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九点到十点之间,你在什么地方?”杨择威严地问道。
“在家。”方展懒懒地回答道,“翻杂志,抽烟。”
“那就是没有人证了。”杨择轻蔑地笑了,“你的身份证怎么会出现在凶案现场?”
“身份证?上星期就弄丢了。”方展作恍然状,“你不说我差点就忘了,明天就去挂失。”
啪,杨择沉不住气了,揪住方展的衣服,一把将他拽了起来。
“少跟我玩这套!别以为刘孜飞和张局看重你,你就可以无所顾忌。”杨择的细眼中闪动着光芒,“现在你犯上了人命,谁都别想把你捞出去。”
方展看了看胸前那只有力的手,脸上依旧懒散地笑着,没有再说一句话。
这分明是一种蔑视和挑衅,杨择的脸扭曲了起来。
“杨队…”审讯室的门突然开了,一名刑警冲了进来,看见眼前的情景不由愣了愣。
“没人告诉你来前要敲门的吗?”杨择白了那刑警一眼,把方展摔回椅子。
“对不起,杨队。”刑警低头装作没看见,“张局找您。”
“知道了。”杨择摆了摆手,那刑警连忙转身离开,随手关上了审讯室的门。
俯下身,杨择盯着方展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小子,我吃定你了。”
一个小时后,方展走出了警局,杨择冷冷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口拐角,挥手叫过两名刑警,嘱咐了几句。
虽然在凶案现场发现了方展的身份证,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方展和这起凶杀案有关。加上张正健婉转的施压,杨择不得不放了方展。
在路上走了几个弯,方展并没有急着赶回住处,而是悠闲地四处闲逛,还进超市买了点食品。不必回头,他完全可以感应到身后总有两个身影紧紧地跟着。
事情绝不会就这么算了,这点方展和杨择心里都很清楚。
又走了两步,方展突然转身,径直向着跟踪他的两名便衣刑警走去。
“天冷干燥,你俩也够辛苦的。”方展善意地笑着,递过两罐带着余温的橙汁饮料。
两名便衣一脸愕然,一时间有些尴尬。方展索性把橙汁塞进其中一人的手里,又放上了一包烟。
“我现在失业,早上十点起床,晚上十点上床。”方展点上烟,深吸一口,“三天去一趟超市,其余时间都在家里窝着上网。”
这算什么?解释自己的作息习惯?两名便衣越来越摸不着头脑了。
“我喜欢警民合作。”方展冲他俩点点头,“大家都不容易。”
说着挥挥手,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他这么说,两名便衣倒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赶回警局向杨择汇报。
方展一路吸着烟,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他的右臂很痛,也许是骨裂了。不过从早上起,这痛疼一直在减轻,看来附着勾陈的右臂不只是力大这个优点而已。
他嘴角泛出一丝笑意,随手拨通了秦扬的手机。
“老秦,晚上继续做事,带上小丫头。”
两名便衣回到警局,说明情况后,直接被杨择训了一顿,沮丧地走了出去。杨择皱着眉,翻看了一下方展的卷宗,随手点开了电脑上的监听记录,方展刚才的通话录音响了起来。
他想了想,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方展想玩,我就奉陪到底。”杨择的细眼再次眯了起来,“晓羽,三天之内,我一定能把他办了。”
此刻,局长办公室内,张正健也在翻看卷宗,那是刘孜飞的卷宗。
卷宗内夹着一份刚刚提交上来的报告,署名单位是市立监狱。
面对这份报告,张正健深感头痛,出任局长至今,他还从未碰上过这样棘手的情况。
昨晚十点,两名市局刑警将在押的刘孜飞带出了市立监狱,随即下落不明。市立监狱经过调查核实,发现这两名刑警是冒充的,因此怀疑刘孜飞越狱潜逃。
以张正健对刘孜飞的了解,他是断然不会越狱潜逃的,张正健担心的是,带走刘孜飞的人很可能会对其不利。
然而一切的担心都只是徒劳的,因为就现有掌握的线索来看,要追查刘孜飞的下落无异于大海捞针。
其实,让张正健操心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方展。
虽然他对这个神秘的年轻人很有好感,可方展却一再卷入迷离的案件中,这着实麻烦。张正健让杨择释放方展并不是想徇私,他办案讲求的是证据,如果证据不足,与其扣押着方展,倒不如放了。
只有放虎归山才能令其露出本性。
想到这,张正健拿起了电话:“喂,鉴证科吗?我是张正健,让梁思雨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城市北面,一百公里的树林里,一辆厢式货车静静地停在黑暗中。
车厢内,刘孜飞席地而坐,脸色阴冷僵硬,有如死人一般。他的身边立着两个人,一左一右,巧妙地封锁了任何一条可供逃离的路线。
“我再问一次。”其中一人缓缓道,“你真的决定了?”
