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木强巴本想伸手硬撑,让木筏避开倒塌的大树,谁知道是螳臂挡车,那巨树犹如当头一击闷棍,将卓木强巴打入水底十几米深。当他好不容易离开旋涡,重新探出头来,一根直径足有一人高的大树干又横向撞来,直撞得他眼冒金星,辨不清方向,迷蒙中听见不知道是张立还是岳阳,紧张地喊着:“强巴少爷…”接着除了“咕咕”的水声,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谁在前面?只见和煦的阳光普照大地,唐敏笑靥如花站在面前,卓木强巴三步并作两步,将唐敏拥入怀中,喜道:“你没事就好了,敏敏,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忽觉气息不对,怀中那人抬起头来,哪里是唐敏了,竟然是巴巴·兔,卓木强巴赶紧退了一步,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巴巴·兔小姐,我以为,呵,我还以为…”只见巴巴·兔眉头一皱,眼色间流露出一股凌厉的英气,竟然不是巴巴·兔,那分明就是吕竞男,卓木强巴失口叫道:“教官!竟然是你!你怎么在这里?哦,对了,难道是你救了我?”
只听吕竞男冷冷问道:“卓木强巴,你究竟在做什么?你忘了你是为什么到这里来的吗?你忘了你是为什么要接受这么艰苦的训练了吗?如果你不倾尽全力,你恐怕永远都找不到它了。”只见前方不远处,出现一头紫金色身影,迎风而立,威风凛凛,那股飙飒的王者之气,在举手投足间豪气勃发。卓木强巴心情激动,吕竞男似乎还说了些什么,他都听不清了,只大声呼喊:“紫,紫麒麟!是紫麒麟!”他拔腿追去,那紫麒麟却也开始奔跑,不管卓木强巴怎么努力,始终只能远远看见紫麒麟一个模糊的背影。从城市跑到原野,又从原野跑到荒漠,再从荒漠跑到雪山,最后竟然从雪山又跑回了城市,但他离紫麒麟却越来越远。街道不住地向后退去,似乎街道永远也没有个尽头,卓木强巴竭尽全力,也只看见紫麒麟消失在空气中,没有留下一丝气息。卓木强巴颓然倒地,面颊贴着冰凉的地面,心中道:“难道,我真的找不到了?真的没有机会了吗?”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便在此时,他清晰地感觉到,一个动物正用温暖的舌头舔他的面颊,是犬,它回来了,一定是紫麒麟回来了!
卓木强巴睁开了眼睛,他看见的却是参天大树的树根,身边是高蹿的草,地上有小的甲壳昆虫,林间传来一两声悦耳的鸟鸣,告诉他这里是南美洲原始丛林的深处。他脸朝下地紧贴着地面,冰凉湿漉,洪荒似乎已经平息,但雨并未停,不住有冰冷的雨滴蹿入他的颈中。扭过头来,肖恩就蹲在一旁,看来是他把自己弄醒的。天边有光亮,狂风骤雨已经变成了斜丝细雨,如江南的杨柳,微风拂絮,但此刻的卓木强巴,看见雨就说不出的厌恶。他淡淡地问道:“我们现在是在哪里?张立,岳阳他们呢?”声音一出口,才发现在暴风雨中一阵嘶吼,声音已经沙哑了。
肖恩答道:“不知道,我们被冲散了,幸亏你的包钩住了木头,才没有沉下去,我离你最近,所以抓住了你那根木头,我们在洪峰里漂了三小时左右。”他的声音也如破皮鼓。
