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哥:
我不知道你是否还能看到这封信。自从你那天没来见我之后,我就已经决定离开这个肮脏的世界了。本来,你不愿意接受我,我可以等你,我可以等到你了解我,能够接受我的那一天,我曾经对此满怀信心,我相信自己终有一天能让你爱上我。但是现在,一切希望都破灭了。因为我怀孕了。
当然,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我多希望它是你的。但是我今生都没有这个机会了。它虽然在我的肚子里成长,但我恨它,因为它是一个禽兽留下的,就在你没来见我的那天晚上。你没有来,我等了你好久,我不知道等了多久,后来,我就回家了。在小巷子里,那个人在背后蒙住了我的头。我不知道他是谁,但他好像认识我的母亲,他在耳边对我说了一些话,让我明白,他可能刚才还在饭店里跟我母亲一起吃饭,但是我母亲让他不高兴了。我母亲的脾气是不好,我知道。我想告诉你,我的母亲叫白丽莎,她是一位非常美丽成功的女演员,我真想让你看看她,那天我本来是想让你看看她的,我一直为她感到骄傲,但因为我是她的私生女,我们的关系一直无法公开。
那个禽兽身上带着酒气,我的头被蒙住了,糊里糊涂的,只知道反抗,但我的力气太小了,那个时候,我真想你,真希望你能突然出现,像上次那样把我救出来。但是你终究没有来。
那件事情之后,我也曾经想勇敢起来,我告诉自已,我要重新开始,我还努力回想那个人的特征,可是,我只从蒙头的布下面看见了梅花。我还回想出一句他说的话,他说,谁让你是她的女儿。我也曾经想报警,想用法律惩、治这个禽兽,但是我看了很多资料,知道这事过了时间就无法证实了,而且,我也不想被人追问那些可耻的细节。
我本来想做个坚强的女孩的,我想重新开始,但我发现我怀孕了,我的梦完全破碎了。再追究那个罪犯又有什么意义呢,我的人生已经被毁了,我也没有告诉母亲,我不希望母亲为了我的事去跟别人斗,她如果知道这事,一定觉得很丟脸,而且她也很难。何况斗了又有什么用?我已经被毁了。所以,我想来想去,只有离开这个人世最干净,我不想麻烦任何人。
在我知道我怀孕的那一天,我就知道你永远都不会再要我了。
如果现在把信寄给你,你可能会认为我在用死威胁你,所以当我写完之后,突然决定不寄给你了。我希望在你心中,我永远是那个纯洁美丽的爱着你的年轻女孩。
松哥,谢谢你不喜欢我,还曾经陪我出去;谢谢你不喜欢我,还曾经亲过我的额头;谢谢你不喜欢我,还曾经牵过我的手。那是我这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不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大概是在睡觉吧?真希望我能像仙女一样,无声无息地飞到你的身边轻轻吻你一下再走。
可是,算了。
我就在这里偷偷地跟你道别吧。再见了,亲爱的。
倩
哦,郑冰心中低呼了一声。真是一封叫人心碎的信。
爱一个人遭到拒绝已经梦痛苦的了,哥哥那天晚上没去赴约,她一定非常失望。试想她一个人默默走在冷清的小巷子里,有多孤独和伤心。可是,在那样的心情下,居然还有人趁火打劫侮辱了她,不巧的是,最终还导致严重的后果——怀孕,这对一个年轻女孩来说的确是致命的打击。她不知道哥哥郑恒松如果看到这封信会有什么感觉。
“还有其他的吗?”郑冰低声问道。
“你再看看这些白丽莎的手稿。”莫兰把白丽莎的手稿推给她。
“怎么了?”郑冰认出那些是白丽莎死后,她从白丽莎书房的抽屉里找出来的。
“你看看有什么不同吗?”
