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拥军的声音很低沉,说话语速缓慢,没有什么明显的抑扬顿挫,没有声调的变化,似乎有些麻木,要不是从他低垂的面孔上流下来的眼泪泄露了他悲伤的情绪,恐怕谁也没有办法从语气上发现端倪。
他的绝望让人听了看了都难免有些心疼,就算田蜜和墨窦他们之前心里头还略有芥蒂,现在也只剩下惋惜。
年拥军最近一段日子以来经历的这些种种,就算换成一个生理、心理都完全正常的人,恐怕都会失控,更何况他这样特殊的情况。
作为旁人也好,处理案件的警察也罢,都没有办法过多苛责。
田蜜求助的看看墨窦,她和年拥军毕竟男女有别,有心想要安慰他,也不知道能够做什么,更可况,眼下看着恢复了理智的这个年轻人,她脑海里还是能够浮现出之前突然发狂,掀翻热汤,好像一只暴怒野兽一样的那个年拥军。
墨窦知道田蜜的意思,向前探了探身子,拍拍年拥军的肩膀,安慰他说:“你也别太消极,发病的事情不光是我们,你自己也一定不想的,别说你本身就有病史,就算换成是谁面对这么大的压力,也会顶不住的。你要是对自己失忆时候的行为道歉,那我们就接受,但是现在还没有明确之前,我们是不会把你当成犯罪人来看待的,希望你也不要。”
“你们还肯相信我?”年拥军略显诧异的抬起头,看看墨窦,又看看田蜜和陆向东,似乎没有想到他们会有这样的态度,“我以为,你们看到我发病之后的样子,会觉得我很凶很坏,会杀人放火呢!”
“如果我现在突然失忆,未必会表现的比你好到哪里去!”田蜜开着玩笑说。
她的话让年拥军脸上露出了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意,可能是太紧张的缘故,他脸部的肌肉依旧紧绷,只是在听到田蜜的话那一瞬间略微放松了一下,就又绷了回去。
田蜜也知道他在这种情形下是不可能真正放松的下来的,不能够强求,只要状态暂时稳定,就已经谢天谢地了,于是趁着这会儿年拥军状态好,赶忙把需要问的问清楚:“年拥军,你在上一次发病之前,镇静剂的服用情况怎么样?”
年拥军还在纠结自己发病时大闹的事情,冷不丁被问起服药情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足足愣了几秒钟脑子才意识到问题的内容:“哦,你是说安眠药的事啊,我在上次发病之前,有很久都没有发病了,可能是在饭店也累,所以睡眠还算不错,睡得没有多踏实,也睡不很久,但是不用吃药也能够慢慢睡着了。”
“也就是说,你在那一次之前,可以不用依赖每天服药维持睡眠喽?”
年拥军点了点头。
“那你平时的习惯用药是哪一种,你知道么?你的安眠药是胡杨指定的么?”田蜜又问。
年拥军这次倒是很确定:“我吃什么药都是听胡叔的,他说让我吃安定就可以了,说这个最基础,价钱也便宜,所以我一直都是吃的安定片。”
“你把安眠药收在哪里?”墨窦问。
年拥军不假思索的就说出了他们当初找到安眠药药瓶的那个位置。
“你家里的那瓶安眠药,最近有吃过么?”
“好像吃过一次,要不然就是两次。”年拥军被问的有些没底,“警官,我的药有什么问题么?”
“没有,我们只是需要对你的用药史进行一下掌握而已。”田蜜轻描淡写的敷衍过去。
年拥军显然对她的解释并不是全然当真,倒也知道不好乱打听什么,听了这话,就没再说什么。
“对了,年拥军,有一件事我们需要征求你本人的意见。”沉默了一会儿,田蜜提起另外一个关键问题:“胡杨在你失意的时候向我们提出,要求对你的刑事责任能力进行鉴定,你个人什么看法?”
