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迎接他的是一蓬猛烈燃烧的火焰,火化炉自行启动了,热浪顿时燎去了他额前的一缕头发。
“快通知张局,医院吃紧,加派人手保护刘队!”方展闪过火焰,转身对小马叫道。
“好…保护刘队?”小马僵了一下,脸上不由抖动起来。
“你说什么?刘队,刘队还没死?!”大李激动得拉着方展不放,也不顾手里的枪是不是开着保险。
“黏糊什么?!再慢刘队就真死了!”方展一把推开大李,快步奔出火化间。
也就这么一推,半截铁塔似的大李摔了个仰面朝天,连爬都差点爬不起来。
武警医院底层,一处隐密的病房,这里是用来收纳治疗“特殊”病人的地方,被称为“一号特护病房”。
病房里坐着两名全副武装的特警,全神贯注地守卫着床上的病人。一个年轻的女孩倚在病房靠门的地方闭目养神。
病房的门开了,走进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男子,双目紧闭着。对他的出现,屋里的人并没有什么反应,依旧保持着原有的姿态。
中年男子径直走向窗边,标枪似地站在了窗帘后。
病床上躺着的正是刘孜飞,看样子还处在昏迷状态,靠输液管和氧气面罩维持着生命状态。
病房里很安静,刘孜飞身边的这四个人并没有任何的交谈,只是静静地在等待着什么。忽然,女孩的眼睛睁开了,快速地在屋内扫了一眼,视线落在了刘孜飞的身上。
窗边的中年男子侧了侧头,似乎听到了什么,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的表情。
“看来那具蜡像露馅了。”女孩调皮地笑着道,“老秦,站了这么久,想不想活动一下?”
“也好。”中年男子点了下头,缓缓地半蹲下,左拳瞄着地上的某处。
这对奇怪的男女正是留守在刘孜飞身边的苏彦和秦扬,此刻他俩相继感觉到方展那里失手了。当然,他们也感觉到了刘孜飞的生命危在旦夕。
两名特警的注意力依旧在刘孜飞身上,他们接到的命令是全力保护刘孜飞的安全,对其他的并不关心。
嗒,地面发出一声细微的轻响,砰,秦扬的左拳猛然砸在了地面上,坚硬的地板顿时碎了开来。
哗,天花板突然坠下了一块,一个人影从天而降,直扑病床上的刘孜飞。
突突,被消声器压制的枪声响起,那人影在空中震了数下,失去了下扑的准头。两名特警一击得手,同时挥动枪托,狠狠地砸了过去。
蓬,人影被砸飞了出去,撞在对面墙上,身上溅出一片白色的絮状物。
“是假人!”苏彦快速扫了眼周围,脸色变了变,直冲刘孜飞的病床。
地面下的嗒嗒声渐渐接近了病床,似乎有什么东西想伺机钻出,但秦扬的拳头准确地压制着,丝毫不给那东西任何机会。
苏彦的动作也很迅速,身子刚到病床前,右手已经关闭了墙面上的氧气输出开关。两名特警一惊,手中的枪下意识瞄准了她。
“供氧系统被动了手脚。”苏彦毫不理会面前的枪口,伸手摸了摸刘孜飞的脉搏,“是一氧化碳!”
“供氧系统还在运行!”一名特警叫道,墙面上用作稳定氧气压力的装置依旧在泛着气泡,另一名特警连忙拔掉了输氧管,一枪托砸坏了输氧装置。
蓬,门突然被撞开,屋外闯进一个人,见到他,屋内的人不由都呆了。
“小心床边!”那人沙哑地提醒道,身子直扑病床。
这时,病床边的秦扬突然蹿了起来,左拳挟着劲风直奔刘孜飞的头部…
※※※
秦扬的拳头有多厉害,地上那些粉碎的石板最清楚。刘孜飞的脑袋肯定没地上的石板硬,这一拳要是挨实了,绝对比石板惨。
蓬,拳头砸在了床板上,钢制的病床猛地一歪,一根床腿弯成了弓形。
没人插手,就在拳头袭来的刹那,刘孜飞自己一翻身,躲开了这致命的攻击。
他不是昏迷不醒吗?怎么关键时刻自己能避开?!秦扬不由愣了下。
也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门外闯进的那人已经挥拳攻到了,拳风的势头比秦扬刚才那拳更凶猛。
秦扬应变得也快,左拳一摆,迎上那人的拳头,右手肘击攻向刘孜飞的脊椎。这一击是横着出去的,吃准了刘孜飞在床上周旋不开,根本避无可避。
两个特警这会儿完全看傻了,为啥?因为闯进门来的那人正是秦扬!