刘孜飞没有抬头,声音坚定地回道:“是的。”
“好!”那人的眼中满是笑意,两手在腰间一抹,拽出数根钢针,挥手扎向刘孜飞。
一声狂吼从车厢中传出,在空旷的夜空中渐渐飘散…
(乾一篇《家种梅花》完)
【·兑二篇 大衍论卜·】
第一章 酒色成对好做事
昏迷不醒有个好处,那就是无论身边发生什么事情都跟自己无关。
至少是暂时和自己无关。
可要是醒了过来,一切又都陈于眼前,并且还要面对一堆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这么着倒不如继续昏迷比较好。
从醒来那一刻起,苏彦的嘴就没停过,先是臭骂秦扬了一顿,接着又念叨着要找方展算账。秦扬拿她没辙,只能低着脑袋装聋作哑。
如此一来,苏彦还没消掉的怒气又被勾了起来,索性拿起手机拨通了方展的手机。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停机。”听筒里传来一阵悦耳的答录语音。
“放着几万块在身边,也不知道给手机充值!”苏彦小脸刷白,气哼哼地挂了电话。
正说着,门开了,方展笑呵呵地走了进来,一边还扬了扬手里的塑料袋。
“饿了吧,我买了吃的。”方展倒转袋子,把食品摊了一桌子。
秦扬倒也不客气,准确地抓起几样食品,大口吃了起来,看那样子的确是饿了。
“就算你是天卜,也不能这样草菅人命。”苏彦恶狠狠地看着方展,“你到底在包无事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这话一出口,正在吃东西的秦扬也停了下来,侧着脑袋似乎在想什么。
“你都这么问了,我想有必要先澄清两件事。”方展挠挠头,“第一,我只是汲取了包无事身上的‘量’,并没动其他手脚;第二,包无事出事的时候,房间里肯定还有一个人。”
“嗯,我也有相同的感觉。”没等苏彦开口,秦扬接上了话头,“但只是一闪而过的感觉,我以为是干扰。”
苏彦不信地看着他俩,咬了一下嘴唇,随手从一旁拿过张白纸放在了桌上,又取出一只银色的笔来。
方展见了会心一笑,没有说什么,倚在沙发背上,点了支烟,静静地看着她的动作。
只见苏彦双手掌心向内,八指相扣,那支笔被夹在她手指之间,两只大拇指分左右压在笔的尾部。
“嗯?”秦扬冒了个鼻音,露出一丝诧异,却没有说话,只是对着苏彦的方向继续听着。
嗒,笔头垂直地按在在了纸上,苏彦垂目,眼观鼻鼻观心,一付老僧入定的架势,双手轻飘飘地悬在那里。
喳,苏彦的手微微动了一下,笔尖在白纸上顿时画出一道墨迹。喳喳,渐渐地,笔尖划动的速度快了起来,一条条看似随意的墨迹纵横交错地浮现在了纸上。
方展继续吸着烟,懒懒地看着苏彦的动作,那样子像是正在看一个顽皮的孩子涂鸦。只不过,他的双眼总是有意无意地注视着苏彦的胸前。
当然,他可不是对苏彦那高耸的胸部有所兴趣,此时从他的视野中看去,苏彦的胸前正隐隐聚集着一团淡蓝色的光流,这团光流不住向她双臂涌动,每牵动一下,苏彦便画下一道墨迹。
纹卜,四卜中最为神秘的一种,民间一直流传的扶乩(又称扶箕或扶鸾)便是这种神秘卜术的衍生。施展纹卜必须通过聚集高强度的“量”,以“量”的感应推动绘制图案,从而得到占卜结果。
这对施卜者的能力要求较高,一般的占卜者是无法聚集如此之多的“量”的,所以民间扶乩时,通常都需要两个或两个以上的施卜者进行操控。
从之前的接触来看,苏彦运用卜术的经验并不丰富,可这个小丫头在卜术的造诣上已经是相当深厚了。
