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屯田制自古就有,并非汉末三国时的曹操首创,但曹魏屯田的规模和作用之大却是空前绝后的。
《三国志》记载:是岁(建安元年),用枣祗、韩浩等议,始兴屯田。
《魏书》记载:公曰:“夫定国之术,在于强兵足食,秦人以急农兼天下;孝武以屯田定西域,此先代之良式也。”是岁,乃募民屯田许下,得谷百万斛。于是州郡例置田官。
近代史家把曹魏屯田分为军屯和民屯,二者都是战争时期的产物,为供应军粮而兴办,必要时参加民屯的劳力同样需执戈对敌。不同之处在于,屯田民主要从事农垦生产,而军士以攻防为主。
日本人对于大陆典籍推崇备至,武尊《孙子兵法》,文尊《三国》,很多战略战术、政治策略都是从典籍中直接扒下来的,边学边用,卓见成效。方纯所说的“士兵屯田制”就是他们在侵华战争中广泛应用过的,在许多电影、小说中频繁出现。
“没错。”叶天的眼神终于变得柔和了,“我估计,日本人为了保护黄金堡垒,在沿途设置了很多这类的小寨子,杀尽山民,用士兵取代。山中的消息本来就蔽塞,日子久了,也就分不清谁是日本人、谁是中国人了。那些被杀的无辜者,尸体全都埋在泥土中,变成了樱花树生长的高营养肥料。”
方纯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钦佩地点点头:“我完全同意你的推论,此刻我们大概已经进入了黄金堡垒的势力范围了。你刚刚说还想通了一件事,是什么?”
叶天笑了:“这件事就比较有趣了,我觉得鬼见愁与大竹直二是外表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兄弟,不禁长相相同,他们的价值观、奋斗目标也是一样的,仅仅有办事能力、战斗力上的差异。”
说这些话时,他向堂屋里的鬼见愁笑着挥手,故意要给对方造成错觉,他跟方纯是在讨论一件很愉快的事。
不等方纯提问,他继续解释:“两个男人之间如果仅有友情、上下级、为国、为财这几种简单关系的话,鬼见愁是不会代替大竹直二留在地下世界的,因为那里遭到暴露、受到强攻的可能性非常大。留守那里,无异于把自己置于燃烧的火药桶上。青龙、阮琴出现在地下世界时,鬼见愁本有机会迅速撤离的,但他没走,仍然与敌人周旋,直至遭擒断指。他的目的,是要把所有知情者牵制住,然后借助黄金面具、龙鳞的高辐射将我们一网打尽。到那时,大竹直二就可以在大山里为所欲为了。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竹直二,这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奉献方式,完全能说明他跟大竹直二间的嫡亲血脉关系。”
恰在此时,堂屋里的金珠妮大声笑起来,似乎是鬼见愁讲了一句什么话,才引得她这样放肆大笑。
灶膛里的火熄了,宝冶低着头把红薯扒拉出来,揭掉烧干了的泥块,烤红薯的香气便远远地飘了过来。
一行人继续上路,金珠妮进了车子,而宝冶则骑着一匹干瘦的黑马跟在后面。
每隔四五公里,路边就会有小寨子出现,最小的只有七八户人家,缩在不起眼的小山坳里。叶天刻意观察,每个寨子附近,都有樱花树出现。
他不禁在心底冷笑:“怪不得大竹直二有恃无恐,对超级武器志在必得呢!原来,这里埋伏着那么多帮手。”
二战时日军“屯兵屯田”的做法极其隐蔽,正史中很少提及,只有野史、地方志中偶尔提及。毕竟日本人与中国人的面相差别很少,只要不说日语,不随时随地鞠躬,就很容易混入中国人之中,如小鱼游入大海,从此不见踪影。而且,从二战至今已经过了七十年,这批“隐君子”在真正的土人眼中早就与中国人一般无二了。
“一旦开战,这条路就会被真正的日本人严密封死,任何人或者消息都走漏不掉,始终还是在日本人的控制之下。不知七十年前制定这‘屯兵屯田’计划的是哪位日本将军,果真是高明之极。”叶天脑子里乱纷纷的,车子每向前一程,他就感觉被困得更深一层,暗暗惊心,后背冷汗直冒。
“这山中的风景真美啊!”鬼见愁忽然悠悠叹息。
“风景在哪里?不过是些怪石、老树、沟壑、江流罢了。”方纯不买他的帐,冷冷地反击。
“一沙一世界,一花一佛国。”鬼见愁一改之前的颓唐模样,潇洒地指了指窗外,“有人眼中全是风景,有人眼中只见荒山。方小姐,沉住气,前面的路还远着呢!”