“我没意见。”年拥军沉默了几秒,垂着眼回答,“这么多年我能走过来,胡叔没少帮我,这次能惹这么大的麻烦,也怪我没有听他的早点离职,现在他觉得这么做对我好,我绝对相信他。”(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梳理
得到了年拥军的答复,田蜜觉得已经没有什么其他更多要问的事情,正打算离开,陆向东在一旁抬手示意她不要着急。
“我还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不知道你介不介意。”他一边示意田蜜别着急起身,一边问年拥军。
年拥军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异议,挺痛快的点了点头,倒是田蜜在一旁对陆向东的忽然开口有一点惊讶。根据她对这个男人的了解,在办案的事情上,他通常是懒得开口懒得过问的,一副不太上心的样子,实际上到也是把事情观察的滴水不漏,所以一旦开口,必然都是些有价值的信息。
年拥军对陆向东显然没有这种了解和认识,所以只当是他还有事情没有问完,丝毫没有更加紧张。
“能和我说说桂秀琴么?”陆向东眼睛盯着年拥军,不紧不慢的问道。
“老板娘?”年拥军有些诧异,皱了皱眉头,反问他,“让我说老板娘什么啊?”
“说说你是怎么看待桂秀琴这个人的吧。”
“你们之前好像问过我了…”年拥军有些搞不清楚对方的用意,有心质疑又没有底气,说出来的口气反而显得吞吞吐吐,犹犹豫豫。
“我知道之前可能问过你类似的问题,我希望现在你系统的再回答我一遍。”
陆向东这么一说,年拥军也没有理由拒绝了,连忙答应着,斟酌了一下,说:“老板娘这个人,怎么说呢,我不喜欢她,因为她这人心眼儿太奸。平时占不到便宜就算吃亏,对我们这些给人打工的也不好。”
“恨她么?”
“我挺烦她是真的,恨倒是谈不上。其实老板娘那人也不容易。虽然我不知道她和老板还有齐姨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毕竟自己老公以前的老婆总回来搅合,换成是谁估计都不舒服吧。何况她还得给人家养儿子!这事儿主要是老板做的不够男人。”年拥军说的倒也中肯。
陆向东点了点头,顺着他的话又问道:“那吴亮呢?”
“老板…”被问起吴亮。年拥军迟疑了,右嘴角朝脸颊微微扯动,摇了摇头,“人都死了,不说也罢。”
“你很瞧不起他。百度搜索 ”陆向东打量着年拥军,从他的脸上找到了答案。
年拥军似乎已经对陆向东的笃定有了一点认识,听了他的判断。没有流露出什么诧异,却也没有直接表示认同:“谁能有多瞧得起他,一个男人,什么原则也没有,一辈子,两个女人,到最后哪个他都没有对得起。”
“那么,能跟我们说说你心目中的胡杨么?”
连田蜜都以为陆向东会在问过桂秀琴和吴亮之后会转而去询问关于齐冰的事情,没想到他话锋一转,竟然问起胡杨来了。
年拥军也没有从他急速的话题跳转上回过神来。呆呆的看了他一会儿,终于意识到陆向东的问题是什么。
“胡叔?我对胡叔有什么看法?”年拥军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可笑,“他是我的大恩人!没有他的帮助就没有我的今天!这么多年我一直希望将来能有一天汇报他对我的恩情,就算我这个人没什么出息。至少能尽力帮他一点,毕竟他一个人生活,身边也没有什么亲友家人,我是孤儿,他的境遇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只可惜,现在搞成这样,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有机会。”
“你认识他的年头也不少了,从来没见过胡杨的家人么?他就自己一个人?”陆向东很随意的问。
年拥军叹了口气:“嗯,从我认识胡叔,他就自己一个人,听说他的老婆孩子都被他送到国外去了,他为了事业,就留在国内,顺便赚钱供孩子在国外念书生活。我一直都不太理解,干嘛要花那么多钱买罪受呢!那么辛苦,还让一家人不能团聚。”
“这些话你对他说过没有?”
