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话,省点力气。”刘孜飞把满是鲜血的手机丢在地上,打开一瓶酒精,往胡乐的手上倒了半瓶,随即抖开纱布替他包扎。
“不劳刘队大驾。”胡乐咬牙继续笑着,狠狠拽过纱布,用左手艰难地替自己包扎,转头向吕澄投去询问的眼神。
当之前发生的一切被一一复述之后,胡乐的笑容破天荒地消失了,刘孜飞突然发现,胡乐不笑的时候人显得十分木纳空洞,仿佛一个完全没有灵魂的木偶。
“不会…不会…九叔肯定预料到了这个变数。”胡乐喃喃自语着,脸上的笑容再度灿烂起来,“这天底下,没什么事情能逃过九叔的算计。”
※※※
平房内,方展和庹洛正等着今晚的最后两名客人。
可能是因为之前的六次会面都很理想,方展的心情似乎很不错,嘴里歪叼着烟,兴致勃勃地打着手机游戏,嘴里还时不时地啧啧作响。
庹洛第三次抬手看了看腕表,细长的眼角挑了下,距第六个客人离开已经有半个多小时了,以他的经验来说,这意味着有些不正常的事即将发生。
“别心急,后来的一般都是压轴角色。”方展头也不抬地说道,眼睛牢牢盯着手机屏幕,“名角登场得迟到一会儿,这叫范儿。”
“出去的小家伙们已经很久没动静了。”庹洛没接话,而是自语般地说道,“老萧也没消息…”
正说话间,一阵夜风自窗外呼啸而过,也许是残旧的窗棂有些透风,屋里的白炽灯随即晃动起来。晃动中,灯光灭了几秒,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灯光明灭下,庹洛的脸色略变了变,眼睛若有所思地盯着方展,似乎等待着什么。
“别看我,这是个明卦,你自己也能解。”方展瞟着依旧晃动不停的灯泡,声音懒得像是马上要睡着了一般。
夜风突来,强调的现象是风,也就是是巽卦;屋里突黑,强调的是黑色,也就是坎卦。庹洛心里很快便得出了一个卦象——“风水涣”。
风水涣,易经第五十九卦,庹洛清楚地记得,这一卦的卦辞是:“顺风扬帆之象,随波逐流之意。”
不过,庹洛可不是路边摊的算命先生,他绝不会单看卦辞解卦。
“风水涣”中上巽下坎,坎卦所代表的江湖之人应该指的是方展和他们这批人,这么说来,坎卦是体卦,巽卦是用卦。
坎卦属水,巽卦属木,五行规律是水生木,也就是说巽卦削弱了坎卦的力量,就是卦理中常说的“用泄体”,从这上面来看,“风水涣”这卦不是个好兆头。
可这个削弱方展他们力量的巽卦究竟是什么呢?
庹洛想了想,巽在人物上代表的是长女、寡妇、山林隐居之人。但风水涣这卦阴性过重,反而不会是指女人,唯一可能的就是那个“山林隐居之人”。
“有人在暗中捣鬼,怕你的计划成功,所以想分散或者削弱我们的力量。”半分钟后,庹洛十拿九稳地说出了自己的观点,“不过,风水涣大象卦辞有云:‘虽有忧患,但终可解困,百事亨通,忌任性散慢。’所以,我觉得那人的干扰对我们并没什么大的影响。”
方展没作声,坐在沙发上一个劲儿点头,庹洛心里有点发飘,光点头不说话,这算是认可还是故意卖关子?
“你把面上的卦全解了,而且解得很不错。”方展总算停下了脑袋,慢条斯理地站起了身,“但你忘了件很重要的事情。”
很重要的事情?庹洛大脑中飞速地将卦象细节再次整理了一遍,却并没发现自己遗漏了什么重要环节。
“风水涣面上是个顺风顺水的卦象,按理等谁都该顺顺利利地来了,可咱们这第七位客人却大半天都不来。”方展在屋里踱了两步,笑嘻嘻地冲庹洛道,“所以,我估计,咱这第七个客人只是和这一卦的名字有关。”
“风水涣…”复述了一遍卦名,庹洛的眼角习惯性地挑了起来,“第七个客人是个风水师?”