卓木强巴感觉极度疲倦,连抬手的力量都使不上来,方才在大风大浪里已经将吃过的东西吐了个精光,又死死抓住安全绳,体力早就透支了。肖恩道:“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你已经睡足二十四小时了。”他帮卓木强巴翻过身来,自己也好似拉了三头牛一样地大喘粗气。
卓木强巴看着肖恩通红的眼睛,问道:“一天一夜!那你…”
肖恩无奈地苦笑道:“我也想睡啊,但是没办法,这一片丛林比前面的丛林都要大,林子比前面都要深,估计地面阳光照射率不足百分之一,里面不知道究竟藏着多少野兽。这一天里,已经有大小十余只东西觊觎着我们了,只要我一躺下,保管没有人能活下去。”
卓木强巴看着肖恩那绅士的头发糟乱不堪,脸上污垢横生,几天下来,皱纹也多了不少,面容憔悴,睡眼惺忪,颇似一个拾荒已久的外国老乞丐,心里不禁歉然,淡淡地道:“你救了我一命,我…”
肖恩摇头摆手道:“你先救了我,我又救了你,说不定什么时候你又要救我。在这丛林里,一个人根本无法存活下去,我们只能相互舍命地依存着。所以,什么谁救谁的话,就不要再说了。如果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就容许我休息一小会儿,如果你再不醒来,我可真的坚持不住了。”说着,肖恩就躺在了地上,一闭上眼就不打算再睁开,嘴里喃喃道,“你包里的东西我已经吃光了,左边那棵树的树皮好像可以啃,我已经试过了,趁你现在还啃得动…”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呼吸很快均匀而沉厚起来。
看着陷入沉睡的肖恩,卓木强巴活动了一番酸软的筋骨,勉强已能爬起来了,他就守在肖恩身旁,蜷膝坐在湿地上,看着被扔得乱糟糟的行李包,对这个白发肖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和他们共度了最艰难的四五天时间,并救了自己,不眠不休地守候了自己一整天;可是他却把自己的包翻得一塌糊涂,还将所有的食物都吃光了,可能他与自己理解的英国绅士不太一样吧。天已光亮,可是周围依旧阴森恐怖,卓木强巴守护着肖恩身边的一小块区域,又想到张立、岳阳他们,在那样的大洪水中,不知道他们是否安然。对于巴桑,他一点也不担心,因为巴桑是那种天生就适合在原始丛林生存的人,他就是一头猛兽,属于原始森林的一部分;但是张立和岳阳就不大一样了,虽然说是军人出身,但他们和自己一样,或许还不如自己,一点野外独立生存的能力都没有。尽管接受的是同样的训练,但当他们面对陌生的动植物,还有那变幻莫测的环境,他们常常习惯性地露出一脸茫然,需要一个发号施令的人,一个可以为他们指引方向的人。然后,他又想到了方新教授那组人,方新教授那组出发时间比他们要早,但是很难确定是否在雷雨风暴到来前已经走出丛林,真希望他们能平安抵达圣玛丽亚。一时思绪泉涌,各种想法纷至沓来,卓木强巴一会儿又想到醒前那个奇怪的梦,一会儿又想到这次考核的失败,帕巴拉神庙之行又会被延期,不知道还要接受什么样的训练…
卓木强巴幽幽地想了一会儿,只觉腹中饥饿难耐,看了看肖恩说的那棵树,决定试一试去啃树皮。这棵树高约二十米,但树身仅人腰粗细,从树根到树冠,没有任何分支,远看上去,真像一柄大伞。树皮看起来十分致密,表皮呈灰绿色,有横向圈状纹路,怎么看都像一棵椰子树,但叶子却像大羽毛,从地面看上去,一张树叶起码有四五米长。
