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墨妍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口中鲜血不断涌出,利针刺破了她的肺,雷在天的拳更是震碎了她的内脏。不过,她的脸上却在笑,那是一种心满意足的笑容。
方展没再问下去,沉默地看着那笑容,那是文墨妍留在这世界上最后的笑容。
“给我个理由。”方展低着头闷声道,“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这话是对金时喜说的,可金时喜却没有回答,因为他根本没有回答的机会。
话音未落,方展的身子就已蹿向金时喜,左拳砸在了他那英俊的脸上。金时喜吃痛捂脸,小腹又受到了重击,身子虾米一般弓起。攻击却并没有结束,方展的膝盖迎上了他的头,撞得金时喜身体一翻,但还未翻倒胸前就被方展一把抓住。
“记住,下辈子要面对面地对付敌人。”在这句话之后,金时喜便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了,方展的拳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头上。
这次,是右拳。
大衍论卜开赛第二天,辰组第二轮比试,两死两伤。
作为本次论卜的首席监察,鬼算苏正似乎并没有怎么在意,尤其是对天卜方展击杀韩国八极宗代表一事,更是显得漠不关心。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至少丁进不会。
“如果听之任之,那卜监会还怎么服众?”丁进满脸严肃道,“虽然论卜中生死由命,但不代表他就能滥杀。八极宗已经正式向卜监会提出了抗议,这怎么处理?!”
作为仅次于苏正的监察,丁进在卜监会具有一定的名望和势力,尤其是他负责了卜监会对外的事务联系,凭藉着与各界的“良好关系”说起话来自然是气粗些。
“金时喜,大衍论卜辰组组员,第二轮比试中,于辰时离队,不知所踪。其间潜入城市某居民区,埋藏量感干扰器。后于午时出现,杀死疑似目标冯家明,再次不知所踪。午时三刻,诱捕雷在天的宠物鼠,暗下手脚,布入‘狂量’;未时一刻,借助外力驱使鼠群攻击目标人物马思行,并在鼠群身上布入‘煞量’;未时二刻,协同失去理智的雷在天击杀文墨妍…”
苏正抑扬顿锉地读出一段记录,那是辰组的论卜记录,丁进似乎并没有料到这些记录会如此周详,脸色一变,沉默了起来。
“韩国代表作弊在先,偷袭在后,换作是在场的各位想必也不会手下留情。”苏正低沉道,“金时喜已死,作弊一事,不予追究,转告韩国八极宗,卜监会将保留他们另一位代表的参赛权。”
说到这儿,苏正顿了顿,目光犀利地望着丁进:“韩国人应该很满意了。”
丁进扶了扶宽大的玳瑁边眼镜,脸色阴晴瞬变,嘴里打起了哈哈:“既然苏老这么安排,我代为转达就是。”
说罢,起身告辞,几个监察随他走了出去,临时会议室里只剩下了苏正和其余几名监察。
“奴才!”一个监察低声骂了句。
“苏老,丁进太偏袒了!”另一名监察忿忿道,“无论合理与否,只要那些外籍代表发句话,他就跟得了圣旨似的。”
一句话有如在平静的湖面丢入一颗石子,会议室内顿时话语纷纷。
“我们不排外,也不惧外。”苏正笑着摆摆手,示意他们安静下来,“内合则外敌不侵,这一点希望大家都能明白。”
话里的意思大家都知道,当前最重要的是大衍论卜中即将出现的麻烦,连鬼算苏正都无法预见到的麻烦。
“亥组的状况如何?”苏正向其中一名监察问道。
“亥组第一轮就有四名组员出局,第二轮又有一名组员意外身亡。”那名监察如实答道,“按论卜规则,丑组组员朴正焕胜出。”
“嗯,我没记错的话,朴正焕是八极宗的另一个代表。”苏正接着问道,“午组的胜负情况呢?”