“巽东南,坎为水,应该是个江南风水师。”方展笑嘻嘻地正要继续往下说,脑中却突然闪过一段模糊的记忆残片。
风水师、江南、那个人…若有若无的记忆就像一阵缥缈的烟雾在方展脑中不住晃动膨胀。很快,烟雾逐渐浓厚起来,凝成了一段段的实体,但对方展来说,这些依旧有些陌生。
“还是个很不一般的风水师,算起来也是我的老相识。”从那漫长的几秒回忆中恢复过来,方展仍然笑嘻嘻地把话说了下去,“我总觉得,这位,应该不能算是人。”
咔嗒,方展话音未落,屋子的门锁便发出了一声轻响,锁簧自动跳了开来。
门,被人轻轻地推开了。
“就算你躲在十层墙后面,我一样能听到你说我的坏话。”略带低沉的嗓音传来,一个身材中等偏瘦的男子从门口缓步走了进来。
“我倒是给忘了,你那对耳朵比监听器还灵。”方展沉着脸冲那人走了过去。
两人对视了约摸一分钟,脸上都挂不住笑了起来,彼此来了个热情的拥抱。
“老凡,你可是从来不迟到的。”方展捶了那人一拳,调侃道,“怎么,现在改风格了?”
“我可没迟到,而且还是准时到的。”被叫作老凡的男子微微笑道,“只是你这附近风水不好,我一时手痒,替你调整了一下,顺道也给你带了两个见面礼。”
说着老凡的右手略略动了动,门外跌跌撞撞地倒进了一男一女两个人来,手脚上只缠着一道手指粗细的胶皮电线,但任由两人怎么用力也丝毫不能挣脱。
“老秦?!苏彦?!”
见到这两个简单包扎的“礼物”,方展的表情突然有些扭曲,或者应该说是复杂。惊讶、担忧、怀疑、恍然、欣慰、关心…这些表情排着队地在他脸上一闪而过,半秒后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
庹洛的表情也很复杂,只不过,他“复杂”的对象是方展,而不是眼前那对正拼命挣扎的一男一女。
从跟着方展的那天起,庹洛就觉得这位天卜老兄是个天字第一号的大懒鬼,这倒不是因为方展总是那付懒洋洋提不起劲的模样,而是因为他的情绪。平日站在方展身边时,庹洛根本感觉不到方展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只有一股子放松到不能再放松的淡定感,就像是懒得将情绪释放出来,以免在上面花费精力一般。
可现在,庹洛完全能够感受到方展身上那股强烈波动的情绪,正如同地底正在奔涌的岩浆,只需寻到一丝裂缝便将疯狂喷发而出。
庹洛的脑中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他知道这两人和方展的关系非同一般,但尚不至于引起方展如此大的反应。
难道这两人的出现完全不在天卜的预计当中?!
“他们是你朋友?”老凡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轻轻叹了口气,“那你的麻烦可就大了。”
※※※
平房区外围,车上。
留守在车内的黄易松神经一直紧绷着,有那么会儿他几乎觉得自己的神经就快绷断了。
可他却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神经紧绷个什么劲。
对方展的计划安排,黄易松是一千两百个放心,打从方展他们走后,他就和吴梦觉对着讲故事逗乐,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但就在半个小时前,他却被一种莫名的感觉揪住了神经,说不出的压迫和紧张,几乎连气息都透不过来。
孩子终究是孩子,吴梦觉并没有觉察出黄易松的紧张,在张着小嘴打了一连串哈欠后,趴在松软的座椅上睡了过去。
黄易松没有任何睡意,他脑中那些神经几乎已经到了快要绷断的地步,随即而来的是一阵下意识的恐慌不安。
“不对劲,肯定有什么不对劲…”黄易松自言自语地嘀咕着,不断向车窗外扫视。
除了点点灯火便是黑黢黢的夜色,侧耳听听四周,虽说不上寂静一片,却也没什么过多的响动。
可以这么说,现在车外呈现的是一个正常而普通的夜晚。
“还是不对劲…”黄易松不死心地继续嘀咕着,他总觉得这个正常而普通的夜晚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太搭调。
伸手抹了下额头上聚满的汗珠,黄易松从兜里拈出三颗棋子,颤抖着抛在座椅上。
灵棋问卦,这是黄易松赖以成名的看家把式,现在这一卦应该是…
“空卦?!”黄易松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落在座椅上的三颗圆形棋子竟然都诡异地竖立着!
