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妖:你到底是谁?

癞蛤蟆:一个想帮助你的人。

妖妖:萍水相逢,为什么要帮我?

癞蛤蟆: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这句词语法上很有问题,但很质朴,

癞蛤蟆:我奶奶都八十多了,和我们一起卡拉OK时总唱这首歌,

癞蛤蟆:不过她唱的时候带京韵大鼓的腔调,很严肃的一首歌,却唱得让我们乐出鼻涕泡来。

妖妖:你也在江京吗?有空一定要听你奶奶唱这首歌。

癞蛤蟆:我在江京,等我奶奶开个唱的时候一定给你安排个前排座。

 

这时,黄药师也上了线,孟思瑶忙和他打了招呼。

 

妖妖:昨晚出事了,有人潜入了我的房间,好在并没有做坏事。

黄药师:真的?!太可怕了!

妖妖:还有什么事能吓着黄老邪?

黄药师:再次提醒,偶是央视版的。

妖妖:我的确有点怕。

黄药师:这事儿比较私人,你不应该告诉我的。同时,我又很想帮你。

妖妖:那就是周瑜打黄盖了,怪不得我。

黄药师:结案了吗?

妖妖:没有,嫌疑犯和动机都不明朗,总之他不像是要伤害我。

黄药师:不能指望公安来破案,因为最了解你的,还是你自己,你应该列个黑名单,列出嫌疑人。

妖妖:可我不知道他到底要什么?

黄药师:猜动机比猜嫌疑人难得多,范围太大。我来问你,那人是否留下线索,指纹、脚印?

妖妖:没有。他爬楼上来,连墙上的漆和石灰都没掉。

黄药师:这人一定是有备而来。

妖妖:就这呀?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惊人之语呢!

黄药师:既然你对动机毫无头绪,说明那人对你的生活很了解,连你都想不到的琐碎事,却可能成为他的动机。

妖妖:你是说…他是我身边的人?可我从没见过他?

黄药师:他让你看到脸了?

妖妖:当然没有,从身材上判断的。

黄药师:身材是可以掩饰的。我只是劝你要多留个心眼,这事太奇怪,你不能轻信任何人,包括我。

妖妖:你在哪里?

黄药师:我在美国硅谷。

妖妖:所以可以基本排除你。

黄药师:错!你不能排除任何人。你一定要养成这个思维习惯。

妖妖:突然想到,我以前一个最好的朋友,就有这样缜密的思维习惯。

妖妖:先从我身边说起,我的公寓楼里,另有三家住户,他们的嫌疑都很大?

妖妖:一个记者,好奇心肯定是最强的;一个律师帅哥,我可不愿把他想成坏人;一个音乐老师,漂亮到不可理喻,但有些怪,喜欢黑暗。

黄药师:当然他们用不着从窗子里爬进来。

妖妖:我的门可是上着锁的。

 

“笃笃”的敲门声忽然响起,是QQ来时的信号。

她看了一眼新来的对话,顿时一阵晕眩。

是乔乔!

19.你是不是我最疼爱的人?(1)

 

乔乔:你来了,好久不见。J

 

乔乔招呼着。乔乔微笑着,乔乔,你是否要将我彻底摧毁?

孟思瑶盯着乔乔贴上的那张笑脸出神,这是QQ上一个普通的表情符号,却让她觉得分外诡异。

黄药师不知道孟思瑶的QQ上已有突变,仍接着她的话说:“当然不能一棍子都打死,还是要看情况。”过了一阵,大概觉得孟思瑶莫名其妙地沉默了很久,又发了一句话过来:“你怎么没话了?”

孟思瑶忙回了一句:“她又来了。”

 

黄药师:哪个她?

妖妖:我过世的那位朋友。

黄药师:???!!!

 

孟思瑶心想,果真是央视版的黄药师,看来也被吓得不行。她又看了一眼“癞蛤蟆”,似乎招呼也没打一声就下线了。

乔乔又发了一句话来:“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还在和他说话?”

孟思瑶一惊:“你说谁?”

