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好可爱啊。”
乔纳对小黑没兴趣,自顾自吃苹果。
“那你要我干什么?”她问道。
“你有空吗?你才结婚啊。你跟松哥这几天有什么安排?”莫兰觉得这时候让乔纳帮忙查资料,似乎不太合适,搞不好还会被妈妈骂不懂事。
可乔纳马上说:“没空我问你干吗?松对外宣布会带我去他老爸的家乡住几天,他让他办公室的人给定了去辽宁的火车票,其实,我们两个哪儿都不去,就住在家里。”她用手指戳了下桌子。
“那你现在回家了,松哥到哪儿去了?”
“他今天先去局里发喜糖了,最重要的是要跟高竞碰头,好像高竞查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说到这儿,乔纳从桌子对面伸出手了,轻轻推了下莫兰的肩膀,压低声音说,“喂,你不知道,昨晚10点多,你家高竞居然打电话给松,说他的车被人窃听了!妈的,这可是我们的新婚之夜哎!害得松只好把我搁下,一本正经跟他说了一大通。最后,还答应借两万块钱给他。”
两万块!莫兰气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高竞!你这个大笨蛋!没人像你这么不开窍的!人家新婚之夜,打什么电话!还问人借钱!两万块!我是你的债主吗?我向你催债了吗?
“喂,他为什么要借两万块?”乔纳推推她的胳膊。
“他欠我的啦!”她没好气地回答。她想,要是高竞在她面前,她真的可能把盘子里的苹果通通倒在他头上。
“啊?”乔纳一脸困惑。
这事是说不清了。莫兰往嘴里塞了一片苹果,硬是忍住了要跟乔纳和盘托出的欲望,她倒不是想跟乔纳保密,而是怕自己越说越气,最后说出让自己后悔的话。她还没决定怎么“处置”这根木头,她不想轻易说分手,可是……他也太不开窍了!真懒得理他。
“到底什么事?”
“我晚上再告诉你。”莫兰缓了口气,转换了话题,“你刚刚不是问我,有什么让你做的吗?好吧,有空的话,帮我查一下朱敏和那个秦芝云的背景资料。”
“秦芝云?花我老公的那个?奶奶的,我马上去查。”乔纳很是起劲,立马站起了身。
“你回单位?”莫兰无精打采地问。
“哪儿啊,我才不回单位呢,那里十个有九个要问我在哪儿弄的头发,妈的,烦死我了!我让B区分局的老朋友帮我查。”乔纳说完,拿着盛苹果片的盘子风风火火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莫兰真羡慕表姐现在的生活。她也转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从衣柜里拿出高竞的汗衫,然后朝父母的卧室喊道:“小黑,小黑。”
小黑快乐地奔到了她面前。
她蹲下身子,把那件汗衫放到小黑的鼻子下面,悄声说:“小黑,闻闻,这是你的二姐夫的味道。他实在太笨了,你记住它的味道,以后看见他,就咬他一口,听见没有?听见了,就答应一声。”
小黑眨着那对乌黑的眼睛,认真地望着她,随后“汪”地叫了一声。
莫兰笑着摸摸它的耳朵说:“嗯,还是小黑聪明。”
东林路15号,五月花照相馆。路越说,朱敏死前经常去那家照相馆。“她去那里拍老式婚纱照。是不是当模特我不知道,照片我也没见过,不过,她模模糊糊地说过一句,她说有人要是看见她的照片想找她很容易,她脚上有号码。”路越望着电脑荧屏发呆,过了会儿才说,“我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说,莫兰想。身材壮硕的路越是个室内设计师,烫着卷卷头,见面之后,她坦率地承认,她跟朱敏是在群众利益酒吧认识的。
“当时她醉得东倒西歪的,把我的包当成了她自己的,跟我胡搅蛮缠,后来我替她付了酒钱,又把她送回了家。我们就是这么认识的。她是个很不错的人,大方、热情、心地善良,只是有时候比较单纯。”
路越也很快证实了莫兰的推测。
“对,是有个姓张的警察来找过我,也是通过那个写书的女人。他来找我,是想了解朱敏生前的事,我给了她一个朱敏留下的箱子。”
“箱子?”