“空卦难出,心静则明,不能乱,不能乱…”黄易松大口喘息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前的情况越是诡异,就越证明危机临近,虽然不知道这个危机是什么,但至少自己已经见着了兆头。
眼前是是三个圆形棋子,圆为乾卦,乾卦代表强金…冷静下来的黄易松开始用最简单的卦法思维去思考。
三为离火,离火克金,乾卦为老者、年长之人…
“离火克乾金,这里就我一个老头,看样子是冲着我来的。”黄易松瞥了眼一旁熟睡的吴梦觉,心中略略有了一丝宽慰,好在这孩子不会有事。
乾一离三,两卦代表数相加等于四,也就是震卦…黄易松慢慢松了口气,见了震卦多半是虚惊一场,应该问题不大。
“瞧我这记性!”黄易松拍了下脑袋,从兜里摸出了手机,他刚才光顾着神经紧绷,全然忘了可以通过手机联系方展。
虚惊也好,实惊也罢,方展的计划里一定出现了变数,只要他能及时觉察,一切问题应该都能迎刃而解。
滴噜嘟…听筒中是一阵刺耳的怪音,黄易松看了眼手机屏幕,上面只有四个字——“连接错误”。
四个字?黄易松脑中灵光一闪,又是震卦!那种压迫和紧张依旧徘徊在车外,手机仍然无法接通。
震卦,震卦代表的到底是什么?!
震卦属木,与离火相生,大克乾金…
黄易松后背一片冰凉,双震卦配合离卦出现,大有雷动九天,侵掠如火之势,这已经不可能是虚惊那么简单了。
震卦代表东方,男子之相,亦可作盘根错节之局,林木之围…东边来的人,布下了围局!
“我真是老糊涂了!”黄易松往大腿上狠狠地捶了一拳,“是那帮天杀的小鬼子!”
※※※
三十三号平房内。
老凡靠在墙边,手里夹着半支烟,饶有兴趣地看着正在沙发边忙碌的方展和庹洛。他带给方展的这两个“礼物”正是许久之前就失去消息的秦扬和苏彦,或者,从物理上来说是他俩。
正常情况下,苏彦见到方展,会比较俏皮地开个玩笑,然后问这问那;秦扬话不会多,充其量打个招呼,用力拍拍肩膀。
但十五分钟前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当觉察到方展的存在时,苏彦第一个扑了过去,手不能用就用腿,连攻方展十几腿,把屋内的墙面踢出了一溜凹坑。
秦扬比较稳,没出那么多招,他只冲方展来了一下,用的是头,随后这屋子便没了里屋和外屋的区别。
“你这朋友不去拆迁办实在是浪费了。”帮着制服两人后,老凡看着一地碎砖苦笑道,“你一定欠了他很多钱…”
方展耸耸肩,连苦笑都省了,秦扬和苏彦会这么对付他,明显是着了什么道。点了支烟,方展冲庹洛做了个手势,后者点点头,上前略看了下两人的状况。
“手法很高明,行家做的。”庹洛简洁地给出了判断。
“对付这样的行家手法,你一样有把握,是不是?”方展呼了口烟,脸上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懒散,望向苏彦的眼神中略带了一丝担忧。
“当然。”庹洛的回答带着一股别样的傲气,“我是行家中的行家。”
在老凡的帮助下,坚固的铁条将秦扬和苏彦困坐在沙发上,庹洛从随身的包里摸出几个瓶瓶罐罐之后,便在两个沙发间忙碌起来。
老凡眯眼看了一会儿,用胳膊肘碰了碰方展,两人默契地凑去了屋子的一角。
“这片平房区不太平。”老凡望着窗外,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不会是特意挑这么个地方吧?”
