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天,高竞的眼前一直出现一个场景,莫兰坐在司徒雷的尸体旁边,手指轻轻拂过他前额的头发,碰了碰那张渐渐僵硬的脸……她没哭,但他看得出来,她很悲伤,他相信如果不是他叫她,推她,最后把她从尸体边硬拉起来,她会在那里坐更久,也许还会用手碰那个死人身上更多的地方,也许还会流下泪来。
理智告诉他,她这么做很自然,他也能理解她的心情,是那个人救了她,但只要一想到她当时的神情,他就火冒三丈。其实那一刻,他很希望她是个忘恩负义的女人,他希望看见她拍拍身上的尘土站起身来,轻松地对他笑笑说:“嘿,我很高兴,我们解决了一个大难题。”但她不是这样的人。她会为了一个敌人哭,如果这个敌人不仅没有与她为敌,还为她献出生命的话。
可是,他没法忍受。
所以,当他听到,她在为父亲莫中医终于答应收下司徒雷的弟弟为徒后而欢欣鼓舞时,终于发火了。
“莫兰,别说了!”他打断了她的唠叨,她刚刚一直在兴致勃勃地说怎么安排拜师仪式的事,他真是越听越火,“拜什么师!你忘了他家是什么背景了吗?”
他的怒气让她有点发懵,她脸上的笑消失了,但她没马上接口,于是,他继续说道:“莫兰,不能因为司徒雷救了你,就否定他过去干过的一切,你知道有多少人死在他手里吗?你知道他做过多少坏事吗?快去劝你爸改主意。”
“高竞,那是他的遗愿。我答应他了。”她道。
“他!他是谁?”他愤恨地问道。
她再次沉默。
“他是司徒雷!莫兰!你醒醒吧!他是个黑社会老大,手上沾满了别人的鲜血!他的遗愿!你知道被他杀的人有多少遗愿没实现吗?你想过那些人吗?”他大声说道。
她自知理亏,但还是咬着嘴唇顶了他一句:“我没想过!我又不认识他们!”
“莫兰!你……”他握住了她的手,苦口婆心地劝道:“去跟你爸说,那事结束了。就算要收,也不能收一个有这样背景的人当徒弟。谁知道他有没有参与过他哥哥的事!如果以后查出来……”
“高竞!我说了,那是他的遗愿!”她的声音尖锐起来,“我答应他的!他救了我的命,我不能言而无信,否则我成什么人了!”
“成什么人?是非不分的人!”他禁不住提高了嗓门,她蹲在司徒雷身边,轻抚他脸庞的情景再度出现在他眼前。
她抬头望着他,她的脸隐没在黑暗中,他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能听见她沉重的呼吸声。
“高竞。”过了会儿,她终于开了口,“我承认我就是个是非不分的人,你没说错。”
说完,她转身就走。
他赶紧追上了她,他想拉她的手,但立刻就被她甩开了。
她在前面快步走,他在后面跟着,走了几步,他终于忍不住委屈地叫起来:“莫兰!你又这样,为了他,你又这样对我!就因为他做了最后这件好事,你对他的态度全变了!你是不是喜欢他!你不承认也没用,我看得出来!我不是傻瓜,也不是瞎子!你,你摸了他的脸,当着我的面!你喜欢他!”他觉得这话很幼稚,但没办法,他就是想说。
她猛然转过头,他看见她的眼睛里闪着寒光。
“高竞,司徒雷死了!他是为我死的!”她怒道。
“他本来是想杀你!”
“这我不管!我只知道结果!”
