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楼被宋朝拍回来了,“神星电子商务公司”的标志赫然在目,几百平方米的办公场地,似乎和玩空手套白狼的出入很大。不过也恰是因为大相径庭,实在让人不敢相信这里面住着一伙儿传销和诈骗人员。
“应该错不了,有一两个是巧合,十几个就说不通了,这个黑警察真厉害啊,就算脑袋里装着大数据也不可能对比得这么快啊。沈姐,您信不?宋朝说他发了个小广告,这伙骗子自己找上门了……对了,这是提取到的手机信息,这个叫什么成功的人,手机被我控制了。”对面坐着的妮可,给沈燕的电脑传了份资料。
沈燕翻了翻,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定位只限于在轻工园区。通话倒是不少,有上千个通话记录,这不用说,肯定是营销电话。要从这里提取出重点号码,也得费不少工夫,这事她暂且搁到一边,思忖问:“有点儿不对啊。”
“哪儿不对?不应该啊,我比对了好几遍。”妮可道。
“不、不,我不是说内容,而是说……这么大的局,不符合逆风的胃口啊,你不觉得太小了吗?”沈燕问。
妮可一拍前额,道:“对,确实太小了。”
“而且手法似乎也不对,传销是个坑杀模式,长战线消耗特别大,能收到的钱得消耗掉一半以上才能维持局面。所以你想赚更多,就得把规模做到无限大,你看这个……太小了啊。”沈燕道。
“是太小了啊,怎么着也得几个亿的盘子吧。”妮可想到这一层,却无法再深入了。
骗局就是如此,不是亲见,无法明辨,你的思维不可能知道组局的人会放飞到什么程度,哪怕是骗子也不可能洞悉另一个骗子的用心。
“往深里找,这是外围的,不管是金瘸子还是杜风头,惯用的手法是多种骗局串在一起,互为补充,而且像布雷一样。外围的只是警示雷,只要外围一响,他们就有充分的时间撤出……告诉宋朝,不要惊动他们,想办法找其他的团伙,肯定还有……还有这些手机的归属地你列一份给他们。找找有价值的信息。”沈燕安排着。
“好嘞,这个容易,但是,要深入恐怕不容易。”妮可道。
“你是指什么?”沈燕问。
“人手太少啊,老宋粗略估了一下,公司驻地大致有三四十个人。”妮可道。
力量对比是一比十,沈燕握鼠标的手停了,想了想,犹豫道:“打探消息,又不是打架,多动脑,少动手,人手多了反而累赘。我觉得够了,逆风绝对想不到,是他恨之入骨的黑警察在拆他的台。”
想到手里的人物时,沈燕奇怪地不犹豫了,她的口气变得非常、非常自信……
案情推进得奇快,而且此次让人啼笑皆非的是,外勤居然和偷摸拍摄神星电子商务公司的宋朝擦肩而过,据程一丁汇报,宋朝一上午在轻工园区溜达了三遍,不愧是警察出身,甚至连观测角度的选择和外勤也一致,外勤不得已只能躲着,生怕被察觉。
空白的案件板在一夜之间填补了,向小园画了一个神星电子商务的区域图,上面密密麻麻地贴上了十几个被捕捉到的传销前科人员的照片。午饭后又增加了几人,这时候才发现,他们的业务可能不局限于网上,实体似乎也有。下午该公司所有的账目信息被提取到后,着实让专案组诧异了一会儿,这个公司的往来业务已经遍及全市,拓展触角早在一个月前,已经到省外了。
“账目没有什么问题,这个公司以经营手工制品为主,这是网上做的广告。目前看来,注资资金100万元,陆续回收了230余万元合同款,应付租金、水电、人工以及原材料,也接近300万元了,这么大规模的公司,算正常了吧?”巫茜捋理着信息,如果正常看数据,是挑不出毛病的。
“事没毛病,人有毛病啊。”俞骏说了,一指案件墙道:“我们最早追的就是包神星这个人,绰号憨炮,有点蠢,一年前还在中州小吃摊上贴二维码骗钱呢,这华丽一转身就成公司大股东了,我咋觉得这事有点儿魔幻啊。”
“让外勤再查查操作手法,这怎么骗钱的?投资够大的啊?再说,法人、公司、资产,都不好跑啊。”周修文道了。
想到这茬儿,俞骏直接伸手了,指着向小园道:“去,把多多叫上来。”
向小园离座而去,巫茜惊讶地问:“啊?您不会想和钱加多讨论案情吧?”
