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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里什不好再阻止,只得叮嘱自己的部将:“喀诺将军要当心,千万莫伤了蒙古贵宾。”
他的话未完两条壮汉就已经搂在了一起。蒙古人从小就摔角为戏,就是十来岁的少年也是摔角的好手,而客列古台又是哲别军中优秀的摔角手,那名维吾尔将领虽然高出客列古台一头,身材也比他要壮硕,却还是在几个照面内就被摔倒在地。
“嗷!”蒙古人发出震而发聩的欢呼,齐齐为客列古台鼓掌叫好,而他也得意洋洋地举起双手,欣然接受众人的赞赏。就在他放松警惕得意洋洋地高举双手时,他身后的喀诺已经翻身而起,猛然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脖子,蒙古人见状纷纷破口大骂,在摔角中趁对方不备从后偷袭,是最让人不齿的卑劣行径。
却见客列古台不慌不忙,抓住喀诺的胳膊猛然弯腰一个背挎,顿时把他从自己头顶上摔了出去,这一次喀诺重重摔倒在地,半晌也爬不起来。蒙古人再次发出阵阵欢呼,客列古台更是得意地高声问:“维吾尔还有真正的勇士吗?”
几个维吾尔将领先后下场,却都被客列古台轻松地摔倒,这下客列古台更是得意,环顾四周高声再问:“还有谁来?”
见维吾尔众将默然,他不由得意洋洋地回到自己座位,刚端起酒碗要喝,正好一个维吾尔小兵过来斟酒,不小心撞到他胳膊上,那碗酒便洒了他一身。客列古台一摔酒碗,抓住那小兵腰带就想把他举起来,谁知尚未发力,那小兵已扣住他胳膊往旁一扭,同时脚下一绊,反把他给摔倒在酒案上。
蒙古人的欢呼声突然静了下来,就连维吾尔人愣在当儿,只见客列古台一声大叫翻身而起,伸手就去抱那小兵的脖子,另一手则扣向他的腰带,却见那小兵双手上挡下撩,格开客列古台的双手后退一步,轻轻巧巧就化解了对方这招“搂头摔”。
“好啊!想不到这儿还有一个摔角高手呢!”客列古台顿时来了兴趣,慢慢张开双臂弯下腰来,这是摔角的预备姿势,显然他已经把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兵当成了劲敌。
“快退下,你是哪位将领部下的小卒?岂有资格和蒙古百夫长摔角?”塔里什突然高声呵斥道,在他心目中,只有相当一级的将领才有资格和蒙古百夫长比试,不然就是严重的失礼。谁知蒙古人却不介意,只听哲别沉声道:“我看这小子身手敏捷,动作灵活,可以与客列古台一战。”
话音未落客列古台已扑了上去,连出数招都被那小兵闪开,二人顿时在场中追逐起来,只见客列古台形若猛虎,而那小兵则像灵活的猿猴,总能轻易逃过猛虎的扑击。在族人的加油助威声中,客列古台渐渐烦躁起来,以他的名声岂甘受一个异族小兵的戏弄?他的动作不由越来越快,不顾摔角大忌出手便全力进攻,无暇留力防备对方反扑。当他在追击中终于抓住对方衣襟时,却反被对方扭住胳膊一个转身扔了出去,隐隐听到“喀嚓”一声脆响,客列古台一声惨叫,落地后不由捂着那只胳膊咬牙强忍,半晌也没能爬起来。众人就见他那只胳膊关节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反转,显然是被扭脱了臼。这一下不要说蒙古人,就连维吾尔人也忘了欢呼,愣在当场。
“好厉害的分筋错骨手!”丘处机身旁的弟子李志常低声赞道。却见师父微微摇摇头,低声道:“不是分筋错骨手,而是一种高效而准确的擒拿术,不过却又不同于中原任何门派的擒拿手。”
说话间有蒙古士兵把客列古台扶回,蒙古军医立刻接上他脱臼的关节,然后用夹板固定绑扎起来。这过程中客列古台虽然痛得满脸冒汗,却咬着牙一声不吭,也算是难得一见的硬汉。
“来人!把这个冒犯客列古台将军的家伙给本王拿下!”塔里什亲王突然高叫,几个维吾尔侍从正犹犹豫豫要上前,却听哲别抬手阻拦道:“摔角中偶有伤残再自然不过,亲王不必责怪这位勇士,不知这位勇士叫什么名字?”