他盯着她的脸,压抑地说:“因为这个结果,你喜欢他。”
“如果有一个人肯为我死,我有什么理由不喜欢他?对,我是喜欢他。从那天开始!”她望着他,异常坚决地说。
她居然亲口承认了。
他觉得自己脸上好像被重重掴了一下,他站在原地望着她,过了好久才说:“莫兰,如果碰到同样的情况,我也会这么做的。”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莫兰回来的时候觉得精疲力竭。一方面,她痛恨高竞的小心眼,痛恨他对司徒雷的态度,另一方面,她也讨厌自己,她讨厌自己最后对他说的那些话。她是故意要让他伤心的,她知道。但是她控制不住,她再不想听他不断批驳司徒雷了,不想再听了。司徒雷活着的时候,也许是个可恶的大魔头,但他现在已经死了。在她的记忆中,他只是一个温柔成熟,爱她至深的男人,一个为没尝到她亲手做的蛋糕而懊恼不已的男人,一个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为他弟弟找师傅的男人,一个愿意跟她一起看书的男人。
悠然书店古朴雅致的招牌再次浮现在她的脑海中,每每想到这个招牌,想到那里的真皮沙发和小白瓷瓶,她就有种泫然欲泣的冲动。
“嘿,你怎么啦?”不知什么时候,乔纳走进了她的房间。
“没什么,有点累。”她道。
“你好像情绪不对头哦。”乔纳看着她的脸。
这句话一下子就把她的眼泪勾了出来。
“对,我很难过,你别来烦我。”她一边抹眼泪,一边坐到了床上。
乔纳坐到了她身边。
“让我来猜猜,是不是姨夫收那个人的弟弟当徒弟,高竞不高兴了?”见她没否认,乔纳继续说,“妈的,我能理解高竞,要是我也会抓狂,女朋友对情敌的弟弟居然那么好。”
莫兰懒得争辩,她呆望着床边的台灯,眼泪不知不觉地掉了下来。
“他太小心眼,老跟一个死人争来争去,我觉得跟他说话好累。”她哭诉道。
“高竞人是好人,就是会乱说话,他今天一定又说了不少蠢话,呵呵,不过,他最终还是会让步的。你的要求,他哪次最后没答应?”乔纳用胳膊顶顶她。
莫兰转头看着表姐。
“你难道从来没想过,我也许是真的喜欢上了司徒雷?”她问道。
乔纳歪头看着她。
“如果你在家摆一个他的灵位,并且每天抱着它睡觉,我就相信你喜欢上了他。”
“那倒不会。”莫兰马上说。
乔纳哈哈一笑。
“所以,你只不过是被感动了而已。”乔纳晃了晃脖子,“其实,我也挺感动的。他对别人再怎么狼心狗肺,对你至少是真心的。而且,一个人对他弟弟那么好,再怎么说,也算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比那些虐待抛弃家人的混蛋强太多了。奶奶的,我现在也对他改变了看法,我愿意把他当成朋友。”
乔纳的话让莫兰露出了笑容。
“我也愿意把他当朋友,也许,比朋友稍稍再进一步。知道吗?他到最后都在为没吃到我做的蛋糕而后悔呢。”眼泪从她的眼眶中涌了出来。
“那还不容易,扫墓的时候,带块你做的蛋糕过去祭他。他吃不到但也许能看到。不过……”乔纳的表情很认真,“像他这样的男人,很可能去了那边后又会找新欢,这会儿没准已经有个聂小倩坐他腿上了。”
“是吗?”莫兰的眼前出现一幅情景:一个身着古装的美丽女鬼坐在司徒雷的腿上,而他正美滋滋地看着她……她觉得这情景既美好又滑稽,于是,禁不住笑了起来,“呵呵,你说得没错,也许真是这样。”笑过之后,她觉得心情好了许多,“谢谢你,乔纳,有你真好。”她倒在了乔纳的肩膀上。
“嘿嘿,我本来就很好。不然松怎会从百花丛中挑上我?”乔纳得意地笑着,推推她,道,“其实我来是告诉你一个消息的。”
“什么消息?”莫兰立刻直起了身子。
“张建民是对安眠药过敏,这是他的丈母娘,王若琳的老妈说的。据说,四五年前他们缉毒科搜到一批类似安眠药方面的药粉,是什么药粉,她老妈也说不清,反正就在检查那批货的时候,张建民突然昏倒了,幸好当时他身边只有他们头儿在,那人也没把这事说出去,张建民好像为这还请那人吃过饭呢。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吧?”