卓木强巴偏了偏头,换了好几个姿势,可这棵树的树干粗逾人腰,任凭卓木强巴怎么换姿势,依旧是老鼠咬龟——找不到地方下嘴。卓木强巴准备削一块树皮下来,可刀早不知道掉哪里去了,包袱里除了帐篷其余的东西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实在找不到什么工具可以使用。卓木强巴气急败坏,奋起一脚踢向树干,不想,那一脚竟然踢得树干噗噗落灰,就好像一面被水泡透的石灰墙一般。卓木强巴试着用指甲削刮树干,果然,树干看似坚硬,其实很是松软,稍一用力,树皮树干便直掉屑。放进嘴里尝尝,既不苦,也不甜,没有异味,有点燥舌的感觉,吃在嘴里,卓木强巴发现,有点像在吃面包糠,他心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面包树?训练的时候他曾听说过,有一种树的树干含有大量的淀粉,当地人把这种树当粮食吃,管它们叫面包树。吃了一些,只吃得卓木强巴口干舌燥,于是刮了不少树屑,来到河边,用工具盛了洪水,放在一旁澄清,取上清水煮沸,再用水将树屑和成泥团状,这番再吃,嘴里回甜,还真有吃米粥的感觉。卓木强巴足足吃了大半斤树屑,才稍微不感饥饿。雨更小了,看来马上就要放晴,卓木强巴站在大树底下,已经感受不到雨水飘落,只有那翻滚奔涌的红褐色河水提醒着他,某些地方,已经从密林变为了一片汪洋。
卓木强巴在肖恩四周走动,肖恩选的这个地方非常好。地上没有草和菌类生长,四周各走十步,才有树木草丛,简直就是一方天然平台,也不知道是肖恩选的还是他们被洪水冲上这地方来的。有一点非常奇怪,以前在丛林里,石头很少,而这里碎石遍地,走几步就能踢到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看来这里不只是比其他地方高,连地质结构也同其余丛林有所不同。卓木强正想着,前方丛林的草突然“刷刷”直响,一头卓木强从未见过的大型野生动物从密林深处跑了出来!
第十三章 我们被食人族绑架了!
〔五名游击队员前,一个装饰华丽、黑袍羽冠、满脸涂彩的祭师样人物,手里拿了把剔骨尖刀,正念念有词。祭师后面是一张木桌,估计比办公桌大些,比乒乓球台要小;祭师旁边也是几名魁梧大汉,背手傲立,赤红的火焰映照着他们古铜色的肌肤和饱满的肌肉。〕
【巨石阵】
那只巨兽外形像猪,但并非野猪那般尖鼻獠牙,体形硕大,四蹄如柱,直立在那里便如一头牛,不,比牛还要高大一些,立高恐怕有一米七八,几乎与卓木强巴平齐。虽然卓木强巴已恢复少许力气,但是对上这个体型超过一吨重的家伙,还是感到力不从心,一人一兽四目相对,双方都警惕的打量着对方。过了一会儿,卓木强巴觉得,那双牛铃大眼里,透出与他相似的惊恐之情,看这大家伙膘肥体状,但嘴里并无锋利而巨大的切牙,估摸着是种吃草的动物。
见对方并没有进攻的意图,卓木强巴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他试探着向前,嘴里发出一些类似野兽威胁的声音,那个硕大的身躯果然吃不住势子,不住的往后倒退。卓木强巴也不敢过分紧逼,要是这家伙发起疯来,只消轻轻一顶,自己就得被顶翻在地,接着就算不被踩成肉泥,断几根骨头肯定免不了。那大家伙也并非蠢物,几番试探下来,发现卓木强巴的攻击能力也比它预期的要低许多,左顾右窜,突然间就从卓木强巴的面前绕了过去。卓木强巴大惊,肖恩还在那边呼呼大睡呢,要是被这家伙踩上一脚,那还有命!