虽然和方展比起来还是差了不少。
这情况,方展和秦扬是很明白的,而且他们还明白,苏彦接下来…
喳嗤喳…苏彦手臂划动的频率混乱了起来,笔尖开始划破纸张,原本初具形态的图案一下子变得支离破碎。可苏彦并没有停下来的趋势,相反地加大了力度,胸前那团淡蓝色光流不住跳动,似乎就要爆裂开来。
呼,秦扬动了,左拳击开了桌子,右手一指点在苏彦的左臂上。
啪,方展也动了,右拳自下而上击中笔尖,左手一把捏在了苏彦的右肩上。
嗖,那支银色的笔飞上了半空,陡然一震,凭空断成数截,散落了一地。
“怎么…太奇怪了!”苏彦像从真空中出来一般,大口呼吸着,“我聚集的‘量’…居然会反击我!”
“别奇怪,你不是第一个被‘量’反击的人。”方展把苏彦扶到沙发上坐下,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他的右手没什么特别的,只是食指弯曲得有些诡异。
“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那天的事情。”方展盯着自己的食指道,“一时兴起,就用了‘纹卜索骥’,结果成了这样。”
鬼算苏正精研卜术,亦通医理,苏彦跟着爷爷多少也学了点,她不难看出,方展的食指是受到某种力量影响而骨折的。以方展的能力尚且如此,难怪自己刚才会这么狼狈。
“‘纹卜索骥’都不能调查的事情,应该是高手做的。”秦扬低沉地说道。
“屏蔽了自身‘量’的传播,造成一个盲点。”方展轻轻揉动着食指,“一旦用高深的卜术去探查,施卜者只会被自己聚集的‘量’反击,而得不到任何线索。”
嗒,方展脸上的肌肉微微一抽,食指恢复了原状,他知道,很快这根手指就会完好如初。
现在他开始有些喜欢手臂上附着的勾陈了。
出现这么一个不知敌友的神秘高手,多少总会令人有些不安,屋里的气氛一下沉重了起来,苏彦没有像平常似地再追问些什么,秦扬则一声不吭地继续吃东西。
“吃东西,吃饱了才有力气做事。”方展没心没肺地笑道,“我还从来没觉得这么饿过。”
他这么一说,倒像是提醒了苏彦的肚子,一阵轻微的咕噜声传了出来。
苏彦脸红了红,也不客气,拿起桌上的食物就往嘴里塞。
“对了,你刚才说做什么事?”吃着吃着,苏彦突然想起方展刚才的话来。
“刚才的反击消耗了太多的‘量’。”方展扬了扬右手,“它也饿了,所以要给它找吃的。”
方展右手上的钩子标记凸起了许多,苏彦明白了,方展所谓的“做事”是指从某人身上汲取“量”。其实她没全明白,方展这样做是一石二鸟,既可抑制勾陈,也可引出那个神秘的高手。
这次不知道倒霉的又是谁了…
楼下东西两侧的小巷里各停着一辆黑色面包车,车里面坐着的都是些身形骠悍的男子。
这些人正是杨择安排监视方展的刑警。
从截获方展与秦扬对话的那一刻起,杨择迅速地安排布控。通过对比现场地形图,他在离开住宅楼的必经之路上安插了哨位,从东西两侧的哨位看去,方展的窗口以及住宅楼的通道是一目了然。
要想从这些经验丰富的刑警眼皮底下溜走,除非方展能变成只耗子。方展当然不会变成耗子,就算能变,这么大个儿的耗子反而引人注目。
刑警们瞪圆眼睛盯了半宿,也没见有什么动静,正在人困马乏的时候,却看到方展慢悠悠地从楼上走了下来,嘴里吹着口哨,那调子居然是老影片中的“鬼子进村进行曲”。
几个刑警的鼻子都气歪了,这小子不是摆明了挑衅嘛?大半夜的进村扫荡谁?我们?