“我知道。”莫兰擦掉眼泪,笑着点点头。
“你说会不会,内奸就是他?”乔纳瞪大眼睛问道。
莫兰刚想回答,她的手机就收到一条短信,是司徒云康发来的,“茶餐厅附近有收获,已找到目标,他记得那人。叶磊也已找到。”司徒云康的第二条短信给她发来了叶磊的地址。
莫兰的脑子里冒出了一个主意,她必须立刻同司徒云康联系。
在按电话号码的时候,她对乔纳说:“内奸是不是他,就看明天了。”
“哇!”乔纳兴奋地怪叫了一声。
17、最后一宴
莫兰走进碧月大饭店时,心里有些志志不安,她刚刚接到司徒云康的电话,他告诉她,叶磊已经到了。
前一晚,她跟司徒云康商量好,先由司徒云康出面把叶磊接到饭店,然后以莫兰的名义在叶磊家留条,说约他出去谈“照相馆的事”。根据司徒云康的调查,那个神秘人每天中午11点左右都会给叶磊打电话。
如果他今天打电话过去,发现叶磊不在,他会怎么做?“我想,他会到叶磊的住处去找人。看见那张字条后,就会迫不及待追到饭店来。”莫兰猜测道。
但司徒云康有点担心。
“他知道你是警察的女朋友,看见是你留的条,会不会识破那是个圈套?”
“可是用你的名义,他就会更防备。因为你是男人,而且,你身边还有很多你哥哥的手下。至于我,如果他在局里看见高竞在忙别的,大概就不会想那么多了,而且,我们可以在条子上说,我是要跟叶磊单独见面。我不知道他会不会起疑,但是我们可以试试。”莫兰道。
“对,试试也无妨。他很清楚,现在整个世界只有叶磊一个人能指证他,所以他必须牢牢把叶磊看住。我相信他会来的。”司徒云康最终还是说服了自己。
他们就这样商量定了。
莫兰走进饭店时,禁不住朝马路对面望去,悠然书店就在斜对面的一片树荫下。她跟司徒云康特意在今天选择这个地点是有深意的,他们希望司徒雷在天之灵能看见他们抓住杀害他的凶手。
她站在饭店门口望着悠然书店那个让她一见倾心的木制招牌,心里微微一笑道:“司徒雷,别只顾着跟聂小倩温存,我们今天想替你报仇,你要记得保佑我们,知道吗?”
高竞给莫兰家打了个电话,是乔纳接的。
“她出去了。”乔纳答道。
“她去哪儿了?”
“不知道,不过她说会给你发短信。你收到没有?”乔纳问道。
“没有啊。”她给我发过短信?
打完电话,高竞赶忙翻开他的手机,他这才发现,他手机的短信早就满了。他赶紧删短信,一边删,一边怨自己。为什么没发现短信都满了?我到底在干什么?她都主动给我发短信了,我居然都没及时回,她一定认为我在摆臭架子,这可真要命,莫兰,我是冤枉的,我删完马上就给你打电话。
其实,就像过去很多次吵架一样。他刚转身就后悔了。
不管怎么说,司徒雷是救了莫兰的命,她心里难过,想有所表示也是正常的,就算司徒雷的死真的激发了她的好感,那又能怎么样?司徒雷都已经死了,还能跟他竞争?活人都竞争不过他,死人还能胜出?他想来想去都觉得这架吵得真没名堂!
他正在删短信,手机忽然响了,是一个负责跟踪周越的警察打来的。
“头儿,周越去了宝通路,直接进了宝通路28弄。”
宝通路28弄,周越去那里干什么?