塔里什答不上来,那年轻的小兵也呐呐地愣在场中,似乎不善言辞,哲别以为他听不懂自己蹩脚的维语,又放慢语速再问了一次。他还是茫然摇头,也不知是没听懂还是别的什么意思。
注意到他的肤色并不如维族人白皙,也没有维族人常见的落腮胡,眼瞳也并非碧蓝色,虽然有着铮铮的眉骨和高高的鼻梁,但却不是个维族人,哲别不由问道:“你不是维吾尔人?”
“我有一点维族血统。”那小兵终于开口说话,他的声音有些哑涩,完全不像是土生土长的维族人。他的年纪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神态显得有些稚嫩,不过眼中却有一种深沉冷定的光芒,令人不敢直视。他的五官有几分像维族人,棱角分明鼻梁高挺,英俊非常,但他的眼眸却是一种带点浅蓝的深黑色,和中原汉人近似。
哲别还想再问,他身旁一个百夫长已拍案而起,对那小兵大声道:“咱们来较量一下!”
蒙古人和维吾尔将领再次欢呼起来,欢呼声中那百夫长已扔下佩刀步入场中,张开双臂慢慢向那个身材修长瘦削的小兵逼了过去。
“摔倒他!摔倒他!”在蒙古人的助威声中,那名百夫长如老鹰扑小鸡一般就要去搂那小兵的腰,却见那小兵迎着对方来势突然抬掌切向他的咽喉,同时身形灵活地从那百夫长腋下钻了过去。只听那百夫长“呃”一声干呕,立刻捂着咽喉栽倒在地,痛苦地在地上扭曲挣扎不已。
“犯规!犯规!”蒙古人纷纷大叫起来,有的甚至愤怒地拔刀而起,就要上前围攻那伤了百夫长的小兵,不少维吾尔将领也本能地拔出了腰刀。眼看一场火并就要发生,哲别忙一声大吼:“住手!都给我住手!”
塔里什也赶忙招呼自己的将士:“快收起武器,违令者斩!”
双方将士悻悻地收起兵刃,眼看差一点发生火并,喝得半酣的哲别总算清醒了一点,心知若是因为自己的鲁莽而让大汗失去维吾尔这个属国的话,大汗恐怕不会轻饶了自己,想到这他不禁有些后怕,忙严令自己的将士收起兵器退开,不得围攻那个摔角中犯规的小兵。
一名蒙古军医上前查看了那百夫长伤势后,吃惊地对哲别禀报道:“斐勒将军的喉骨被击碎,就算治好恐怕也没法再说话了。”
一听这话哲别的酒彻底清醒了,百夫长斐勒在军中有黑熊之称,除了身材壮硕如熊,他的脖子也粗壮结实得像一段原木,曾经被敌人用套马索套住脖子拖出半里地也浑然没事,反被他抓住马尾打瘸了马腿反败为胜,没想到现在却被一个瘦弱的小兵一掌就砍碎了喉骨。哲别不由盯着场中那名小兵质问道:“你为何要犯规?”
“我……我不会摔角。”小兵的嗫嚅着,神情似乎有些惶恐,与他方才出手的冷静和狠辣完全判若两人。哲别回想方才情形,完全是客列古台最先出手要摔这小兵,他自始至终都是不得已在迎战,如果他真不懂摔角规矩的话到也怪不得他。不过连折两名勇士,要哲别就这么罢手却也不甘心,便对那小兵道:“摔角之时,不得击打对手要害部位,这是起码的规矩,知道吗?”