有点糊涂了,这攻击刘孜飞的是秦扬,闯进来的也是秦扬,一下子蹦出两个秦扬,他们看着能不傻吗?
苏彦没傻,更没闲着,矮身横腿一扫,咔嚓咔嚓,病床的床脚应声而断,整张床顿时塌了。
床一塌,高度猛降,肘击的攻势自然地被化解了。闯进门的秦扬又攻了几拳,三两下把另一个秦扬逼开了床边。
两个特警这会儿算是明白了,先进门的秦扬是个冒牌货,准备杀刘队,那些花招是给他制造机会。真秦扬估计被什么拖住了,觉得不妙,赶回来示警,正好撞上现在这个场面。
明白是明白了,特警端着枪瞄了半天,就是不知道该冲哪个开枪,这两个秦扬也太像了。
苏彦皱着眉头看了看,眼珠一转,突然叫道:“老秦,你不是对手,换我来!”
两人斗得正酣,一听叫声,左边那个秦扬身子一闪直接把对手让了出来,另一个刚想追上,却停住了脚。
砰,枪响了,左边的秦扬一捂胳膊,显然是中了枪。
“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刘孜飞半倚在坍塌的床上,手里的枪正冒着青烟。
这几分钟的混乱场面让所有人都暂时忽略了刘孜飞刚才的异动,看来他根本就没昏迷。
“这就是保护你的回报?”中枪的秦扬沙哑道。
“你不是秦扬。”刘孜飞的脸色很苍白,拿枪的手却坚若磐石,“苏彦如果看出真假,就没必要让秦扬让开。”
苏彦赞许地看了刘孜飞一眼,这个警察的确不一般。
“呵呵,那我就是死定了?”假秦扬笑了笑,似乎还很轻松。
这是废话,现在有三把枪指着他,秦扬和苏彦也站在了左右夹击的位置,真要逃,除非他能遁地隐形。
“转过身去,把手放在头上!”特警扬了扬枪,示意道。
嗒,嗒,地面上发出几声轻响,有点像之前的动静,假秦扬咧嘴一笑,突地蹿上了窗台。
轰,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整块地面忽然塌陷,一干人等全部掉了下去。
“何必连累别人陪葬呢?”窗台上的假秦扬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样东西,拧了一下,丢进地下的大洞。
接着一肘击碎窗户,翻了出去,跳上路口处的一辆救护车,扬长而去。
“能再快点不?”方展一个劲儿地挠头,他不会开车,临时抓了个警员载他去医院。
“最快了,这是警车,不是赛车。”那警员卯着劲儿踩油门。
方展急得抓耳挠腮,一眼瞅见边上的警报开关,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摁了下去。
刺耳的警笛声响起,两旁的车流识趣地避让开来。
“按规定不能随便拉警报…”警员嘀咕了道。
方展横了他一眼,没搭理,规定?人命关天你还跟我讲规定?这小子一准是个书呆子。
离医院不远了,方展能够清晰地看到病房大楼上的标记,可前面的车流拥堵了起来,警车被卡在了当中。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种奇异的感觉袭来,方展的眼前闪现出一片淡黄色的绒毛,这些绒毛像有生命一般,疯狂蔓延着,在黑暗中将一群人包围。
“什么东西?”方展晃晃脑袋,眼前的景象顿时消失了,但耳边又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语声,沙哑的嗓音、浑厚的嗓音、细嫩的女声…糟了!