 

乔乔:你自己心里清楚。

妖妖:林芒吗?他已经走了,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瓜葛。

乔乔:你还当真了,我逗你玩的,我知道林芒已经走了。

妖妖:你怎么知道?

乔乔:笨笨,我就在你身边。

 

孟思瑶不由自主地望向窗外,窗外,乔乔苍白的脸一晃即逝。

难道我上海之行白去了?

 

乔乔:你上海之行其实很成功。

妖妖: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乔乔:不觉得我比以前厉害多了?你去墓园、去我家,我都知道了。我很感动,感动于你的诚心。

 

央视版的黄药师果然是高人。孟思瑶对黄药师的看法又有了大转弯,充满感激地给黄药师发了一句谢词:“她说沟通起了作用,谢谢你的建议!”

黄药师:得意中。

不料,乔乔的另一句话令她毛骨悚然:“我虽然有些信你了,但她还是不信。”

妖妖:谁?

乔乔:你最好的朋友。咦?她早该上线了。我打电话找她。

 

孟思瑶开始觉得有些冷,是该死的秋风,是该死的QQ,她想关掉电脑,但手还没有触及电脑开关,“笃笃”的敲门声响了起来,又是QQ默认的来言通知。

“笃笃”声像是敲在她心里,每敲一下,就会敲起一阵痛意。

她最害怕的事发生在眼前,袁荃发来了QQ!

她没有看错,死去了近一个月的袁荃发来了QQ。

她告诉自己,不应该觉得太诧异,不是已经和死去了三个月的乔乔聊了不少?

黄药师的话接踵而至:“怎么又不说话了?”

 

妖妖:她也来了。

黄药师:又是谁?

妖妖:我最好的朋友,她一个月前去世的。

黄药师:???!!!

 

黄药师,你是不是就这点能耐?

孟思瑶看了一眼袁荃发来的消息,只是四个字:好久不见。

难道真是她?

孟思瑶脑中在刹那间闪过无数个念头,都是关于袁荃的往事,袁荃的音容笑貌。她忽然想起,自己和袁荃之间,有许多只有两人彼此知晓的切口。

她在心脏的狂跳中努力保持沉默,不敲一个字,仿佛全然没有看见袁荃的话。以往,在这时候,袁荃会说…

我是不是你最疼爱的人?

这句话出自潘越云的一首老歌:“我是不是你最疼爱的人?你为什么不说话?”过去,当孟思瑶在QQ上沉默的时候,袁荃总会问:“我是不是你最疼爱的人?”其实问的是“你为什么不说话?”如果发QQ的真是袁荃,此时就会说…

 

圆圆圈圈(袁荃在QQ上的昵称):我是不是你最疼爱的人?

 

孟思瑶看着对话框里的这行字,从头到脚,都在冰凉、麻木。

她无力地问:“袁荃,真的是你?”

 

圆圆圈圈:为什么会是假的?

妖妖:你在哪里?

圆圆圈圈:我就在你身边。

19.你是不是我最疼爱的人?(2)

孟思瑶“啊”的轻轻叫了一声,不由自主地站起身,在小屋里环顾,没有什么异样。她将台灯拧到最亮档,又打开日光灯,望一眼窗上的铁栏,觉得心也被桎梏了,一种她从小就深恶痛绝的恐惧感。

这不会是真的。是故弄玄虚。

但她的目光停在电脑屏幕上的时候,却觉得一切都那么真实。

 

圆圆圈圈:别怕,我是逗你玩的,我可舍不得吓着你。

妖妖:7456(气死我了),那你到底在哪儿?

圆圆圈圈:我在我的灵魂应该归依之处。

妖妖:好玄,我不懂。

圆圆圈圈:你为什么坚持要去拾夕洞?

圆圆圈圈:你为什么对新裳谷如此留恋?那所谓的似曾相识感?这才是真的好玄,我不懂!

圆圆圈圈:但我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为什么?谁又来为我解这个难题?