“再往前三十公里,就到看鬼谷了。”金珠妮说。
方纯低头看地图,地图上并没有那样一个地名。
“‘看鬼谷’是我们本地人的叫法,也有人叫它‘电影谷’。每到夏天打雷下雨的时候,山谷里就像在放电影一样,又打又杀,又喊又叫的。山里的神汉们说,那是死人从地底下钻出来喝水打架,女人们不能去看热闹,会被鬼抓走的。”金珠妮又说。
她从车窗里探出头去,向后面的宝冶招手,大声吆喝:“你过来,跟这个妹妹说说看鬼谷里的事。”
同为女人,她一直对方纯很感兴趣,因为两人之间的差别实在是太大了。她是深山里的村妇,又黑又脏又丑;而方纯是大城市里来的阳光女孩,大方、漂亮、高雅。
宝冶赶上来,俯下身子,对着车窗,干干巴巴地说:“有一次我到山谷里去猎鹿,有个东北来的客人要买新鲜鹿鞭。我跟着一个鹿群跑了三天三夜,没想到钻进了看鬼谷。不知道怎么的,山谷里一下子出现了很多人,拿枪拿刀地打仗。我就逃到了一个山石劈缝里,只露出一只眼看。那些人分成两面,一面是拿着枪的日本鬼子,一面是手握短刀的本地人。我看到地上扔着很多金条、金砖,想伸手拿几块,又害怕动了鬼的金子会没命。后来,本地人干掉了全部日本鬼子,捡起金子,向山谷深处走了。”
一个好端端的精彩故事被他讲成这样,也真是不容易。
“屁话,哪里有金子?神汉们说了,那是鬼影,就算你去摸,也只会摸个空,摸不到金条的。”金珠妮啐了宝冶一口,悻悻地说。
宝冶嘿嘿直笑,咽了口口水:“可是,地上真的有很多金条。神汉们不是说了,要是跟着鬼影一直向前走,就能到那些鬼存放金条的地方。那时候,就能找到真的金条,要多少有多少。”
“那山谷是蛇形的?”方纯问。
宝冶木讷地笑了一下,摸摸头顶:“我不知道,我从来没爬到山顶回头看一看。”
金珠妮插嘴回答:“是啊是啊,有收药材的东北人说过,山谷里面共有十八个弯、三十六个折、七十二个起伏、一百零八个暗洞,就像一条僵死的大蛇一样。”
宝冶憨憨地笑了笑:“东北人就好吹牛,死的大蛇是直的,可山谷是弯的。就算像大蛇,也是活的大蛇。”
两人一搭一档,说得起劲,但车子里的其他人并没有被打动,只是木然听着。特别是小彩,缩在后座上,双手笼在袖子里,眯着眼打瞌睡,安静得像一只小猫。
方纯合上地图册,叹息着低语:“如果司空摘星在就好了,找回他偷走的那卷录影带研究一下,就知道蛇形山谷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了。”
蝴蝶山庄的拍卖会上,北狼司马出示过一卷记录蛇形山谷的录影带,但随即被司空摘星偷走,最后不知所踪。拍摄那卷带子的人,一定见过真正的蛇形山谷鬼影。
车子过了一道急弯,离开一边是高山、一边是悬崖的路段,进入了一道两侧皆是大山的幽深峡谷。简易公路像是一把锥子,生生在大山上刺出一条路来。路的两边全是光秃秃、冷冰冰的青色石头,寸草不生,更不要说是荆棘和小树了。
路右侧的一片平整石壁上,凿着“看鬼谷”三个楷体大字,笔画槽内,涂着已经褪色的红旗。
叶天停车,招呼方纯下车,向谷口的东北方回望。从谷底到崖顶约有三十多米,石壁陡直,无处攀援,即便是化身为猿猴,都很难爬上崖顶。
“还记得北狼司马出示的录影带吗?根据那段影像的拍摄角度,我觉得当时拍摄者就是伏在那里偷拍的。”叶天不断地平移,十几次后,终于确定拍摄者的位置。可惜条件不允许,他没法攀到崖顶上去最后求证。
“如此的话,再向前二三十米,就是日本运金队现身的地方;向前一百米,就是野人们格杀日本人的战场了。”方纯无法相信这种诡异莫名的事,但事实却由不得她不信。
“稍等一会儿你来开车,开慢点,我跟在后面,把运金队走过的路重走一遍。”叶天斩钉截铁地说。他不肯糊里糊涂地将这个疑点放过去,既然来了,就要将所有谜题一个一个拆解开来。