“呵呵,你猜对了,多多对钱比在座的任何人都敏感。他有句名言,叫奸商和骗子是同行,都是收智商税的。不要怀疑,就在这拨骗子里,有点儿文化的占少数,没文化的是绝大多数,冬青,数据对不?”俞骏问。
“对。”宣冬青头也未回,对着电脑念:“有记载的大部分学历都是空白。他们公司现有员工里,倒是有几位大学生,不过是当地户籍,应该是刚招聘的……在反欺诈的大数据统计里,诈骗嫌疑人里,初中以下文化程度的占到了百分之八十。而被骗的受害人,高中以上文化程度的,却占到了百分之六十五以上。”
“也就是说,聪明人更容易被骗……多多,进来。”俞骏喊着。
到随阳后,钱加多受到了“非人”待遇,外勤不带他,内勤不用他,居然把这么个人才放后勤上了,那情绪直接就写在脸上呢。他噔噔噔进来就说:“不刚吃了吗?又想吃?”
其实他憋着不敢笑,俞骏道:“先别说吃,你不就想上外勤吗?给你个机会。”
“好,你说的啊,把我跟娜娜分一块儿。”钱加多兴奋了。
“打住、打住,这是个追踪任务,你想追对象去啊。”俞骏驳斥道。
想让钱加多羞愧没那么容易,他一瞪眼,振振有词道:“咋不行啊?反正我这辅警当不了多久了,别啥也落不着啊?你说我还年轻着呢,总不能和你一样打光棍吧?”
案组里哄笑,俞骏尴尬地捂着眼睛,忘了不该和钱加多争辩了,这头毛驴得顺着来。“啪”,他一伸手拍案把笑声惊没了。钱加多哆嗦了一下差点儿吓跑,还好,主任表情好像没发怒,就听主任很霸气地道:“有理想,有追求,作为领导我得支持你……先把这个事办了。”
“啥事呀?”钱加多纳闷了,向小园笑着叫他过去,碎片化的信息草草一说,钱加多小眼眨巴着,伸着胖手指计算着,像村里跳大神的。这光景持续了几分钟,然后钱加多吧唧一拍手,响如惊堂地喊了声:“我知道了!”
“说说,这个钱是怎么赚的,或者……怎么骗的?”俞骏问。
周修文和巫茜等人瞠目结舌,总不能案情症结让钱加多这智商解决吧?
可恰恰就是如此,钱加多一提到赚钱,就两眼放光、神情激动得白话:“你们看应收账款这一笔,十四万,还有一笔五万二,这样算,就以每单十四为单位,不用加千、加万。看这个小广告上,高价回收对吧,这是做啥,做十字绣之类的手工。正常价位,应该不是一千四,是一百四左右。回收的价格至少要翻一番,也就是说,在二百八到三百。应该就是这么多,这都是找农村和城镇闲散老娘儿们干的活儿,再多不合实际了。”
“订单?怎么收钱呢?”陆虎问。
“哎呀,相当于来料加工嘛,给你材料,你做手工。材料款是预收嘛,不收钱,我光卖卖材料不就赚了?”钱加多道。
“听起来差价似乎很大,也能赚钱,注意下,这可能是群诈骗的,万一拿走订单,人真做出来,你不收啊?不收吧,这进行不下去,收吧,骗子可就要赔啊。”巫茜给钱加多设障。
钱加多小眼一瞪,指摘:“美女,你不注意细节啊,手工制品啊,需要时间,比如十字绣,你去哪儿找那么多老娘儿们绣花去?即便你能找到,我也不在乎,做好拿过来我就收,反正你做的要比我发展的慢,只要我足够快,就永远是赚的。”