方展根本来不及细想,打开车门噌地蹿了出去,脚下发力,直冲武警医院。
“哎…”车里的警员刚想叫他,车上的步话机响了。
“对张局,我们在医院附近,车堵住了,他一个人跑去医院了。”警员汇报道。
“小马大李他们已经赶往现场,你跟着方展,注意保护刘队!”张正健命令道。
绒毛,还是淡黄色的绒毛,方展飞速奔跑着,眼前不断闪现出这奇怪的景象。
“不管是什么东西,我一定不会让你们死的。”方展心里想道。
不知为什么,苏彦、秦扬包括刘孜飞,这些人的生死在方展心中变得十分重要,似乎如果失去了他们,事态就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这是方展的预感,强烈到不能自控的地步。
绒毛,淡黄色的绒毛,假秦扬丢下的是个瓶子,这些淡黄色绒毛便是从那里蔓延开来的。病房下是个地下室,大约五十个平方,只半分钟的时间,这里便全被这种绒毛侵蚀了,看上去就像长了一层厚厚的黄色霉菌,令人作呕。
最可怕的是,一名特警接触了之后,整个人身上立刻长满了绒毛,只没多久的功夫警服、防弹衣连带身上的皮肉都像被强酸腐蚀了一般,剩下的仅是一具枯黄的骨架。
其余人见势不妙,连忙站到病床上,说来也怪,那些绒毛到了床边竟然缓下了速度,只是一点点地慢慢侵蚀,铮亮的不锈钢床架开始出现锈斑。
“是地毛!”秦扬的脸上也不仅有些变色,“我们碰上行家了。”
“地毛属土,金泄土气。”苏彦拆下了两根金属床腿,丢给秦扬一根,“老秦,我们要撑到方展来,他手上的木冰可以对付地毛。”
两人一左一右,把刘孜飞和另一名特警夹在中间,挥动床腿拨开涌来的地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刘孜飞腿上的伤令他无法活动,只能看着。
自己究竟得罪了何方神圣,从诡异的杀手到眼前的恐怖景象,他脑中的常规逻辑被完全击碎了。方展把他从死神手里救回时,他还以为自己是被结仇的罪犯暗杀。方展交待他要暂时装死,以此诱出凶手。于是他便通知了张局,经过商议,推荐方展等人参与这个抓捕行动。
伪装昏迷是苏彦的主意,为的是在危急时刻赢得机会,可他们都没料到,对方的手段已经超出了想象。
“人力是无法和自然抗衡的。”刘孜飞突然想起导师的一句话,也许他的死亡是既定的,根本无法逃脱。
救护车在警报声中飞驰着,司机裹在一身白色的制服中,压低的帽子和厚大的口罩完全遮住了面容,所露出的只是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他们也算是费劲心机了。”假秦扬包扎好手臂,冲司机道,“但我不明白,天卜犯了四神煞,自身都难保,为什么还会插手这件事。”
“方展做事一向不徇常理,你想了也白想。”司机淡淡道,“不过,这次连鬼算的孙女也牵了进来,里面一定有文章。”
“还有那个瞎子,九叔特别交代过,要当心这人。”假秦扬点了支烟。
啪,司机右手寒光一闪,假秦扬嘴上的烟顿时少了半截。
“别在我面前抽烟。”司机的声音似乎带着笑意,“除非你也想死。”
救护车转上一根岔道,直奔城郊南面而去。
“他们一定会后悔救那个警察的。”
绒毛不断地侵蚀,病床已经只剩下一半了,苏彦和秦扬手中的金属床腿也早已不成形状。
一旁的特警想了想,解下腰里的弹夹,飞速地拆下弹头,将火药全部倒在撕开的床单上裹紧,丢进满是绒毛的地方,端起枪就是一阵点射。
扑,一片火光燎起,淡黄色绒毛像受了惊吓,倏地隐了下去。
“你找死!”秦扬大怒,一拳打飞了特警手中的枪。
特警莫名被打,一肚子火,狠狠地瞪着秦扬,要不是情况紧急,估计就要上去和他干架了。
“绒毛不怕火!”刘孜飞突然叫道,原来火光闪过之后那些绒毛像加了肥料的野草似的,蔓延得更迅速了,原本不足半寸的长度已疯长到了一尺,卷动着再次向病床袭来。
呼,头顶坍塌的大洞中突然跳下条人影,直扑地上的绒毛。
“方展,用木冰对付地毛!”苏彦眼尖,一眼看出那人影就是方展。
方展没出声,空中身子一弹,换了个头下脚上的姿势,伸直的手臂间带起一道晶莹的亮光。
噗,一阵冰寒刺骨的冷风刮起,紧接着弥漫起一股诡异的黄色烟尘,酸臭的气味呛得众人咳嗽不已。烟尘散尽,只见方展半蹲在地上,整支胳膊陷入了地下,浑身颤抖,肩头不住耸动,像是在大口喘息着。
哐!地下室的门突然被撞开,门外冲进两个人影,直扑方展。
“方展有危险!”刘孜飞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手里的枪随即开火。
砰,砰,两个人影头部中枪,连哼都没哼一声,直接倒地。
与此同时,方展的口中迸出一声无奈而惨烈的喊声:
“不要开枪!”
