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帐东西!最早开拓波美这地方的就是五月夜村。治理村子的就是我们水使神社。跟你们的比起来,从历史上说就——”
“最早啊、第一个啊什么的,有那么了不起吗?你想威风到何时——”
“要没有五月夜村,什么物种村、佐保村、青田村统统不会有!这样的话,水内神社、水庭神社、水分神社也都不可能建起来。这么简单的道理你还不明白?”
“不是这个问题——”
“怎么不是!就因为当初我的先祖老老实实地祭祀了水魑大人,才有了今天的波美。被你们感谢还来不及呢,哪有受指责的道理——”
此时,言耶突然插了一句。
“我懂了。现在就能破案。”


第十九章
刀城言耶试解案情
刀城言耶把自己关进别栋,再次摊开笔记本整理完疑点,返回了正房的里厅。
“让你们久等了。”
这里已聚集了三人,水使龙玺和水庭游魔,以及遣人去水内家唤来的世路。
“案子解决了吗?”即刻迎向言耶的是世路那混杂着期待与不安的表情。
“说实话,我还不是很明白。”
见言耶摇头,世路不解地表示出惊讶:“可是,你叫我过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流虎宫司的事你知道了吗?”
“我已经说过了。”游魔粗鲁地答道。
“真是太可怕了……听说没有大碍,总算松了口气……”
“鉴于当前情况,现在没有多少时间了。就算仓促上阵,也必须解开这桩谜案。形势就是这么危急。”
“这个我懂……可是没有明确的……我说的是要以什么为中心进行推理吧。如果没有这个,还是不太行吧……”
“如你所说。不过,我不是名侦探。所以唯有反复探究,采用多次建立推理再推翻的方式,迫近真相,除此别无他法。”
“这一点可以相信。”游魔插嘴道,“至今为止我已听他做过好几次推理。一会儿进一会儿退是没错,不过总体来说是稳步前进的。”
“不不,我也没怀疑老师的侦探才能——”
“你的担心没有错。”言耶宽慰着了慌的世路继续说下去,“在没有抓住案件本质的情况下,再怎么层层推理,最终也会陷入死循环。若不能逼近本质,至少也得抓个线索。必须明辨什么才是头绪。”
“莫非老师——”
“是的。就在刚才……被我抓到了。其实在更早的时候……不,虽然曾经意识到过,但未加深思——”
“喂喂,你说刚才……”游魔一脸震惊。
“是的。听了你和龙玺先生的对话,我想可能漏了一个根本性的问题。而且我有预感,如果对其追根究底,这一连串命案的本质就会现出原形。”
不单是游魔,连龙玺也闻言探出了身子。
“这个所谓的头绪是……是什么?”
言耶向着急催促的游魔亮出笔记本。
“我在上面列举了本案疑点,包括这个头绪在内。我现在就念,希望能根据其中内容,与大家一道逼近真相。以及,我省略了尊称,还请诸位谅解。”
声明过后,言耶翻开笔记本念了起来。
“疑点分为六大项。
“关于波美地区:
“(一)四座村庄的名字,承最初开拓的五月夜村,其后分别为物种村、佐保村、青田村。那么,最初的村庄为何要取名为五月夜村?
“(二)能够推测深通川、沈深湖、流升之瀑的命名由来。但二重山为何会被如此称呼?
“关于水魑大人之仪:
“(一)神男和刈女原本是假男和假女,这其中有何含义?
“(二)给水魑大人献祭,为何除了神馔还要准备装供品的樽呢?
“(三)增仪由水使龙三主持,可龙玺为何对神馔的拣选很马虎?为何水内龙吉朗反倒十分热心?
“(四)水使龙玺对水魑大人之仪十分自信,是因为有一只眼仓吗?
“关于水使家的一只眼仓:
“(一)造仓是为了向水魑大人贡献‘缓慢的活祭’吗?
“(二)所谓成为水魑大人的新娘,是指被幽禁在一只眼仓里吗?
“(三)如果第一、二条正确,那么与龙玺对左雾所说的‘如果在水使神社长大,就能一直和神灵一起生活,所以不会遭受任何灾祸,不会罹患任何疾病,能够一直健健康康、开开心心地过日子’岂不矛盾了?
“(四)如果第一、三条正确,为何宫木鹤子直到仪式前一天,以及小夜子直到当天为止都没被关进仓内呢?
“(五)汩子口中的‘御仓大人’是指水魑大人吗?
