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柱德又夹了一种菜,忽然觉得海角市挺没意思的,已经有一个组织了,警察里也有他妈的厉害角色,听说还有个特侦处。
一想起自己上次想去打探一下那个神秘组织,结果却被吓得灰溜溜逃了回来,贺柱德就不禁哑然失笑。对方显然只是想警告自己,稍微释放了一点杀气,那感觉,就像掉进了无边地狱,那到底是杀了多少人才形成那样浑厚的杀意,海角市有这尊大神存在基本也没啥好想的了,再待几天就回去吧,这地方,鬼神混杂,不是一个发展组织的好地方。
无聊,晚上去看看街头赌斗拳赛吧,看看比起正规地下黑拳擂台有什么不同,贺柱德扒着饭,筷子伸个不停。
做完家教,夕诗姐姐今天弹了首悲伤的曲子,艾司听了情绪低落,惴惴不安地跟着大头去了一个新的擂场。
这是市区内的拆迁房片区,一座古香古色的四合院,不过院墙已经被砸得七零八落,围成的四方院落就成了比赛用的擂台。点上篝火与火把,拖来大功率音响,周围已经被平移得差不多的瓦砾堆上有各式的越野车和皮卡,这里就和南方新兴工业园区一样,紧邻市区,交通四通八达,来去自如。
艾司的新对手绰号“蝎子”,个头倒是与艾司差不多,不过体重是艾司的一点五倍,臂展比艾司长出十厘米,光头,额上有一道白疤,就像被人开了第三只眼一般,不过是白眼,肌肉高高鼓胀,就跟发酵之后的馒头一样。
大头一面给艾司分析对手一面警告:“你要当心的是,这个家伙的下盘攻击很猛,看到他的大腿没有,就跟老树疙瘩似的,听说他能踢弯钢管,千万别被他碰到,就跟蝎子尾巴似的,碰你一下你就没救了。”
“大头,我觉得今天晚上精神不是很好啊,要不就不比赛了。”
“哎哟,我的小祖宗,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说这话,你的钱和我的钱都已经押上去了,你要是这个时候退出,得,以前打的全白费,全完了,我们又从零开始。我倒是无所谓,烂命一条,走到哪儿有口饭吃都过得下去,不过你想要存够那个数……我看是没希望了,我劝你还是等明年吧。”大头很狡诈,他将自己手里的资金拿来不停加大与对手的赌资,同时怂恿艾司将他得到的那部分钱拿出来,偷偷地找第三方人去押平局,也就是说只要艾司能坚持打完十分钟获得平局,那么他们的资金最少增加百分之五十,赌斗最低赔率是一赔一点五。
就算艾司输了,也有一成的赌资利润分红,可若艾司弃权,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艾司有点不高兴:“我都说不拿那个钱去找人押注了。”
“我这还不都是为了你好,是谁嚷嚷着要在两个月凑够十万块的?若不是你想要那笔钱,我会拉你来打这种比赛?这里有多少人是我当年的老仇家,我得担多大风险你知道吗?”大头说得脸不红心不跳,如今不管说什么都要将“我都是为了你好”挂在嘴边,苦口婆心,语重心长。
“我觉得他比以前那几个人都凶啊。”艾司忧心忡忡。
“怕什么,你能躲过去的,只要坚持十分钟,上,记住,十分钟!”大头给艾司打气。
翻过坍塌的砖墙,来到场上,艾司看到,对面那壮汉露齿一笑。
蝎子底气很足,他看过两场小鸡崽的比赛,对艾司身体的灵活性和闪躲套路都有所了解,并且,还知道一些足以令他战胜对手的秘密,或者说是小鸡崽的破绽。
所以,就算大头不用言语激怒,他也会让自己背后的经纪人押上巨额赌资的,这一场,他赢定了!
