火,连发三枪,都命中了凶手的胸部。然后她说:“貌似我们已经破案了。”但她还是无比专业地搜查了现场,因为这本就是她的职责所在。
“夏安,你负责搜查这个现场,好吗?”萨克斯说道。
“交给我。”
然后萨克斯对赛斯说道:“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吧。”
赛斯开始讲述他被袭的过程。其中一部分萨克斯已经在电话里听到了:当时赛斯站在客厅里,一名戴着面具和手套的男子打破阳台门窗进来。他们扭打起来,嫌犯用一条手臂箍住赛斯的胸部,用一支注射器刺进他的脖子。他昏了过去,醒来时就身在地下室了。那名男子从背包里拿出一把刺青枪。
萨克斯向他展示了一张美国老鹰刺青机的图片。
“对,看起来就是这把。看见我醒来,他气极了,又给了我一针。但他突然停了下来,歪着头听着什么。我看见他耳朵里有个耳机,像是有人在警示他。”
萨克斯皱了一下脸。“还没有证据显示他有同伙,也许是警方通讯电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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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把所有东西都塞进背包里,跑了。接着,我就又昏过去了。”
萨克斯又询问了嫌犯的外貌特征,结果跟她意料中的一样:“白人男性,大约三十岁,我估计。还看见他是深色头发,圆脸,浅色眼睛,蓝色或者灰色。那颜色有点怪异,但我也没看清多少,他戴着黄色半透明的面罩。”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我快吓死了,还有个刺青,在他……对了,在他左胳膊上。红色的,一条长了腿的蛇。”
“是蜈蚣吗?”
“可能是,有一张人脸,极其诡异。”他闭上了眼睛,打了个寒战。
萨克斯把根据哈莉特·斯坦顿的口述绘制的画像展示给他看。赛斯看了一会儿,却只是摇头。“可能是——就是这样的圆脸,眼睛也一样,但我不确定。我一直努力回想他穿了什么,但什么都想不起来。我想是深色的吧,但也可能是橘色的扎染衣服。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看到那个面罩和刺青,我都快吓死了。”
“想不通吧?”萨克斯苦笑着。
“我最好给我父母打个电话,他们可能已经听说了,我得报个平安。”
“那当然。”
赛斯颤抖着手打电话时,萨克斯给莱姆打了电话,详细地跟他汇报了一遍。“夏安在勘查现场。”
“很好。”
“半小时内她会跟你汇报。”
莱姆挂断了。
赛斯按着左手腕包扎的绷带,皱了皱脸。他的手腕撞伤了,还被手铐划了一道口子。
“他到底想干什么啊,阿米莉亚?为什么要袭击我?”
“我们还不确定,多年前林肯和我调查过一个嫌犯,那是我们合作的第一个案子。可能他在模仿那个人。”
“哦,帕米拉跟我说过。集骨者,对吗?”
“就是他。”
“连环杀手?”
“严格来说,还不算。如果凶手是男性的话,连环杀人案通常是带有施虐性质的性犯罪。但集骨者不是这样,这次的嫌犯也不是。集骨者痴迷于人骨,而这位则痴迷于人皮。在此之前,我们几次阻止了他的作案计划,他就开始针对我们了。他一定是发现帕米拉和我关系很密切,就开始追踪她。你只是运气不好,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了这里。”
“幸好是我,不是帕米拉。我——”
“赛斯!”
公寓楼的前门猛地被打开,帕米拉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赛斯还没站好,帕米拉就冲进了他的怀里,撞得他踉跄了一步,差点摔倒。
“你还好吗?”
“应该没事吧。”他低声说,“就是有点撞伤,还有点擦伤。”赛斯茫然而惊慌地看了她一眼。看上去,他正竭力不为受到袭击而怪罪她。帕米拉注意到了他的神情,擦擦眼泪,把粘在泛红面颊上的发丝向后拨开。
萨克斯的一只手搂住了帕米拉,随即感觉到她浑身紧绷起来,就放开手,退开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帕米拉问道。
萨克斯对她解释了来龙去脉,没有省略任何细节。帕米拉经历过那样艰难凶险的人生,这种事她承受得了。
然而,她听的时候还是一脸紧张和担忧,眼神中充满了责备,好像凶手跑来这里都是萨克斯的错。萨克斯一根手指的指甲用力掐着大拇指。
夏安·爱德华兹出现在门口,还穿着防护服,但已经摘掉了口罩和防护面罩。她用推车推着一只牛奶板条箱,里面装着十来个塑料袋和纸袋。
“夏安,情况怎么样?”