见那小兵点了点头,哲别边脱去甲胄边道:“既然你已经懂得规矩,咱们就再来比试,这一次你若再犯规,就得照咱们蒙古人的规矩接受处罚。”
“快给哲别将军赔罪!”见哲别动了真怒,塔里什慌忙对那小兵喝斥道。谁知哲别却阻拦说:“不必,只要他能摔倒我,本将军不但不会责怪他伤我两名勇士,反而会向大汗举荐,这等勇士理应成为大汗帐下的勇将。”
蒙古人再次鼓噪起来,哲别勇冠三军,素为将士们敬服,他不仅是箭法如神的神箭手,在摔角场上也罕逢对手。如今亲自下场,自然引得蒙古战士兴奋欢呼,尤其他还深得大汗器重,是大汗亲封的“开国四狗”之一,若能得他举荐,肯定能得大汗重用。众人不禁有些羡慕这小兵了,不过一想到哲别将军在摔角场上战无不胜的战绩,众人又不再羡慕,只想着一睹哲别将军的摔角绝技。
慢慢逼近对手,哲别开始做试探性的进攻。那小兵身手异常灵活,总能在几不可能的情况下避开哲别的纠缠,轻松化解对手的攻击。他的身形手法全然不是摔角的路数,却比哲别那些手法更为轻盈有效。
“这是什么功夫?”看到他轻盈地从哲别头顶翻过,化解了一招“搂头大背挎”,丘处机身旁的李志常喃喃自语道。紧挨着他的张志闻低声应道:“像是北派‘燕青十八跌’,却又比那要小巧轻盈得多。”
“别瞎猜了。”长春真人轻轻捋着白须,饶有兴致地望着场中决斗,“此人的身形手法融合了中原武林许多门派的技击特点,却又比那些武功高明有效得多,这决不是任何门派能教得出来的,他的步伐中甚至还有西域搏击的滑步技巧和扶桑柔术中的‘小绊腿’。这少年如此年轻就能把如此多的格斗技巧融会贯通,简直不可思议!”
“我看再斗下去,哲别将军多半要败。”李志常话音刚落,就见哲别终于抓住了那小兵的衣襟和一只胳膊,刚往怀中一拉想要使出一个侧摔,却见那小兵就势撞入他怀中,脚下小绊子别住哲别重心腿,肩头猛往他胸膛上一撞,哲别顿时往后便倒,由于重心腿被别住,他的身躯便平平摔倒在地,立刻引来维吾尔众将大声叫好,就连长春真人也是一声低赞:“厉害!如此近的距离也能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真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
原来那小兵肩头撞上哲别胸膛前,离对方的距离已不足一寸,要在如此近的距离发力把对方撞倒在地,那他身体的爆发力简直到了令人惊讶的地步。严格说来他这一撞也不是摔角中应有的动作,不过距离太近,蒙古人都没看清,只有丘处机等明眼人才清楚,他摔倒哲别的不是脚下的小绊,而是肩头这一撞。
哲别倒地后立刻翻身而起,还想上前再战,却见一名维吾尔将领匆匆而来,高声对塔里什禀报道:“末将已经查出袭击蒙古特使和长春真人的匪徒是谁了!”
“是谁?”塔里什忙问。
“那几个人头是兀勒尔的人,而兵刃则是出自西夏。”
听到塔里什和那维吾尔将领这一问一答,哲别停止了进攻。对那些匪徒的关心超过了眼前的摔角,他友好地拍拍那小兵的肩头,朗声道:“跟我到大汗军中建功立业吧,如此勇士,真不该在这儿被埋没。”说完他转向那维吾尔将领问道,“兀勒尔是谁?他为何要袭击末将和长春真人?”
塔里什身后那个谋士模样的老者忙抢着道:“兀勒尔是维吾尔境内最大一股盗匪,也是塔里什亲王的死敌,他勾结西夏人袭击特使,当然是想嫁祸我王以报私仇。至于袭击长春真人,大概是听说真人此去觐见成吉思汗,是要向大汗传授延年益寿和长生不老之术,因此想杀害真人以彻底激怒大汗。”
“盗匪?”哲别将信将疑地皱起眉头,“我可是第一次听说在伟大的成吉思汗统治之下,居然还有盗匪!”
“哦,也是最近才有的事,”塔里什忙陪笑道,同时脸上现出一丝尴尬,“兀勒尔原来也是小王帐下一名战功赫赫的勇将,只因觊觎本王一名王妃而不可得,一怒之下率部众反出了别失八里,成为纵横荒漠的大盗。是小王治下无方,令特使和长春真人受惊,惭愧惭愧!”
塔里什脸上的尴尬没有逃过哲别的眼睛,稍一思索便猜到了其中原委,不由笑道:“一定是你霸占了他的心上人,使他愤然率众造反吧?难怪他不惜袭击我蒙古军队,要是真让他得手伤害到长春真人,大汗震怒之下就算明知是嫁祸于你,恐怕你也难辞其咎。”
塔里什顿时汗如雨下,忙拜道:“还望特使大人在大汗面前美言,小王除了先前那些珠宝女子,另选一位女儿送与大汗,并有重礼酬谢将军。”
哲别哈哈大笑:“对于女子玉帛大汗向来不会推拒,不过大汗对勇士更为渴望。你帐下这名小卒连胜我两名猛将,如此勇士若是献到大汗军中,大汗定然喜欢。”
“这当然没问题!”塔里什忙道,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因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卒得罪蒙古人。哲别见塔里什允诺,便亲自端起一碗酒来到那小兵面前,以蒙古人最隆重的方式双手举碗唱起敬酒歌:“雄鹰应与大鹏为伍,骏马该与战士相伴,勇敢的维吾尔勇士啊,喝了这碗酒,你就是成吉思汗麾下一名英勇的战士了!”