观战的人群中,有一位有着水锈肤色的大叔拿牙签剔着牙,漫不经心地四处打逛,忽然一愣,上场的,不是送外卖那小子吗?这年头,送外卖的也能打黑拳了?还真是冤家路窄,我倒要看看,这小子究竟是什么来头。
比赛开始,蝎子稳步将艾司逼到角落,他的臂展足足比艾司长了十厘米,也就是说每只手都比艾司多出一个拳头的长度,换言之,他和艾司同时出拳,他能结实地砸中艾司,而艾司的拳头距离他的身体少说还有四五厘米。
艾司对着空气胡乱打了两拳,然后双手护住头部,以拳手的姿势进行闪避;这也是大头提供的策略之一,你总不能老躲,让别人发现你不会还手那你只会死得很惨,就算你不会对着别人出拳,那么,摆出一个出拳的姿势也好啊,对着空气打,打墙,打铁栏,这总可以吧?如果你都不出拳,那就没资格参加这样的拳赛,也不会有钱拿了。
蝎子依然不惧,他早就发现这小子虽然出拳呼呼有声,但从来就没真正触碰到过对手,只是吓唬对方或是用来增加自己躲避的空间和机会。
当然也不排除对方在示弱诱敌,蝎子试探着将身体送到艾司的拳头面前,果然,艾司的出拳范围顿时受到很大限制。蝎子心中暗爽,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很显然这小子不能对别人真正出拳,面对一个只挨打不还手的对手,自己还打不过,那蝎子的名头算是白叫了。
蝎子这个绰号的由来,一是他眼睛很毒,更多的是他出手很毒,在施压紧逼之后,忽然退后几步,让艾司有喘息的机会,跟着就是一击蓄势待发的高鞭腿。
这是蝎子发现艾司的第二个破绽,这小子很爱颜面,就是不管怎么打他,他都死死护着自己的脸,唯恐脸上受伤,蝎子在那两场拳赛中发现,好几次,艾司为了不让脸上受伤,都用身体的其余部位去挡对手的拳头,反而受到更严重的打击。
果然,这记高鞭腿踢出,艾司立刻架起双臂护住自己的侧面,因此胸腹之下都失去了防护能力,而蝎子这一记高鞭腿没用上全力的,踢到一半,陡然缩了回来,同时另一条腿发力,整个身体凌空翻腾,旋转了七百二十度,再猛地踢出一脚,准确命中艾司腰侧。
这一招有个名头,叫旋风踢,是蝎子的绝招,借助全身旋转的力道,一脚踢出,威力比鞭腿只高不低,而踢中的部位正好处于艾司的肋骨和髋骨之间,人体唯一没有骨骼保护的内脏所在。
这一脚要是踢得狠了,可以踢破对手的脾脏或肾脏,对手会因剧烈疼痛或失血而很快休克,若不能及时治疗则会很快死亡。
不过蝎子的脚掌接触到艾司腰际时,明显感到对方腹部肌肉收缩,整个腰腹肌肉板结成一块,由全身分散消化掉了这一脚的力道,显然要踢破对方内脏不太可能了,饶是如此,蝎子也很肯定,中了这一脚,绝对不好受。
远处观战的贺柱德也倒吸一口冷气,这一脚踢得狠啊,那外卖小子要倒霉了。
艾司被这记旋风踢踢得足不离地地横移了近一米远,顿时面色惨白,大汗淋漓,倒在地上捂着腰侧滚了几圈,一时半会儿,竟然站不起来。
若蝎子在这个时候心慈手软等对手爬起来他就不叫蝎子了,呵呵大笑中,一个旋身踢蓄势,再接一个踵落,以猛象抬腿下扑践踏之势,重重地踏住了艾司脊梁正中,艾司整个人被踩得像一只濒死的蛤蟆,伸长了四肢趴在地上。
还不够,蝎子站定位置,抬起右脚,像足球运动员开定位球一般将腿高高后扬,显然是打算将艾司的头当球踢了。
观众都发出了尖叫,觉得这一场已经尘埃落定,小鸡崽大势已去,大头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当威胁足够大时,身体便做出了本能的反应,所以这一刻,艾司做了个奇怪的动作。
他借由双臂发力,力道由臂及胸,由胸到腰到腹,再从腹至臀至腿,层层力道叠加递进,使得双腿像蝎子尾巴一样高高扬起,余势未竭,就好像有人拎着他的双腿不断往上提往前推,腰腹臀也离地而起,胸也离开了地面,整个人脚上头下地倒立而起,就像一扇平放在地的门板呼的就立直了,跟着向反方向又趴了下去。
蝎子本来计算好了这一脚的力度和追击范围,就算艾司向远处侧翻滚,他也能追上去并踢中他的头部,然后结束这场赌斗,可谁知道这小子他不是侧翻滚,而是整个身体倒转起立,就像后空翻的逆向动作,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动作,这大力一脚自然踢到了空气上。
观战的贺柱德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嘴里叼的牙签掉在地上兀不自知,天哪,自己看到了什么?这是哈桑倒悬!好标准的杀手基准动作!