那猪不像猪,牛不像牛的怪兽,看起来肥硕,动作却出奇的敏捷,只眨眼工夫,就窜到了肖恩睡觉的空地上,撒欢似的打起滚来。卓木强巴只看得胆战心惊,好几次那身体都差点压在肖恩身上去。他不住呼哧,双手作势欲打,或挥动木棍,那大块头却像吃定了卓木强巴似的,不为所动,自顾自的翻来滚去,不住在泥地上磨蹭。看那家伙似乎也没打算滚到肖恩身上去的意思,卓木强巴手里的木棍又放了下来,突然明白过来,怪不得这片泥地没有树木,寸草不生,原来就是被这家伙这样滚出来的,看来这里是这个家伙的一个泥浴澡堂。
那头牛猪滚了十来分钟,才慵懒的站了起来,惬意的抖动着肥滚滚的身体,好像刚做了马杀鸡一样舒坦。卓木强巴知道,像这样的大型生物,皮褶下往往有很多寄生虫,它们便通过沙浴或泥浴的办法,来杀死或清除掉身上的寄生虫,不然就需要通过其它生物的帮忙,可是这种长相奇异的家伙,自己不要说没见过,连听都没听说过,不知道什么来头。
守护着肖恩,卓木强巴不敢走远,总是在能看见肖恩的范围中活动,特别是夜晚,为防止野兽来袭,他点了七处篝火,将自己和肖恩团团围住。肖恩这一觉也睡得很长,也睡足一天一夜。直至第二天中午,他才醒来。四周荒无人烟,食物却只有一棵不知名的树,两人一合计,守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而且不知道张立等人的下落,他们准备冒险继续往丛林深处进发,看看能不能找到张立他们,或是找到一条通向现代城市的路,总之碰碰运气,好过死在这无人知晓的荒林里。
只是将他们被冲到此处的这条河十分古怪,肖恩说它远看上去有个弧度,而且折弯之处特别多,如果继续沿河而行,恐怕要多走一倍弯路,于是两人备够了水,离开河道,开始沿一条直路穿行丛林。虽然没有方向辨识的器械,但是肖恩凭借他丰富的丛林生存知识,靠辨认一些植物和太阳的位置,也能判断方向。
两人开始徒步前行,如今的他们,已经熟知怎样避开一些常见的毒物和猛兽,但是要再碰见卓木强巴看见那种不知名的生物,情形就很难说了。卓木强巴将他看见的东西告诉肖恩,可肖恩愣了半天,怎么也想不出会是一种什么生物,只能摇头,说或许看见了就知道了。在洪水中,所有能计时的器械都损毁殆尽,两人也不知道走了多少时间,丛林里的树密密麻麻,各种生物千奇百怪,总之没有看到可以走出丛林的希望。后来,两人又发现一条小河,沿河而行,中途肖恩认出几种能食用的动物,两人合力捕了,吃过饭,继续东行,不知不觉,天色渐晚,而那让人后怕的雨,也早已停了。这时,肖恩在前找路,卓木强巴背着包袱跟行,肖恩突然用力拔开前面挡路的荆棘,欣喜道:“有光亮,有光亮!”他快走了几步。
卓木强巴也是一喜,在这密林里,总是阴森森的不见亮光,如果有光亮,或许就走出了丛林,来到另一块地方。肖恩不顾灌木刺肉,挤身向前,他钻出树林后,大呼道:“天哪!快来看!强生!强生先生!我们发现了什么!快来!”他的英式英语总是发不出强巴这个音,喜欢管卓木强巴叫强生。
卓木强巴来到肖恩的身后,就如那天他们发现游击队的大本营一样,前面的景观让人眼前一亮。丛林中被人工开出一块空地,巨大的石板铺在空地上,无数的草从石板缝隙中生长而出,也有些手臂粗细的小树,顶翻了石板,破土而出。在石板路的另一头,几块高大的巨石傲然挺立,远望去颇像复活岛上的巨型人像,它们整齐的耸立在那里,不知道被荒草密林掩盖了几千年。在满眼都是绿色,灰色,褐色的丛林深处,陡然见到这么大型的人工建筑,全是白色的巨石,那古朴的工艺标志着它曾经的辉煌。卓木强巴还不觉得有什么,可肖恩早已按捺不住心情的激动,他半跪在地上,用手抚摸着微凉的石板,喃喃低语道:“你看呐,这是遗迹,古人的遗迹,它们一直存在这里,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年岁月的洗礼,见证了一个民族的历史。这么巨大的石头,他们是从哪里弄来的?为什么修葺在这里?太不可思议了,太不可思议了!”肖恩说着,又向前跑去,身形微微的颤抖着,卓木强巴不敢相信他会激动成这个样子。