山谷里极为安静,偶尔有野鸟从崖顶飞过。
叶天仰面向上望,只见天空湛蓝,闲云悠悠。即便现在是和平年代,走在此处也觉得胆战心惊,担心有什么坏事会突然发生。七十年之前,日本运金队大摇大摆地进山,以为皇军踏足之处必定平安无事,所以才遭到意想不到的偷袭,尽被屠戮。那样的“逆袭”曾发生在中国大陆的各省各地,因为中日战争,实际也是大和民族与泱泱大国所拥有的五十六个民族之战。事实证明,中国人是打不垮的,就算经历一千次失败,仍然能在白色恐怖中挣扎站起一千零一次。
“前辈们创造了新国家、新秩序,必须要由后辈们来维护。这一次,就算粉身碎骨,也不能让大竹直二得逞。”叶天拍打着石壁,暗自发誓。
方纯上车,车子缓缓向前,渐渐驶入两侧石壁遮掩成的巨大阴翳内。
“空谷影像”这种事,在世界各地都曾发生过,科学家给出的大概解释是地磁、雷电将某段影像记录下来,与录影带的工作原理相同,等到下次合适的天气条件出现时,影像就会被重复播放。当然,影像只是影像,来无踪去无影,不会对外界造成任何影响。
“你想看到鬼?”宝冶在旁边搭讪。
叶天低头赶路,不加理会。
“下大雨、打闪、打雷的时候,那些怪事才有可能出现。现在天好好的,根本不可能见到。”宝冶继续唠唠叨叨地说。
“除了打仗的两队人马,你还看到什么?”叶天抓住这个将宝冶、金珠妮分开的机会,尽可能地从他嘴里套实话。
宝冶嘿嘿了两声,没有开口。不过,当他看到叶天指缝里的一沓人民币时,立刻换上了笑脸:“我说实话,你就给我吗?”
叶天点点头,宝冶立刻说:“我沿着石壁向深山里继续走,看到那群人走到了一条大溪边。大溪很宽,差不多有一箭之地。我以为他们会等船来,或是坐着竹筏顺流向下,到鞋带洞那边去,然后借着铁索桥过溪。可是,我藏在山头向下看,那队人却慢慢地走下河,河水没过他们的胸膛、腰间、肩膀、头顶,一个接一个地走下去,全都淹没在大溪里。”
“大溪?真的?”叶天想不通那是怎么回事,下意识地反问。
“千真万确,如果有一句谎话,教我跌在刀山上,浑身血洞,不得好死。”宝冶庄重地举起右拳,在胸口擂了三次。这是山民们独特的起誓方式,表示自己以三代祖先的灵魂发誓,绝无虚言。
叶天将手中的钞票递过去,宝冶伸手来接,欣喜若狂。
“鬼影子大多会在什么天气出现?”叶天又问。
不知何时,山谷中起了淡淡的白雾,高低盘旋,越来越重。前面的车子打开了大灯,车速进一步放慢。
“就是这种天气,雾蒙蒙、阴沉沉的,憋得人喘不过气来,一张嘴就舌头发麻,像是吸进了一把麻药似的。”一有了钱,宝冶就有了回答问题的动力,眉花眼笑,也不结巴了。
再走了一阵,叶天觉得头发、眉梢全都变得湿漉漉的,呼吸也变得极为沉重。雾气仿佛一汪灰白色的死潭,要将深入其中的人全部溺毙。
“雾里会不会有瘴气?附近有没有可供躲避的地方?”叶天不敢大意,转头问宝冶。
瘴气是古代壮族地区的常见病,广西素有“瘴乡”之称,该地气候炎热、多雨潮湿,是导致瘴气的主要原因,按发病季节分为青草瘴、黄梅瘴、新禾瘴、黄茅瘴;按症状表现及性质分为冷瘴、热瘴、哑瘴等。人类或动物吸入瘴气后,即神志迷糊,恶心呕吐,如果得不到及时救治,几小时内就会毙命。
“没地方躲,只能加快走,出了山谷就好了。”宝冶竖起衣领,伏在马背上,不管四周什么状况,只是任由那匹老马驮着向前走。
叶天知道,多瘴的地方,几乎没有树木,山石陡壁经日晒雨淋后,湿热无法散发,如同一个巨大的发酵池,动物死后的腐败尸体加上各种毒蛇、毒物的痰涎遗留不去,直接导致了剧毒瘴气的产生。
这道蛇形山谷,就是天然的瘴气聚集地。