“(六)在十三年前水使龙一主持的增仪上,樽味市郎(清水悟郎的兄长)是否被迫充当了一只眼仓的活祭?倘若为真,仪式后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七)在水使龙三主持的增仪上,宫木小夜子是否被迫充当了一只眼仓的活祭?倘若为真,如今她究竟是何状况?为何不能立刻放她出仓?
“(八)听闻龙玺曾对担任刈女的青柳汩子说过一句‘她会成为超越刈女的存在’。此中有何深意?仅是指配作自己的妻子吗?
“关于水使龙一命案:
“(一)在水魑大人之仪前,他在惧怕何事?
“(二)龙一为何会在仪式过程中被杀?
“(三)杀害龙一的动机为何?
“(四)水魑大人之仪中,龙一在沈深湖中看到了何物以至于心脏病突发?
“(五)引发心脏病的某物是经由何处出入沈深湖的?又是何时出入的?
“(六)龙玺为仪式而戒酒,是何人故意拿酒给他喝的?且动机为何?
“关于水使龙三命案:
“(一)在水魑大人之仪前,他又是在惧怕何事?
“(二)龙三为何会在仪式过程中被杀?
“(三)杀害龙三的动机为何?
“(四)第一至三条的谜团,其解答是否与其兄长龙一的第一至三条完全相同?
“(五)为何在所有的樽被投下后,游船看上去又晃了一下?明明一只樽都没有浮上来,龙三也未从船底的洞穴潜入湖中。
“(六)水魑大人的角为何被当成了凶器?
“(七)龙三是在何处被刺的?是在游船底的洞穴中吗?
“(八)凶手犯案是否用到了水庭游魔的潜水装备?
“(九)倘若如上条所述,那么凶手是如何得知放置潜水装备的仓库及收纳场所(长柜)的呢?
“(十)凶手是经由何处出入沈深湖的?又是何时出入的?
“(十一)龙玺说的‘没想到龙三都能成水魑大人的活祭……’其中究竟有何含义?
“(十二)龙玺为何一边说着上一条的那句话,一边又怀疑清水悟郎是杀害龙三的凶手呢?
“(十三)有上条与上上条之言的龙玺,为何轻易就接受了龙三自杀的假说?
“关于神男连环杀人案:
“(一)龙一命案与龙三命案是同一凶手犯下的神男连环杀人案吗?
“(二)倘若第一条正确,那么凶手究竟是谁?动机为何?
“(三)倘若第一条错误,那么龙一命案与龙三命案为何会有如此多的相似点?此外,各自的凶手是谁?动机为何?
“(四)倘若第一条正确,那么这一次之后为何又发生了神男连环杀人案呢?
“(五)神男连环杀人的动机为何?
“(六)凶手先是偷了水魑大人的角,然后又盗走了其余六种神器吗?理由为何?何时窃走的?
“(七)为何龙玺能断言杀害龙吉朗的凶器——水魑大人之髭是‘增仪后’被盗的?
“(八)神男连环杀人的被害者范围是水利合作社的七人——水使龙玺和龙三,水内龙吉朗和世路,水庭流虎和游魔,以及水分辰卅吗?
“(九)龙三遇害以后,水内龙吉朗、水分辰卅、水庭流虎依次被袭,这顺序有何意义?为何不先以有了戒备便难以下手的年轻一代为目标呢?此外,为何只有水使龙玺被跳过了?
“(十)神男连环杀人还会继续下去吗?
“完毕。”
言耶慢悠悠地念完所有条目后,客厅里瞬间鸦雀无声。三人形态各异,似乎都在咀嚼为数众多的谜团。
不久,世路小心翼翼地开口道:“第一项关于波美地区的部分,与案子有关吗?对了,下一项的关于水魑大人之仪也是。”
“啊,对了。”言耶未及回答,游魔先搭了茬,“话说,刚才我还对那家伙说了,最早开拓的五月夜村和水使神社有那么了不起吗。”
“那家伙”指的自然是龙玺。
“听了他们的对话后,老师就抓到了头绪?”
“是的。来这之前,阿武隈川已经给我讲了一遍波美地区和水魑大人之仪的情况。当时我应祖父江小姐的提问解释道,随着被开拓的顺序,季节从五月向四月,三月回溯,村庄也由此得名。我还猜测,第四个村子的青田为六月的季语,大概是因为回溯到二月的话,就是冬天了。”
“我认为事实正如你所说的那样。”
“然后祖父江小姐回了一句,把第一个村取名为青田村不就能顺顺当当地从六月排到三月了吗。对此我的回答是想必五月夜村的人们没想到在自己之后,还会有人迁来此地建设村庄吧。不过——”
“嗯?”