郑冰看了看,马上发现了不同。“只有一篇没发表,其余的都发表了。”她翻了翻后说。
“没错,你看过这最后一篇文章吗?”莫兰问道。
“看过。”郑冰说,但听莫兰的口气,她决定再看一遍。
整篇文章的内容是:
我的一生
文/谁比我命苦
我的一生跟其他女人有些区别,我美丽出众,从小到大,身边老是围着各种各样的男人,他们有的年轻,有的年老;有的潇洒,有的丑陋。但是我觉得,他们只有两种,不是好,就是坏。
有的男人,虽然嘴上说爱你,但是他爱你的时候,已经有了家室。
有的男人,虽然嘴上说爱你,却只会向你要钱。
有的男人,虽然嘴上说爱你,却一分钱都不肯给你花。
有的男人,虽然嘴上说爱你,却只会拋媚眼。
我也认识好男人,但是我跟好男人无缘。
我认识的好男人,嘴像鸟一样刁,尽说刻薄话。
我认识的好男人,心像石头一样硬,无论什么花言巧语都不能打动他。
我认识的好男人,会在你危难的时候,借给你钱。
我认识的好男人,在你难受的时候,会说笑话给你解忧。
我认识的好男人,讽刺起你来,你也不会生气。
我认识的好男人,你喜欢他,依赖他,却不敢靠近他;你能指望他,却无法跟他长相厮守。
我跟很多女人一样,既认识坏男人,也认识好男人。只是我认识的坏男人比好男人多得多。
很多女人羡慕我,但是我却觉得我命苦,因为好男人不要你,坏男人却跟你总在一起,于是久而久之,你也喜欢这种坏了。今天我生日,我遇见了坏男人,我发脾气,看见他们露出害怕的神情,我得意,但是我不快乐,得意中带着无奈和悲伤。可惜没有人看出来。我想那个尖刻的好男人了,他如果在,他会一眼看穿我。
不管好男人,还是坏男人,我厌倦了。如果有来世,我只想做个普通女人。
文章没写完。不知道为什么,郑冰现在重看这篇文章,竟然觉得这很像一封遗书。她刚刚想到这儿,就听到莫兰在问她:“你觉得这像什么?”她的眼睛炯炯有神。
“不知道。”她拒绝向莫兰透露自己的想法。
“这像遗书,她在总结自己的一生,看上面的那句,‘今天我生日,我遇见了坏男人’,这是她死的那天晚上写的。”
“你想说明什么?”郑冰反问道。
莫兰耸耸肩,说:“没什么。”
“还有别的东西要给我看吗?”郑冰看了一眼莫兰手边的那一大堆资料。
“没有了。这些资料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莫兰说,“白丽莎最初被朱倩的最后一篇文章误导了,她认为你哥哥郑恒松就是侮辱她女儿的人,所以她千方百计找到他的行踪,派人打了他,但是就在她死前不久,她又发现了朱倩的信,这才明白自己误会你哥哥了,所以她急不可待地找到他向他道歉。她是在死前一天才从朱倩的朋友那里搞到你哥的电话的,至于她是怎么联络上朱倩的旧同学的,就是凭那几篇发表的文章,其实她一直就想找她们,只不过,一开始可能想了解更多朱倩的事,后来又加了一条,她想联系上你哥。”莫兰侃侃而谈,“你哥跟你提起过朱倩吗?”
是的,也许他提到过一两句,但是她不知道那个女孩就是朱倩,她没注意。他说他最近认识一个很年轻的女孩,跟他相差十几岁,他笑着问她,如果我们结婚,你肯不肯叫她嫂子?她当时是怎么说的?别做梦了,哥,小那么多,你根本看不住她,你们不合适。她的回答斩钉截铁。她当时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怠慢了那封哥哥叫她去寄的信。她以为那是封情书,她本能地抗拒这个哥哥的小女朋友,觉得让她等两天也没关系。哥哥是怎么说的?去帮我寄信,不要让你的小嫂子等。他是在开玩笑呢!她没听出来,满心不情愿。
忽然,她的脑子似乎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5月3日!朱倩约哥哥在5月3日见面!她记忆的录像带开始慢慢向后倒:哥哥是5月2日早晨写的信,他急匆匆走了,后来打电话叫她把他留在餐桌上的信寄了,她把信放在包里,后来就忘了;3日那天,她一直在跟男朋友进行混战;4日休息,整天睡觉;5日也在休息,觉得身心疲惫;真到6日,她才把信寄出去……
天哪,就因为我没有寄信,朱倩在饭店门口空等了,在回去的路上被人强奸了,就因为我没去寄信,哥哥被人打得差点送命……
她不敢想下去,只觉得手脚冰凉,头上开始冒冷汗,难道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我?