夏安皱了皱脸,对萨克斯说道:“总得先救他的命,对吧?我是说,那个储藏室的外来者可太多了,算是我碰到过污染最严重的现场了。”她笑了笑,冲赛斯眨了眨眼“可以粘一下你身上吗?”
“什么我身上?”
“嫌犯碰过你,对吧?”
“是啊,他给我注射那个鬼东西的时候,抱着我的胸部。”
爱德华兹拿出一个黏性滚筒,在赛斯指示的地方滚了一遍。随后她封存起胶带,一边走向刑侦组的快速反应车,一边喊道:“我把这些给林肯送去。”
萨克斯对帕米拉说:“你不能留在这儿了,我想你应该住到林肯家去。你先收拾行李,我会派人在这里守卫。”
帕米拉看了看赛斯,她没有说出口的问题是:我可以住到你家去吗?
他沉默着。
萨克斯说:“另外,赛斯,你最好住到朋友家或者父母家。他可能也有你家住址。你是目击证人,也有危险。”这纯粹是公事公办,并不是存心要分开这对罗密欧与朱丽叶。但帕米拉狠狠瞪了萨克斯一眼,那表情像是在说: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赛斯没有看帕米拉,开口说道:“我在广告公司有几个朋友,住在切尔西,我可以住他们那儿。”萨克斯看得出来,尽管有所掩饰,他还是流露出了对帕米拉的责备。
“希望不用太久。”萨克斯说道。接着她问帕米拉,“那你要搬来林肯家吗?”
她失望地看着赛斯,轻声说:“那我还是跟家人住吧。”
帕米拉指的是抚养她长大的养父母,奥利凡蒂夫妇。
这个选择没错。但萨克斯还是感到嫉妒。因为她言语中流露出的责备,以及她使用的字眼。
我的家人。
这其中不包括你。
“我开车送你。”萨克斯说道。
“我们也可以坐地铁。”帕米拉看着赛斯。
“他们要我先去医院。”赛斯说道,“我想还要做一些检查,之后我就住到切尔西朋友家里了。”
“那,我可以陪你。至少陪你去医院。”
“不用了,发生了这些……我想冷静一下。一个人静静,你懂吗?”
“当然,我懂。如果你想这样的话。”
他一瘸一拐地走进她的公寓,拿起外套和电脑包,然后又出来了。他轻描淡写地抱了抱帕米拉,穿上外套,拿着电脑包走向了外面的急救人员,一起上了救护车。
“帕米拉——”萨克斯呼唤道。
“别说了,什么都别说了。”帕米拉吼道。她掏出手机,给她的“家人”打了个电话,让他们来接。随后就进了屋。萨克斯让一名警员留在这里看守,直到奥利凡蒂夫妇来接她。那个警员答应了。
然后她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是林肯·莱姆。她接了电话,说:“我这边结束了,我会——”
莱姆冷冰冰的声音打断了她:“他又害人了,萨克斯。”
哦,不。“是谁?”