 

孟思瑶又站了起来,口中喃喃念着:“袁荃,你不要怪我,这不是我的错,真的不是我的错。”心想,袁荃果然认为自己的死和武夷山一行有关,难怪她送来那张照片。对了,那张照片,向她询问的最佳时机。

 

妖妖:谢谢你送我的礼物,我很喜欢那水晶球,但就是不明白,为什么是新裳谷的照片?

圆圆圈圈:你怎么会不明白?原谅我一直就是个爱多想的人,你和新裳谷到底是什么关系?

圆圆圈圈:你的似曾相识感从哪里来?是不是这一切都是一个圈套?

妖妖:我真没想到,你对我的误会这么深!会把我想得那么邪恶!

圆圆圈圈:你知道我的,我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任何事。

圆圆圈圈:事情的发展,好像真如那老头说的一样,我们一个一个在死去。

妖妖:我无法回答你的猜疑,因为太不着边际。你对乔乔的死生疑团,调查出了什么结果?是不是我下的毒手?

圆圆圈圈:瑶瑶!你说话理智些,我并没有把你想得这么坏!

圆圆圈圈:乔乔的死,虽然表面上看,纯属事故,但的确有蹊跷,可惜我刚查出些眉目,就出了车祸。

妖妖:告诉我,什么眉目,我继续帮你查。

圆圆圈圈:因为和你有关,我不想告诉你,怕你难受。

妖妖:你寄那张风景照,难道不是为了让我难受?

圆圆圈圈:你完全可以这样理解。告诉我,那照片在哪里?我希望你用镜框装起来。

妖妖:你BT(变态)!我已经把它撕碎了,现在应该已经在某座垃圾山的峰顶,一览众山小。

 

孟思瑶也不知为什么要在照片一事上说谎,也许是对袁荃猜疑的一种报复。在今晚之前,那照片虽然唤起她痛苦的回忆,但做为好友临终的礼物,她一定会珍藏——为了不“触景生情”,她将那张风景照压在了水晶球架宽大的底座下,两样都是袁荃送的,正好放在一起。

这时,黄药师又发来一句话:“你还在和那个…死人…对话?”

 

妖妖:我还能怎样?

黄药师:不知怎么能确证一下,到底是不是死人?

妖妖:不会错的,连切口都对上了。L

 

孟思瑶此时心头忽然一动,一个念头冒了出来。她立刻和黄药师打了招呼,说是有电话要打,随即拨通了刘毓舟的手机。

“袁荃的电脑在哪里?”她劈头就问。

刘毓舟手机里的背景很乱,音乐声和卡拉OK的歌声,难怪他几乎是扯了嗓子问:“什么?你说什么?”

“你在什么鬼地方?”孟思瑶有些急不择辞,感觉自己的QQ才是个真正的“鬼地方”。

“成都,一个KTV,客户热情,老板强迫,我推不掉。”刘毓舟声音里透着无奈。

“袁荃的电脑在哪里?”孟思瑶自己也觉得这个问题来得不合时宜。

“在我们的新房里。那电脑很久没开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袁荃…我收到了袁荃的QQ!”

“啊?”刘毓舟的声音在颤抖。“你不要开玩笑。”

“第一,我没有心情开玩笑,第二,这也不好玩、更不可笑。我说的是真的。”

“我没有喝酒,但听你说得晕晕的。你想怎么办?”

“我想亲眼看看,袁荃到底在不在,因为她暗示说,她…她就是在你们俩的婚房给我发的QQ。”

刘毓舟沉默了许久,电话那头只剩下不忍卒听的歌声阵阵,终于,他喃喃地开口,更像是在自言自语:“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真该把这房子卖了。”

“你到底有没有办法让我进你的房子?我以前跟袁荃参观过,还记得地址。”

刘毓舟又犹豫了一番:“我的房子,也许你还记得,有两道门,外面防盗铁门的备用钥匙我放在了小区保安那里,我信得过的一个人,叫方骏;铁门里面的正门,我放了一把备用钥匙在我表弟那里。其实,这都是袁荃生前安排的,生怕哪一天我们把钥匙丢了,进不了门。”