石板铺砌的范围,大概仅一个篮球场大小,而周围再没有别的建筑,只有那几块直立的巨石,看上去那几块巨石好像拼作一个什么图案,但是有部分石头已经崩塌了,甚至有被野兽挪移过的迹象,很难想象它曾经是什么样子的。肖恩抚摸着每一块巨石,时而跳上一块石墩,时而趴在地上从石缝里向里探望,简直就像一个第一次到游乐园的孩子,对每一件事物都感到无比新奇。
卓木强巴紧跟着肖恩来到巨大的石块前,巨石每块都高四五米,全身纯白,满身都是浅浅的浮雕,其绘画工艺古朴典雅,里面的形象独特迥异,是他以前从来没见过的。踏着白色的石板,仰头望着高大巨石,远处的蓝色天际,云端也浮现一抹红霞,一群美洲鹦鹉翩然飞过,看着眼前的景致,卓木强巴竟然产生了一丝凄凉的感觉,它们的缔造者已然消失,只留下了这些石头,无声的诉说着历史,在永恒的岁月面前,一个民族的历史就如流星一闪,瞬间就湮灭了。卓木强巴绕道一尊巨石的身后,看着地上倒塌的巨大白石,上面雕刻着人头,抽象的动物以及各种古怪的图案,特别是巨石的下端,全是一个个圆边方形图案,在圆边内也是一个个不同姿态的人头,动物,但这些方形又工工整整,即像图案,又像是字。而肖恩早已爬上一株大树,举目四望,待他下树来,颇有些遗憾道:“就只有这一个地方有,其它地方什么都看不见,太奇怪了,这么小一块地方,用来做什么呢?”
卓木强巴指着石墩底座的图象,让肖恩辨认,肖恩一眼就认出来,像夜鸠一样尖叫道:“是玛雅!这是玛雅的文字!这些图案也是,天!这里怎么会有玛雅的文字?这里距中美洲几千公里远呢!”肖恩猛一拍头道:“不对,该死,既然库库尔族是玛雅人后裔,那么他们的祖先肯定在这里留下过什么,我早该想到这里也有玛雅遗迹!我怎么没早一点想到。要是有相机就好了,要是有相机就好了…”肖恩将最后一句话重复了好多遍。
卓木强巴穿行在石柱之中,每一根石柱都刻有不同的图案,看着那些古代艺术的瑰丽结晶,能让人感叹生命的短暂和知识的贫乏,此时他最大的疑惑同肖恩一样——在密林中开垦出这么一块场地,立着硕大的巨石,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他问道:“你懂玛雅文?”
“不懂,我只是在墨西哥看到过,一眼就能分辨出来,它们不同于任何其它民族的文字,这是玛雅文明独有的。”肖恩摸着另一块巨石,沮丧道:“太可惜了,我们身边什么工具都没有,如果可以记录下来,这些资料就能改写人们对玛雅帝国只存在于中美洲的观念。这些石头,围成巨石阵,应该是一个标志,这里也没有别的什么建筑,莫不是一块墓地!”卓木强巴注意到,肖恩提到墓地时,眼中闪动着光芒,那种光芒,绝不是一个英国绅士应该有的,反而,有点像那个试图追踪自己的穿军装的大汉,那种眼光贪婪,充满占有的欲望,让人不寒而栗。
“墓地?你是说墓地?”卓木强巴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是一时间那个印象在意识里模模糊糊,总觉得在哪里听过,却又十分朦胧。
“是的,你看…”肖恩比划道:“这些巨石和巨石之间,又用巨大的白石驾起了横梁,就像个拱门的样子,虽然很多都坍塌了,并且有被挪移过的痕迹,但是我们仔细观察,就不难发现,一共有一,二,三,四…七,七根石柱,它们相互…”
“等一等!”当肖恩说道七这个数字时,卓木强巴脑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可是肖恩一说话,那闪现的东西又忘记了,卓木强巴道:“你说有七根石柱?你别说话,让我想一想,七根石柱?七根石柱?七根,七…”卓木强巴心中默念着:“到底在哪里听说过,七根石柱,为什么对七这么熟悉?”