“朗·塞利托。”
43
林肯·莱姆一路畅行无阻地进入了亨特大学医学中心的特护病房。不久前,朗·塞利托被送进了这里。这里到处都是无障碍设施。当然了,医院总是得方便坐轮椅的人出入。
“啊,林肯,阿米莉亚。”塞利托多年的女友瑞秋·帕克跟他们打招呼,她站起来握了握林肯的手,又跟萨克斯拥抱了一下。她又转向托马斯,也抱了抱他。
瑞秋是个潇洒而健美的女性,只是现在已经哭红了脸。她又坐回特护病房外橘色的玻璃纤维椅子上。这间等候室里空荡荡的,只有两台自动售货机,一台贩卖汽水,一台放满了透明玻璃纸包装的各种咸甜零食。
“他怎么样了?”萨克斯问道。
“医生说还不知道,他们什么都不知道。”瑞秋又哭了起来,“他回到家,说得了流感,想睡一会儿。我要出门上班时,他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我出门之后就觉得不对。不,不对,那不是流感,肯定出事了。”瑞秋是个护士,曾在创伤病房工作过。“我赶回去的时候,发现他又抽搐又呕吐。我帮他清理了呼吸道,打了911。急救人员说看起来像是中毒,问我他之前吃了或者喝了什么。他们觉得像食物中毒。但肯定不是,你们看到就知道了。”
“萨克斯,把你的警徽给他们看。去跟他们说朗正在办一个案子,涉及毒芹素、河豚毒素、浓缩尼古丁,还有一种含有阿托品、莨菪碱和东莨菪碱混合物。啊,还有次氯酸。也许能帮得上他们。”
萨克斯记了下来,走向护士站,把这些信息转告医护人员,然后回来了。
“他遭到袭击了吗?被刺青了吗?”莱姆问道,然后又解释了一遍嫌犯的作案手法。
“没有,他一定是吃进去的。”瑞秋一边说,一边抚平一头乱糟糟的褐色头发,里面夹杂着一些灰色发丝,“来医院的路上,他曾短暂地清醒过。当时他神志不太清醒,但看我的时候,好像还认得我。他的眼睛一直聚焦又失焦。而且疼痛好像非常剧烈!我想他甚至可能咬碎了一颗牙,他的牙关咬得很紧。”她叹了口气,“他说了两件事。第一,他吃过一个贝果面包,加了鲑鱼和奶酪。在曼哈顿下城的一家食品店买的。”
“应该不是在这种公众场合被下毒的。”莱姆说道。
“我也这么想,他还说了另一件事。”
“什么事?”萨克斯问。
“他说了你的名字,阿米莉亚。然后说‘咖啡’。这是什么意思?”
“咖啡。”萨克斯皱起了脸,“我想起来了,在贝维迪尔的现场,有个消防员拿着咖啡分给大家。他也递给了我们。朗拿了一杯,我没拿。”
“消防员?”莱姆问道。
“不。”萨克斯沉重地说,“那是不明嫌犯11-5,穿着消防员的制服。该死的!他就在我们面前,肯定就是他,我记得他递咖啡的时候戴着手套。上帝啊,他就在我一米开外。当然了,他还戴着一个防毒面具。”
“打断一下。”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位医生是个高瘦的印度裔男子,有着浅褐色的皮肤和动个不停的手指。他眨眨眼睛,看到萨克斯右臀的手枪,又看到她左臀的警徽。接着又视若无睹地瞥了一眼莱姆的轮椅。
“塞利托太太?”
瑞秋走上前去。“是帕克,帕克女士。我是朗的女朋友。”
“我叫什里·哈拉迪,这里的毒物科主任。”
“他怎么样了?”
“嗯,已经稳定下来了。但我得告诉你,他的情况不妙。他中的毒是砷。”
瑞秋流露出痛苦的神色。萨克斯伸手搂住了她。
砷是一种化学元素,属于类金属,兼具金属和非金属的特性,跟锑和硼一样。而且,砷的毒性非常强。莱姆心想,他们的嫌犯涉猎范围已经从植物类毒物进入了一个完全不同的领域——元素性毒物。虽然并不意味着更危险,但却因为有广泛的商业用途,所以更容易获得。不用自己萃取或浓缩,就可以轻易买到足以致命的剂量。
“我看到这里有警察在场。”现在,他开始对莱姆的轮椅产生了一些兴趣,“啊,我听说过你。你是莱姆斯先生。”
“是莱姆。”
“我听说塞利托先生也是一名警官,是你提供了那些可能毒物的清单吗?”
“是的。”萨克斯说道。
“谢谢你们,但我们很快就确认是砷。现在,我必须告诉你们,他的情况很危急。摄入的剂量太高了。受到损伤的器官包括肺、肾脏、肝和皮肤,而且他指甲的色素沉着也开始改变。也就是一般所说的白甲症。这可不是个好迹象。”
“是无机三价砷吗?”