“继续监视。”他命令道。
“这位是莫小姐,她是我哥的朋友。你应该认识。”司徒云康看见她走进来,连忙站了起来,
“他的朋友?”叶磊困惑地打量着她,目光中充满了戒备。
莫兰朝他笑了笑,温和地说:“上次的事,我很抱歉。”她看见他的拐杖就斜靠在他身后的墙上。
“我刚刚在跟叶磊说我哥的安排,莫小姐,你先点菜。”司徒云康礼貌地招呼她。
“好。”莫兰微微一笑,坐了下来,她拿起桌上那本红色的菜单。
这时她听到司徒云康在对叶磊说:“我哥留下一笔钱给他的兄弟们,但他死得太突然了,没具体说明该如何安排和分配。所以今天请你来是想听听你的想法。我知道他很重视你的照相馆,也知道这个照相馆为他做了不少事,但原则上,我打算结束我哥的大部分生意,当然也包括这个照相馆,所以,我想问问你的想法?你有什么打算吗?”
叶磊不安地在座位上挪动了下身体。
“照相馆是老板的,如果要关门的话,我也没意见。”他从嘴里挤出一句话。
“你看这样好不好,要么给你一笔安家费,要么给你另开个照相馆,你作个选择。”司徒云康道。
“那……让我想想。”
莫兰抬起头,发现叶磊正呆呆望着窗外。
高竞真是又急又躁,他一连给莫兰打了三个电话,对方都不在服务区,发短信过去,也失败了,再打电话到她家里,乔纳说她没回来,她到底上哪儿去了?
他决定10分钟后再联络她。
趁这个空,他准备在办公室把案情重新再整理一遍。其实今天一清早,他就已经把案卷通通看过一遍了,还重新看了一遍裴欣言为他恢复的群众利益酒吧的原图。经过跟司徒雷提供给郑恒松的图相比对,他早就发现,司徒雷的那张图里少了一根柱子,一根镶了镜子的柱子。说起来,这个发现还得感谢秦芝云。
“……我每次去都在那里照镜子,那天,我进门正想照镜子,一眼就看到了李耀明,然后走过去才看到柱子后面的张……”他去带秦芝云的时候,她曾经对他说过这句话,就是这句话给了他启发,后来他再回去仔细研究那些图片,果然发现酒吧里有1根曾经被他忽略的柱子。它是酒吧的固定设置,搬不走,拆不了,要想毁灭它,只能一烧了之的。秦芝云和赵杏兰都证明,张建民就昏倒在这根柱子旁边。虽然一个说是前面,另一个说是后面,但这只是因为她们两人来自不同的方向,张建民就躺在那根柱子旁边,是毫无疑义的。
“你怎么在这儿?”当时,周越曾经听到李耀明笑着说过这句话。
张建民也听到了,但音乐太吵,他没听清李耀明说了什么,只看见李耀明在向他打手势。
张建民站在镜子的前面,李耀明站在跟他相隔一米左右的另一根柱子前。李耀明在跟他说他听不懂的话,在做他看不懂的手势。
反黑组是8点15分冲进酒吧的,8点25分,赵杏兰在后门发现李耀明的尸体。
张建民昏倒后不久,秦芝云就从后门走了进来,罗老师看见了她,跟她使眼色,然后带她从前门离开。他们出门的时候,赵杏兰正好从外面进来,她飞奔到后门,看见自己的女儿在李耀明的尸体旁寻找手机。
如果他们说的都是实话,那么李耀明是在跟谁说话?不可能是秦芝云,因为秦芝云看见他时,他已经死了。也不是张建民,李耀明说的是:“你怎么会在这里”,但李耀明当然知道张建民为什么会在那里,因为张建民的位置就是他安排的。那么,他是在跟谁说话?