咦?周修文一愣,好像就是这么个理儿。他心思一起,伏案用笔计算着什么。
钱加多直接道:“别算了,这个生意不用算赔赚,主要是卖订单,这和那个健身、美容收预付款是一样的,只要预付款收得足够多,远远超出成本,一旦达到奸商的期待,就关门了。”
众人被钱加多的侃侃而谈震晕了,敢情这么简单,可似乎也难不到哪儿。震惊间,向小园道:“以这帮传销人员的水平,虚拟推销都没什么问题,实物订单,似乎更容易。但是,如果单纯是个传销,我又觉得过于简单了。”
“再难我就不知道了,但就这么几块料,能干成多大事啊?”钱加多道。
“对,我们不能把他们想得太神秘,这就是一群受人驱使的乌合之众。地点应该不止一处,其他人在哪儿呢?”俞骏点头道。
研判和分析继续进行着,钱加多被冷落几分钟后,连叫几声“主任”,惊醒俞骏后,俞骏摆手让他忙活去。这下钱加多就不乐意了,不客气地提醒:“你这当领导的办事不能这样吧?有头没尾,答应人家的事不认账了,这可这么多人听到了啊?”
“我答应……哦,外勤的事吧?”俞骏反应过来了。
“对,那我……你给下个命令呀,要不哨岗不让我出去。”钱加多期待道。
“这个啊……”俞骏想想,慢条斯理道,“这问题不还没解决吗?你虽然启发了我们的思维,但我们还没有证实你说的对不对,是吧?等两天,验证正确了你再上任务。”
“啊?”钱加多一嚷,看这么多人,自己势单力薄,怕是难以如愿,他气咻咻转身走了。出了门,脑袋又伸回来,恨恨地对俞骏说了句:“等着吃饭给你们饭盒里下料啊。”
“就这么点事,你就想毒杀我们啊?”俞骏笑道,只当玩笑了。
“哼,我往饭盒里吐唾沫、擤鼻涕,让你们吃出一肚子心理阴影……不让我出去。”钱加多出大招了。俞骏气得拿起手边的资料就扔,钱加多一转身一溜烟跑了。
钱加多总把人置于尴尬境地,不说也罢。但这最后留的一句狠话还真让人有心理阴影了,憋了半天,向小园说了:“主任,要不让他上外勤吧,他一直窝在这儿,我觉得那事他真敢干。”
众人扶额窃笑,唯有俞骏一脸哭笑不得……
此时斗十方也在干让人哭笑不得的事。宋朝匆匆回到住的公寓,一上午没见,那仨人没闲着,正关着门打扑克“斗地主”,他回去时毛二和光板眼都青了、脸都绿的了。斗十方面前垛了好大一堆钱,正玩得不亦乐乎,一问才知道,斗十方把南港劫回来的钱给两个人分了赃,然后顺便全部赢回来了。
“不玩了,不玩了,这牌有鬼。”毛二见宋朝回来,如见了救星一般,光板也趁机把牌扔了。斗十方收着牌提醒:“光板,你那份输完了啊,没你的了。毛二,打欠条,八万二。”
“哪有那么多?”毛二不认账了。
“这都记着账呢。”斗十方亮着一张写得歪歪扭扭的字条,毛二凑上来说:“我看看,你瞎记了吧?”
斗十方递过去,毛二一拿,一揉,然后冷不丁地就往嘴里塞,边嚼边阴险地笑着,气得斗十方怒道:“哎,我去!耍赖是不是?”