“午组第一轮比试两名组员出局,第二轮比试进行到一半时,三名组员自动弃权。”另一名监察起身道。
“三下五除二,这组胜出的应该是他。”苏正会心地笑道。
“苏老说的对,午组胜出者正是‘三下五除二’萧三才。”那监察点头道。
苏正点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正色道:“安排下去,辰组方展、福山雅史,亥组朴正焕,午组萧三才,直接轮入晋级赛,组号丁丑,明日午时进入第一轮比试。”
大衍论卜初赛并不以单人胜出制决定胜出者,譬如方展和福山雅史,两者在比试中都表现出色,而又没有其他组成员可以继续比试的情况下,两人都可由卜监会决定直接轮入晋级赛。
得知这个消息时,方展并没有什么表示,他依旧想着文墨妍。
“她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样帮我?”手中的烟头燃烧着,接近了手指,“完全查不出她的信息…”
这里是卜监会为他安排的休息室,右臂的伤口也被包扎得很好,其实这是多此一举,方展知道,即便不包扎伤口也会很快愈合。
但他的心里似乎多出了一道伤口,一道不太容易愈合的伤口。
对于生死,方展看得很淡,但对文墨妍的死,他却有着深深的内疚。那样的舍身相救,自己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做,这种纠结的感觉让他胸中发闷。
金时喜作弊,方展早就有所感觉,但比试越接近结尾,他却越感觉不到了。
从社区教所出来,方展就估算到马思行的真正位置,并带着文墨妍第一时间赶到了目的地——社区锅炉房。
锅炉房在社区南面与东南面之间,也就是离位和巽位相夹的地方。离火本无阴阳,但巽为阴木,火由木生,阴阳继承自木,也只有这里才属于阴火之地。马思行是死相逢生之人,对的只能是阴火,所以这才是马思行会出现的位置。
但方展却没有急于去抓马思行,他想看看金时喜玩的什么花样。
雷在天曾让方展起疑,他的那只老鼠始终跟在自己和文墨妍的身边,可那老鼠并没有做什么,只是不停地留下痕迹。看来雷在天只是想确定自己和文墨妍的行踪,这有点作弊的嫌疑,但却没有什么大碍。
可金时喜不同,他一直在关键位置埋放一些可以干扰量感的东西,从第一眼看到那群疯狂的老鼠时,方展就确定,那不是雷在天的手笔,而是金时喜或和金时喜相关的人动的手脚。之后雷在天引来的蛇也证明了方展的判断,因为那些蛇只是吞吃和驱赶鼠群,并没有干扰阻碍其他人的行动。
而更吸引方展的是马思行,就一个普通人来说,那家伙身上存有的“量”多得惊人,而且已完全掩盖了马思行身上自有的那点点“量”。换句话说,这些量完全可以干扰卜术高手的追踪。
而这些量恰好可以用来压制方展身上那开始蠢蠢欲动的勾陈。
可当马思行身上的“量”流入右臂后,方展就觉得不对劲了,只是金时喜的攻击让他分了神。逼退金时喜的刹那,方展的全身起了莫名的反应,他甚至有种奇怪的感觉——勾陈正从体内缠绕住自己所有的神经系统。
但他依旧能看到听到,甚至能认出那只老鼠口中流出的亮蓝色光流就是能迫使人疯狂的“狂量”。
他也看到了福山雅史检视马思行的伤口,那伤口中隐隐残留着乌蓝色光流,那是可以激发神煞反噬的“煞量”。
方展终于明白了金时喜的花招,但却已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直到文墨妍吻上了他的唇,那一吻中,文墨妍将全身的“量”都送进了方展体内,甚至还有自己的鲜血。
“一命换一命。”方展狠狠地捏灭了手中的烟头,“你为什么只提醒我小心雷在天?!”