“朱敏出车祸后,她的大部分东西都让她家里拿走了。我也是后来才发现,她在我床底下的角落里偷偷放了一个箱子,锁得很严实。那时我跟朱敏的家人已经失去了联系,没办法还给他们,所以我就把箱子交给了那个警察。那个警察当着我的面把箱子打开后,呵,我可真是大吃一惊,里面有好多钱,我没数,大概,我想应该有十万。”
“你知道她的这些钱是哪儿来的吗?”莫兰问道。
“我们从不过问对方的私生活。”路越摇摇头。
“她的收入高吗?”路越微微一笑。
“她曾经说,那个照相馆是她生活的另一面,还说那是她的金矿。”
“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路越再次摇摇头。
“我怀疑她在卖淫。”莫兰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路越的眉毛向上一挑,没有马上接口,她用鼠标在电脑上滑动了几下,才背对着莫兰说道:“失恋让她很痛苦,为了排遣痛苦,她需要喝酒、买衣服和交际,这都需要钱。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做你说的事,我只知道她经常在我面前提起那个照相馆的老板,听说那人还是个残疾人,从小得了小儿麻痹症。她叫他石头。”路越笑着回头看了莫兰一眼,“别这么看着我。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不过说起他时候,我觉得她至少不讨厌他。”
王若琳也提到过东林路的一家老式照相馆。
她说,张建民曾经对照相馆橱窗里的旧照片看了很久。
莫兰在照相馆对面的美发店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一边享受着干洗服务,一边拨通了乔纳的电话。她准备打完电话再向理发师打听一下对面五月花照相馆的情况。
“嘿,你要的那两人给你查到了。”乔纳似乎在呱唧呱唧吃东西。
“你在吃什么?声音好大。”
“龙虾片,我家松买给我的,他说我现在属于新婚加班,所以奖励我大包零食,刚刚他自己送来的,不过他马上就又走了。”乔纳美滋滋地说。
莫兰听得不由地心生妒忌。“松哥真好,要不我给松哥当小妾算了。”
“哈哈,妒忌了吧,赶紧结婚吧。高竞虽然木一点,不过,你不是说他是电椅吗?各人有各人的好处嘛。”乔纳心情好极了。
“可惜他的脑子没插电。别提他了,言归正传。那两人是什么情况?”莫兰一想到高竞向郑恒松借的那两万块钱,就气不打一处来,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乔纳嚼着龙虾片说:“好,先说我老公的秦妹妹。”
“恶心。”
“她今年32岁,父母以前是粮油店的职工,现在都退休了,家庭条件一般,她是独生女,没读过全日制大学,最高学历是自学考大专,文秘专业。中专毕业后,她曾经在工厂做过几年办事员,也不知道具体是做什么,反正不会是什么高档活。她现在是海众汽车销售公司的销售经理。一句话,她就是个卖汽车的。她是在8年前跟李耀明结的婚,他们没有孩子,她也没什么不良记录。”
“松哥是怎么认识她的?
“我昨晚问过了。十几年前,他们是在游泳池认识秦芝云的,她那时好像刚学会游泳,脚抽筋了,他们两个救了她,其实是李耀明救了她。接着,他们两个就开始同时追求她,秦芝云那时候对松若即若离,反而对李耀明更热情,妈的,现在想想,那完全是欲擒故纵,自作聪明!哼。”
“说下去说下去,后来呢?”莫兰催促道。
“那时松以为秦芝云不喜欢自己,就有点想退出了,恰好有次行动,李耀明又救了他的命,这件事就让他下了决心。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主动跟秦芝云联系过。但是,听着啊,有转折了,他退出之后,秦芝云马上就发急了,开始倒追他,一天到晚打电话给他,追着要跟他聊天,直到后来松找了别的女人,她才退出。那么,这别的女人是谁呢?妈的,就是那个为了唱卡拉OK,见死不救的齐海波(详见《葬礼之后的葬礼》)。”
“唉,松哥的运气也不怎么样。”莫兰叹息道,同时她抬头朝给她洗头的男服务生笑了笑说,“轻一点,谢谢。”
“再来说那个朱敏。”
“等等,我有个问题,你能不能问问松哥。”
“什么问题?”