孟思瑶又要了他旅馆的电话,并嘱咐他给表弟及方骏打电话,预告一下,然后毅然关上了电脑,再不去管袁荃和乔乔还有什么话要说。

20.圆圆圈圈的江南(1)

 

出租车开到了“富华小区”的大门口。小区以中高档公寓为主,外设围墙,自动大铁门进出。孟思瑶让司机等着,走到大铁门边的岗亭,发现方骏正好今晚值班。她已经从刘毓舟的表弟手里拿到正门钥匙,方骏也接到了刘毓舟从成都打来的电话,因此没费什么唇舌,就将防盗门的钥匙给了她。

“很奇怪,小刘说让我陪你去,怕不安全,这个小区其实安全极了,我在这儿当了两年保安,一次大案都没有过。”方骏是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有他保驾,一定会安全许多。

孟思瑶当然知道刘毓舟的顾虑,说:“方师傅如果能陪我去一下最好,小刘比较细心,生怕万一。”

两人摸到刘毓舟家的门口,打开内外两扇门,方骏的手机忽然响起来,他接听后,立刻面带尴尬地对孟思瑶说:“我真是自己打自己嘴巴了,刚跟您吹这里治安怎么好,天秤座那边出了点事,有人喝醉了胡闹,我必须得去一下。您也别自己跑,等我那边处理完了,过来接您,手机号我也给您了,有事儿呼我。”说完,匆匆离去。

这醉汉胡闹得真是时候。

孟思瑶推门而入。

身后有楼道走廊的暗弱灯光,只照亮脚下一小片,前面的厅里漆黑一团,阴阴的,孟思瑶打了个哆嗦。

她想起刘毓舟说过,自袁荃死后,这房子没再住过人,没有人气,难怪会有这样阴森的感觉。

袁荃真的还在这里?

她在门口的墙上摸索,总算摸到了电灯开关,却打不亮灯。也许刘毓舟好久不来住,连电闸也拉了。

方骏倒是带着手电筒,自己却没有准备。孟思瑶懊恼着,好在双眼逐渐适应了黑暗,她能依稀看见脚下的地板、厅边通卫生间和厨房的几扇门。

落眼处,空无一人,自己像是来捕捉空气。

袁荃生前曾不止一次带她来过,她能记得整个房子的布局。走过厨房、客厅、一个花架,转过一面墙,就该是书房。

就在她开始嘲笑自己多疑如惊弓之鸟的时候,一阵悠扬而略带哀怨的音乐声突然从黑暗中飘来,正是林俊杰的《江南》!

袁荃最爱听的那首《江南》!

 

风到这里就是粘
粘住过客的思念
雨到了这里缠成线
缠着我们留恋人世间
你在身边就是缘
缘分写在三生石上面
爱有万分之一甜
宁愿我就葬在这一点

 

孟思瑶循着歌声走去,每走一步,都觉得离更深的恐惧更近。

 

圈圈圆圆圈圈
天天年年天天的我
深深看你的脸
生气的温柔
埋怨的温柔的脸

不懂爱恨情愁煎熬的我们
都以为相爱就像风云的善变
相信爱一天
抵过永远
在这一刹那冻结了时间

 

转到书房门口,血顿时凝住了。

书房里空荡荡的,进入眼帘的只有一台电脑,一台开着的电脑!

音乐就是从电脑里传出来的。

 

不懂怎么表现温柔的我们
还以为殉情只是古老的传言
你走得有多痛
痛有多浓
当梦被埋在江南烟雨中
心碎了才懂

 

“当梦被埋在江南烟雨中”,这是什么样的巧合?袁荃最爱的一首歌,似乎预示了她的命运——她年轻的生命,正是陨落在江南烟雨中!

书桌前没有椅子,没有人,但电脑里有QQ,有对话,有孟思瑶一个小时前发给袁荃的话。

“我已经将它撕碎了,现在应该已经在某座垃圾山的峰顶,一览众山小。”

还有袁荃和乔乔的对话。

 

圆圆圈圈:瑶瑶不理我了,还撕碎了我送她的照片,55555

乔乔:谁让你对她这么凶?