她抬起头,正好看见莫兰在注视她,心里咯噔一下。她明白莫兰最初说那句话的意思了。“郑冰,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在这个案子中扮演的角色。”原来,莫兰是在这里等着我呢。
“我想你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那我就不说下去了。”莫兰凝视了她一会儿,把所有资料都收了起来,放回了包里。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郑冰其实明白,但是她不想被情敌钳制。再说,莫兰怎么可能知道是她寄的信?除非,她去问过我哥了。但是我哥一般不会随便说起这事,更不会随便对外人说,难道她认识我哥的新女朋友?她的脑子飞快地转着,表面上还是显得很镇静。
“郑恒松叫你寄信,你寄晚了,以邮戳为证。”莫兰平静地注视着她,好像在问她,还要我说下去吗?
谢谢,不用了。她心道。
郑冰现在已经完全明白莫兰的意图了,很明显,这是她抓住的另一个把柄,目的就是要吓退她,把她从高竞身边彻底赶走。
她沉默了一会儿后,挑衅道:“你以为这样就能打倒我,拿这件事在高竞面前搬弄是非,就可以显得你多聪明,多高尚吗?你每天吃饱饭在家,什么事都不干,整天想的就是怎么对付我,对不对?你搜集这些资料的目的就是想看到我出丑对不对?!”郑冰觉得自己的底气并不足,但是至少气势上她不想输给莫兰,绝对不想,说不过她,也要先吓倒她。
“你说什么?”莫兰似乎很困惑。
郑冰的声音更响了,她觉得体内有个发动机,正在隆隆作响。“你就这么在乎我的存在?这说明你害怕了,你害怕我终有一天会在高竞面前识破你的本质,把你赶走,你害怕高竞终有一天会看清你的真面目,跟你分手,对不对?告诉你,要较量就该拿出真材实料来,不要搞阴谋诡计。什么让高竞看看我破案的能力,什么让我了解哥哥被打的真相,全是废话假话!你的目的无非只有一个,你想让我自己找到真相,自己内疚,然后知难而退。”郑冰越说越觉得有理,她觉得自己把莫兰的心理分析得头头是道,她在心里不断对自己点头打气,说得好,郑冰,说得好,继续!
莫兰看着她,冷笑道:“你可真聪明。”
“我是很聪明,我至少知道一个原则,敌人就是敌人,敌人是不会站在你这边的!如果她朝你笑,给你什么好处,那就一定有阴谋!”郑冰庆幸自己看清了莫兰的真面目,就在没多久前,她还对这个人心生好感呢,真是疯了,她用冷静坚决的声音说,“高洁说得没错,你太卑鄙了,只要能打击对手,就无所不用其极,什么都干得出来!你现在就在利用我哥的案子打击我!”
“我卑鄙?”莫兰的脸板了下来,“这是高洁说的?”
“你是卑鄙!”
“那么骗自己的哥哥母亲留下遗嘱,算不算卑鄙?把哥哥从住了好多年的房子里赶出去,这算不算卑鄙?别人好心介绍她工作,她却抢了人家的老公,这算不算卑鄙?她自己跟老公感情不和,却把一切责任都推到把她辛苦养大的哥哥身上,说哥哥是害人精,害死了父母还害她,这算不算卑鄙?”莫兰的眼睛里喷出火来,她一字一句地说,“郑冰,你不是聪明,你是聪明过头,太自以为是了!你知道你的自以为是害了多少人吗?”