“我知道不太平,但我必须来这儿见你和其他人。”方展吐了个烟圈,似乎比老凡还要漫不经心,“谢谢你救了我这两个朋友,也谢谢你把我那半个朋友关在了医院里。”
“他们在房子外面蹲点伏击,从位置来看,伏击目标是你。”老凡没有接话,继续望着窗外,“医院里那三个人是负责监视的,不管他们里面有没有你朋友,关起来没坏处。”
老凡语声一顿,侧耳听了听,嘴角微微一扬:“外面那些‘东西’当中,应该没有你的朋友了?”
“怎么可能。”方展咧嘴乐道,“我的朋友都不是东西。”
※※※
夜色愈发深了,平房区内依旧闪亮着点点灯火,不知哪家的老式钟正发出当当的报时声,略带沙哑的钟声足足敲了十三下,钟声结束的刹那,每座亮灯的平房内都闪出了几个人影。
半分钟后,平房区悄无声息地陷入了一片黑暗与死寂中…

第六章 方展的阴谋诡计
对大多数人类来说,黑暗不是个讨好的玩艺儿。
不过,世事无绝对,有些人却偏偏喜欢黑暗。
因为,只有在黑暗中,他们才能为所欲为。
医院的窗边,刘孜飞闷闷地看着不远处的平房区,就在五分钟前,那里的星点灯火同时熄灭,再加上周围本就没有路灯,整个平房区倾刻陷入了一片死沉的黑暗中。
很好的行动掩护,刘孜飞不由自主地点点头,突如其来的黑暗会对袭击对象造成心理恐慌,可能只有数秒,但却足以让发动袭击的人抢占先机。况且,采用这种战术时,通常都会备有夜视仪之类的辅助设备,倘若再加以人数及武器优势,这场突袭可说是十拿九稳。
敌明我暗、快速突袭、全方位包抄…刘孜飞突然苦笑了一下,这恰恰是他以往拘捕重要罪犯时最喜欢采用的战术。
“刘哥,看样子那边开始动作了,咱们难道就这么等着?”吕澄努力分辨着平房区的动静,略有些不甘。
“等着。”刘孜飞平静地说着,回身关掉了房内的灯,“要像死人一样安静地等着。”
坐在病床上的胡乐很是不屑地瞥着刘孜飞的举动,嗤笑了一声:“像死人一样等着,那就只有给方展收尸的份儿。”
说到这,他像似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顿时复杂起来:“那样的话,九叔一定会来收我们的尸。”
黑暗中,刘孜飞的眼睛闪动了一下,胡乐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的笑意。
“今晚没人能替方展收尸。”刘孜飞的语气淡得像是夜间的微风,“他们不能,我们也不能。”
※※※
此刻,陷入黑暗的平房区内,死寂的氛围似乎侵透了每个角落。
萧三才蹲守的鸽棚没了气息;黄易松和吴梦觉留守的车内没了动静;三十三号平房似乎也已人去楼空。
难道在灭灯的一刹那,方展他们突然有了神通,遁身去了别的什么地方?