“是的。”
三价砷是所有毒物中最危险的。莱姆对此很熟悉。他经手过两个用三价砷下毒的案子,两个案子的真凶都是被害者的伴侣——一个是丈夫,一个是妻子。
他还办过三个疑似用砷下毒的案子,但真相却是意外。砷有时会出现在地下水里,尤其是在压裂的地方——利用高压把岩石层压裂,以便开采石油或天然气。
实际上,纵观历史,尽管有很多砷中毒者是被蓄意谋杀,像是美第奇家族的弗朗西斯科一世、托斯卡纳大公,还有更多砷中毒的人纯粹是出于意外,比如拿破仑,可能就是在他被流放的圣赫勒拿岛上吸入了房间壁纸中的砷;拉丁美洲的革命英雄西蒙·玻利瓦尔,是因为南美洲的饮水;而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的美国驻意大利大使,则是因为宅邸内剥落的油漆。而疯王乔治之所以发疯,也可能是砷中毒导致的。
“我们可以去看看他吗?”萨克斯问道。
“恐怕现在不行,他还在昏迷,等到他醒了,护士会通知你们。”莱姆注意到医生说的是“等到”,而并不是“如果”。他很替瑞秋感激他的好心。
医生活动着双手问道:“你们认为有人蓄意下毒吗?”
“是的。”
“哦,天哪。”
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他不再说什么,离开去接电话了。
44
一八一八年十月,一位面孔棱角分明、眼神犀利、颇有魅力的女性死于印第安纳州斯潘塞县,年仅三十四岁。
南希·林肯的死因存疑——也许是结核,也许是癌症。不过人们普遍认为,她因牛奶病而死。在十九世纪,牛奶病曾夺去数千条人命。虽然死因不明,南希之死倒是留下了一条记载:她当时十九岁的儿子亚伯拉罕,未来的美国总统,帮着父亲给她打了棺材。
牛奶病困扰医学界人士多年,直到真凶佩兰毒素浮出水面。这是一种毒性极强的醇类,奶牛食用的牧草中如果混入白蛇根,牛奶就会被这种毒素污染。
白蛇根是一种平平无奇的草本植物,很少有人用它装点花园,因此比利·海文并不喜欢用它来当素描对象。但他喜欢白蛇根有毒这一特性。
哪怕是极小的剂量也可以致命。
比利低着头穿行于中央公园的西侧。他戴着一顶嬉皮士风格的棕色短边软呢帽,身着一件长款黑雨衣,戴着手套的手上拿着一只公文包。虽然他的装扮已经和之前袭击案中的地下人截然不同,但他还是为了避开地铁里的监控摄像头,特意在哈林区艰难跋涉了一阵。
没错,他以前都选择佩兰毒素当武器,但接下来的这次袭击不需要刺青,所以他把工具都留在了运河街的工作室里。今天这种情形让他不得不使用另一种下毒方式,但效果会一样令人满意。
比利心情很不错。没错,之前那几次袭击就一直都让他很有满足感。可不,把毒素打进受害人的身体,找到那根正确的血管,精心用衬线体刻下这几个古老的英文字母:
比利的身体修改作品
那种愉悦,就像是完成工作或打扫完家务时的感觉。
但他接下来要干的这单会带来一种属于完全不同层次的愉悦。
比利轻手轻脚地走出公园,仔细观察了一下大街,看到往市中心的方向和路口都没人注意到他,也没有警察在巡逻,便继续往南,朝着目标而去。
没错,这一单不同以往。
就说一点吧,这次不用留下任何线索,只用佩兰毒素,没有伤疤,没有刺青,也没有身体修改。
而且,他也无意杀死受害者。死亡只会消弭这一身体修改的不同凡响之处。不,他要精准发挥毒素的作用,让受害者慢慢地衰弱下去。
只不过,这个人的生活将不复以往。若不使用致死剂量,白蛇根毒素会产生一些症状,其中最可怕的便是谵妄与痴呆。即将被他下毒的那个男人不会死去,却会在疯癫中度过漫长余生。
即便如此,比利还是不无遗憾:这位受害者无法感受到白蛇根毒带来的极度恶心和痛楚,林肯·莱姆脖子以下的身体都没有知觉。虽然呕吐、抽搐和其他症状也会让他不好受,但只有神经系统健全的人才能体会到那种恐怖的痛苦。