郑冰糊涂了。莫兰的后半段话才是针对她的,但她注意的却是前半段。高洁抢房子?抢人家的丈夫?把高竞从房子里赶出去?这怎么可能?她还没来得及反驳,就听到莫兰继续说了下去:
“因为你自认为那封信不重要,所以你把信寄晚了,导致朱倩在那里空等,导致她被人强奸。要知道如果她没有去的话,根本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而如果朱倩没有出事,你哥哥也不会被人打!”莫兰目光锐利地盯着她。
郑冰一拍桌子,想对这种指控提出抗议,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拍了桌子后,她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她听到自己的心里有另一个声音在说话,没错,都是你造成的。她顿时泄下气来。
“你说我让你参与是为了把你从高竞身边赶走,郑冰,我可以老实告诉你,你对我来说,根本就算不上对手。我压根儿用不着花心思对付你,因为我知道,在这种事上,抓住男人比对付情敌更有效。我了解高竞对我的感情有多深,所以,我连抓住男人都不必费神,更何况是对付你。”莫兰的声音低沉平静,却句句掷地有声,郑冰不得不承认,在气势上,没有拍桌子的莫兰已经远远盖过了她。
“你一直自以为你是高竞最需要的人,可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你从来没有成为高竞身边的人,我根本不用赶,你对我来说,从来就不是威胁,所以我也从来没把你当敌人。是你,一直把我当敌人。所以你不相信我,本能地认为我说的每句话都对你有恶意,你相信高洁说的一切,是因为她成功地扮演了一个对哥哥情深意重的妹妹,所以,你想当然地认为她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包括我怀孕堕胎这事。我没必要去做什么医疗检查向你证明这点,信不信由你,高洁对你说谎了,这是我最后一次向你声明这一点。另外,即使我有过这事,高竞也不会在乎,我了解他。”
“可是……”郑冰想插嘴,但立刻就被莫兰打断了。
“你也不想想,郑冰,如果真的对哥哥好,怎么会破坏哥哥等了十三年的幸福呢?你也是当妹妹的,如果你知道松哥喜欢一个人,喜欢了十三年,好不容易追到手了,就快结婚了,你会去破坏他们之间的感情吗?你会吗?”
当然不会,郑冰想。但是她没有开口,她想听听莫兰下面还要说什么,现在她已经恢复了理智,她意识到跟莫兰来硬的是没用的,那更像是虚张声势。
“真的对哥哥好,怎么会对哥哥编造什么子虚乌有的遗嘱,逼迫他从家里搬出去呢?你知道高竞有多难受吗?你知道他的心情吗?你以为这种谦让是百分之百情愿的吗?你以为这只是一个兄妹之间的普通馈赠吗?他是被逼的,那是他被这份亲情逼得走投无路做的无奈选择,你明白吗?”说到这儿,莫兰停了下来。
郑冰看见莫兰的眼圈红了,她心头一震:“不是他自愿让给高洁的?”
“高洁没地方住吗?她住的是豪华别墅,我以前也住过,叫兰胜园,那是有二十五个房间的别墅,光储藏室就有三个,还有地下酒窖!如果高洁不开口,高竞为什么要无缘无故把自己仅有的房子让给她?还得自己掏钱在外面租房子住,他的钱太多了是不是?”莫兰哽咽地说,“你知道当他听到他妹妹说,那房子是他们的母亲传给高洁的时候,他是什么心情吗?他觉得这么多年辛苦支撑的家是一个废墟,他辛苦那么多年付出爱和努力全白费了。我们认识十三年了,他一开始就喜欢我,但是他直到今年7月才向我表白,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郑冰机械地问道。
“因为他没钱,他要养高洁,他们的母亲去世时,高洁只有11岁。他要供她上学,还要上大学,他负担不起别的费用了,他没能力谈恋爱,当时连吃碗带小肉丝的面都要左思右想的,他还有什么能力谈恋爱?他只能眼睁睁看我抛下他跟别人结婚。到了今年,他总算有这个能力了,我们打算结婚,他的房子又成了高洁的财产。是的,高洁说,他可以住下去,他也可以在那里结婚,够大方,够体贴,可高竞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既然高洁已经明说是她的了,他怎么可能再住下去?所以他搬了出来,后来还把房子换成了高洁的名字。”