难道那个外卖小子是杀手?没道理啊,这很不科学,杀手会参加这种地痞流氓似的街头赌斗?还被别人打得那么惨,能做出这么标准的哈桑倒悬,必须是那种大的杀手集团,并且是从小就开始培训的杀手才具备的基本功吧?
难道他是那个组织的人?可是据自己了解那个组织顶多就算一个杀手组织吧,连公司都算不上,更遑论集团,可是,在特侦处遇到的那位……难道这送外卖的和那人是一伙的?他们是哪个集团的?到海角市来做什么?
如果说别的动作可以说是碰巧或相似,但这哈桑倒悬可不是碰巧就能做出来的动作,一个稍加训练的人可以做出后空翻并接直接趴地上的动作,可谁能由趴在地上,转为逆向后空翻,再站立起来?这不是训练就可以做到的,里面有很特殊的技巧。
就像近代搏击术是综合了拳击、柔术、摔跤、空手道等多种技艺,形成了独特的踢、打、摔、缠、拿等格斗技巧;而空手道又是从唐手演化而来;跆拳道是吸纳了唐手、空手道和其余各种格斗技巧演化;擒拿格斗是吸收了竞技体育和特战实训演化出来的徒手控敌制敌术;而俄罗斯人从不带武器的防身术演化出了桑博格斗,每一种技巧都有着它们清晰的来由和传承。
哈桑倒悬,便是那些具有历史的杀手组织传承下来的实战性技巧动作,倒悬在空中时双腿是可以展开攻击的,而高手更是能以头杵地,再解放出双手进行远程击杀,在出其不意攻击敌人的同时,最大限度地保证了人体最重要的器官——大脑的安全,尤其是在枪林弹雨中。
在翻腾的同时,以身体的侧面对着敌人,使身体暴露在空中的面积最小化,而且动作结束时整个人已经恢复起立状态,这是一个攻防一体的动作。虽然那个送外卖的因为受伤,翻过来后没能站起来,而是往前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但是整个动作的时机掌握得刚刚好,不是从小就练,绝对做不到这么标准,贺柱德很肯定自己的眼力。
8
事情变得有意思起来了,艾司死里逃生,最为紧张的便是大头,刚才那一瞬间他的心真是提到胸坎儿上了,直到听到身旁的人大声呼喝才敢睁眼看。
艾司翻了个个儿,由趴着变成仰躺,跟着侧翻了几次,算是暂时脱离蝎子的攻击范围。
不过对有备而来的蝎子而言,已经受到重创的艾司确实不构成威胁,他每次都佯攻艾司面门,实际的落拳点则是软肋、腿弯、前胸后背,他每一拳都很重,艾司像个沙袋一般在场中打着旋儿,一次次被打倒,但依然死死地护住头。
围观者的狂热尖叫由最初的兴奋,到高潮,再渐渐冷却,不是不够激烈,而是在那个小个子身上,渐渐弥散出一股悲壮的气场,感染到那些观战者。
蝎子的拳有多重,只看他的胳膊有多粗就能想象出来,让大家想象不到的是,那个小鸡崽,是如何在这样的重击下,一次又一次爬起来的,究竟有怎样的意念支撑着他那坚韧的神经,兀自不肯倒下昏迷。
为蝎子叫好的观众渐渐少了,他们开始将关注的目光投向失败的一方,在心中揣度,这一次,那小子到底还能不能站起来?