比利转而向西穿过一个十字路口,走进一家灯火通明的中餐馆,油香和蒜香扑面而来。他走进厕所,在一个隔间里脱掉帽子和大衣,穿上了工作服。
走出餐厅前,比利特地观察了一番,不管是食客还是工作人员都没注意到他。他穿过大街,走进一条死胡同。这条死胡同正连着林肯·莱姆公寓的后门。
胡同里有股刺鼻的气味。他仔细闻了闻,还挺像那家中餐厅的味道,不过还算干净。地面铺着年代久远的鹅卵石,有几处打着沥青补丁,点缀着雪泥和冰碴。紧靠着砖墙,整整齐齐站着一溜大垃圾桶。这条胡同似乎连着一座大型公寓楼和几栋联排别墅的后门,其中就有林肯·莱姆那栋。
眼看莱姆家的后门口安着一个摄像头,他假冒电工的把戏派上了用场。
他猫着腰钻进一只垃圾桶背面,假装检查电线导管哪里出了问题,就这样躲过摄像头,来到后门前。他从牙刷盒里掏出那支装着毒素的注射器,小心地把它装进口袋。
佩兰毒素是一种质地清澈的醇类,只消一瞬间就能溶解在单一麦芽威士忌里。根据比利做的功课,这是莱姆最爱的饮品。这种毒素也没有任何味道。
比利手心发潮,心脏狂跳。
据他所知,这个屋子里现在可能有十位荷枪实弹的警官正在和莱姆开会。警报白天不会开着,但他很有可能在合上酒瓶盖子的时候被抓个现行。
当场被毙也未可知。
但是要完成那不同凡响的身体修改,自然就要冒险。至关重要的任务向来如此。定下心,上吧。比利掏出一支预付费、无法追踪的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电话一下子就接通了:“警局消防局,您什么情况?”
“有一个拿枪的人,在中央公园!他在袭击一个女人。”
“先生,您在哪里?”
“他有枪!他要强奸她!”
“好的先生,您在哪儿,具体位置在哪里?”
“中央公园西路,这是……我不知道,这是……哦哦,中央公园西路三百五十号前面。”
“有人受伤吗?”
“应该有,天啊!请赶紧派人过来。”
“那个男人长什么样?”
“皮肤很黑,三十多岁。”
“您叫什么名字——?”
挂断。
大约过了六十秒,他听到了警笛声。他知道中央公园这里的二十区分局就在附近。
更多警笛声。
他估计有几十辆警车。
等警笛声更大,屋里所有人应该都顾不上看监控的时候,比利把心一横,走向莱姆家的后门。一进门,他停下脚步,四顾无人,便开始对付门锁。
过后,警察可能会看监控录像。如果真录了的话,他们会看到这位闯入者,但只会看见一个低着头的模糊身影。
而那时候,就已经太晚了。
45
“到底出了什么事?”莱姆吼道。
他和梅尔·库柏站在别墅的前厅里,大门开着。罗恩·普拉斯基也走了过去,三人一起朝街上张望着。街上挤满了警车,还有两辆紧急勤务车和两辆救护车。
蓝光,白光和红光急促地闪烁。
库柏和普拉斯基的手都按在身侧的枪边。
托马斯在楼上,可能正从卧室窗户往外看。
五分钟前,莱姆就听见窗外警笛声越来越大,急救车一辆接一辆地呼啸而过。他本以为它们只是途经中央公园西路,但并非如此。车辆在向北第二个门口急刹车停住,刺耳的警笛继续响了一阵,然后陆续沉寂下来。
莱姆边向外张望边说:“梅尔,给总部打电话问问。”
他本以为这件事和他有关,也许不明嫌犯对他的别墅发起了正面攻击。但他很快发现,公园本身才是焦点,而且也没有哪个参与行动的警官接近他的住宅。
库柏和一个调度中心的人聊了一会,挂断了电话。
“公园内有袭击案,深色皮肤男性,三十多岁,可能意图强奸。”
“这样啊。”他们又观望了三四分钟。莱姆观察了一下公园,但是冻雨又下大了,只能看到一片迷雾。强奸?他知道性欲比对金钱的渴望更加冲动,也更加强烈。但是谁能在这种鬼天气里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