圆圆圈圈:谁让她那么犟…算了,下次当面向她道歉吧。

乔乔:当面?J

圆圆圈圈:迟早的事,她也难逃一死的。

20.圆圆圈圈的江南(2)

袁荃,你真的在这里?

没有回答。

她其实已经得到了回答,转身飞跑出书房。在同样漆黑一团的客厅里喘息。

这时,她才注意到,开放式厨房外的吧台上,一瓶鲜花正在黑暗中怒放。

刘毓舟说过,自从上次出事后,他最近没有再来过这套新房,自然更不会放鲜花在这套空房里,花儿从何来?

她有些晕眩,双眼在黑暗中睁得久了,有些疲累,但她还是依稀看见一个苗条颀长的黑影,在绕着客厅缓缓走动。

袁荃,是你吗?

和过世好友交流的渴望被一潮接一潮的恐惧压倒,孟思瑶木立着,脑中一片空白。

要做些什么!

她翻开手机的盖板,开始拨方骏的手机,手机屏幕发出微弱的亮光。

那黑影绕圈的范围越来越小,孟思瑶这才发现,自己就是圈中人,黑影离自己越来越近。

圆圆圈圈!

忽然,脚步声响在了楼道里,孟思瑶一惊,忙冲过去,门被用力地推开,险些撞到了她。

“小孟,是我。”是方骏的声音。

孟思瑶长舒一口气,这才想起给方骏的电话还没有打出去,好在他回来得很快。

手电光将客厅照得亮堂了许多,孟思瑶望向吧台,花瓶里那束鲜花仍在不知为谁而开。方骏问道:“您怎么一个人黑灯瞎火地等在这儿?”说着伸手去碰电灯开关,才知道电闸被拉了。

“方师傅,您回来得还挺快?”孟思瑶有些疑心,又觉得自己的话问得很奇怪,他及时赶到,应该高兴感激才是。

“有人小题大做。天秤座有那么小两口,年轻,天天呼朋引类,三天两头喝高,然后唱卡拉OK,今天也不例外,就是声音响点儿,不知道谁打电话来,我在楼下对着那家吆喝了一嗓子,就算没事儿了。”方骏将手电筒四下照着,又叹道:“瞧这些家具,都用布罩着,小刘的确是好久没来住了,你知道,他的准媳妇儿出了事儿以后,他在这儿就住不下去了,我看,这房子迟早要卖。…你要拿的东西拿到了吗?”

孟思瑶点点头,问道:“您看见吧台上那瓶鲜花吗?”

“当然。”方骏随口应了一声,想想忽然觉得不对劲,再仔细想,渐渐张大了嘴。

 

袁荃,原来你真的没走;乔乔,你还是不放过我。

你们两个逡巡不去,是不是因为我在新裳谷的错误坚持?可是,袁荃,当时你对我也是一味纵容,为什么突然这样不依不饶?孟思瑶又觉得这样的想法可笑,由生到死,难道还不够改变一个人的想法?又怎能怨袁荃呢?

可你的死,真的认为是应了神秘老头的咒吗?你如此精细、如此绝顶聪明的一个人,真的会相信?

可是,自己不也正相信着别人看来荒唐无比的遭遇:和死者对话、写QQ,甚至在追寻她们存在的痕迹。

21.新405谋杀案(1)

 

乔乔临死时的绝望神态和袁荃圆圆圈圈的行走,成为孟思瑶心中的常客。它们叠加在一起,正将她推向崩溃的边缘。

她觉得身边似乎有一张硕大的潜网,无形,却致命,自己挣扎其中,受尽惊吓和苦难,最终只怕还是难逃一死。

“难逃一死”的想法,不单由袁荃在QQ上的那句话引发,那些种种的幻象,超越智力所能理解的异状,能让最理智的人降伏于宿命——一切都在为神秘老头的“咒”做最好最及时的注解。

我、常婉、商小曼、刘毓舟、林芒,一行去过新裳谷的人,将一个个死去?还是有些匪夷所思。但乔乔和袁荃已经在证实那个可怕预言。

这不是第一次、但是孟思瑶最认真的一次,将新裳谷一行和好友之死联系起来。在此之前,她拒绝接受这个想法,因为这会使她背上更沉重的包袱,接受更无情的自责。如今,不能再回避这个可能,但直接面对了又会怎样?能挽回既定的命运?