艾司苦苦支撑,默默计算着时间,绝对不可以倒下,我不能输,为了恩恩的惊喜,虽然很疼,很想哭,但只要想到恩恩会高兴地笑起来,就还坚持得住啦。
又一次扶着破壁站了起来,观众中开始有零星的叫好声了。
贺柱德肯定了一个事实,这小子肯定受过类似杀手的训练,普通人在这样的重击下早就因为过度疼痛而昏迷过去了,昏迷是人体意识对身体的自我保护;只有杀手,对他们而言,一旦昏迷过去就意味着永眠,所以,那些真正顶尖的杀手都会接受某种特殊的训练,其过程之残酷不足为外人言,其结果就是,无论受到多么严重的伤害,只要还没断气,只要他们不愿,他们就不会昏迷。
这一点,就连那些从战场上活下来,身经百战的特种兵也做不到,因为它完全违背了生物的生存本能。
就好比有一种刑罚,就是让人不睡觉,一旦犯人陷入睡眠,就用冷水或噪声和其他各种方法令其醒过来,通常不超过七十二小时,再顽强的犯人也会意志崩溃,为求一睡而坦白交代。
但对杀手而言,有时候为了埋伏暗杀目标,杀手们往往蜷曲在一个常人难以想象的微小角落,三五天乃至一周或更长时间,不吃不睡,很是平常,他们往往仅需要一点水来维持基本生命体征。
最极端的例子,莫过于敌人没有走进既定目标,而又没有人通知这些杀手,他们会保持着那种清醒的意识,生命体征越来越微弱直至死亡。
贺柱德自己是做不到的,但他在古籍上读到过,那种被称为“不死意志”的东西,会在具有最优素质的杀手身上体现出来。
贺柱德觉得不可思议,顶尖杀手才具备的素质,居然会出现在一个送外卖的小鬼身上,这,这简直就比明珠掉进牛粪里还要夸张。
不过,一旦确定艾司受过类似训练,接下来打斗,在贺柱德眼里就很有意思了。那踉跄的步法避开了蝎子的连环套拳,看起来歪歪扭扭,但每一步都是精准的埃尔文走位;那看似无力的反击,每次都只打到空气,却依稀有着脱胎于咏春的痕迹;这一次没避开,却是小三跳,应该是源自戚家拳的八拳吧;反身的劈靠也是故意打不中的?这不是形意拳转腕兜手吗?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贺柱德开始认真观看,就不难发现,看似普通的躲避还击,却暗含了八极、八卦、螳螂、五行、空手、跆拳、泰拳、柔术、盖尔塔……糅合世界各地技击术之长,再加以提炼整合,那绝对是一套非常精准有效的杀人技法,虽然各个组织流派和传承有所不同,但它们有个统称——杀人拳。
正因为看到了这一点,贺柱德才感到可笑可气,那小子这一招明明可以圆融贯通地换成下一招,而下一招又有几十个后手可接,他偏偏这时候断掉,唉,在躲避的时候稍加反踢就可以重创对手,他居然这样躲,不挨打才怪,哎呀,果然……
贺柱德如何不气,就算谈不上秒杀对手,以那小子的身手对上这样的敌人,也就分分钟的事,他却打得畏首畏尾,甚至根本没有一个要击倒对手的清晰思路,许多招式也用得似是而非,完全就是在躲避的同时做出一些无意识的本能反击动作,这些动作还做得不连贯,好像生恐打到对方了一样。
要说是戏弄观众挑逗对手也绝对不是,因为那小子自己都摇摇欲坠,早就被打得不行了,为什么会这样呢?很简单,明明一拳递出去就能重伤对方,偏偏本能反应到一半,要自己收拳,变向,结果打不到对方不说,反而自己空当大开,漏洞百出。
这哪里是在打拳,这就是送给人家打,贺柱德看得一肚子气,开始思考这个小子是不是脑子有毛病,这已经不能说是在丢杀手的脸了,这是在践踏杀手这个职业!
更夸张的是,那小子还拼命护着自己的脸,你那张小白脸有必要那么在意吗?人家都说要命不要脸吧,贺柱德还是第一次看到,要脸不要命的人!
Shit!贺柱德暗自叹息,KO!
到底还是没坚持住,艾司没能躲过蝎子这一脚,被直接踢到了后脑勺,那个地方受到重创会让人失去平衡感,这下应该站不起来了。
艾司像个被人抛飞的沙袋,重重地扑跌在地还啃着尘土滑行了一段距离。
蝎子站在原地回气,他也没想到这个小子居然这么扛打,自己这打人的都累得没什么劲了,那小子居然还能站起来。这一次,自己可是使出了最后的全力,该结束了吧?