第九章 趁你生病要你命
市公安局,局长办公室。
幽蓝的烟雾几乎充斥了整个房间,如果这会儿有人走进来,一定会被浓烈的烟味呛个半死。
屋里的三个男人对烟味似乎已经麻木了,继续闷头抽着烟,桌上那硕大的烟灰缸里堆起了一个小小的山尖。
张正健一直在回忆,眼前这个坐在轮椅上的属下,曾不止一次给他闯祸,也不止一次带队破获大案要案。而现在,自己必须作出一个抉择,一个决定刘孜飞今后命运的抉择。
呼了口烟,张正健眉间的川字纹更深了。
方展没有看刘孜飞,只是盯着手里的烟头。三次从死神手里救回刘孜飞,他从没怀疑过这么做是否正确,可现实却令他迷茫了,事态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他觉得自己难辞其咎。
“判吧,有多重判多重。”刘孜飞梦呓般地打破了沉默,“这是我欠小马和大李的…”
判刑?张正健眉毛一扬,过失杀人应处以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当时事发突然,如果是一般人,可以酌情轻判至三年。
可犯案的是刘孜飞,他所从事的职业恰恰要求他准确判断,如此一来,他至少要面对五年以上的刑期。
刑满后的刘孜飞会怎样?张正健不敢想。
“就算你现在死了,他们也活不过来。”方展依旧盯着手里的烟头。
“我还能怎么样?!”刘孜飞满眼血丝道,“当初你就不该救我!”
说着他抬起头,强忍了下眼眶中的泪水,摇动轮椅,径直冲出办公室。
“张局,我等着您的决定。”刘孜飞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
“比起破罐子破摔,他应该还有更好的选择。”方展说这话时,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眼中却闪动着不安。
“你有什么建议?不妨直说。”张正健若有所思地看着方展。
“应该不用我建议什么。”方展盯着手中渐渐熄灭的烟头,“您早有打算了。”
张正健愕然,自从第一次见到方展起,就有种奇怪的压迫感,这个年轻人仿佛知道所有的秘密,而心中却隐藏着一个比所有秘密加起来都要大的秘密。
“我先走了。”方展丢掉手中的烟头,懒懒地站起身,“警服我明天会送来。”
目送着方展离开,张正健没有再说什么,继续问下去也只是以疑问解答疑问,与其在死循环里浪费时间,不如趁早把刘孜飞的事情安顿好。
他有预感,方展绝不会就此罢手的。
市公安局门口,路上的行人好奇地看着一名年轻警察飞奔而出,速度快的惊人,转眼就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这种警察抓贼应该一流,不少人这么想。
方展不是警察,也不是去抓贼,他只是想不停地跑。很快,大脑因缺氧而几近空白,眼前的金星和耳畔的嗡嗡声似乎令他舒服了点。
刚才在张正健的办公室,眼前不断出现混乱的景象,耳旁隐约的声响扰得他心神不宁。自从用木冰克制住勾陈后,那些预知的景象和声音越来越频繁地出现,甚至在做某些事时,他就已经预先看到了几分钟后即将发生的情景片断。
在小马和大李冲进地下室时,方展预见到他俩会被刘孜飞误杀,可木冰发出的寒气却让他无法及时示警,眼看着两人死在自己面前。
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难道我不该救刘孜飞吗?!拐进小路,方展靠在一边大口喘息着。
笑眼人,对!一定是他,那个不断找麻烦的家伙,这一切的变化一定是他造成的!