说时迟那时快,叶天眼睛一花,发现宝冶身边突然多了几十条灰乎乎的影子。他屏住呼吸,向侧面靠了靠,定神再看。那些影子个个垂着头赶路,全都穿得破破烂烂的。影子越来越多,后来便出现了背着长枪、穿着军装的日本鬼子。
叶天咬了咬牙,既惊骇又欣慰。惊惧的是,怕这种虚幻影像和白雾会造成人员伤害;欣慰的是,深谷一行果然来对了,终于亲眼目睹录影带上淘金帮狙杀运金队的一幕。继续向前,距离传说中的黄金堡垒就越来越近了。
“是他们,是那些鬼,鬼来了!”宝冶踉跄倒退,翻身落马,背贴石壁,一动都不敢动。
车子立刻停步熄火,但各人都没下车,而是摇上车窗,静观其变。
当一个面目阴森的日本兵贴着叶天的身子跨过去时,叶天甚至听到了对方粗重的呼吸声。他感觉只要轻轻伸手,就能扭住对方的脖子,瞬间格杀于当地。
记录日本侵华暴行的图书、电影不计其数,二战后的中国年轻人大多看过其中的大部分,对日本军人有着天生的仇恨与憎恶,而叶天也不例外。如果能在二十一世纪时以现代武功格杀这群日本兵,绝对是又解气又解恨的一件事。
叶天喉咙里发出“咕”的一声,这才发觉自己全身已经被冷汗湿透。他从未见到过这么多幽灵一样的影子,真实度、清晰度比起电脑动画来也毫不逊色。
他斜眼瞥了一眼宝冶,那家伙已经双手抱头,蹲在岩壁下的角落里。
突然之间,叶天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那就是——“放弃已知的影像,加速前行,赶到淘金帮人马得手后撤退的位置去,看看在蛇形山谷的尽头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08章 录影带之谜
宝冶遗弃的马留在原地,垂着头,不安地喷着鼻息。好马通灵,想必它对这群突然出现的鬼影也十分忌惮。
叶天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肚,那匹马就撒开四蹄,轻快地向前奔跑起来。
“方纯,我去山谷出口,这里交给你。”经过车旁时,叶天大声告诉方纯。
“你…前面危险,不要盲动!”方纯一手举着摄像机拍摄,一手用力开门,试图拦住叶天,但他已经连续拍打着马臀,飞速冲进白雾深处。
雾的世界无边无际,叶天起初是以石壁为参照物的,后来耳边听到了哗哗的水声,立刻明白,已经快到谷口了。
蓦地,健马一声长嘶,从迷雾中一跃而出。叶天双手一齐扣住缰绳,马儿四条腿夹紧,前蹄高高扬起,稳稳地停住。
五十步外,是条水流湍急的大溪,约三十米宽。从叶天勒马的地方到溪边,是一条坡度缓慢的石阶,从陆地一直延伸到白花花的溪水之中。
叶天向大溪对面望去,却只见山崖高耸,没有相对应的去路。再看溪水的水势,徒手潜泳到对面去不太可能。也就是说,穿过蛇形山谷的路是条断头路,只能沿着溪边上溯或是下行,寻找过溪的新路。
他没有立刻策马向回赶,而是跳下马,沿着山崖的陡坡迅速登上山顶,俯视谷中情况。糟糕的是,雾气之重超乎他的想象,站上山顶后仅仅能影影绰绰地看到一些鬼影,其余一切,全都湮没在白雾之中,根本不可能像录影带中展示的那样,清晰看到狙杀事件的全过程。
“怎么回事?为什么北狼司马手中有清晰度如此之高的录影带?拍摄者是通过什么方法穿透雾气,得到清晰影像的?”旧的疑团未接,新的疑团又生,真是令叶天感到头大。
他相信方纯一定能录下神秘事件的全过程,自己无需费心回去,便在山顶上坐下来,集中精力思考问题:“狙杀事件在雾气中重演,世界上没有一种摄像机是能自动去除雾气的,所以无论谁来拍,都会拍得朦胧不清,如同鬼片一般。北狼司马只是凡人,别人做不到的,他照样做不到。那么,录影带是怎么来的?伪造出来的?可北狼司马伪造这个又有什么意义?”