烟头的灼烧刺痛着方展的手指,也刺激着他的大脑。
“天卜,因为我是天卜。”方展无力地将身子埋入沙发,“她不会想到,那时的天卜已被神煞影响了能力。”
呜,手机振动了起来,显示有一条新短信。
“坚持下去,对她最好的报答就是将真凶送入地狱。苏彦”
方展站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窗外夕阳已落,只留下一片暗红色。
“会的,我一定会的。”望着空中残留的血色,方展笑了。
(兑二篇《大衍论卜》完)
【·离三篇 举火烧天·】
第一章 老哥俩的见面礼
“三人行必有我师。”这句古话说的很对,尤其是这年头,社会分工细了,大家的圈子小了,马路上随便碰着一个说不定就能让你长长见识。
方展就很有体会,在不久之前,他对钱的概念还只停留在吃饭住店买东西的层面。
可现在不了,钱还有很多的用处,这是马思行教他的。
“要你命很容易,但你很有钱,这就难办了。”对着加护病房的马思行,方展是这么说的。
马思行连眼都没眨下,立即开了张大面额的现金支票给方展。
真正的冯家明在社区广场莫名倒地后,几个警察模样的人立即弄走了他,至于去了哪里,无法得知。当时现场的所有人都以为“冯老板”只是突发病症进了医院,却不知道此刻躺在医院里的已是另一个“冯老板”。
马思行明白,不管下手的是谁,如果对方要让他在医院暴毙,自然也会做得天衣无缝。可他现在却并不害怕,因为方展问他拿了钱。
天卜拿了他的钱,谁还敢动他?这么一想,支票上的零也就多了点。
可惜,方展只是问他拿钱而已,剩余的想法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关于这个,马思行还是想明白了,因为方展没走多久,那群惹不起的人就出现了。
“钱是好东西,但没有命值钱。”马思行很想把这句话刻在自己的墓碑上。
午时的日头有点大,尤其是在这个城市入春的时候,萎靡了一个冬天之后,这个红彤彤的家伙生怕被人忽视似地拼命显摆。
不过,它再怎么显摆,这个世界上还是会有它照不到的地方。
比如现在方展待着的这个角落,就是个阳光照射不到的死角。虽然是大白天,可要不是方展嘴上的烟头一直在冒着红光,估计不太会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上岛咖啡,一个比较幽静的地方,这儿除了窃窃私语的商务人士之外,就是那些窝在沙发上不知关系的男女。
方展对这些人完全不感兴趣,他只注意着自己桌边的两个人。
福山雅史,日本九菊一派的代表,与方展同组通过大衍论卜第一轮比试的人。
朴正焕,韩国八极宗的代表,亥组完胜者,据说是金时喜的师父。
对于曾在危急时刻袖手旁观的福山,方展并没有鄙视或不快,相反倒很理解,那情形下换作是他说不定也会这么处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也算是古训了。
他有点不解的是朴正焕,面对杀死自己徒弟的人,居然显得无动于衷,这个师父未免有些不称职了。
“你一定在想,为什么我能那么镇定地面对你。”年逾六十的朴正焕嗓音低沉道,他的中文异常流利,以至于会让人误以为他是中国人。
“嗯,有点这个意思。”方展叼着烟,懒懒道。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朴正焕品了口咖啡,“猎犬死在狼吻之下,只能证明它太弱。”
语气很淡然,但话语中充满了傲气,在朴正焕的眼里,金时喜不过充当了猎犬的角色,而天卜方展充其量也只是只凶猛的豺狼而已。
如果知道我是只吃了猎犬的狼,他又会怎么想呢?方展暗想着摇了摇头,在杀死金时喜之前,方展汲取了他身上的量,而且做得很隐蔽。
福山雅史默默地看着手中的杂志报纸,相对两人的谈话而言,他似乎更关心那上面的八卦新闻。
“六去四进一,三下五除二…”桌旁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个人来,正低头拨弄着一个书本大小的算盘,喃喃自语着。
“一百零五,取数为六,合卦为坎,不太好。”在方展身边坐下,那人冲服务生招呼道,“给我来一壶养生茶。”
茶很快端来了,那人沏上一杯,惬意地呡了口,手上算盘又响了起来:“一百零三,加四十八,得数一百五十三,取数为九,合卦为乾,不错。”
那人的一套做法在旁人看来有些莫名,方展他们却是心中雪亮。他这是在应卦,谒见之卦。
坎卦,于谒见不利;乾卦,利见大人,有德之人。而他们聚在这里的目的正是等待晋级赛的主赛人。
“忘了自我介绍了,敝人萧三才。”那人放下算盘,看了看账单,“这顿是AA制还是哪位买单?”