那小兵缓缓接过酒碗,在哲别祝酒的歌声中把那碗酒一口而干。哲别见状呵呵大笑,挽起那小兵胳膊对所有部下宣布:“从今往后他就是我们的兄弟!”
蒙古人发出一阵欢呼,并不因这小兵方才连伤己方两名百夫长而记仇,纷纷举碗向他敬酒。趁这混乱的功夫,塔里什已经悄然问过身后一名将领,方知道这小兵是刚从民间征召入伍的新人,从军前后不过两个月。塔里什也没有在意,只是不明白蒙古人怎么会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卒如此看重。
哲别看这小兵把酒喝完后,才想起尚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不由问道:“雄鹰该有令人难忘的名字,骏马也有流传千古的名号,不知勇士叫什么名字?”
那小兵迟疑了一下,低声道:“夏风。”
“夏风?汉人的名字?”哲别有些惊讶,见对方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哲别挽起他的胳膊笑道,“不管是汉人、维族人还是蒙古人,只要是勇士,大汗都一视同仁!”说着他取下自己腰间那柄形式奇特的匕首,递给那小兵道,“这把匕首是我心爱之物,跟随了我很多年,如今我把它赠给夏勇士,也算是你赢我一场的彩头。”
听得哲别这样说,那小兵的神情轻松了一点,默默接过匕首插在腰间。他的眼眸中有一种忧悒的特质,就像经历过太多的苦难。除此之外他的眼中还有一种天生的冷漠和平静,即便被蒙古人围着敬酒,处在众星拱月的中心,他的眼中依旧古井不波,似不带一丝感情。
不远处全真门下的李志常听得这小兵自报姓名后,不由小声嘀咕道:“果然是中原人氏,难怪会那么多中原的武功。”
“他虽然是中原姓氏,不过他那些武功可不仅仅局限于中原门派。”长春真人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那个看起来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心中对他充满了好奇,尤其那少年眼中偶尔闪过的一丝锐芒,那是一种令人不敢直视的阴冷。
欢宴在接近黎明时分才结束,有塔里什亲王的盛情款待和维吾尔少女的殷勤侍奉,蒙古人在别失八里休整了三天才重新启程。塔里什亲王没有失言,虽然没能献上叛将兀勒尔的人头,但还是选了一位名叫阿娜尔古丽的女儿和十几名维族少女,以及上百匹牛羊骏马和金银玉帛作礼物,托哲别给数千里外的蒙古大汗送去,以表臣服和忠心,那名自称“夏风”的勇士也追随哲别上路,除了作为护卫保护公主,也作为公主身边的通译。
有塔里什亲王派出的数千维族大军护送,蒙古人也不再怕维族叛将兀勒尔的袭击。哲别对此十分满意,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长春真人迂腐地坚持不与那些维族少女同路,以坚守出家人的礼教大防。哲别无奈,比起这些献给大汗的女子来,长春真人当然更重要。他只得把那些维族少女留下,只折中地带走了那个维族公主和两名侍女,并让她们落后大军数里,另选数十名将士尾随在大军后护送。
驼铃“叮咚”声中,大军一路向西逶迤而行,望着驼队中那个高坐驼峰间正瞑目养神的中原老道,哲别不由暗自摇了摇头,实在不明白大汗何以对他如此敬重。作为蒙古人,哲别不能理解长春真人的礼教和迂腐,不过丘处机门下的弟子们俱明白,是师父的坚持,使十几名维族少女不必像玩物一样,被送到远离家乡数千里之外的极北荒漠。