大头拨开人群,挤到艾司倒地的地方,哭丧着脸:“艾哥,快睁开眼睛啊,你可得起来呀,这,这,这,马上时间就到啦,只要再坚持几秒钟,艾哥,你起来呀,快起来啊!十分钟你都坚持过去了,最后这几十秒你可不能倒下啊!起来啊!”
“嗤……”一捧细微的尘土化作了烟雾扩散,是艾司鼻孔吹出的气卷起了它们。
艾司觉得头好沉,眼皮像被胶水粘住了,怎么使劲都睁不开,好想就这样睡一觉,好累好累,可是,在这里倒下去,那十万块就化为泡影了,没了十万块,送给恩恩的惊喜就做不到了……艾司又睁开了眼睛,手指微微地动弹了两下。
大头一看有戏,立刻铆足了劲儿大喊:“站起来!站起来!”
“喂,小鸡崽,站起来!站起来!”又一个尖嘴猴腮的家伙在旁边跟着喊,并不是所有人都认定蝎子一定赢,也有那么几个人壮着胆子押了平局,这一场由于双方实力悬殊,押艾司赢和平局的赔率都很高。
“站起来!”“站起来!”还有几个人跟着喊,他们手里拽着组织方开出的手写赌票,满手都是汗。
“站起来!站起来!”
“站起来!”
“站起来!”……
似乎受到那种悲壮气氛的鼓舞,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加入这个行列,他们并不清楚,最先吼的那几个人,只是在意手里的押金,他们跟着喊的原因,是他们觉得,自己可能将要见证一个奇迹的发生。
“站起来”这三个字,像有了一种魔力,飞快传遍整个废墟,人们发出鼓点一般的节奏,此起彼伏如浪赶潮涌,就连组织方的大喇叭评说也忍不住跟着吼了两声:“站!起!来……站!起!来……”
是谁?谁在喊?是在叫我吗?艾司眼前一片模糊,瞳孔无法对焦,所有的画面都像水墨画中被晕染开来的意境。
艾司,站起来哟,你行的!
你能做到的,加油啊,艾司!
是恩恩在叫我吗?恩恩让我站起来呢!力量至虚空生成,信念压榨出最后一丝体力,艾司的手微颤,缩拢,双肘向上撑成M形,手臂发力,将贴地的胸口,一点一点向上拔高。
蝎子在距离艾司三米远的地方,正以马步蹲裆,双手扶膝的姿势喘气,眼看着那小子已被打得像条死鱼,被周围的人一起哄,喊了几声,居然又扑腾了一下。
“不是吧!这样也行!”蝎子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艾司,虽然他还能走上去补上一脚,但他也清楚,这一脚踢或不踢,效果都差不多,自己的力气也用光了,现在光抬腿也是一件费力的事情。
艾司双膝跪地,手臂刚刚伸直,那大喇叭就立刻喊了起来:“时间到……平局!”赌斗规矩,只要一方没有完全倒地,就不算分出胜负。
“呀!……耶!”大头和另外那几个押了艾司平局的难兄难弟顿时有了农奴翻身做主人的喜悦之情,兴奋得难以自已,搂抱,舞蹈,挥拳……而那些押错了,赌输了的人居然同样感到非常振奋。
贺柱德面无表情,不死意志,好可怕的不死意志!