光板愣愣地看着这场面,激动道:“那我岂不是太亏啦,不行,不能算。”
说着就扑向那堆钱,毛二还替他抢了两摞往怀里塞,斗十方护也护不住,宋朝气得斥了两句,这三人才消停。宋朝兜着钱往边上一扔,让光板装起来,烦躁道:“不嫌累啊?没看十方逗你玩呢?这俩小钱都抱得跟亲爹一样,瞧你那点儿出息。”
光板讪笑着,赶紧把钱收罗到一起了,斗十方说了:“怎么叫逗他玩呢,亲兄弟明算账,这不给你找着人了,一百万拿来。”
“哎呀……这事还没跟老板商量呢,你找得太快了,没来得及啊。”宋朝推脱了。毛二龇牙笑道:“宋哥说找着,是抓着的意思,你完成了一半。”
“逗我是吧?那拨几十号人,你不想活,我还想混呢。要去你打头阵,我跟着。”斗十方道。
毛二说了:“少来,你孙子鬼太大,我在前头,你敢先把我卖了。”
“闭嘴,别争了,现在的情况是这样……”宋朝把情况大致一说,一听要找得再深一点儿,那就免不了和那伙人照面了。可要照面就免不了冲突,现在己方就这么几个人,想想都头大,反正毛二一想那些人成群结伙出来的样子就犯难,不落单,还真不好下手,而在园区那个偏僻的地方,让他们落单还真不容易。
“这个……”斗十方喃喃地说着,那三个人一听斗十方开口,都期待地看着他,隐隐间主心骨移位了。斗十方暗笑道:“打牌赖账、干了活儿不给钱,就这么几个人劲儿都不往一块儿使,活该你没办法。”
“办法倒是有,蹲上几天,趁他们出行或者落单,逮住一两个问问就解决了。老板觉得这是冰山一角,肯定还有其他团伙。”宋朝道。
这办法直接让斗十方嗤之以鼻,他挖苦道:“我说老宋,你都弃明投暗了,咋还老是条子那一套?你明明是犯罪分子,为什么不会用更直截了当的方式呢?”
老宋被教育得面红耳赤,苦着脸问:“那你说说,什么是更直截了当的方式?”
“骗出来不就行了,亏你们俩还在诈骗团伙待过,我咋这么替你俩脸红呢?用脖子上这颗头能解决的事,为什么只想着通过拳头解决?就你拳头大啊?”斗十方这一句,连毛二也教育了,听得毛二羞赧不已,他憋得面红耳赤地反问:“你行,你来呀?”
“可不是我来,还能指望上你呀?……来,我教教你们,数据给我……哎,我去,你们的大数据水平不比警察的差呀?就给赵成功发个图片,都入侵人家手机了?”斗十方看到宋朝的手机信息时,惊讶了,幕后那个丑女黑客,怕是对标网安里任何一个高手都不逊色。
宋朝回避了这个问题,轻描淡写道:“这是部营销用手机,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光拨出去的电话就有两千多个。”
“呵呵,亏你们还是玩电信诈骗的,线索还不就在这里面……这个号,通话超过四分钟,光板,手机给我。”斗十方看着号码,光板赶紧递上手机,他循着号码拨出去,一接通,痞里痞气的口吻瞬间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就听他用标准的普通话说着:“您好,我是神星电子商务公司业务员,我们几天前通过话,您一定还记得吧?”
“记得……不是这个号码啊。”一个瓮声瓮气的中年人声音。
“那是我们公司赵经理跟您沟通的,先生您贵姓?”
“免贵姓王。”
“王先生,是这样,我们公司现在对新加入的客户有返点提高的优惠,赵总一定跟你沟通过了,你想得怎么样啊?如果这几天办理的话,优惠力度很大哦。”
“倒是优惠够大,就是得先给钱呢,我们这地方穷的,一说先掏钱吧,就都缩回去了,再等等,我先挂了啊。”
“哎对了,你们那地方叫什么?能加您的微信吗?”
“冒山乡的……不要加了,我也不会用。”
挂了,这是一次失败的营销推广。毛二鬼鬼祟祟地笑着,像等着看斗十方的糗相,宋朝故意道:“别气馁,多推销几个,没准就能撞上。”
“呵呵……一个高明的骗子之所以高明,是因为你永远猜不到他的下一步会怎样反转,学着点啊,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达到目的才叫高手。”
斗十方在三人瞠目结舌中,换毛二的手机直接拨通了赵成功的电话,一接通,他的口吻瞬间变了,不是普通话,而是瓮声瓮气的假嗓,而且操的是随阳地方口音:“喂,我是冒山乡的,老王你记得吗?”