准葛尔盆地炎热如焚,风烈如刀,茫茫然不见边际,骆驼到了这里步伐不由慢了下来,就连吃苦耐劳的蒙古马也喘起了粗气。哲别看看天地不分的地平线尽头,有些后悔没让维吾尔大军把自己一行送过这片戈壁荒漠再返回。
“看!那是什么?”一个蒙古兵突然指着不远处的沙丘高喊。哲别转头望去,只见右侧的沙丘上,一大群白衣白马的武士渐渐显出了身形,人数足有数百,领头那名武士身材魁梧,虬髯碧眼,银亮的铠甲在骄阳下熠熠闪光。
“是维族盗匪!准备战斗!”哲别拔出腰刀高声下令,同时恨恨“啐”了一口,没料到这些维族盗匪竟然埋伏在准葛尔沙漠中,哲别实在想不通这些盗匪仅仅为了嫁祸塔里什,竟追到了了无人迹的戈壁荒漠。这里已远离维吾尔的疆域,要搬救兵也来不及,只得靠手下这一百多蒙古战士与数倍与己的盗匪周旋了。
骆驼牛羊被圈在了一起,成为一座皮肉铸就的城堡,把长春真人和他那些弟子围在中间。哲别令三十名弓箭手埋伏在驼群中,自己则率剩下骑士分列两旁,准备应付维族叛将的攻击。在一望无际的戈壁荒漠上,双方人马俱无遮无掩,只能靠实力硬拼。
人数占绝对优势的维族人却不急于进攻,而是缓缓从沙丘上控马下来,慢慢逼近到蒙古人弓箭射程之外。领头那名身材魁梧的将领控马走近十余丈,对蒙古人遥遥道:“请领兵的将军出来说话。”
哲别对几个部下做了个小心戒备的手势,然后控马走前十几丈。见双方相距仅有数丈,哲别高声问道:“来者可是兀勒尔将军?”
那名虬髯碧眼的大汉似乎有些意外,点头道:“末将正是兀勒尔,敢问将军大名?”
“你曾率军袭击过本官,难道还不知道对手是谁吗?”哲别质问道。
“我何时率军袭击过将军?”那大汉一脸诧异,似乎十分惊讶。
哲别心知维族人不善说谎,看对方的表情也不像在说谎,何况对方占尽优势,也无需抵赖推诿。哲别不禁有些奇怪了,难道上次袭击自己和长春真人的维族人不是兀勒尔?无暇追究上次的袭击,哲别沉声质问道:“将军如今率雄兵拦路,难道不知面对的是伟大的成吉思汗的部属和最尊贵的客人吗?难道不怕激怒大汗引来灭族之祸吗?你以为袭击了长春真人,就能嫁祸塔里什亲王吗?”
那大汉更加诧异,忙道:“兀勒尔虽与塔里什有不共戴天之仇,但却从未想过要袭击蒙古大汗的军队和贵宾来嫁祸于他,如此卑劣的行径兀勒尔是做不出来的。”
“那到奇了,”哲别怪道,“维吾尔境内难道有许多盗匪不成?”
兀勒尔沉吟了片刻,犹豫道:“维吾尔境内地广人稀,它国要想派出小股军队悄然深入我国腹地也是很容易的事。听闻长春真人应蒙古大汗之招去往花刺子模,是要向大汗传授延年益寿和长生不老之术,有仇视大汗并想转嫁维吾尔的卑劣之徒大有人在,望将军明察。”
一听这话哲别立刻就想到了西夏人。这次大汗西征,同时向属国维吾尔和西夏派出使臣,要两国派军协助,但只有维吾尔王巴尔术不仅派出了军队,还亲自带兵西征,但西夏人不仅未派出一兵一卒,甚至对大汗派出的使臣说:成吉思汗既无足够之力量从事其欲行之征战,何以称汗?这话早已激怒了大汗,只是鉴于强大的花刺子模尚未征服,大汗只得忍下了这口气。如今西征顺利,西夏人担心大汗将来的报复,袭击大汗的贵宾嫁祸维吾尔,然后联合维吾尔抵抗大汗,这到也不失为一箭双雕的妙计。想通这点后,哲别对兀勒尔的话便信了几分,不过却想不通他为何在这戈壁荒漠中伏下人马拦路,哲别便问道:“就算将军所言不假,那将军如今伏兵拦路,这又是什么意思?”
兀勒尔在马上抚胸行礼道:“我只想要将军把阿娜尔古丽公主留下。”
一听这话蒙古人纷纷破口大骂,哲别也勃然变色,猛地握住了刀柄。
第五章 魔鬼之子
就在蒙古人和维吾尔盗匪剑拔弩张的时候,在落后哲别所率大队数里之外,阿娜尔古丽公主正倚在香车的窗棂上,娇艳的脸庞上泛着动人的红霞,兴致勃勃地遥望着对峙的双方问道:“他们在干什么?”