如果不是以上两个人,那只有一种可能,他是在跟凶手说话。
酒吧里灯光昏暗,李耀明看着张建民,笑着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张建民回头,没看见人。
他背后是没人。但他背后有镜子。
会不会是,李耀明看到的这个人其实是站在他自己的背后?只不过是镜子让他误以为这个人是站在张建民的背后。这个人,李耀明本来安排他在别的位置,但却出现他站在张建民的背后,他当然会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假如张建民倒地时,李耀明还活着,会发生什么?第一,他不会对张建民的昏倒无动于衷,至少会上前查看;第二,他会发现他看见的人不过是镜子的反射,他会立刻意识到自己背后有人。所以,张建民倒地的一刹那,是凶手最好的动手时机。
他可以一边在镜子里跟李耀明说话,一边从李耀明背后伸出手来,从前方拿刀刺人李耀明的腹部。这样,他就可以把杀人嫌疑嫁祸给躺在李耀明前方的张建民了。
张建民昏倒的时候,音乐还在响,李耀明一定是在音乐声中被杀的,只有这样才能掩盖他的叫声或别的异常声音。
张建民昏倒的时候,也因为音乐太响,他听不见李耀明在说什么!也就是说,如果李耀明紧接着就被杀,那他死的时候,音乐应该还在响。
枪响后,音乐才停下。
在枪响之前,李耀明是通过对讲机给周越发的行动信号。张建民清醒时,没看见李耀明拿出对讲机发行动信号。他们刚站好位置,张建民就中招了。
……
高竞蓦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这时,他的手机铃声再次响起。这次是监视罗立阳的下属打来的。
“头儿,老罗去了宝通路28弄15号602室,在他来之前,周越刚从那里离开。”
“马上去查一下房主是谁,谁住在那里!如果房主在,要求他协助我们,我马上到。”高竞一边说。一边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叶磊,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司徒云康笑着问道。
“我想还是重新开一家照相馆吧,我以后还是会干照相的。”叶磊低头看着桌上的筷子,神情呆滞。
司徒云康点了点头。
“好,我会找人帮你处理好的。”
“谢谢。”叶磊有些尴尬地抬头瞄了司徒云康一眼。
“没事。”司徒云康站起身,说道,“现在莫小姐有点事要问你,希望你能跟她好好合作。”
叶磊脸上再次显出戒备的神情。
他望向莫兰:“你想问我什么?”
莫兰刚想回答,司徒云康的手机就响起一阵动听的音乐声。司徒云康翻开手机看了一眼立刻走到她身边,低声道:“他来了。”
他来了!
莫兰心头一阵兴奋。但她只是克制地“哦”了一声。
司徒云康拍了下她的肩,又坐回到自己的座位。
“他马上到了。”司徒云康为自己倒了杯茶。
莫兰笑了笑,没说话。现在她的心情无比紧张。她不知道来的会是谁。也不知道她猜的这个人对不对!又不知道高竞到底有没有收到她的短信。
虽然司徒云康今天已经包下了整个大饭店,现在这家饭店里的每个客人,都是司徒雷的手下,她进门的时候,还瞥见曾经威胁过她的高原坐在角落里抽烟。但是,她跟司徒云康都不希望通过非法途径为司徒雷报仇。所以,她很希望高竞能在这个人出现不久后及时赶到。
她掏出手机,正准备打电话,却发现手机信号很弱。
“我的手机没信号。”她低声对司徒云康说。
“拿我的。”司徒云康把手机放到她面前。
这时,一个充满困惑的声音,从她对面飘过来。
“谁要来?”是叶磊在问他们。
“是你认识的人。”司徒云康答道。
他话音刚落,包房门“丫”地一声被轻轻推开了,莫兰觉得自己的心立刻被提到了嗓子眼。是谁?会是谁?她看见一个男人的脸出现在门口,接着是上半身,然后是整个身体。
“周大哥!”叶磊亲热地叫了一声。
就在看到那张脸的一刹那,莫兰觉得自己的神经紧张地都快绷断了,直到这个人轻轻在背后关上门,走到他们桌前坐了下来,她才松懈下来。
周越,果然是你!
“你叫什么?”司徒云康注视着周越,回头问莫兰:“他是不是叫周越?”
“对,我是。”周越平静地看了司徒云康一眼,转头问叶磊:“小磊,你还好吗?”