这人三十出头,斯文里透着点精明,鼻梁上架着副黑胶框眼镜,身上穿着套藏青色改良版中山装,配上里面的白衬衣,整个一上世纪七十年代的知识分子打扮。
可别小看这个有点老土的萧三才,他出道也才四五年的功夫,在卜术界的名头就仅次于天卜和鬼算了。再疑难的事,只要他手里的算盘一拨拉,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因此得了个“三下五除二”的雅号。
奇怪的是,关于他的师承派系,卜术界没人知道,有人从他卜算的方式推断,萧三才的卜术很有可能是失传了的“铁板神数”。
“这顿我买单。”方展爽快道,别说这会儿兜里有得是钱,就算没多少钱,他也照样会请。
因为他看萧三才特别顺眼,至于为什么,方展自己也说不上来。
“那多不好意思。”萧三才客套着端起茶杯,赶紧又喝了一大口,“上头派的人到了吧?”
“很显然,没到。”朴正焕看看表,“主赛人似乎不太守时…”
话没说完,一个服务生走了过来:“打扰了,三号包厢的客人想请四位过去一下。”
说着手指了指一侧的包厢,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四人随她过去。
除了萧三才,其余人多少都有点惊讶,那包厢的位置在他们的西北边,正好是乾位。
“老人家都很守时。”萧三才自语着整了整风纪扣,一付谒见首长的模样。
四人起身正要过去,服务生却递给朴正焕一个纸条:“这是那边客人给您的。”
纸条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字:“你的表快了。”
和其他包厢一样,宽敞的三号包厢里摆放着一圈沙发和一个大号茶几,唯独不同的是,多了一个便携式投影板。沙发上两个满头白发的老头盯着投影板,打嘴仗似地交谈着。
“看见没?!我说要跌,你偏不信。”圆脸老头得意地指着投影板,“小心你的棺材本,可别全泡里头了。”
“咋呼啥?还没收盘就嚷嚷,你没看见大笔资金买入了吗?”方脸老头撇嘴道,“入夏就快一百岁的人了,还跟毛小子似的。”
虽然进了门,可方展等人没吭声,四个大男人一字排开,规规矩矩地站在门边,就连傲气最大的朴正焕也老实了许多。
他们不是怕什么,而是对这两个不起眼的老头产生了一种敬畏感。从一进门开始,四人都发现了一个不寻常的现象——两个老头身上完全感觉不到“量”。
一般说来,正常人身上会存有一定的“量”,这是与生俱来的,也是卜术得以循迹的一个根本。而卜术高手身上的“量”会多出正常人许多,虽然可以通过自身的控制将它隐藏,可多少还是有些痕迹。
但两个老头身上连一点隐藏的痕迹都没有,这可是连天卜鬼算都无法做到的。
“收盘了,还是没破十五块。”圆脸老头幸灾乐祸道,“还是我的股票坚挺。”
“涨两毛三能乐成这样,瞧你那点出息。”方脸老头瞟了眼门边那四根“柱子”,“正事来了,先招呼他们吧。”
也许是只注意到两个老头身上的特殊之处,方展这才明白过来,刚才他俩是在争执股票行情。两个年纪近百岁的主赛人,居然在这个时候还关心炒股,这年头还真是什么怪事都有。
言简意赅地介绍下,方展他们知道了两个老头的姓名,圆脸那个的叫焦卯,方脸的那个叫孟渔。值得一提的是,这老哥儿俩今年都是一百岁高龄了。
活了一个世纪的老人精,名头却一点都没有印象。方展心中暗想,这俩老头的名字多半是化名,也许是卜监会特意请来的老一辈高手。
“咱们老哥儿俩没什么来头,你们也不必猜,记得名字就成。”孟渔乐呵呵地收起笔记本,“至于你们四个…我和焦老弟就猜猜身份,算作你们的见面礼。”