领兵的客列古台听不懂公主的维语,也无心理会这位年仅十六岁的公主的问题。他示意部下把香车隐到一座沙丘后,自己则率数十名蒙古武士卧下战马拔出腰刀,隐在戈壁低洼处蓄势待发,数里外对峙的双方一旦动手,他就要不惜一切代价飞马驰援。
“哎,问你呐,他们在干什么?”阿娜尔古丽公主见没人搭理自己,只得问这几天来一直紧跟在香车旁的那个懂得维语的年轻护卫。这混血的护卫看起来不到二十岁,却没有年轻人应有的活波和开朗,整天都面无表情,除了必须的通译几乎不说一句话,像一具会吃饭睡觉的木偶。这让很少离开家门的阿娜尔古丽十分好奇,总想逗他说话,想跟这除了侍女之外唯一可以交谈的人聊聊天。可惜这护卫面目虽然十分英俊,但眼神却冷漠到没有一丝感情,这令阿娜尔古丽心中本能地生出一种莫名的惧意,若非没有旁人可以问,她宁愿去问那个面目凶狠的蒙古百夫长。
“不知道。”年轻的护卫被追问不过,只得冷冷应付了一句,然后牵马把香车隐到沙丘后。阿娜尔古丽眼看视线被沙丘挡住,再看不到远处对峙的双方,不由撅起嘴抱怨起来:“快带我上沙丘看看,我想看看他们在干什么!”
没人理会公主的呼喝,那名护卫甚至靠着香车的车轮坐下后闭起了双眼,鼻息细微地瞑目养神。沙丘那边传来隐隐的呼喝打斗声和箭羽破空声,伏在戈壁低洼处的客列古台一跃而起,率数十名部下纵马前去驰援,香车周围就只剩下几名老弱残兵和那名年轻的护卫。
听到沙丘后越来越激烈的打斗,阿娜尔古丽再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跳下马车便向沙丘上面跑去,虽然是养尊处优的公主,可她却比大多数同龄人身手要灵活,很快就悄无声息地爬上了沙丘,当她看到不远处那战斗的场景时,不由“啊”一声惊呼,吓得愣在当场。
听到公主的惊呼,瞑目养神的护卫蓦地惊觉,见公主已经爬到沙丘上,他立刻发足向她追去,片刻间也上了沙丘。只见不远处蒙古人和维吾尔人激斗正酣。维吾尔人数虽众,但面对蒙古人用骆驼和牛羊围成的皮肉堡垒却无能为力。数十名蒙古弓箭手躲在骆驼群中,用精准的箭羽抵挡着维吾尔人的进攻,而哲别则率一小队精悍的骑兵躲在皮肉堡垒的后方,待维吾尔人冲破箭网接近堡垒时,则纵马而出迎头予以痛击,另外还有客列古台率数十名骑士在维吾尔人大军后方游击骚扰,令维吾尔人不能倾力对哲别的主力发起猛攻。战斗一时成了胶着状态,蒙古人摆脱不了维族盗匪的纠缠,而维族盗匪也无法一举击溃蒙古人以骆驼牛羊临时建造的皮肉堡垒。只见戈壁荒漠上除了双方战士的尸体,也倒下了无数牛羊驼马,殷红的鲜血在戈壁荒漠上流淌开来,把方圆数十丈范围变成了一片血色的沼泽。
几名维族匪徒发现公主的身影,立刻向这边扑来,那护卫忙拉起阿娜尔古丽公主往沙丘下逃去。阿娜尔古丽不想任他摆布,不由拼命挣扎,二人这一争执便双双从沙丘上滚了下来,浑身裹满黄沙,一时间俱十分狼狈。
就这片刻功夫,几名维族骑士已经冲到沙丘上,纵马向公主冲来。留守的几名蒙古老兵忙迎上去,三两个照面便被彪悍的维族骑士斩杀马下。几名骑士控马向公主围过去,其中一名骑士打马加速,同时弯腰向公主伸出手臂,在战马冲过公主身边那一刹那他已拦腰把尖叫的公主抱上了马鞍,却又在战马冲出数丈后一头从马背上栽下来,公主也被他摔出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