可他是什么角色呢?他的目标似乎只是刘孜飞,难道这个警察身上有着更大的秘密?
“请问…”一个年轻的女孩打断了方展的思路,“您能帮我下忙吗?”
方展下意识地看了眼身上的警服,点了点头,这会儿他是“警察”。
“我的钱包掉下去了。”女孩脸红了下,指了指旁边,“我捞不上来…”
旁边是一排用作排水的涵沟,沟盖上留着宽大的长孔,女孩的钱包碰巧落进了沟里。
“嗯。”方展看了下位置,右手一提,轻松地翻开了沉重的沟盖,一个暗红色的女式钱包正躺在沟底的淤泥里。
“你的力气真大。”女孩赞叹了一句,有意无意地在他脸上瞟了眼。
方展苦笑了下,这是右臂里的勾陈给他带来的唯一好处,如果不是木冰克制着,天知道这只力大无比的手臂会造成什么样的破坏。
涵沟有些深,方展索性趴下身子,伸手进去,滑了几下终于抓住了那个钱包。
嗡,钱包入手的一刹那,眼前突然闪过一片断续的景象:红色的小点,密密麻麻的,像是——虫?!
手腕上的木冰传出一阵冰冷,方展不由打了个冷战,眼前的景象顿时消失。
不对劲!方展猛一回头,身后那女孩早已不知去向,渐黑的天色下,小路上空无一人。
钱包自己动了一下,包口啪地弹开,呼地涌出一大群红色小虫。这些小虫迅速爬上方展的右手,很快便钻进了他的衣袖,所到之处像被烙铁烫着似的,剧痛无比。
“啊!”方展痛极大叫,赶紧脱下警服,一把撕开衬衣袖口。只见整条右臂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红色小虫,手腕上的木冰更是被虫子完全覆盖了。
这下不只是痛了,连带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方展赶紧用左手去抠那些虫子,可那一只只全都钻进了肉里,没抠几只胳膊就流血不止了。
方展是真急了,抡起胳膊就往地上砸,砸了几下却不起作用,一眼瞥见旁边的涵沟,疯了似的扑过去,一气掀了几块沟盖,直接钻了下去,把整条胳膊塞进了沟底的积水中。
说来也怪,那些虫子遇到水,一只只都泄了气,不一会儿水面上漂起一片,钻进肉里的也不再动弹。
剧痛消失了,方展却没感觉到,他又晕了过去。
“怎么会这么多?”
“还好没有全入肉,不然我也没办法了。”
“嗯,好了,幸亏木冰没太大损伤。”
“这种时候还能想到用阴沟水解火毒,我真服了他了。”
断断续续的话语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好像又触手可及,方展的脑海里泛出一阵空白,整个身体有如飘在云雾里,轻松却又沉重不堪。
意识又迷糊了一阵,胳膊上传来的刺痛让他忽地清醒了。
“哎,轻点…”方展一咧嘴,直接坐起身,差点撞在了苏彦的胸口。
“刚好点就一惊一乍的。”苏彦敏捷地一缩身,脸红了红,“给你上药呢,老实点。”
秦扬不动声色地在方展胳膊上涂抹着药膏,别看他眼睛看不见,那细致程度却一点都不比正常人差。
“你怎么会惹上炎蠹的?”苏彦递过一杯水,“一次还惹了那么多。”
方展接过水杯,一口喝干,现在的他就像刚从火炉里出来似的,干渴得要命。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更不知道炎蠹是什么,只是原原本本地把之前的事情向两人描述了一遍。
话说完,屋子里沉默了下来,苏彦和秦扬似乎担心着什么,脸色都不太好看。
“炎蠹、地毛、木冰,我都不记得是什么了。”方展试探道,“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追杀刘孜飞的到底是什么人?”