“既然如此,我更要问了为什么是‘五月夜村’?诚然,五月是插秧时节。作为擅长种植水稻的波美地区的村名,也许是相当合适的。但是,考虑到刚迁入不久的村民的心境,比起插秧的季节,他们理应更关注种植以后,因为水稻的顺利成长,而使得田地变成一片青翠的季节吧?要么就是收获的季节。”
“听你这么说还真是这么回事。”
“命名为五月夜村也不能说奇怪。只是,选这个名字是另有理由吧。”
“什么理由?”
言耶没有直接回应世路的提问,又加入了新的疑点:“水魑大人之仪上的假男和假女也是,仔细一想还真奇怪。如果说在舞台上跳舞的巫女和主持仪式的宫司都是假的,那他们到底是什么东西的假借物?原本的本体到底是什么呢?”
“假借物和本体……吗?”
“除神馔外,为何还要准备六个上好的樽充当供物呢?那些樽莫非也是某物的假借?”
“供物樽是假借物……”
“二重山怎么看都不是一座层叠的山。山脚部分虽与左右山体相连,但毕竟只是一座山。既然如此,为何要叫二重山呢?”
“请等一下。这些都是有关联的吗?”
世路一脸茫然失措的表情,游魔也不遑多让。
“还有呢。龙吉朗宫司对拣选神馔非常执着的原因也是……不,这些事象不只是互相关联的问题,案件的本质其实就隐藏在其中。”
“哎……是啊,别的神社主持仪式,挑选神馔,父亲经常指指点点……可我一直觉得这是出于他的长老身份,以为这是一种什么仪式……”
“我也是。”
“你说这里面暗藏玄机。究竟是什么呢?”
“现如今,对于神馔的解释恐怕是最浅显易懂的。”
预作声明后,言耶将笔记本翻到空白页,一边画图一边开始说明。
“大个的南瓜是头部,大量的裙带菜是头发,大而色泽鲜艳的葫芦是躯干,较细的两根白萝卜是双臂,圆圆的、形状整齐划一的两个芜菁根是双乳,猪肝是内脏,鲍是女性器官,一把海蕴是毛发,较大的两根白萝卜是双腿——如此这般,那神馔体现的是活祭少女的身体。”
“什……”
“呃……”
世路和游魔目瞪口呆。
“装神馔的长匣的盖子有点釜盖或锅盖的意思,附着两个细长的把手。所以倒过来一放,把手就成了支撑腿。那不就像一块大砧板吗。神馔的材料加上米、盐、菜刀,被放在形似砧板的板上。我们可将其视为过去神明调理活祭,也就是将活祭品保持原形做成菜肴的行为,即一种旧时习俗的残余。”
“也……也就是说所谓的水魑大人之仪是……”
“我听说,村庄开拓伊始曾因严酷的旱天引发了枯水,增仪的起源就是在那时产生的。”
“嗯,确实如你所说……”
“我想当时恐怕有过活人祭祀。”
“呃……”
“或许上桥的人柱也真实存在过”
“……”
“五月夜村的意义并不在于季节,而是与小夜子姑娘的‘小夜’一样,在于读音。同样也可以用在二重山。想必原本是叫贽山,后来改为二重山,最后又变成了训读的二重山。”1
“那么假男和假女呢?”
“仪式的主角归根结底还是活祭。这个可怕的风俗随着时代的变迁已被废止,仪式开始由宫司和巫女来主持。但他们只是临时的替代品,所以被称为假男和假女。然后,活祭既已不复存在,神馔便应运而生。只是,虽说还保留下了形状,但作为供物实在太过贫弱。估计樽就是为此而准备的,其内容与数量与时俱增,渐渐变得奢华,直到今天。”
“父亲他……龙吉朗……知道活祭的事吗?”世路已面无血色。
“应该知道。当然,也许是当成了与水魑大人之仪相关的传说。但他明白神馔的意义。所以才会出言干预吧。”
“为了彻底地严守传统……”
“是的。然而,偏偏有人让这个可怕的风俗复兴了。”
言耶的目光直指位于上座的龙玺。然而,龙玺本人却完全不见动摇,反倒回瞪了他一眼。
“十三年前龙一举行增仪的时候吗?”
“可是,恢复原先的活祭不就跟一只眼仓的活祭重叠了吗?”
言耶对游魔的问话点点头,对世路的疑问摇摇头,随后他再次注视着龙玺。
“龙吉朗宫司说过,水使神社的一只眼仓大致建于上一代或上上代的时期。听说那对美貌母女来讨饭的事也发生在上一代。换言之,龙玺先生参与仪式之时,一只眼仓早就在发挥功能了。”
“应该是吧。”世路附和道。
“但是那仓里的活祭不过是‘缓慢的活祭’。把重要的增仪交给经验尚浅的龙一先生,仅凭这东西真的足以令龙玺先生胸有成竹吗?”