他们气得半死,方展倒是乐呵呵的,一路走到面包车前,抬手打了个招呼。
“弟兄们忙着呐?”方展一边笑着,一边往车里发烟,“辛苦,辛苦,抽口提提神。”
他这么一说倒让刑警们有些纳闷,没见过监控对象跑来慰问警员的,这唱的是哪出啊?
两头发完烟,方展趴在东边车子的窗口嬉皮笑脸道:“我刚睡醒,肚子有点饿了,下来给打个申请,能不能让我去吃点宵夜?”
刑警们互相看了一眼,没规定说被监控的对象就不能吃宵夜,随即点点头,示意方展别走远了。
“这个…你们监视了大半夜,估计也饿了。”方展继续笑,嘴角咧到了耳根,“要不这样,我请你们吃宵夜,一来方便你们的工作,二来我也可以慢慢吃。”
这是实话,天气初暖乍寒,夜里执勤的确又冷又饿,既然可以一边吃一边监视,这个顺水人情倒也乐得做了,再说方展在那么多人面前也玩不出什么花样。
于是,几个刑警跟着方展走进了街边一个通宵的小吃店,方展一气点了一堆菜,又让弄了个火锅,一群人也不客气,抡起筷子大吃了起来。
也就在他们动筷子的那个时节,两条黑影从住宅楼闪了出来,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
城南有条东西走向的大街,顺着街面往东走,差不多快到街尾的地方有着一排灯红酒绿的去处。城市里的人们管这儿叫“酒吧区”,顾名思义这儿多的是酒廊酒吧。
也有特别的,那就是街面最靠里的一间,既不是酒吧也不是酒廊,而是一家酒馆。
从门面装潢到内部格局,这儿全是仿古的设计,要是哪位喝高了再来这儿,没准会以为自己穿越时空了。
桌子是八仙桌,凳子是长条凳,酒具是仿的青花瓷,就连酒水也是坛装的地方佳酿。
这是标准旧时酒馆的模样,门口那块老旧的木板上更是刻着四个大字“一家酒馆”。
平日里来这儿的客人不少,都是来凑凑热闹,品品风情的,但多数人坐不久。
也是,喝酒泡妞得上酒吧,谁会去酒馆呢。
酒馆的老板是个长着酒糟鼻的老头,大家都叫他“管掌柜”。这管掌柜从来不掺和生意上的事,总是一人坐在高大的柜台后面,大口小口地喝酒,倒也没人见他喝醉过。
除了喝酒,他也和客人打交道,经常有人会走到柜台后头,嘀咕上两句,然后管掌柜就摇摇晃晃地把人给带去后院了。
至于他们去后院干什么了,没人知道。
正如没人知道管掌柜的大名叫管一家,没人知道他是个占卜者。
这会儿,管掌柜正躺在柜台后的软椅上咪着陈年竹叶青,嘴里品得是吱吱作响。
正来劲的功夫,鼻子里闻到一股香气,还挺好闻。管一家抬眼一看,面前站着个年轻的女孩,长得不错,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小姐,有事吗?”管一家年纪虽大,贼心却不减,一边说着一边就凑到了女孩跟前。
“有事,大事。”一个戴墨镜的男人突然冒了出来,正好挡在女孩面前。
管一家有点扫兴,坐回软椅继续咪他的竹叶青。
“管掌柜,我们是真的有大事。”女孩在那男人身后笑道,“麻烦您帮忙看看行吗?”