“我想知道,秦芝云的脚踝上是不是有颗痣。”
莫兰觉得张建民在那篇文章里特意圈下这几个字一定有用意。张建民并不是一开始就找到这本书的,他曾经借过一堆类似的书,最后让他锁定目标的这两篇文章中,一定有什么东西吸引住了他。莫兰认为,朱敏的那篇《我是一个不回家的人》里,是酒吧、Lucy、东这些字眼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么《黑夜的期待》呢?莫兰觉得就是那颗脚踝上的痣。
他一定在什么地方看见过这颗痣。而且,见到这颗痣的时候,应该是夏季,因为那时候女人都穿凉鞋。张建民在群众利益酒吧受伤的时候是8月,那么会不会就是在那天晚上,他看见过这颗痣。他当然不可能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弯下身子去看女人的脚,所以,最大的可能是他倒在地上的时候,有个女人的脚就在他身边……莫兰想来想去,现在松哥是最有可能知道这个细节的人。
“好,我去问他,这个他应该知道。喂,我都忘了告诉你了,你知道秦芝云昨天在酒席上对我说过什么吗?”乔纳语调很神秘。
“什么?”莫兰好奇心顿生。
“‘虽然我得到的只是几个晚上,但是有一天他会明白我才是最爱他的人。’这是她的原话。妈的,臭女人!企图离间我跟我老公的关系,她想让我认为,松跟她有关系。其实,他们两人只是出去玩过两天,压根儿什么都没发生,因为松那时候还顾忌着李耀明,没下决心咬她这块肉呢。松就花在嘴上,办事正经着呢。毕竟是军人的后代嘛!”
“这女人真恶心。居然在你们的婚礼上,跟你说这些!她到底想怎么样?指望松哥闹婚变,带她走人?”
“就是!哼!当时我气得差点扇她,后来想想不能让这女人得逞,她不就是来捣乱的吗?我发火不是反而中了她的奸计?再说我还得顾及松的面子。所以,我就夹了块萝卜给她,我悄悄对她说,多吃萝卜多放屁,萝卜有的是,你今天多吃点。”
“哈哈,真棒。对,就得这么对付她!”莫兰格格笑起来。
“扯远了,扯远了,还是说朱敏的事吧。”
“再等一等。”
“你又想问什么?秦芝云的屁股上有没有痣,你可不要让我去问我老公哦。”乔纳警告她。
“不是那事,你放心好了。我是想让你帮我查一下,东林路15号,五月花照相馆的业主是谁。如果查到了,帮我查一下这个人的背景。我想这个人应该是个残疾人,曾经得过小儿麻痹症。”
“这地址我记下了。”
“谢谢啦,局长夫人。”
“嘿,最怕人家这样叫我!”
“以后这么叫你的人多了。”
“所以,我可能会申请调换单位。好啦,好啦,废话少说,我一会儿要看电视了,跟你说朱敏的事!”
“嗯,你说。”
“朱敏,25岁,原籍四川,2005年大学毕业后就留在了S市,根据我的调查,她的档案一直挂在外服公司,跳过两次槽,工作单位都是外企。她也没有不良记录。她是在2007年4月底出的车祸,记录上说,肇事车逃逸了,到现在也没下文。”
“你能不能传给我几张她出事时的现场照片?”莫兰道。
“这么恶心的照片,你也要?”