“觉得凭一只眼仓还不够,所以就复兴了原先的活祭……”
“是的。这次龙三先生的仪式也一样。龙玺先生因此才抱有绝对的自信。对关键的神馔拣选等闲视之,因为他已备好了真正的活祭,而非那些伪物。”
“那……那个活祭是……”
“不会吧……”
世路与游魔的语气中含着难以抑止的悲怆感。
“是的……为躲兵役而逃来波美的樽味市郎和充当宫木鹤子小姐替身的小夜子姑娘。”
“怎么会……”
“如果小夜子姑娘不行,应该会用正一君代替。据说汩子夫人曾对他说,你是第三个2。还说要好好吃饭什么的。恐怕是因为她已认识到,正一君是活祭的第三人选。”
“呃……”
“龙一先生和龙三先生是命案的被害者,但同时也是加害者。龙一先生杀了樽味市郎先生,龙三先生杀了小夜子姑娘——”
“这……这么说,市郎先生和小夜子是在增仪过程中被神男杀害的?”
“是的。”
“究竟是怎么……”
“塞进樽沉入沈深湖。”
“你……你说什么……”
“这……这……”游魔脸色惨白,“难道是像神馔一样切开身体,把碎尸塞进六只樽里?”
“不是的,你这么想也情有可原,不过并不是真的动手杀人。因为活祭不始终保持活着的状态,就没有价值了。”
“活着的……”
“可这事是在什么地方做的……”
“装填供物的六只樽曾被搬进了拜殿。那时龙玺先生和龙三先生换上了已放入活祭的樽。”
“啊!在工房殿里,预备用的樽……”
“想造多少就能造多少。”
“跟哪……哪只樽换了?”
“当然是第一只樽了。于是原本用来做供物的那樽酒就原封不动地留下来了。好酒如命,人又吝啬的龙玺先生舍不得把特意从滋贺的仓库里搞来的酒处理掉。所以就自己喝了。”
“这家伙喝的酒原来是这个啊!”游魔惊讶得合不拢嘴。
“去沈深湖的时候,龙玺先生为什么要提醒村民特别注意第一只樽呢?虽然它是六只樽里的最前头是一个理由,但更重要的是万一樽掉下来摔坏了,里面的东西就暴露了。”
“把酒樽搬进拜殿,然后又装上拉车的村民就没觉出可疑来吗?我想抬樽的时候会觉察出不对劲。”世路的指摘合情合理。
“这方面也没疏漏。搬入拜殿和搬出拜殿时,龙玺先生准确无误地变换了两人一队的村民组合。”
“竟然做得如此小心……”
“我和汩子夫人在一只眼仓旁聊天时,她说到了御仓大人。由于之前的话里出现过‘被吃掉’这个词,我就问她与水魑大人有什么不同,结果她只说了‘水魑大人吃的是……一只3——’话到一半没了。我想那个‘一只’指的是‘第一只樽’。换言之,就是指水魑大人吃的是放在第一只樽里的活祭。至于御仓大人是指一只眼仓。我与龙吉朗宫司都误以为御仓大人即水魑大人。”
“水魑大人的新娘指的是……”
“成为活祭。被神吞食即与神融为一体,所以能永远幸福地生活,超越人的境界长生不死。汩子夫人,左雾女士,以及鹤子小姐就是这么被灌输的。”
“那么小夜子现在并不在一只眼仓里……”
“很遗憾……如果在,还能留点希望……”
“只是伪装成她在仓里……”
“拿吃的过去是为了让我们深信不疑。我想饭菜多半是被扔到后山去了。结果招来了野狗。第一天晚上我在别栋也没听到一点吠声。到后两天时就有了,所以觉得很奇怪。”
“是这样啊……”世路沮丧地垂下肩,随后又扯着嗓子问道,“两次增仪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说过龙一先生和龙三先生既是被害者也是加害者,同样的事实也能套在樽味市郎先生身上。”
“哎?”
“遗憾的是……也不知该不该这么说,小夜子姑娘不是。她只承担了被害者的角色。此二人不同的处境,造就了两次增仪命案相似,却又相异的奇妙状态。”
“也……也就是说……”
“被迫充当活祭的樽味市郎先生正是杀害神男龙一先生的凶手。”
“神男被活祭所杀?”