“七根石柱,象征着七个民族;他们生活在丛林之中,和平共处;共同守护着,祖先的陵墓;其中勇敢的一支,就是库库尔族…”终于,卓木强巴想起来了,那夜空星光下,巴巴兔优美动听的歌声,回响在耳畔,犹如仙境的灵音,让人难以置信。卓木强巴一直把库库尔族的历史之歌前半部分当作神话故事来听,而且那天也昏昏沉沉,记得并不周全,如今猛然想起,不由惊出一身冷汗,没想到,那首记载着库库尔族人历史的曼妙歌声,诉说的全是真实的故事,那么此刻,他们的脚下,所踏着的不就是…
当卓木强巴从恍惚中抬起头来,他用低沉的语音说道:“不错,肖恩,或许真被你说对了。我们此刻,正是踏在库库尔族一位先祖的陵寝之上!”
肖恩目瞪口呆,完全的惊住了,好半天他才回过神来,抓着卓木强巴破烂的衣襟摇晃不已,“你说什么?真是陵墓?你怎么知道的?你还知道些什么?告诉我,通通告诉我!”直到卓木强巴不动声色的让他摇晃了近十分钟,他才如同从梦里醒来,不好意思的松手,讪讪道:“真是的,我失态了。我只是,我只是太激动了。就…就像,就像斯蒂芬生第一次发现玛雅城邦一样。”
卓木强巴并不知道斯蒂芬生是谁,他也没听清楚,他正努力的回忆着那天夜里巴巴兔的歌声,他淡淡道:“我知道得不多,那天,我也喝醉了,没能记住多少。这里藏着的应该是库库尔族和其它几个种族共同的先祖,但是叫什么名字我不记得了,是发生在迁徙路上,那时库库尔族的祖先们还没有找到适宜建立城邦的土地,依旧在漂泊,在经过太阳的家园时,他们的又一位首领快要死了…然后埋葬在路途的某一个地方,事情过去了很多年,由于不太清楚的原因,白城陨落了,人们四散而逃,一些不愿远离家园的人们,找到了曾经带领他们来到这丛林的祖先陵墓,他们在陵墓上盟誓,要守护着他们共同的祖先,好像立了七根柱子,将他们的决心和誓言刻在了上面。大致就是这样,有许多内容我确实想不起来了。”
听完卓木强巴的话,肖恩低声回味道:“死在路途上阿。”卓木强巴从他的话里明显听出一丝失望之意,他感觉很奇怪,肖恩的反应很古怪。过了好一会儿,肖恩似乎才从沮丧的阴影中走出,微笑道:“算了,反正我们只是一个过客,也做不了什么,只是这些资料无法保存下来,颇有些可惜,再休息一会儿我们就走吧,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离开这里。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回到现代的城市啊。”
卓木强巴没那么乐观,他冷冷道:“恐怕很难,如果这里是那位族长的陵寝的话,那么我们此刻,正身处在叹息丛林的心脏地区,安息禁地!”
这次,连肖恩也没有了语言,他从卓木强巴那里听说过了,这片连库库尔族人的地图上也无法标明的禁忌丛林,鬼知道它有多宽,里面又有些什么。安息禁地,这四个字本身就好像一个诅咒,踏入这里的人,恐怕谁也无法安息。卓木强巴则更明白他们目前的处境,从最后一个较为现代的部落库库尔族到进入叹息丛林,然后走到这里,他们足足花了一周时间,而现在,他们的食物已经用罄,手边没有任何工具,要在比叹息丛林更为险要的安息禁地里走多久?至少也还要一周时间才有可能走出去,可是目前的他,实在不知道凭什么能在这里生存一周之久。卓木强巴此刻询问道:“按照库库尔族史歌的说法,这七根柱子围成的盟誓之地,就好像安息禁地的一道门,跨过这道门,就将踏入安息禁地。我记得库库尔族的地图上,这里离东边的…比我们来的地方还要远,如果想选一条离开丛林的捷径,恐怕我们应该退回去,沿原路退回。”