叶磊笑着点点头。
“嗯,司徒先生要给我开家新的照相馆。”他道。
“我恭喜你。”周越道,他的话还没说完,一杯水就浇在了他脸上。
“混蛋!”司徒云康骂道。
“云康!”莫兰想让他冷静,但她还没来得及往下说,坐在座位上的周越就突然拔出手枪,对着司徒云康的肩膀开了一枪。“扑”!又是这又闷又短促的声音!这声音莫兰曾经听见过,就在司徒雷死的那天,她知道那是加了消音器的枪声,后来这声音常常出现在她梦里。
司徒云康中枪了!她在心里惊叫了一声,立刻从座位上跳起来,冲过去扶住了司徒云康。
“云康!你没事吧?”她焦急地问道,她看见司徒云康的西服上有个破洞,一股小小的血流正从里面涌出来。
她刚想再说话,就看到那把枪已经对准了她的头。
“我一进门就知道中圈套了,知道为什么吗?有几个人我认识。他们一直在看我。呵呵,我知道我只要来了,就等于什么都招了。”周越冷冷地说着,然后抓了把椅子,坐到她跟前,枪仍然指着她。
“你跑不了的!”司徒云康忍着痛说道,“整个饭店都被我包了,就连服务员都是我们的人。你就算杀了我们,你也跑不了……”
“为什么要让他杀了我们?”莫兰马上打断了他,转而好声好气地对周越说,“你还是可以逃跑的,别灰心。”
“莫兰。”司徒云康还企图说些什么,但莫兰再次打断了他:“别说话。我们可以跟他做个交易。现在,只要保证这个房间里的人都能活着出去就行了,你别说话。”
她示意他别开口。她知道现在的周越是丧家之犬,如果激怒他,他很可能会狗急跳墙。她不希望司徒云康因此送了性命,为了司徒雷也不能让他死。
“周大哥……这,这是怎么回事?”叶磊惊慌失措地问道。
周越没理会他,而是问莫兰:“你要做什么交易?”
“我可以先给他包扎一下吗?”
周越没表示反对,莫兰连忙起身走到桌边,从包里取出丝巾,又走了回来。她解开了司徒云康的上衣。
“你要做什么交易,怎么做?”周越再次问道。
莫兰的脑子飞快地运转着,该怎么说呢?该怎么说呢?
“周大哥……”叶磊又开口了。
“闭嘴!”周越怒冲冲地打断了他,接着他用枪顶了莫兰的肩膀一下,催促道,“快说,你的交易是怎么做的?”
“把叶磊交给警方。”她简短地说,她看见司徒云康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连忙用眼神示意他不要插嘴。在周越进屋前,她又给高竞发了短信,她希望他能尽快赶到,在这之前,她只能跟这个人打太极拳。务必先把对方的脑子搞乱。
“你说什么?”周越好像没听清,他又问了一遍。
“把叶磊交给警方。”莫兰一边给司徒云康包扎,一边平静地说,“故事可以这么编,司徒云康找到了杀害他哥哥的凶手,于是就通知了你,你来这家饭店是为了抓捕罪犯,罪犯就是叶磊。因为我去过他的照相馆,发现了他的罪行,于是他企图杀我,他射击的时候,司徒雷保护了我。所以,他就是杀死司徒雷的凶手。如果需要目击证人的话,司徒云康随时可以安排几个。”莫兰冷冰冰地注视着周越,说道:“要想活命,必须有牺牲者。但是牺牲我们,救不了你,只有牺牲他,你才可以脱身,而且我们会帮你。这是你现在唯一的生路,你自己考虑吧。”
周越回头朝叶磊望过去。
高竞赶到宝通路28弄15号602室时,正好接到莫兰的短信,“圆明园路85号,碧月大饭店,二楼,水星坊,凶手到了。快来!”
莫兰在搞什么鬼!圆明园路85号!这是什么地方?凶手怎么会去那里?我该不该马上去?他正在犹豫,背后有人叫他。
“头儿!”他转过身。
“已经打听过了,这里住了个残疾人,拄拐杖的。这人中午11点不到被人接走了,后来周越来过。周越是用钥匙开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