苏彦看了看方展,并没有马上回答,这个时而睿智时而糊涂的天卜实在让她捉摸不透。
“炎蠹是一种传说中的虫…”秦扬似乎很理解方展的状况,缓声解释道。
木冰、地毛、炎蠹这三种奇怪的东西原本只属于传说故事,现代科学完全无法涉及的领域。木冰极寒,类似于植物,可以脱离土地,以空气中的水份滋养生长,最大的作用是克制某些土性的煞气;地毛极恶,有点像真菌,在空气中生长的速度极快,可以分泌酸液腐蚀生物作为自己的养份,只有金属才能暂时阻止它们;而方展遇到的炎蠹,是一种昆虫,喜欢聚集在煞气集中的地方,无所不食,身上的毒液可以引起灼伤似的效果。
更关键的是,炎蠹正好是木冰的克星。
这些诡异生物的出现,使得事件中的迷雾越来越浓重了。
方展通过纹卜预知刘孜飞有难,在医院锁定杀手之后,由苏彦偷换了有毒的针剂,救了刘孜飞一命。他感觉到杀手绝不会就此放手,所以干脆设下圈套想瓮中捉鳖。
可在火化间,杀手早就识破了方展的计策,他的出现只是为了牵制方展,另一个同伙则在卫生间设计困住秦扬,自己伪装成他的样子刺杀刘孜飞。
假秦扬之前拳击地面的行为并不只是伪装掩饰,而是以拳劲震动预先埋下的引爆装置,将整个病房的地面炸塌,企图用地毛将所有人消灭干净。
“这些人的手法干净利落,计划周详,每一步都落在关键的时刻。”苏彦沉思道,“应该是卜术界的,但好像从没听说过这么一批人。”
“用炎蠹破坏木冰,肯定是想让方展身上被压制的神煞发作。”秦扬淡淡道,“能弄到地毛和炎蠹的人并不多,姓柳的就很喜欢玩虫,可她们不会用男人做杀手。”
方展心里一寒,秦扬的话让他回忆起之前的两个女杀手,留置室那次刺杀之后,就再也没遇见过这类事,而刚才他遇到的又是一个女孩子。
姓柳的和天卜有仇,这他是知道的,可追杀刘孜飞又是怎么回事?难道笑眼人他们是另外一批吗?
方展的脑子彻底被弄糊涂了,而且这时也没有什么奇怪的能力出现,给他更多的提示。
该死,要你出现的时候,你又不知道去哪儿了!方展切齿。
嘟嘟,苏彦身上传来一阵铃声,她掏出手机看了眼,连忙接通。
“是的,嗯,好。”苏彦简单地应了两声,伸手把手机递给了方展。
“喂…”方展接过手机,随口应道。
“小兄弟,有点手忙脚乱了吧?”手机里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我是苏正。”
※※※
方展没见过鬼算,至少在他的记忆中是这样。面对一个素不相识却又显得如此熟络的人,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应对。
即便只是在手机里对话。
“你用了纹卜?”苏正倒是直入主题,并没有急着和他叙旧。
“嗯,在三天前。”方展暗暗舒了口气,这种问答式的对话让他轻松了不少。
“最近你的四卜能力如何?”苏正继续问着,口气沉重了许多。
“推卦没反应,兆气看不见,就画过一次图。”方展老老实实地回答着,“能提前知道点事情,不过我控制不了,脑子里闹哄哄的。”
方展说的是大实话,在鬼算这样的高手面前,他没必要装。
“天卜方展一向是四卜合一,现在居然四卜余一,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糟。”苏正微微叹了口气,“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听老哥哥一句劝,把东西还给河东柳家吧。”
东西?河东柳家?这都什么跟什么嘛?!方展快摸不着北了。
“说实在的,我根本不知道我拿了柳家的什么东西,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他干脆老实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