“说过,胡叔说我不懂,不一定留在身边就是最好的选择。”年拥军摇了摇头,“有时候我觉得胡叔也怪可怜的,孤孤单单,帮这个,开导那个,到头来忙活一气,还是自己一个人没依没靠。我有心想回报回报,又怕自己不够档次,现在可好,报答没有,倒是又给他找了一堆麻烦。”
说起这些,年拥军就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满脸就是不需要什么读心术也一样可以看的清清楚楚的内疚和自责。
陆向东站起身,走到年拥军身旁,破天荒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被信,先自信。”
年拥军仰着脸,眼神迷茫的看着他,没有明白陆向东话里的意味。
“如果你认为自己是无辜的,就要对自己有信心,如果连你自己都怀疑自己,别人又该怎么相信你呢,对不对?”看陆向东没有打算浪费口水解释方才的那番话,田蜜只好代劳,免得年拥军一头雾水。
同样的意思,遣词造句变了个样儿,从田蜜嘴里说出来,对年拥军而言显然通俗易懂了许多,他眼圈顿时红了,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声音有些微微的颤抖:“你们相信我?”
“我们相信事实。”田蜜回答他。
年拥军用手背揉了揉眼睛,吸了吸鼻子:“希望你们最后能证明我是无辜的,我…我这辈子还有那么多没做到的事,我不想就这么结束。”
他的哀伤看在田蜜眼里,多少有些于心不忍,只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又不方便说什么,只能沉默的对年拥军郑重点头,算是回应了他的请求。
结束了这次还算顺利的谈话,田蜜回到办公室,和田阳他们商量过之后,打电话联络看守所那边,在对方的配合下,把年拥军顺利送回了看守所,从看守所再次返回公安局,田蜜的心情或多或少放松了一点。
毕竟年拥军闹失忆这是眼下最头疼的事情,现在总算顺利度过,他的情绪也还算稳定,已经很值得让人大大的松一口气了。
田蜜帮忙送年拥军会看守所的时候,考虑到他的状况稳定,陆向东并没有同行,等田蜜回到重案组办公室的时候,恰好看到他正在白板上写着什么,田阳和墨窦在一旁一边看一遍蹙眉思索。
“怎么了?你们干嘛呢?”田蜜刚回来,搞不清楚状况,不过看到田阳和墨窦的表情都很严肃,以为自己不在的这一会儿工夫里发生了什么大事。
“回来了?怎么样?送年拥军回去还顺利么?”田阳这才发现田蜜回来了,扭头问道。
“挺顺利的,他这次特别配合,可能是知道自己失忆闹的那么大,有些自责也有压力了。”田蜜一边回答,一边朝陆向东正罗列在白板上的内容瞄。
田阳这才意识到刚才田蜜的问题自己还没有回应,连忙招呼她坐下:“陆博士正给我们列出来一些关于这个案子的疑点呢。”
听了田阳的话,一旁的墨窦忽然噗嗤一下笑了出来,田家兄妹不约而同的把狐疑目光投向他,他连忙干咳两声,暧昧的朝田蜜瞟一眼:“咱们田蜜和陆博士都水到渠成了,你也算是准大舅子,怎么说起话来那么客气啊,以后不用跟我们外人一起叫‘陆博士’了吧?”
陆向东一直忙着在白板上写东西,没有回头参与他们的话题,只是在听到墨窦的这句话时,手上的动作忽然停顿了两秒,然后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下去。
田蜜被墨窦的玩笑逗得红了脸,探过身子隔着桌子作势要打:“你一个大男人,怎么那么八卦无聊啊!”
墨窦连忙躲开,田阳则在一旁爽朗的哈哈笑起来。
这三个人开玩笑的功夫,陆向东也写完了,他把手中的记号笔扣上盖子放在白板下方的槽里,转过身清了清嗓子,看着其他人。
原本还在嘻嘻哈哈的三个人也立刻正色起来,停下嬉笑,把目光都投向陆向东。
只见陆向东身旁的白板上罗列出许多个问题:
为什么凶器会在年拥军家中?
为什么年拥军身穿血衣?
为什么对吴亮父子下手,又为什么所有矛头指向年拥军?