那小子,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呢?他为什么要来打这种拳?为什么要送外卖?他究竟想做什么?贺柱德开始对艾司产生好奇,各种问题就一个接一个地冒了出来。
艾司听不到场外的欢呼声,模糊的视野渐渐聚拢,但依然是泛着涟漪的水中倒影,他只记得那一个声音,自己得站起来,不能在这里倒下。
蝎子率先回过气来,毕竟他没有受伤,只是力气耗尽了,他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对手,艾司还是以跪伏的姿势趴在地上,两只手臂像无法承重的木条,不住地来回颤动,但他就是不愿松手,不肯倒下。
于是蝎子走了过去,这个素来以心狠手毒著称的拳手,向艾司伸出了手,将艾司架了起来,让他重新站立,与自己同样的高度,平视着对方。末了,蝎子嘴角扬起,肯定道:“等你伤好了,我还要和你打一场,你不要不还手,否则就是看不起我!记住了!”也不管艾司有没有听清,昂着头翻过了破墙。
大头赶紧冲过去,将艾司扶到舒适的空地休息,自己急不可待地去找组织方要钱去了。组织方也特意派了个医生模样的人来摸摸捏捏,询问了一下,确定艾司没有出现大的伤残隐患才离开。
贺柱德在一旁默默地关注着这个小家伙。
这时候,几个面色不善的小混混用眼神商议了一番,其中一人靠了过来。
“喂,小鸡崽,刚才看你打的那场,真爷们儿,不赖啊!被打了那么多拳,是不是全身剧痛啊?来,抽根烟,小弟我真的很仰慕你。”
艾司的视线已经恢复,看着递过来的纸烟摇摇头:“我不抽烟,恩恩不让的。”
贺柱德面露寒意,那只香烟是加过料的,具有很好的止痛效果,不过一旦吸上两三次,就会渐渐……上瘾!曾经有无数好苗子,刚刚迈入地下黑拳这个市场,就这样给毁掉了,变成给毒贩子卖命,而且运动生涯大大缩短,死得很早。这些人的用心极其险恶。
那个小混混也不泄气,不停地和艾司套着近乎,一脸崇拜的模样,没多一会儿,大头用衣服反兜着一大包东西回来了,一双小眼睛笑得眯成缝,不过一看到艾司身边的小混混,顿时将小眼睛瞪圆了:“金三儿!滚远点啊!老子警告你!别随便碰我的人!”
那个叫金三儿的小混混鄙夷地“切”了一声,看了艾司一眼,悻悻离开。杨聪赶紧警告艾司:“那家伙对你不怀好意,他想让你吸毒品,一旦吸上那玩意儿,你这辈子就完啦。”
其实就在几天前,大头也考虑过要不要让艾司吸点加了料的香烟,不过想了想,这小子已经这么好控制了,没必要缩短一只金鸡的下蛋时间啊,所以当他看到有人居然敢抢先下毒手,顿时怒气冲天。
艾司困倦地瞅了大头一眼,喃喃道:“没有啊,就上次和你在大楼顶上,恩恩不让的。”
大头一看艾司精神不行,要是这小子这次被打得斗志全消,那也是得不偿失,赶紧拿点实在的好处诱惑一下艾司,顿时眉开眼笑地说道:“好了,不说那些破事儿,你看看,看看,这次我们发啦!哈哈!”大头掀开衣兜,里面满满的都是钞票!
“平局赔率一赔五,一赔五,你发啦!”大头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真的?有多少?”艾司精神稍微好了点,看看大头的衣兜,可是里面以十元、五十元票面居多,百元的较少。
“这个?”大头看看自己衣兜,道,“这是我给你押的赌资和分红,一共七千,”说着他压低声音在艾司耳边道,“你那一万给你打卡上的。”
“什么卡?”
“银行卡喽,你千万记住,这事儿不能对别人说,不能曝光的。”大头一脸神秘。
其实虽然这是连地下黑拳都算不上的街头赌斗,但由于有组织方,所以还是有规矩的,那就是,上场选手和其经纪人不能在组织方押注胜负,经纪人只能和赌斗方的经纪人自行约定,愿意拿出多少钱的对赌,再交到组织方手里,赢方全得,平了各自返还,他们是不能在组织方开出的盘口给自己的拳手下注的,这样会有恶意扭曲比赛结果的嫌疑,这是组织方坚决禁止的事情。一旦发现,没收所得,驱离拳场还算轻的,打断拳手的手脚才算普通惩罚。
但是大头什么人啊,老江湖来着,他们的做法就是通过一个中间人,牵线进行匿名联系第三方,由第三方进行盘口投注,到时候追查起来线索就会断在第三方那儿。不过风险也很大,第三方靠不靠谱就是风险的关键,要是他拿了钱不投或投了不返还盈利自己跑路了,大头他也没辙。所以投注金额的控制很关键,根据第三方的实力来控制投注金额,艾司如今的全部积蓄两千元,刚好能让对方在拿了钱不认人还是建立长期合作关系这上面犹豫不决。
现在大头衣兜里的七千块由于有不少零钞,所以看上去还是很多的,大头要数出其中的两千交给艾司,十块五十的还是要数半天,大头乐得合不拢嘴,感觉很有一种坐地分赃的豪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