那男人掏出一叠厚厚的百元大钞,抖了抖,丢给管一家。
管一家捏了捏厚度,脸色好看了不少,冲两人招招手,转身打开柜台后的一扇小门。
门里是间书房,案几柜橱凳椅一应俱全,刚要给两人让坐,管一家的脸色却突然变了。
“要不要让你握下我的手?”女孩咯咯笑着,把手伸了过去。
“还有我的。”那男人也伸出了左手。
管一家的额角冒起了汗珠,他替人占卜的方式是需要握住对方的手,一方面从对方身上感应“量”的变化,以预测其所问事情的结果;另一方面,他也可借机从对方身上窃取一部分量。
因为,他和包无事的遭遇是一样的,所不同的是,他用的是“摸骨问事”,比起包无事的“铁口直断”来,道行低了那么点,只能靠肢体接触来窃取“量”。
可这两人身上的“量”远远高于正常人数十倍,甚至不用接触两人的肢体,他就能感觉得到。
“你们想我做什么?”管一家眨了眨惺忪的醉眼,声音有点发颤,这对男女来者不善,自己要有麻烦了。
女孩顽皮地歪了歪脑袋:“我们刚到这个城市,四处还不熟悉,想请管掌柜带我们出去走走。”
“哦,哦,好,我准备准备…”管一家垂头嘀咕着,“你们要看看这个吗?”
说这话的同时,他的头猛地抬了起来,眼中虹膜变得血红,屋内的灯光竟也闪起了红光。
“你也配做神卜者?”屋内响起淡淡的语声。
※※※
午后温暖的阳光令人疏懒,公园的草地上,一个小女孩正拿着片树叶和太阳捉迷藏。玩了会儿,小女孩渐渐对太阳没了兴趣,跑到一个老者面前,轻轻地摇着他的胳膊。
“爷爷,你在干嘛?”小女孩歪着脑袋问道。
“呵呵,爷爷在占卜。”老者慈祥地摸了摸女孩的头,“彦彦乖,先自己玩一会儿。”
“为什么要占卜呢?”小女孩吃着胖胖的手指,并没有走开。
“为什么…”老者愣了下,继而叹道,“因为大家都想趋吉避凶。”
“爷爷,什么是趋吉避凶啊?”小女孩来了兴致,一屁股坐下来,眼巴巴地望着老者。
“趋吉避凶就是想遇到好的事情,躲开坏的事情。”老者搂过女孩,“就像彦彦喜欢吃糖,不喜欢吃药一样啊。”
“大家都不生病,医生不就没事做了嘛?”小女孩吃着手指摇头道。
“呵呵,如果大家不占卜,那爷爷也没事做了哦。”老者笑着抱起小女孩。
“不怕不怕,爷爷可以陪彦彦玩啊。”小女孩摸着老者脸上的胡茬,连连安慰道。
“哈哈!”老者放声大笑,迎着阳光将小女孩高高举起。
苏彦一直静静地在一旁看着这祖孙俩,眼眶有些湿润。这一幕她很熟悉,那是她五岁时和爷爷在公园的对话,现在从旁观的角度看去倍感温馨。
既然感动,眼泪就理所当然地流了下来。
苏彦从没听说过哭会哭得脱水的,可现在却有点担心了,因为这眼泪流得太多太快,简直就像开了闸似的,一点没有停下的意思。
她必须止住眼泪,如果可以控制的话。
眼泪继续流着,苏彦能感觉到体内的水份和盐份正在迅速地消失,身子有些发软。
管一家,对!一定是管一家那双眼睛搞的鬼。
眼泪涌着,身体继续瘫软,苏彦有点后悔,自己太小看这个酒鬼了,不知道秦扬怎样,或许他比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啪,后脑一凉,苏彦身体抖了下,眼前又看到了管一家的那间书房。
“擦擦脸。”递过一叠面巾纸,秦扬的声音略显疲惫,“顺便也擦擦地。”
身前的地面上已积起了一大滩水渍,苏彦有些不好意思,擦了下脸,开始清理地面。
书房还是那个书房,灯光不再是红色,管一家不知什么时候瘫倒在了地上,像是喝醉了一般。
秦扬一把拽起管一家,扛在肩头,打开书房的另一扇边门,径直走了出去。
“如果管一家的这种能力是得益于方展,那就意味着…”秦扬暗自想着,高大的身躯颤抖了一下,“方展这家伙,太可怕了!”