“哦,越恶心越好,反正也不是我看。”
“重吗?”男服务生问莫兰。
“嗯,可以。”她闭着眼睛一边享受洗完头后的头部按摩,一边假装不经意地问道,“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冲印照片的?”
“有啊,对面不就有家照相馆吗?”男服务生按摩着她脑后的风池穴说道。
“那家啊,我也看到了,不过……”莫兰故意露出鄙夷的神情。
“小姐,你不要看它门面小,装潢也旧,那个老板的拍照技术和冲印技术都很好,价格又公道,我们这里如果要冲照片都是去他那里的。”男服务生热心地为照相馆做起了广告。
“真的吗?”
“小姐,别看他的店破,生意很不错的,经常有美女光顾呢。有的人还开大奔来哪,因为他打出牌子来了嘛。”
“我刚刚路过的时候,朝里面看了一眼,他们的老板是不是个残疾人?”
“是啊,腿不好。不过,他拍照只要用手就行了,哈哈,小姐,你就放心吧,这个老板的技术真的不错。”
“我不是不相信他,只不过,刚刚路过看到那个橱窗,觉得实在布置得太土了,就像出土文物……”莫兰皱皱眉头,但随即又笑了,“好吧,我等会儿再去看看。”
“不瞒你说,小姐,我们也劝那个老板把橱窗啦,里面的布置啦,重新弄一弄,现在做生意,不就讲究个门面吗?可他说,他就喜欢这样的,嘿,那就没办法了。”男服务生温和地问,“要敲背吗?小姐。”
五月花照相馆的老板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五官清秀,身材单薄,神情略有些冷漠。莫兰进去的时候,穿着深蓝色棉衣的他正坐在柜台里面摆弄一部数码相机。莫兰看不见他的腿,只看见一根木拐杖斜靠在他旁边的柜台上。
在他身后,斑驳的墙上,密密麻麻,杂乱无章地贴满了各种尺寸的美女大头照,一直贴到了天花板上,莫兰转了个身才发现,这个照相馆的每个空隙几乎都贴了照片,它们有的大,有的小,有的远,有的近,有的在微笑,有的在生气,有的好像还在想心事,莫兰还是初次看到如此壮观的场面,她有种跌入时光隧道的感觉,好像还有一群人围着她,是旧时代的人,他们正在好奇地盯着她看……
“你有什么事?”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这才蓦然醒悟。
“哦,对不起。我姓莫。”
“嗯。”他点了点头,显然对她姓什么没兴趣。
“我想……拍照。”
“嗯。”
“我听说你这里可以拍一种老式的照片,就是故意弄旧的那种,请问,是不是就像那些?”莫兰指了指他身后。
年轻的老板没有回头去看她指的照片,只是瞄了她一眼,继续摆弄他的照相机。
“你也想拍?”他的声音薄而脆,就像他的身体。莫兰想,高竞一拳就能把他打到土下三米。
“你这里能拍这种照吗?”
他嘴角微微向上弯,像是在笑。
“不,这里不拍这种照,我放这些照片只是为了装饰。”
“哦,是吗……可是我听人说,你这里是可以拍的。”莫兰坚持说。
他又抬头瞄了她一眼。
“你听谁说的?”
“Lucy,朱敏。她还说跟你熟。”莫兰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她发现一丝惊异掠过他的眼睛。
“没听说过。”他摇了摇头。
“我是朱敏的朋友,她说,她认识这家照相馆的老板,你是这里的老板吗?”