这片死寂僵持了数分钟后,夜风似乎不耐烦了,忿忿地发出一阵呼啸,将天空中淡淡的薄云撕扯开来,透出一片不死不活的月光。
一只老鼠踩着月光蹿进了平房区,身后跟着一只穷追不舍的野猫。
一个为逃命,一个为填饱肚子,两只家伙玩命地跑着,连喘气都顾不上。
逃到鸽棚处,老鼠突地一个急刹车,野猫紧跟着也停了下来,两只家伙好像突然忘记了自己的角色和目的,一下僵在了那里。
两秒后,老鼠和野猫换了个方向,小心而缓慢地远离鸽棚,并不时回头张望,似乎在提防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走出三米后,猫鼠追逐战继续上演,也许刚才的耽搁让它俩缓过了劲儿,速度远比之前快了许多。
就在接近黄易松留守的轿车时,老鼠再次急停,这次它竟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野猫,随即慢慢换了个方向,比刚才更为小心地远离轿车而去。
野猫耷拉下耳朵,拖着尾巴跟上老鼠,脚步轻盈得像个做错事的小媳妇。
直直走出五米,老鼠才加快速度,野猫不紧不慢地跟着,相比之前两次的玩命状态,这会儿,它俩倒更像是在应付差事。
三十三号平房前,老鼠无奈地站住了脚步,身旁蹲着同样无奈的野猫,两只家伙静静地望了平房数秒后,各自转向,一东一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平房区。
虽然它们不清楚,那三个地方蹲着的几十只东西究竟是什么,但它们很清楚,那里任何一只东西身上的杀气都足够杀死它们一千次。
今晚,这里不太平。
※※※
鸽棚边上,轿车附近,三十三号平房外,老鼠和野猫所看到的是一群全身深灰色打扮的人,若不是动物本能的敏锐,就连它们也无法发现这些跟水泥雕塑一样的家伙。
风刃组,九菊一派的精锐忍者小组,带队的组长风间信介是鬼塚深为器重的中忍之一,只要是鬼塚派给风间信介的任务,那就一定是最棘手、最危险也是最重要的。
早在一天前,风间信介就已对整个平房区进行了勘查布署,制定了最为严密的作战计划,而现在,他所要做的就是在死寂中等待。
等待三处的敌人失去耐性,等待敌人焦燥的破绽,等待完成计划的最佳时机。
风刃组忍者最擅长的就是伏击刺杀,他们能够在敌人附近隐秘地潜伏上一个月,同时还能保存充沛的体力和杀气,直到一个恰当的时机,将敌人一击必杀。
但今晚的计划并不是要和方展死耗,风间信介的计划精密得尤如一块精工机械表,而这块表的读数是由鬼塚指定并再三确认的。
“现在。”风间信介低头望着地上的月光,心中暗暗道,“天卜,你可以动了。”
风间信介的念头刚起,远处不知什么地方传来一阵金属摩擦震动的响声,有如一只沉睡在地下的野兽正挣扎着要破土而出。很快,震动传到了风间信介的脚下,向三十三号平房内延伸而去。
风刃五攻之“水刺”,三十三号平房的墙内早已被风间信介安插了数百条特制水管,直通地下主供水管道,远处的高压水泵一旦启动,整个三十三号平房内将会迸射出无数条细针般的“水刺”,就算方展是铁打的,也一样会变成个人形漏勺。
但,对方是天卜方展,风间信介丝毫不敢懈怠,即便是他最得意的风刃五攻,也只是作为辅助手段罢了,更重要的是…
他做了个极其细微的动作,示意身周忍者警戒待命。
刚示意完毕,风间信介的头皮突地一抽,团身迅速向外侧滚出数米,随即整个人像蚂蝗般伸展,紧贴住地面。
几乎在同一时刻,三十三号平房的外墙上迸射出了无数条细针般的“水刺”,几名尚来不及做出反应的忍者瞬间便成了筛子。
余下的忍者都已伏在了了风间信介的身边,同伴的尸体就横在不远处,但却没有人出声,每个忍者的目光依旧冰冷肃杀,毫无一丝情感。
风间信介伸出左手,比划了一下,最左侧的忍者扳开地面上的一个小活门,拉动了隐藏在其中的拉杆。
风刃五攻之“木残”,三十三号平房的地面下隐藏着一套传动装置,扳动拉杆后的五秒内,一百二十八根尖锐的铁木尖桩将在屋内破土而出,像肉叉般穿透屋内可穿透的物体。
地面再次震动了一下,三十三号平房的屋顶落下不少灰渣,铁木尖桩已撞击到了屋顶。