但只有直接面对,才可能有哪怕一点点挽回“既定”命运的希望。

这时候,她多么希望能和父母,这两个最亲的亲人,开怀倾诉自己痛苦的遭遇。偏偏他们去得那么早。或者向最好的朋友袁荃,敞开心怀。偏偏她已在另一个世界,更在自己的对立面。

拨给常婉的电话,总是不通。

注定了我只能靠自己,独立地思考。

我和身边那些朋友中,去过新裳谷的有七个人,已有两人去世,毕竟还是少数。如果神秘老头说的都是真的,所有去过拾夕洞的人最终难免一死,那么是否能找到别的“数据”做为参考?如何找到其他去过拾夕洞的人?

她回忆着老头说的每一句话,没有线索;又回忆着去武夷山前后的那段日子。忽然,她想到在新裳谷中,袁荃曾提起,江京第二医科大学也有一批学生准备结队去新裳谷,他们是否去了拾夕洞?他们今日的结局如何?

这个念头一起,孟思瑶轻轻叫了声“糊涂”,为什么早没有想到?是自己对这个说法的荒唐性一直嗤之以鼻,人的世界观改变,似乎永远不会太晚。

正是因为对神秘老头“伤心至死”的说法“后知后觉”,自己才忽略了一个重要的线索,一个以前从未和身边之事联系起来的线索。孟思瑶想起不久前在上海颛桥寝园吊祭乔乔时遇见的那个女孩子,她哭祭的表姐是在江京读书的医学生,最奇怪的是她说的那些话:“我就怕,再过半个月一个月,我也要躺在这里。”是什么原因让一个女孩子说出这样丧气预言?

想起来了,她还说:“因为我会很伤心。”

伤心至死!

孟思瑶越来越觉得这其中一定有微妙的关系。

那死去的女孩,她的名字好像是傅霜洁。幸亏这个美丽的名字还算好记。如果真如自己想象的那样,傅霜洁是前往新裳谷的江医学生之一,她那个表妹也一定随队前往,一定听说到另有噩运发生在同行者身上,这才会说出那样绝望的话。

怎么找到傅霜洁的表妹?怎么查到傅霜洁的死因?

打听小道消息最快的方法,是上网。

孟思瑶找到了江京第二医科大学的BBS“妙手仁心”论坛,搜索文中带有“傅霜洁”的帖子,出乎她意料,只有一个结果。这是一个版主发的版务公告帖《对讨论“新405谋杀案”的帖子进行删除的决定》。

帖子的标题已经足够吸引人,她打开那个黑体字的帖子,全文如下:

 

经本站工作人员和学校领导共同商议,为了使本站保持良好的讨论环境,从今日起,凡讨论“新405谋杀案”的帖子将一律删除,任何含有“张聪”、“傅霜洁”、“霍志雄”、“杨帆”、“殷文芳”等词语的帖子都将被系统自动拒绝加帖。请大家自觉遵守本公告的决定,为创造本站美好明天贡献一份力量。

 

再看看那个帖子的日期,正是昨天!

为什么要禁止讨论?傅霜洁和这个“新405谋杀案”又有什么关系?难道她是被谋杀的?

她深深后悔在上海那个墓园里没有和傅霜洁的表妹多谈几句,静下心来想了想,只想起傅霜洁生前在实习。她知道江医的学生,多半在三家附属医院实习。取过黄页,她给江京第二医科大学学生处拨了电话:“我是二(有意的含糊)附院人事科的,想查一下一位叫傅霜洁同学的家庭联系方法,我们这里的信息不全。”

接电话的女子立刻带了狐疑:“傅霜洁?她不是已经死了?”随后又问道:“你到底是谁?傅霜洁是在江滨医院实习的,不在一、二、三附院。请不要再打扰我们的工作!”不容孟思瑶再多说,麻利地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