“哟哟哟……记得记得,您是伍子介绍来的吧。”
“啊,是滴。”
“啥事,王叔?”
“我们乡有几个倒是有意思想干,又有点怕上当,这不,我也说不通,我带他们进城来了,你找人给大家伙说说咋样?”
“哟哟,那太好了,来来,您直接来参观我们公司,参观完包您放一百个心。”
“嗯,行,我们一会儿在东站口下车,去你们那儿……”
“没事、没事,我们派车接您,几个人啊?”
“四个,加上我五个。”
“好,啥时候到啊?”
“再有……半个小时吧。”
“好嘞,我等你们。”
挂了,通话间宋朝反应快,还用手机播放了一阵路上车喇叭的声音制造情境。这个电话挂后,毛二已经石化了,大张着嘴,眼睛发滞地看斗十方,估计怎么也相信不了,居然这么容易,打个电话就把人约出来了。
“傻看什么?还不准备走?”斗十方笑着提醒。
毛二一激灵,起身拎裤子整衣服。宋朝直朝斗十方竖大拇指,这实在让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出了门,毛二紧张兮兮地小声问宋朝:“宋哥,这货以前到底是条子,还是骗子啊?这么玩都行?”
“哎呀,境界太高,我实在评价不了啊。”宋朝笑着道。
四人一行出了住处,直往客运东站去了。
半个小时后,追踪出行嫌疑目标的外勤拍下了很难理解的一幕,嫌疑目标赵成功不知道怎么去接宋朝、毛二一行了,还很客气地亲自从驾驶位下来把人往车上请。可不料是引狼上车了,毛二一把挟住了人塞进了车里,同伙迅速抢了驾驶位置,威胁住了另一个。四人一股脑儿钻进车里,那车立即驶走。这活儿干得干脆利落,一点儿都没引起路人的关注,一看就是老手。
对了,坐在驾驶位置的“同伙”,正是斗十方。
这回该俞骏体会周修文在南港那种胆战心惊、坐卧不安的心情了,不用说,这肯定是用最直接的办法去获取信息了。这段视频回传后,专案组办公室的人都张口结舌地看着俞骏,而俞骏呢,在尴尬地挠后退的发际线后不多的头发,就那么苦着脸挠啊、挠啊,愣是一点儿招没有……
冒骗诳骗,真相自现
小面包冒着一股黑烟,从东客站一溜烟地往城外跑。握住了方向盘,宋朝几人才发现最危险的可能不是被警察逮住,而是坐这个“黑警察”开的车。那疾速穿行、几次堪堪和来车擦身而过的惊险,真把小面包车开出了F1的感觉,车上的人坐得呼通呼通直墩屁股,吓得那俩被控制的愣是连“救命”都没敢喊。
“慢点儿,慢点儿……出城了,没事了。”宋朝攥了把汗提醒道。
驶上了城际公路,斗十方终于放慢了点儿。不过,错了,副驾上的刘小旦刚松了口气,呜的一声速度又加起来了,他脖子被一根腰带和车座枕头捆在一块,重重颠了下,惊得他连声大呼:“斗哥饶命啊!”
可没想到这俩货这么怕斗十方,这倒省事了,宋朝问被毛二勒着的另一个:“叫什么?”
“赵成功。”大丫紧张道了句。
“在园区做的什么局?”宋朝问。
“没有、没有,大哥我就一打工的,你们别杀我……我身上没钱,也没值钱的东西……啊,救命啊,大哥你们饶了我吧。”大丫开始撒泼耍赖,大喊大叫兼口吐白沫,恶心得毛二只得放开了他点儿。
前面的斗十方可不客气了,提醒道:“这个死不要脸的大丫你们对付不了,搜他身上。”
王自光和宋朝摸索着,确实没多少钱,不过身份证有好几张,手机有三部。这货可能知道不是被警察逮了,不客气地张嘴就咬,倒把王自光吓了一跳,一下没摁住,这货还在张狂大喊:“有本事你弄死我呀?弄不死,我几百号兄弟回头整死你。斗十方,你都不是雷子了,吓唬谁呀?”