跟在他后面出谷的第一个人是宝冶,在溪边站了一会儿,也学着他的样子登上山,坐在他旁边。
“这情景够神奇吧?如果把这里开发成旅游景点的话,一定很赚钱。”宝冶兴致勃勃地说。他的手里抓着两块鹅卵石,一边说话,一边轻轻敲打着。
叶天忽然问:“宝冶,你学习过柔道和格斗术吗?”
宝冶一怔,随即摇摇头:“不,我没学过,我只是山中的药农。”
叶天笑了:“你的拇指宽厚而有力,手腕上的青筋粗壮凸起,这都是长期练习柔道的最显著特征。还有,在你寨子后面的山谷里种着那么多樱花树…象根沟,象根沟,不就是日本赏樱圣地‘箱根’的同音词吗?”
箱根位于日本神奈川县西南部,距东京90公里,是日本的温泉之乡、疗养胜地,到处翠峰环拱,溪流潺潺,终年游客来来往往,络绎不绝,故箱根又享有“国立公园”之称。近十年来,春天去箱根赏樱,已经成了全球游客们共同的选择。
“我不懂你的意思。”宝冶摇摇头。
叶天冷笑:“事情已经如此明朗了,装傻还有什么用吗?在这种荒山野岭之中,有那么一两个人突然失踪,山外是不会有人知道的。”
宝冶低着头不说话,只是敲打鹅卵石,发出单调的“啪啪”声。
“无法回答我吗?那让我猜一猜,你是大竹直二布置在此地的眼线,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他预先安排好的。他算计到会有追兵赶来,就让你们两人故意答应做向导,把追兵引入歧途,然后设计捕杀,以绝后患。我说的对吗?”想通了这些,长期盘绕在叶天脑中的疑云就渐渐消散了。
“我能说什么呢?”宝冶终于开口,表情依然木讷,但双眼中突然有了神光。
“随便说说,比如山谷、黄金堡垒、超级武器、象根沟之类的话题。”叶天悠闲地闭上眼,像是一只飞倦了的鸟。不过,他能感觉到宝冶的每一个动作,只要对方发动攻击,他就要快速制敌,结束这场哑剧。
宝冶叹了口气:“我只不过是向导,带你们穿山谷、去鞋带洞、过溪,然后到达土司大院。不管我以前是什么身份,我现在的身份都仅仅是‘向导’,我只想做一个老老实实、诚诚恳恳的好向导,带你们平安抵达那里,中途尽量不要多事。”
这个答案自然不能让叶天满意,他鼻孔里“哼”了一声,仍旧闭着眼。
“我已经几次提到‘鞋带洞’,你还不动心吗?”宝冶笑了,凄凉而怆惶。
“我不会对别人刻意提到的东西动心,因为那通常都是诱饵,一吞下去,就再也吐不出来了。”叶天冷冷地回答。
鞋带洞是淘金帮雷燕第一次遇到二战日本兵武田信男之处,那是一段传奇故事的开篇,但也注定了一场悲剧的发生。叶天当然不会放过宝冶话里的“鞋带洞”三个字,当别人故意抛出话题来引他上钩的时候,就是他展开反击的最佳契机。况且,雷燕说的“鞋带洞”是在澜沧江东岸,而不是此地。
“我接受的任务,只是做好向导,不会做其它任何事,也不会对诸位造成威胁。作为服部家族的‘中忍’,我们三代人在此地繁衍生息,沉默潜伏,为的就是有一天被启用,成为‘活忍’,释放自身的力量。我并不喜欢接到的这项任务,但又有什么办法呢?忍者是棋子,在东在西,在南在北,都不是自己能决定的。”宝冶伸直了右臂,手腕蓦地一抖,一柄寒光四射的窄细短剑便出现在掌心里。
他低头审视短剑,剑锋上的寒光映亮了他的眉睫。
“雾快散了。”他喃喃地说。