焦卯刚收拾好投影板,一听这话顿时喜出望外:“成,我先看看。”
说着,从兜里摸出个放大镜冲着朴正焕一顿猛看。
“四人中以你为长者,为乾,味主辛辣;你进门有外来之相,乾为西北,故此应自东南方来。”焦卯跟鉴赏文物似地嘀咕着,“衣着上青下黑,木漂水相,渡水而来;衣为正身,姓氏带木,又是卜者,当是姓朴。”
朴正焕脸上有点冒汗,这也太玄了,他学了近五十年的卜术,这么个看相卜法还是头一回领教,心里顿时有点发虚。
“从我们这儿算,东南面过海,爱吃辣,姓朴的,也就只有高丽棒子。”焦卯可不管他汗不汗,继续嘀咕,“你就是那个朴正焕,八极宗的代表。”
“是,是高丽棒子。”这会儿的朴正焕都不知道该干嘛了,顺着焦卯的话头答应着,也不管那句“高丽棒子”是不是在骂他。
焦卯也不管他,回头又盯上了福山雅史,一向礼貌周到的福山却只是恭敬地点点头,并没有像平常那样来个九十度的鞠躬。
他要一鞠躬,不猜都知道他是哪国人,方展偷乐,装也没用,光你那个点头的样子也够日本人的了。
不过这个动作焦卯压根就没看见,他只顾盯着福山雅史的一双大皮鞋了,相对福山的身高,那双四十二码的鞋子似乎大了些。
“米白风衣,为兑,进门也有外来之相,兑为西,故应自东方来。”焦卯似乎不如刚才那么顺畅,“这大头皮鞋扎眼,够重,黑为水,水还不浅;坎为水,为海鲜生冷之食;东方为木相。”
他说到这,福山雅史赶紧鞠了个躬,脸上露出谦逊的表情。
“吃生鱼的只有东瀛扶桑,日本海沟也不浅。”孟渔瞟了福山一眼,“好快的手脚,焦老弟,你差点老猫烧须了。”
说着蹲下身,从地上捡起几个物件来,那是四个像玩具似的动物摆设,两只土色的开口乌龟,两只白色的小狮子。
如果不注意,也许会以为是随意丢在地上的,方展眼尖,注意到乌龟是丢在了福山雅史的西南面,狮子则是丢在了他的西面。
“原来是九菊一派的代表,你们还是那么杂而不精,难怪会无聊到用风水干扰卜术。”孟渔把玩着那几个摆件道,“不过,也算是有所创新,总比守旧不前的好。”
话语间,手上的摆件变了样,乌龟成了粉末,狮子成了金属片。福山雅史依旧面带笑容地看着他孟渔,弯腰又鞠了一躬。
“焦老弟猜了两个,那剩下的就归我了。”孟渔没有理会他,看了眼萧三才,“外套青色,显木相,衬衣白色,显金相;金气为秋又入木,落木萧萧,你姓萧。”
萧三才摇了三下头,又点了三下头,但没开口。
“呵呵,好小子,你是说不全然,对不?”孟渔笑了笑,“三摇三点,可取卦‘地天泰’,父为天,母为地,你这卦却是地在天上,所以你是随母姓的。”
“斗胆请教一下,孟老能算出我父姓吗?”萧三才一脸笑意道。
本来是孟渔焦卯主考,现在萧三才却来出题,多少总有点冒犯的意思。
“算你的父姓?还得从刚才的‘地天泰’来看。”孟渔非但不以为忤,反倒兴致勃勃起来,“坤为地属土,乾为天属金,土生金,正应了那田里金灿灿的稻谷,你父姓谷。”
孟渔在这头说,排在末尾的方展也忙活了起来,忙什么?脱衣服。也才没几下,方展身上就只剩了条内裤,那颜色还是花里胡哨的。
“孟老,您瞅瞅我?”方展一脸乐不可支,把旁边那三个看得是哭笑不得。
这是干嘛?方展有他的道理,刚才焦卯孟渔的卜算多数是从服饰颜色来定的,也就是说,如果把服饰颜色去了,他们占算的依据就近乎于零,更何况方展唯一穿着的还是条花裤衩。
“呃,小子,你够绝啊。”孟渔倒是没料到方展会来这手,可这并不妨碍他的占算,因为…
“不动不占,是吧?这里面我最年轻,为少男,为艮;天时中,艮为云雾,我脱衣就是云雾散,有巽风之相。”方展继续乐不可支,“艮为山,巽为风,上下合起来就是岚;按刚才的说法,我不是姓风就是姓岚?”