“名字换了?”郑冰的心再次受到了打击,她觉得脑袋发昏,因为她知道说说也罢了,可是真的换了名字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高洁是真的要房子。高洁,那个说话柔声柔气,说起高竞一脸伤感的小妹妹,难道我被她骗了?郑冰觉得头好痛。
“他总怕自己再被赶出去,所以他现在就想自己买房子。可你也知道现在房子有多贵,他根本负担不起。为了这个,他那么想结婚,那么想成家的人,却一个字都不敢跟我爸妈提,你知道那是什么心情吗?就是无可奈何,无法与现实抗衡!”莫兰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虽然是情敌在哭,但郑冰也无缘无故产生了想哭的欲望。高竞的过去真苦,现在的境况真难,她真想摸摸他的头安慰他一下,可惜他不给她机会。所以该哭的是她,郑冰,连陪他一起悲伤的资格都没有,这种被拒绝的单方面为他难过的难过才是真正的难过。但是她不想说,莫兰不会懂的,这个被人喜欢了十三年的女人怎么能理解她的心情?等了十三年又有什么了不起?她终究还不是都得到了?哪像她,什么都要拼命争,花尽力气也不一定能看到未来。自己鼓励自己有时候也就是自欺欺人。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失败,又好困惑,好像迷失在一团迷雾里,又丧失了寻找出路的信心。
莫兰站了起来,她已经擦干了眼泪,神色黯然但相当冷静。
“我让你去找白丽莎的案子真相,只是希望你能在破案中找回你的理智和判断力!你总是习惯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你习惯于先确定哪个是好人,哪个是坏人,然后再决定相信谁的话。这是你的致命伤。我想你在破案中不会是这样的,因为大家对你的评价没那么差。而且,我一直以为,你想弄明白你哥哥那件事的真相。”她从包里拿出一张写有字的纸推给她,“如果你还有理智的话,就去査査那两个打你哥的人,这是齐海波留下的线索。”
郑冰扫了一眼桌上的纸,又抬眼看看莫兰,却发现她已经背起包转身走了。
她觉得自己好像从头到脚浇了盆水,浑身湿淋淋的,好失败啊。
41、雷区
乔纳心情不佳,一方面是因为郑恒松这几天杳无音信,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今天是老公计小强的忌日,按照惯例,她每年到这一天,都要到他遇难的地方去转一圈。有时候在那里放一束花,有时候烧点纸钱,有时候则只是坐在那里抽完一支烟。
可她正准备出门时,姨妈郭敏叫住了她:“今天别去了,乔纳。”
“干吗?”
“每年去扫一次墓就可以了,缅怀太多,只会把自己困在过去,乔纳,你应该有新的生活。”姨妈说话总是很有道理。
乔纳想了半天,也没找出什么堂皇的理由来回应,只好说:“可是今晚的电视很难看,我又没事干。”
“电视难看,你也别去了。陪姨妈说说话吧。”郭敏笑着把她从门口拉了回来。
“姨妈,我每年都去,今年没道理不去。”乔纳皱起眉头,最受不了姨妈的温柔了,简直没办法拒绝她,怪不得生出个小妖精莫兰来。
“你跟那个郑恒松到底怎么样了?”姨妈显然对这事特别感兴趣,乔纳和莫兰都还没有把他生病的事告诉她,乔纳知道,如果姨妈知道他的身休状况,肯定会力劝她分手,“趁你对他现在还没有很深的感情,赶紧收手,免得你还没进门就当护士”,姨妈肯定会这么说。姨妈是现实主义者,说的话总是句句在理,叫人没法反驳。其实,她本来也不打算跟郑恒松这病夫兼牛皮糖纠缠不淸,但是可能是这些日子被他缠惯了,等他真的不理她了,她反而觉得不自在了。他已经有两天没给她打电话了,连个短信也没有,一想到这里,她就又气又担心,不知道这混蛋现在在干吗?不知道这混蛋现在在干吗?不知道这混蛋现在在干吗?她每天都要在心里无数遍地重复这句话。
她觉得有种上当受骗并被甩的感觉,所以姨妈的话正问到她的痛处。
“我跟他能有什么怎么样?”乔纳闷闷不乐地嘟哝了一句。
这时候,她们的背后突然蹿出个声音来。
“你们到什么程度了?”是莫中医。
乔纳歪着头,横了姨夫一眼,最不喜欢这家伙管我的事了,每次都说一大堆怪话,出一大堆馊主意。
“我们分手了。”乔纳简短地说。
“分手?”姨妈被吓了一跳,立刻问,“为什么分手?”