叶天向山谷中望望,雾气果然正在缓缓散去,山石、道路渐渐现出轮廓,那些朦朦胧胧的鬼影也变得越来越模糊。
“照这样子下去,也许我们看不到鬼影进入大溪的那一幕了,这是为什么呢?我们都很清楚,在现有的条件下,几乎没有人能看到并记录完整清晰的狙杀过程。山民们把这里叫做‘看鬼谷’,而‘鬼’一向都是有影无形的。宝冶,你在讲述看鬼谷历史的时候,也对我们说了假话,对不对?”叶天步步紧逼,要把宝冶最后的伪装揭去。
嚓地一声,短剑又缩回了宝冶袖子里。
山谷深处,车子发动机的闷响隐隐传来,方纯等人正在驶近。
“我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从这里向北,沿溪边乱石堆靠近鞋带洞,等到半夜溪水变浅的时候涉水而过,奔向土司大院。深山里老资格的采药人都知道大溪半夜断流的怪异现象,不必绕路去铁索桥。”失去了剑,宝冶又恢复了浑浑噩噩的木讷样子。
叶天没有问此处的“鞋带洞”是否是淘金帮歇脚地那个“鞋带洞”,该说的事,宝冶一定会说,不该说的问也没有用。不过他知道,在大理蝴蝶山庄时,雷燕一定说过很多谎话,因为她不是三岁小孩,不可能连撒谎自保都不会。
“破除心魔迷雾,只管活在当下。”他记起了义父常说的那句话。从前听没什么感觉,如今响起来,那句话如同醍醐灌顶,使他的思想突然凭空跃起,凌驾于所有谜题之上,可以俯瞰整个战局。
“不管鞋带洞的传闻,不管雷燕与淘金帮的往事,甚至不管二战日军到底遗留下了什么,我只需要一直向前,见招破招,沉着应付,直至最后一战。活着,就是颠扑不破的真理,没有什么比‘活着前进’更重要。”他在心底默默地勉励自己,忽然觉得,山谷中的迷雾再重,西去土司大院的路再崎岖,都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因为自己是真正的“海东青”,一飞千丈,自由翱翔。
几分钟后,车子驶出山谷,停在溪边。
方纯抢先下车,向着崖顶挥手,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从大理蝴蝶山庄一役起始,两个人共同经历并承担了太多,彼此间既是只隔一层窗户纸的情侣,又是休戚相关、生死与共的战友。
“宝冶,你最好别打我朋友们的主意。”叶天的表情已经凝固如山岩,挤都挤不出笑容来,只觉得肩头的担子越来越重,压得自己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说过,我只是向导,向导永远都是置身事外的。”宝冶漠然回答。
“那就最好了,那就最好了。”叶天搓了搓脸,又拍打着周身,在潜意识中要将雾气留下的污渍全都拂去。自古以来,鬼魂就是不洁的,刚刚经历的看鬼谷中一幕,想想就令人不寒而栗。
鬼见愁与金珠妮也下了车子,四面望了望,随后直奔溪边。
“金珠妮也是服部家族的‘中忍’吗?附近寨子里的人呢?是否全都是忍者伏兵?”叶天感觉有些头大,忍者擅长利用特殊地形对敌人施以打击,所以就算一行人在土司大院获胜,也不一定能平平安安地走出山外去。
“是。”宝冶沉甸甸地点点头。
“我们下去吧。”叶天起身,快速下山,走向方纯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