比起刚才萧三才的哑谜题,方展这样就更过份了,可这也是最有挑战的,不说别的,单看孟渔和焦卯脸上的兴奋劲儿就足以证明了。
“有趣有趣,不动不占是没错,可要看怎么取动。”焦卯有点耐不住,先跳了起来,“小子别唬人,脱衣服是体卦…”
他一叫,福山雅史和朴正焕的耳朵都竖起来了,要知道,这可是高手过招,一点一滴都是卜术真谛。
有说话的就有打岔的,孟渔横手一拦,把焦卯剩下那点话给打住了。旁边那两个竖着耳朵的一下没了谱,眼巴巴地望着他,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风,岚…小子,我能卜出你是什么人,可你是个大麻烦。”孟渔一下严肃了起来,“卜术界的大麻烦,你还是走吧。”
没头没尾的一句弄得其他人更茫然了,是孟渔找托辞不想解方展这题,还是真的看出了什么不祥的预兆?尤其是方展,他现在也糊涂了,之前故意刁难这老哥儿俩,为的是后面的事情,可没想到凭空里居然多出来这么一出。
“老孟,记得师父说过的话不?天数难逃!”焦卯咂咂嘴,有点感叹,“既然他成了天卜,又应了那话,一切就顺其自然吧。”
孟渔迟疑了片刻,终于点点头:“大衍论卜也没有无故驱走论卜者的规矩,好吧。”
说着上前两步,捡起方展丢在地上的衣服,示意他穿上。
“脱衣为体卦,按你刚才说的,为巽,为风;你开口发问是用卦,问,则有口舌争斗之相,故应了兑,为金刃。”孟渔缓缓道,“艮为石土,巽为木材,凡山石木材经金刃砍凿方成其材,形状又多为方形,此间暗含你姓方。”
“艮为山,向天耸;巽为风,自天降,你不是一般的卜者。”焦卯接过话头,“加之兑为泽,泽展于地乃成。放眼当今卜术界,只能应上一个人——天卜方展。”
答案显然是对的,而且分毫不差,两人精妙的卜算不但一一化解了方展原本故意设下的刁难,更是详尽地得出方展的全名和身份。
一卦胜读十年书,这句话同时出现在方展他们四人的脑海里。
※※※
就在方展和焦孟两位老一辈高手斗智的时候,苏正那里也在全力地分析着一个异常状况。
文墨妍,这个为救方展而舍身的女子,她便是这个令苏正为之头疼的异常状况。
大衍论卜期间,难免会出现意外伤亡事件,为了不至影响论卜比试,同时也避免引起某些不必要的麻烦,卜监会安排了一部分执行监察负责清扫现场。
就在清扫方展他们最后经过的现场时,一名执行监察意外地发现,文墨妍的尸体自行融化了,这和柳家惯用的“化尸散”很是相似。苏正得知后让秦扬苏彦前去检验,可结果却出人意料。
“是化尸散,但不是柳家的。”秦扬的汇报很简要。
问题出现了,柳家是用惯了化尸散,如果文墨妍是柳家的人,那她尸体的融化就只是习惯而已。反之,文墨妍不是柳家的人,化尸散就是一种销赃灭迹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