处理完痕迹,苏彦跟上了秦扬,虽然她并不知道此刻秦扬心中的想法,但却和他有着类似的担忧。
“刚才是怎么回事?”苏彦忍不住开口问道,“管一家的‘摸骨问事’应该属于神卜,可他怎么会…”
“旁门左道,他根本不配做神卜者。”秦扬的声音冷得接近冰点。
苏彦瞥了眼他的脸色,没有再问下去。
很显然,管一家是被秦扬制服的,他那双血红色的眼睛或许是神卜者的某种禁忌,所以秦扬才会如此的生气。
管一家怎么会那种禁忌?难道是方展教授的?这家伙留着“酒色财气”四人,真的只是为了储备抑制神煞所需的“量”吗?
苏彦的脸色沉了下来。
这时,那家小吃店里,一群人吃的已是酒足饭饱。方展一边剔着牙,一边和那些刑警闲扯着,那样子完全像是一群夜里出来宵夜的朋友。
刑警们虽然没忘了职责在身,可对方展却是有了好感。
他们都是跟着杨择新调来的,方展的情况多半是通过档案资料和刑警队其他同事口述得知。无论从之前的行为和现在的表现来看,这小伙子都不太会是个穷凶极恶的罪犯。
也许他是个巧合,也许他只是杨择和刘孜飞怄气的牺牲品,管他呢,只要尽到自己的职责就行,其余的也顾不上那么多。
在场的大多刑警都是这么想的。
“谁又想我了。”方展打了个喷嚏,伸手揉揉有些发红的耳朵。
“是哪个漂亮姑娘吧?”一个刑警取笑道。
“哪个?切,小看人。”方展撇了撇嘴,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应该是哪些。”
噗,他身边的刑警正喝着茶水,一听这话,忍不住笑,直接喷了方展一身,小店里顿时笑开了锅。
“不信拉倒!”方展嘟囔着拍了拍衣服上的水渍,起身去厕所。
一群刑警望着他的背影,笑得更欢了。
小吃店的厕所很简陋,不足一个平方,一扇架着铁栅栏的小窗权当通风。
关上门,方展的脸上露出了笑意,只见他右手握住铁栅栏,轻轻一拽,咯地一下,栅栏应声脱落。那扇小窗早就被人打开了,顺着窗口望出去,隐隐有两条人影在外晃动着。
“老秦,快!”方展冲窗外低声叫道。
呼,一个人影靠了过来,硬生生地在墙上撞了一下,直直向后倒去。方展眼疾手快,从窗口伸出右手,一把提住了那人的脖梗。
黑暗中,一道道淡蓝色光流相继自那人身上涌出,迅速地没入了方展的右臂。
很快,方展便从厕所走了出来,刑警们见他满脸委屈的样子,不由又笑了起来,一个年纪大一点的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结账,散场,方展和刑警们客套了两句,自顾上了楼梯,从这一刻起,他们又恢复了监控者和被监控者的关系。
掏出钥匙,方展刚要开门,杜泽的胖脑袋像幽灵似地又出现在了隔壁门口。
“啊,小方啊,你什么时候出去的呀?”杜泽眨眨眼,顺手往嘴里塞了块巧克力,“要不要来点巧克力?”
“哦,杜大哥,我吃过了。”方展随意地答道,“前面下去吃了顿。”
“唔,吃过了…”杜泽若有所思地看着方展,好像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得又塞了块巧克力。
“天燥,少吃点巧克力。”方展正善意地笑着,突然像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神色变得复杂起来。
“你忙你的…”杜泽似乎感觉到了方展的变化,赶紧缩回脑袋,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