“哟,看来知情啊!”开车的斗十方一点儿也不着恼,笑道,“大丫你错了,如果是我雷子,还真不敢把你怎么着。你说我都不是雷子了,该担心的是不是就是你了。”
“咝……”大丫想想,倒吸凉气,被吓了一跳。是啊,这货当雷子时都敢胡来,这要不当了,会不会变得更坏了。思忖之下,他外强中干地吼道:“你敢抢我一毛钱,我回头报警抓你。”
“哎呀,这咋越来越没出息了,光板,把他袜子脱了塞嘴里,让他好好思考一会儿。”斗十方放狠招了。
后面的赵成功挣扎着求饶,王自光可是乐于做此事,拽了臭袜子使劲一捏他鼻子,等着他张嘴,直接把臭袜子塞进去。这车厢里一下子安静了,被塞住嘴的和担心被塞的,都老实了。
十几分钟后,车拐下了大路。在一片油菜地边,斗十方跳下车,把宋朝叫下来耳语了几句。随即,赵成功和刘小旦被拽下车,靠着车坐着,手被两根扎带捆着,两个人又紧张、又恐惧、又怨毒地看着斗十方。
“别以为老子会对你们严刑拷打,那太费工夫。问你们件事,这电子商务是怎么玩的?”斗十方直接问。
那两个人互视一眼,有点儿得意,却不吭声。斗十方一招手,宋朝把王自光随身背的背包扔出来,就见斗十方拿着一摞钱,往地上一扔,那两个人眼一直,紧张了。没反应,再扔一摞,那俩眼又一直,还全身哆嗦了一下。宋朝看着暗笑了,看来这比什么刺激都管用。
斗十方笑着说:“就你们这两块料,别人啃骨头也轮不到你们喝汤,顶多凑合舔舔盘子,一天能给五十块顶破天了。”
“给一百呢。”二丫弱弱反驳道。
“哦。”斗十方惊讶道,“身价居然涨了?”
“早涨了。”二丫扭捏着,明显对斗十方这么视钱财如粪土有点儿嫉妒,酸味很浓。
“哦,还是二丫念旧点儿……把他拖走,这货不愿意说话。”斗十方又往地上扔了一摞钱,示意把大丫拖走,这下大丫急了,赶紧开口道:“谁不说话了?你没问我。”
“那我问咋玩的,很难吗?我告诉你,哥现在已经加入黑社会了,专干空手套白狼的活儿。”斗十方亮着胳膊上、胸前的文身,霸气道,“你们呀,跟着个贼能活出个人样来?咋玩的那生意,跟我说,我回头把他们抢了。”
那口气剽悍、神态霸道的样子,还真让大丫、二丫有点折服。即便气质不够,那钱总够凑了。又是一摞钱扔地上时,大丫终于守不住底线了,直接道:“斗哥,也没啥稀奇的,就是去年那帮搞传销的,变了个法子推销订单。”
“什么订单?”斗十方问。
“手工制品啊,一单140元,回收300元,十字绣啦、草编啦、纳鞋底啦,反正花样多呢,统一价140元。”
王自光一寻思,不对呀,出声问:“你们是傻子还是骗子?三百回收?人家做出来你收不收?”
二丫一笑说了:“那他得做出来呀,都签出去好几万单了,才收回来两千多单,哪有那么多老娘儿们干这活儿,其实就是签单挣提成。”
“哦,订单传销……把虚拟货币、1040工程换成十字绣和鞋底了是吧?”斗十方一言揭底了。其实越直接才是越高明的手法,这种实物可能投入大一点儿,可隐蔽性也更强,也更具说服力。
果真如此,大丫、二丫点点头。
估计这种水平的货,能干的也就这么多了,宋朝使了个眼色,真正的目的还没有达到。会意的斗十方蹲下来了,说了句:“宋哥,把他们放了吧,自己人,穷兄弟一个,不难为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