“嗯,我是。”
他低头摆弄着照相机,但手指没那么灵活了,眼神也有点呆滞,似乎在想心事。莫兰看见他找了支圆珠笔在镜头旁边的一个凹槽里戳来戳去,不知道在忙什么。
“那你肯定记得朱敏,可惜她在今年4月出了车祸,不然的话,她应该会陪我来的。”她故意把声音放低了。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不认识她。我这里也不拍这种照片,你走吧!”他粗鲁地说。
莫兰站在原地不动
“快走!听见没有?我不认识她,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这里也不拍这种照片,如果有人要求,也就是翻拍老照片!听明白了没有?快走丨快走!”他不耐烦地朝门口一指,但眼神一直躲闪着她。
莫兰盯着他的脸。
“朱敏不会说谎,不过,如果你不愿意承认也就算了,可不可以帮我翻拍几张照片?不是旧照片,是新的,彩色的。照片在我手机里,你看能不能印出来。”莫兰若无其事地说着,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这似乎引起了年轻老板的兴趣。
有生意上门,好像没有拒绝的理由。
“什么照片?”他沉着脸问。
“你看,就这几张。”
莫兰把手机移到他面前,那里面是乔纳刚刚发给她的,朱敏发生车祸时的彩色现场照片。他起初没看明白,等他发现他眼前的那些血腥场面是什么之后,他就像喝醉酒一般,脸色苍白,跌跌撞撞地倒退了两步,他试图去抓拐杖,却不料手一碰,它掉在了地上。莫兰想帮他,他抢先一步捡起了它,并朝她大声咆哮起来:“滚!滚出去!”
还好我自己抓着我的手机,不然很有可能被他一怒之下摔出去。现在莫兰可以肯定,这个双腿不便的照相馆老板是认识朱敏的,而且他们两人的关系还非同寻常。
他一瘸一拐地拄着拐杖从柜台后面走过来,推搡着莫兰。
“滚!我要打烊了!我要打烊了!”他声音嘶哑地叫道。
“好吧,我走就是了,你不要激动。”莫兰生怕自己再坚持会遭遇暴力袭击,所以她一边说,一边迅速退出了照相馆。
她一出门,那个年轻的老板就立刻拉上帘子,锁上了店门。
莫兰站在照相馆门口的大街上,望着那条深蓝色的帘子,不禁想起了朱敏日记中的一些片段。
“我是白天去的。没人。他坐在那里,不知在忙什么,一看到我就问,你怎么那么早来?我说我今天休息。他挺茫然,低头去翻日历,也没说话。很多时候,他都这么闷。我坐在他身边,他看看我,又赶紧把头别了过去,我把手放在他手上,我问他,这是人的手吗,怎么那么冷啊?他看看我,别过头去的时候笑了。他很少笑,可一旦笑起来就特别漂亮,让我想到了昙花,昙花一现呀。能拍下来就好了。他走过去拉起了帘子,深蓝色的帘子,然后回过身来,用手指碰碰我的头发,每当这时,他就显得很被动,开关得我来按。可我喜欢他的胆怯。我问他,为什么要用深蓝色的帘子,他说,他喜欢海,小时候他看过很多图片,很想当海员,也羡慕那些能乘船去旅行的人。‘可惜,我只能看看蓝色的帘子,哪儿都不能去’他说。我发现,每个人都有梦想,不管是什么人。”
朱敏日记的最后几页,写了她跟一个男人的交往,虽然她没有说明那个男人的名字,也没有说清楚那个男人的生理特征,但是现在回想起日记中的一些片段,莫兰越来越觉得这个清秀单薄的照相馆老板就是朱敏日记中的那个“他”。
“他对我说,‘我不是因为喜欢孤独才一个人过的,也不是因为喜欢美女才给美女拍照的,我做的很多事不一定是我心甘情愿的。其实我最想过的,也就是普通人的生活,就因为过不成,才只能过现在的生活。’不知道我记全了没有,那是他跟我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他说话时的神情很认真,说完我就吻了他。免得他再说更多的话,我记不住。”