可屋内却没有人夺门而出,也没有任何惨叫或呻吟。
什么?!风间信介心中略微一颤,很快便又恢复了平静,接连做了三个手势。
风刃五攻之“金裂”、“土葬”、“火绝”,风间信介一改之前战术,同时发动了三种忍术攻击,高浓度粉尘和隐藏在墙内的金属丝、喷火器将三十三号平房瞬间化作了人间炼狱。
一丝笑意在风间信介的嘴角划过,这是他精心设计配比的三连发攻击,若不是为了低调行事,只要稍微在粉尘配比和喷火器设置上改动一下,整座三十三号平房就会被炸成粉末。
可惜,这不是鬼塚想要的,所以,方展不能死。
也正是这样,风间信介的任务只能是——活捉方展。
只要方展走出三十三号平房的房门,只要方展踏上门外五米范围内的任何一个角落,都将会有一整套连绵不绝的精密装置等着他。就算不能完全将方展禁锢,这些装置也足以耗尽他的体力。
到时,风间信介可以悠闲地待在安全线以外,从三十几种方法中随意挑选一种,将方展裹成个大粽子带回鬼塚那里交差。
对于这些计划,他十分自信。
但计划这东西写在纸上的时候总是很完美,可一旦实施起来却总是会遇到些让你意想不到的问题。
三十三号平房几乎快被折腾垮了,可方展却没有出现,若不是风间信介一直守在屋外,他完全可以怀疑这是间空屋子。
“唉,我说忍者大哥,您什么时候投奔拆迁办了?”身后不远处,一个懒懒的声音突然响起。
只零点一秒,风间信介转身他身后不到两米处,站着一个年轻男人,正卖力地打着哈欠,那男人身后还站着两男一女,其中一个男人双眼紧闭似乎是个瞎子。
“不愧是天卜阁下。”风间信介恭谨地说着,身子一躬,“妄想以三十二道忍法困住阁下,是我太天真了。”
风间信介身后那懒洋洋的男子正是方展,紧贴着他身后的秦扬和苏彦一语不发地垂手站立着,庹洛则隐在他俩身后,一双细长而狡黠的眼睛在夜色中不住闪动着。
对风间信介的奉承,方展没怎么搭理,只是象征性地摆摆手,继续卖力地打着哈欠,眼泪鼻涕纵横交错,像犯了毒瘾似的。
“天卜阁下,您需要多休息。”风间信介的语声温和而充满关切,仿佛一个相交多年的老友正在规劝方展,“疲劳会让您的身体变得沉重,思维迟钝,也会感染您周围的朋友。”
他这么一说倒好,方展更来劲了,哈欠打得一个比一个大,就在风间信介以为他打完了最大的那个哈欠时,方展再度带来了惊喜,那嘴张得大大的,似乎在酝酿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超级哈欠。
很好,风间信介宽心了不少,面罩后的嘴角微微扬了起来,看来自己在身后多留一手绝对是个明智之举。
“忍法·貘之息”,风间信介预设的陷阱,踏入有效范围的人会触发预设的特殊粉末,感到极度疲倦,如同几天几夜不曾休息一般。如果再配合疯魔一流的“忍法·貘音”,对方的大脑便会在温和的语声中进入休眠,无论何种环境之下,都屡试不爽。
这陷阱只是个预防措施,却歪打正着,不得不说是天意。风间信介自信满满地挺直了腰杆,身上透出一股胜利者所独有的杀气。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身后缺少了万道霞光和无数碎纸彩带。
“啊~啊~啊~嚏!!!”方展大张着的嘴猛然闭合,发出了期待已久的超级…喷嚏?!
“最近鼻炎犯了,碰到什么粉粉尘尘的就打喷嚏。”方展揉了揉鼻子,一脸抱歉地说道,“对不起,让大家失望了。”
说着,他不知从哪里摸出根扭曲的纸烟,很是珍惜地点上,认真吸了一口,呼出的烟雾很快便被夜风吹得无影无踪。
“你是九菊一派的人,应该也懂卜术吧?”方展扬起手中的纸烟,饶有兴致地看着烟头在风中忽明忽暗,“今晚上风挺大,你说,这能不能取个‘巽为风’的卦?”
这口气很随意,有些调侃的意味,按说这时候风间信介脸上应该挂不住了。也是,每当他的自信心膨胀起来,方展总会贼贼地用一根小细针来扎上一下,换作是谁,都会恼羞成怒的。
可风间信介不会,因为他太熟悉这种战略了,任何时候都绝不能被敌人挑拨起自己的情绪,否则便会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