“准确地说,也许该视作意外。酒樽是第一个被装上游船的,所以放在里头。因此把活祭抛入沈深湖就在最后。由于是仪式的关键,按此顺序反倒合适吧。不曾想,关键的酒樽没沉下去却浮上来了。于是龙一先生下湖,想把樽送入地下水道的洞穴。就在这时,樽的盖子开了,市郎先生从里头出来了。因猝不及防的变故大吃一惊的龙一先生心脏病突发。而市郎先生则被顺势卷入了地下水道。我想十三年前发生的事大致如此。”
“竟然……”
“神男和活祭无意中各自分别扮演了加害者和被害者的两种角色,由此在不可理喻的情况下发生了不可思议的杀人案。”
“这么说来,龙一的案子在发生的同时,其实就已经结束了?”游魔的表述十分精准。
“是的。而你想必已经悟出了真相吧。”言耶再度紧紧盯住龙玺。
“是啊,我想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吧。”
“然而你却死不悔改。反倒在考虑换成更弱小的少女做活祭。是不是!”
“当时我就这么想了。神馔怎么说表现的也是女人的身体嘛。不过,赶巧正好来了一个逃兵役的,我就想哪能放着不用呢。”
“你……你这个混蛋……”
言耶一边举手制止勃然大怒的游魔,一边说道:“由于降雨,仪式算是成功了吧,可是神男死了,所以还是失败了。你就打算在下一次增仪用少女做活祭。那以后发生了战争,又迎来了战争的结束。你听说有人从满洲归国,就派重藏去了舞鹤。因为你考虑到左雾女士可能会携孩子一起回来。结果正如你所预料的,她把鹤子小姐等人带回来了。初见长女的面,你就决定让她当活祭。而且就像在养鱼笼里培育供品似的,对待鹤子小姐有如水使家的千金小姐。你想把她当作活祭品来喂养的吧。”
“魔鬼……”世路喃喃低语,在他看来,眼前的老者早已不是人类。
“然而,最后关头鹤子小姐丧失了活祭资格。你就盯上了小夜子姑娘。不过她没姐姐那么好骗。所以最后你下药把她蒙翻,装进了樽。是不是!”
言耶的语调渐渐严厉起来,与之相反龙玺则淡然答道:“我是这么向小夜子解释的,鹤子出嫁的事是编的,其实是要请她协助仪式。在这基础上,我们约定由小夜子代替她姐姐打下手。条件是答应鹤子和芥路的婚事。哪知道这孩子疑心很重。所以最后就像你说的那样,把她弄睡了。”
“小夜子……”
“混蛋!”
世路的低语饱含哀惜之念,游魔的咒骂则满腔憎恶之情。
“龙三先生被害时——”即便如此言耶也没有情绪波动,还在继续解释案情,“你不小心漏出一句‘没想到龙三都能成水魑大人的活祭……’这并非是没想到龙三都能成为水魑大人的活祭,而是没想到龙三都能成水魑大人的活祭的受害者。龙一先生的死,可以说是樽味市郎的反戈一击。已有如此想法的你,误以为龙三先生也是受小夜子姑娘的反击而死的。”
“我是这么想的。”
“正是因此,你才会突然装出怀疑船夫清水悟郎先生的样子。”
“是因为怕刀城言耶老师发觉活祭的事吗?”
言耶对世路指出的问题点头称是。
“当时,稍微思考一下,就能明白最大嫌疑人就是悟郎先生。而龙玺先生特意向我展示了这一理所当然的反应。”
“原来如此。”
“不过,说悟郎先生是凶手实在太过勉强。就在龙玺先生也这么想的时候,我搬出了自杀假说,他就像捞到救命稻草似的迎合。然后打算尽早埋葬龙三先生的遗体,把一切都抹杀掉。”
此时,言耶再次扫视三人,说道:“然而,水内龙吉朗又接着遇害了。满以为龙三先生和小夜子姑娘已然玉石俱焚的龙玺先生大吃一惊。回想起来,龙三先生和龙一先生不同,他是在船内被杀的。也没有他潜入进湖的痕迹。既然如此,那就是小夜子姑娘从樽内脱身后上了船。至于水魑大人的角,可以认为是她无法完全信任龙玺先生,偷偷把那东西带在身上。虽然不知要怎么协助仪式,但直接面对水魑大人之仪是确凿无疑的事。如果是七种神器,就算有危险也能派上用场。她可能是抱着这样的念头才偷出来的。不过,假如小夜子姑娘用角刺了龙三先生,那她可就完全无法脱身了。在船中或湖面上的话,按理说一定会有人发现。换句话说,很遗憾,事实上小夜子姑娘被关在樽里就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