是谁换掉了年拥军的镇静剂?
如果年不是凶手,那么杀害吴亮父子的目的到底是为了栽赃陷害年拥军,或者年拥军只是这场针对吴氏父子谋杀案中的替罪羔羊?
人头在年家菜窖中,是凶手为了隐瞒死者身份,还是更好的栽赃年拥军?
年拥军与吴亮夫妇的矛盾是否被利用?
矛盾点:嫌疑直指年拥军,却又似乎处处留有余地。
陆向东罗列出来的这些疑问,各个都在关键点上,田蜜他们看完,都若有所思,一言不发。
“如果能给这些疑问找到解答,那么这个案子的脉络也就算是梳理清楚了。”陆向东在他们身旁坐下来,看一眼自己写下的问题。
田蜜认真的看着那些问题,思索了半晌,忽然想到了什么,打了个响指对其他人说:“我觉得我有必要再去找桂秀琴聊聊!”
“那咱们就兵分两路吧!你和陆博士去找桂秀琴,”田阳也有了想法,“我和墨窦还要去找另外一个人!”(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人性人心
各自分头行动后,重案组的三位刑警加上陆向东这个“编外人员”又在外面奔波忙碌了几乎整整一天,重新聚齐在重案组的时候,外面早已经是繁星满天了。
这一天的天气格外晴朗,夜空干干净净,空气也尤其清新寒冷,就如同大家的心情一样,既有破案在即的振奋,又有一种淡淡的遗憾。
“虽然你早就对我暗示过这方面的猜测,可是,到现在我还是不愿意相信。”田蜜坐在重案组办公室里,表情凝重,沉沉的叹了一口气,看着陆向东,满是感慨的说。
陆向东对此倒是意料之中的没有表现出任何唏嘘,只是轻轻拍了拍田蜜放在桌上握成拳头的手,淡淡的说:“愿望总是美好,现实永远残酷。”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是叫人过来,还是等明天再说?”墨窦有些拿不定主意,眼神在其他人中间转来转去,征求意见。
“要不,一鼓作气吧?”田阳表态。
“我没意见。”田蜜毕竟是女孩子,更感性一点,对于这样的几乎已经摆在面前的结果还有些回不过味儿来。
陆向东也赞同田阳的决定:“今天晚上一鼓作气的确会比较好一点,无论是时间,还是心理防线,晚上比早上都要由优势。猝不及防的时候对于咱们来说,是最好不过的。”
“那,理由呢?”墨窦还有疑虑,“理由不好,一样会让对方先提高警惕吧?”
“理由很简单。”田蜜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主意,凑过去在田阳和墨窦耳边嘀咕了几句。
“不错嘛丫头!没白跟在陆博士身边!有长进!”田阳听后,大为赞许。
田蜜瞄一眼陆向东。破天荒的没有抗议田阳对自己能力的轻视,脸上甚至还多了一抹羞涩。
墨窦在一旁偷笑,往陆向东身旁挪了挪。低声对他说:“陆博士,没想到,爱情的力量还真是大呀!”
陆向东没吭声。脸上的笑意倒也若隐若现。
“那我这就打电话去!”田阳起身准备到一旁打电话。
田蜜抢先一步,对他摇摇头:“我来吧!这事儿由我来比较不容易让人起疑心。”
打过电话之后。四个人都沉默的坐着,安静的等待着重要时刻的来临。
田蜜虽然在电话里得到了对方肯定的答复,实际上心里也没有底,经过之前调查的过程,足以见得这一次的对手又是一只油滑的老狐狸,电话里答应得再好,一秒钟没有看到人出现。她的心就一秒钟还高高的悬在嗓子眼儿上。
笃笃笃。
一串敲门声让田蜜好像起跑线上的运动员听到发令枪一样噌的站起身,几步走到门前,手拉在办公室的大门扶手上,她深吸了一口气,扭头看了看身后的几个人,扭动扶手,拉开了门,准备迎接即将展开的一场心理硬仗。
门打开了,胡杨满头大汗的从外面冲进来,一进门。看到安安静静的重案组办公室和几个表情淡定的刑警,似乎有些诧异,愣了一下,扭头皱眉问田蜜:“你不是说小年他又反复了么?他人在哪里?现在怎么样了?”