“他胃出血,肝功能也不好。现在他不理我了。”乔纳心情郁闷地报告。
姨妈冷静地看了乔纳一眼:“他的身体这么差,还是不理你的好。你应该找个身体健康的男人作依靠。”
果然是姨妈的调调,我一点都没猜错。
“我说他外强中干吧。”莫中医在一边嘿嘿笑起来,转头又问,“他为什么不理你?他不是很迷你的吗?有一次还打电话跟我提亲呢。”
“啊?”乔纳大吃一惊,“他打电话给你,什么时候的事?他跟你说什么?”
“他说因为思念你,日夜酗酒,最后把胃、肝、心、肺都弄坏了,他要你负责一辈子。”
“这个人倒挺有幽默感的。”姨妈笑起来,“看得出他是很喜欢你,只可惜身体差了点。不过,也可以考虑。”
“姨妈,你不是叫我不要嫁给病夫吗?”
“是啊,但那也要看情况。跟嫁给一个身体好,但性格讨厌的男人相比,我情愿你嫁给这个有趣、身体略微有点缺陷的男人。因为夫妻共同生活是需要情趣的。我的同学张倩你记得吧,就上次来看我的那个,老公是个好男人,身体好,顾家,懂得赚钱,但就是个闷葫芦,跟他说什么都没反应,一点幽默感都没有,害得我这同学精神很痛苦。跟这样的男人过一辈子想想有多没意思,多寂寞。”姨妈滔滔不绝起来。
乔纳知道,当初姨妈的同学都纳闷千金小姐出身的郭敏怎么会看上不名一文、性格刁钻古怪的中医学院高材生莫中玉的,后来她们才明白,郭敏看中的就是他的有趣。姨妈的婚姻格言是,要找一个能干的男人很容易,但要找个能干加有趣的男人却很难,而要找个能干有趣兼长得不难看的男人就难上加难。结果,就让她碰上了莫中玉。
“姨妈,你变得真快。”乔纳道。
“我还没见过他呢,听兰兰说,他长得挺好的,什么时候带回来给我看看?”姨妈抿嘴笑,看上去既文雅又温柔。
“我们分手了,姨妈。”乔纳没好气地说,回头又问姨夫,“他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
莫中医坐在沙发上,拿起报纸翻了起来,“他问我,如果他要跟你结婚,我家有什么条件。他知道你没父母,我就等于是你的家长。”莫中医说到最后两个字时显得得意洋洋,好像已经一手掌握了她的人生。
妈的,他真是无孔不入,看来是真爱我,乔纳心里评判道。
“你怎么说的?”郭敏对莫中医的话感兴趣得不得了,连忙追问道。
“我提了十个条件。”莫中医笑道。
“十个?”乔纳一惊。
“嫌少吗?”莫中医瞥了她一眼,“知足吧,乔纳,你毕竟是二婚,要求不要太多了,免得把人吓跑了。”
乔纳咬了咬牙,忍住了发火的冲动,问道:“你提了哪些条件?”
“等等。我念给你听。”莫中医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小纸片来,“一,重新布置卧室,扔掉旧床换新床;二,送乔纳一件红色连衣裙和红色高跟鞋,拍照留念;三,当着家长面求婚,单腿跪下,并奉献钻戒一枚;四,举办小规模宴会,席间需携新娘乔纳跳双人舞;五,名下房产增加乔纳的名字;六……”
“姨夫!你提的是什么狗屁条件!什么双人舞,什么红色高跟鞋!”乔纳怒气冲冲地打断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