“他从头到尾都睁着眼睛,好像在问我,你是因为喜欢我才跟我那么好的吗?我很想回答他,当然是的。但是我怕说了这话后得承担后果,所以我没说。我不知道自已是不是真的能陪他到永远,我喜欢他。但我现在发现我是个容易变的人。以前我那么喜欢东,但现在却那么轻易就可以跟别的男人好。我想,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厌倦他的。我不知道要多久。我喜欢他胆怯自卑的神情,喜欢他漂亮忧郁的眼睛,还喜欢我抱住他的感觉,他就像一个瘦弱的小鸡,哈。我总觉得他好弱小,他身上几乎没毛,那里也很少,我摸他的时候,他常常不知道该怎么办,是该拒绝我,还是该享受我的爱抚。他最不喜欢我碰他的腿,每次我的手碰到它们,他就会无助地叫起来,不要这样!你不要这样!我喜欢看他受伤的表情,想到有个人比我更容易受伤,想到有个人可以轻易被我伤害,我就觉得好开心。”
“我说我喜欢他,他只是嗯。他不敢回答,不敢说同样的话。昨天,他回头看着我,对我说,你再也不要来了,你来得太多了,我没钱给你。我打了他一个耳光,我打得很重,他脸上马上有了五个指印。你觉得我不是女人吗?我问他,他很惊讶我会这么问他,但马上说,你当然是女人,但我不是男人。他说完话就站起来想走出去。我抓住了他的手,把他推到墙上,我哭了,其实我不该哭的,我问他,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他没说话。我们对视了一会儿,他才伸手抱我,他的臂力很小,但我还是感觉到了一个男人的力量。像原子,小东西也有着惊人的爆发力。狂风暴雨之后的热烈让我欣喜。不爽的是,我走的时候,碰到一个人,‘这是怎么回事?’他好像在问我,又好像在问他。我们都没回答,他也没送我。他们关上了门,不知道说了什么。奇怪,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莫兰想给乔纳再打个电话问问照相馆的事查得怎么样了,这时候,她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莫小姐。”
她转过身,发现一个中等身材,衣着休闲的男人站在她身后,她一眼就认出了他,关保国,李耀明的继任者,松鹤楼的嫌疑人之一。她发现他的左半边脸上有块明显的瘀青。
“是关警官啊。”
“啊,真没想到,莫小姐还记得我。”关保国一脸装出来的受宠若惊。
“我们昨天才见过面,就在我表姐的婚礼上。”莫兰不温不火地答道。
“也是我们局长的婚礼。”
“哦,也对。关警官是来这儿办事?”莫兰本能地不太喜欢这个人,但她还是用轻松的语调问道。
“哪儿啊,我家就住这附近,本来是想到这里剪头发的,没想到会碰到你。高竞还好吗?”关保国关切地问道。
“我昨晚没见到他。怎么啦?”莫兰觉得他问得很奇怪。
“昨晚他来找我,我们打了一架。”关保国笑了笑。
打了一架?莫兰禁不住打量关保国的身材,虽然比高竞矮一些,但很壮实,再说他也是警察,真的打起来,高竞未必能占什么便宜。
“高竞,他受伤了?”莫兰问道。
“他的头被我用个瓶子砸了一下,出了点血,本想送他上医院的,这小子硬是不肯,呵呵,没别的,我就想问问他情况怎么样。他以前跟我说,他有什么事都会来找你,我以为……”关保国笑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不好意思,我问得大概太唐突了。”
“你用瓶子砸了他的头,砸哪儿了?”莫兰想起了高竞给她的短信,“我被人打了,肚子饿,头痛……”,原以为他是胡说的,没想到他真的受了伤,也不知道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了,真想打个电话给他。
“这儿。”关保国指了指额头。
大概是看出了她的担心,他马上说:“别担心,我是用止咳药水的瓶子砸的,很小的瓶子,他出血不多。”
“哦。”莫兰松了口气,又问,“你们是怎么会打起来的?”
“我们争了几句……总之,是个误会。”对此关保国似乎不想多谈,他很快岔开了话题,“我刚刚看见你好像有些慌张,怎么啦?有什么事吗?”他问道。
她从照相馆出来的时候的确很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