“胡医生。里面说吧。”田蜜不回应他的问题,只是一边关门,一边面无表情的朝办公室里面示意。
胡杨慢慢的掏出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上下打量了田蜜几遍,慢慢朝办公室里挪了几步。
“小年他人呢?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什么情况?”等了一会儿,见没有人主动说明情况,他又追问了一遍。
陆向东在一旁也如同胡杨进门打量田蜜一样的打量着他,听了他的问题,忽然撇着嘴角笑了。
胡杨的目光终于因为这似乎很不合时宜的一笑而落在了陆向东的脸上:“你笑什么?有什么事情很好笑么?”
“一个同样的问题,你颠过来倒过去问了两遍,你又在紧张什么?”陆向东不答反问。
胡杨的眉头动了一下,也敷衍的轻笑了一下:“抱歉,可能我在讲话的表达方式上有不好的习惯,你们不要介意。”
陆向东挑了挑眉,没有表态。
“言归正传,小年现在情况怎么样?”胡杨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再开口的时候,说话的对象已经发生了改变,无视自己面前的陆向东,扭过身去问从后面走过来的田蜜。
“你问的这么急,看起来还真的是挺在乎这个答案的。那么,你是希望我们说年拥军很好,还是很不好呢?”陆向东却没有因为他的转移而放弃,不依不饶的又抛出一个问题。
这下子,胡杨终于没有办法充耳不闻了,他扭过头来,眉毛紧紧皱起,眼神不悦的上下打量了陆向东一番,伸手朝他一指,用质问的语气对一旁的田阳和墨窦说:“这个人不是你们公安局的警察,为什么他一直在这里?!”
“陆博士虽然不是警察,但是他是我们局的学术交流合作对象,是专业人士,有资格参与案件的侦破工作。”田阳替陆向东申明立场。
胡杨不耐烦的一摆手:“不要和我说这些场面话,我不管他和你们公安局有什么关系,总之他不是参与案件调查的警察,我不喜欢他在这里指手画脚。”
“你怕我什么?”陆向东好像故意想要挑衅胡杨一样,在旁边似笑非笑的问,斜倚在桌旁,双臂交叉抱在胸前,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让他的态度显得更加让人光火。
胡杨把眼睛一瞪:“我为什么怕你?”
“这也正是我的问题,你需要给我的是答案,而不是重复我的提问。”陆向东一脸无辜的看着胡杨。
胡杨气结,瞪了他半天,最终决定不和他继续纠缠,看着田阳,对他说:“我看得出来。现在这里的人里面,你的警衔最高,是不是你主要负责?”
不等田阳答话。他伸手一指陆向东:“我不希望这一类闲杂人员参与小年的案子,希望你们警方能够理解。”
“你的这种想法我们能够理解,”田阳点点头。接着话锋一转,“不过陆博士参与调查是符合程序的事情。不属于开后门或者其他情况,所以也希望你能够理解我们。”
在田阳这里碰了一个软钉子之后,胡杨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胸口的起伏剧烈了一些,他索性不开口,沉默了一会儿,脸色渐渐平复下来。再开口的时候,已经又恢复了淡然:“好,抛开刚才的问题不谈,你们谁能把小年的情况和我说说清楚?”
“这边请吧。”田蜜朝办公室深处的小走廊一指。
胡杨点点头,跟着她走了过去,墨窦跟在后面。
走到审讯室门口,田蜜打开门,示意胡杨进门去,胡杨站在门口皱起了眉头。
“这是你们能找到的最合适的谈话场所么?”他不快的问田蜜。
田蜜对他笑了笑,尽管笑容有些生硬:“胡医生。重要的是谈话内容,而不是场所,你说对么?”