肖恩当然知道,安息禁地不用说,也一定比他们先前所走过的丛林更为可怕,连丛林猎人库库尔族也无法探查的地方,没有人会不为这个名字而感到恐惧,他苦笑道:“我很同意你的观点,但是现在不行,有几个问题:第一,我们不知道被洪水冲了多远,到底是向哪个方向冲的,沿原路退回里的原路是哪条路,恐怕你我都找不到吧。第二,我们的所有用品都用光了,走在这片丛林的任何地方,恐怕都差不多,不管是小的威胁,还是大的威胁,我们能躲过去的机会恐怕都不大。第三,如今洪水已过,那些游击队员肯定和我们一样,被冲得七零八落,如今退回去,路上肯定会遇到,至少遇到他们的几率很大,我想,经过这次重创,他们不会用玉米粥和鲜花来欢迎我们归去吧。再加上现在,天已经快黑了,我们至少在今夜搞清楚这几个问题,要走也得明天早上再走。”说这番话的时候,肖恩并没有想到,他让他们少走了许多冤枉路。
每一个问题都令人头疼,讨论不出结果,肖恩无聊的踢打着地面的石头,天边最后一道霞光正在消失,他们准备在这位伟大的先知陵寝上睡一夜,希望梦里能得到神谕指引他们走出这丛林。歇了一会儿,肖恩又在这片石板地上踱来踱去,好像是希望能找到打开墓室的通道,此时天还未完全黑,卓木强巴腹中又有些饥饿了,但是他们背的树屑并不太多,他正踌躇着,突然肖恩惊叫道:“强生,快来看!”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惊喜,不知道他又有什么惊人发现。
【食人族一】
卓木强巴飞奔过去,只见肖恩蹲踞在一块石板上面,石板上刻着一个奇怪的图案,刀工歪歪扭扭,远比不上石柱上的雕刻,而且图案旁边还有一小撮石屑,连卓木强巴也意识到了,这个图案,不是古人刻的,是刚被刻上去不久的。
图案就刻画在倒在地上石柱旁边的地板上,如果说有人仔细的观察石柱的雕刻,一定就会发现这个明显的图标;而且从石屑都没被吹散的情况来看,这个图标就是今天刻的,说不定就是他们到达这里的前一刻。是谁留下的标记?为什么留下这样的标记呢?卓木强巴认为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肯定是有别的人来过这里了,他们不是孤军奋战,在这样荒凉阴森的丛林里,能看到人类同胞留下的信息,那比什么都高兴。
肖恩肯定道:“这个图标,应该是一种标志,用来联络走散的同伴,他们留在这种比较显眼的位置,就是为了传达信息。不知道是游击队,还是你的队友?”说着,他用期盼的眼神望着卓木强巴,希望他能发现什么。
卓木强巴再仔细看了看图案,猛拍脑门,暗骂自己笨,这不就是训练时吕竞男交给他们的几种联络的标记之一吗,他欣喜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一个劲的点头。肖恩激动道:“是他们?是谁留下的?巴桑?还是张立他们?”
卓木强巴兴奋道:“不知道,这只是代表一个坐标,一个留下信息的坐标点。”见肖恩不明白,他略微解释道:“如果是普通指引方向的图标,任谁一看都明白,就起不到保护自己,骗过敌人的作用了,所以我们留下双重标记。这是第一重标记,它指引我们找到第二重标记的地方,就在这附近,这样,就算敌人发现这个图标,也不知道这图标表示的是什么。”
说着,他手指着图案上面的十字道:“这是方位,利用太阳和周围环境的变化,它表示的是…”手朝两根石柱中间一指,道:“这个方向,然后下面罗马字符表示距离,三号字符表示用步法来测量,一共是七步。”一边说着,卓木强巴朝石柱间走了七步,打开包袱,取出手电一样的装备,往地上一照,红光下出现了黑色的文字。
肖恩奇怪道:“不是荧光笔?这是?”
卓木强巴微笑解释道:“这是频率光谱笔,不同的光有不同的频率,就像密码通讯一样。如果是荧光笔,任何紫色或紫外线的光都能发现痕迹,而频率光谱笔就不同了,每一种频率只对应一种光谱。每次出发前我们都会临时设定此次使用的光频,所以,只有我们才能看见这些痕迹。”经过特训的卓木强巴,的确比在可可西里有了很大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