胡杨对她的话显然并不认同,倒也没有浪费口舌去争辩什么。带着一脸的不情不愿跟着田蜜走了进去,并按照她的示意,坐在椅子上。
墨窦进来才在田蜜身边坐下,陆向东就跟了上来,把门关好,照例拉了一把椅子,坐在田蜜和墨窦身后不远处的角落里。
胡杨看到他进来,原本就已经变得阴沉起来的脸色更加不愉快,不过他已经学聪明了,没有再去和陆向东针锋相对。
“现在,你们可以和我说说小年的情况了吧?”所有人都坐定后,胡杨主动开口问,“请不要再故弄玄虚了,我赶过来不是为了在没用的事情上浪费时间的。 ”
“没问题,作为年拥军的心理辅导员,你对他的确挺关心的。”田蜜嘴上答应着,却并没有谈论起年拥军,反而抛给胡杨一个问题:“说起来,你是怎么成为年拥军的心理辅导员的呢?”
“因为我曾经到福利院去做志愿者,这个问题我好像早就告诉过你们了。”胡杨平淡的回答,面无表情的看着田蜜,“有什么问题么?”
“没什么,就是忽然想问,胡医生从事心理医生这个职业,有多久了呢?”
“我半路出家,时间算不上很久,不能算是资历很深的心理医生,不提也罢。”对此,胡杨并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
田蜜倒也不在意,继续问道:“那胡医生在入行之前是做什么的呢?应该也是相关领域吧?”
胡杨抬起虚握的右手,用指背轻轻揉了揉鼻子,点了下头。
陆向东坐下之后就在自己的膝头摊开了一个记事本,几乎在胡杨点头的瞬间,他拿起笔在上面记下了什么。
胡杨的眼睛朝他那边瞥了一眼,没有进一步的表示。
“我们知道,年拥军是个孤儿,没有什么亲属在,所以你几乎可以算是他最信赖最亲近的人,和他的亲人一样,”田蜜对胡杨说,同时注意到自己说完这句话,胡杨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听一听我们的调查思路?”
“这样方便么?”胡杨没有明确的表示接受或者拒绝。
“没有什么不方便的,作为年拥军最亲近的人,你应该会感兴趣吧。”田蜜娓娓道来,“最初,我们注意到了吴亮的前妻齐冰,因为她遭受过吴亮的感情背叛,对吴亮怀着相当严重的偏执,并且一度对自己与吴亮所生的儿子吴志达也怀有强烈的排斥心理,更重要的是,这个齐冰是个有狂躁型精神病家族史的人,符合吴亮父子被杀人碎尸的犯罪手法。齐冰没有足够的不在场证据。”
胡杨默默的听着,没有吭声。
“随后,我们把目光又集中在了桂秀琴的身上。因为我们查到,桂秀琴与其他男人有外遇,并且因为齐冰的介入以及吴亮之前的行为不检而与吴亮有很深的矛盾,甚至经常大打出手,在对吴亮提出离婚之后,因为吴亮执意不肯未能实现。并且案发当天。她在行踪这个问题上对我们撒了谎。时候她的情夫还花钱指示牌友与其串供。”
“听你的口气,这两个人,最终都让你觉得没有嫌疑了?”胡杨听完田蜜的讲述。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田蜜点点头,对胡杨笑了笑:“胡医生不愧是从事心理学工作的,的确有敏锐的判断力!”
她的高帽子让胡杨有点不自在。自谦的摆摆手,问:“能说说是怎么排除的么?”
“因为年拥军。”田蜜回答。“随着调查的展开,越来越多的证据直指年拥军,这里面的疑问也就随之产生了,那就是,这两个女人无论谁是凶手,为什么要栽赃年拥军呢?首先齐冰和年拥军的私人关系不错,没有必要这么做。其次,桂秀琴与年拥军倒是有过交恶,但是也只是因为工资等等的金钱纠纷,并没有深仇大恨,更何况,如果是桂秀琴杀夫弑子,栽赃嫁祸给齐冰难道不是更好的选择么?为什么要把嫌疑转嫁给年拥军呢?这分明存在很大的不合理。所以说,问题或许还是处在年拥军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