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能保证她同太子会不快乐,同别的男人会快乐,既然都是冒险,何必选地位更低的人?

  不过,当康慨来叫帅望吃晚饭,发现韦帅望人已不在,而且桑成也不在时,他真的抓狂了。

  韦大人的饭桌上没有韦帅望,韦行也没叫韦帅望同他一起吃饭,那是必然的,虽然韦行的脾气很暴,但不可否认,某些状况下韦帅望的脾气也不比他好多少,他在这个心情不好的傍晚,不想再忍受另外一个心情不好的人的暴脾气。

  可是康慨,无论如何不敢对韦行隐瞒,尤其是他找遍整个韦府也没找到韦帅望时,他不敢不报告。

  康慨委婉地:“大人,帅望没吃晚饭。”

  韦行道:“他饿了会吃。”

  康慨沉默一会儿,鼓起勇气:“我没找到他,还有桑成。”

  韦行的手停了一会儿,最后决定不打扰自己的胃口:“没有被人劫持的迹象吧?”

  康慨道:“没有。”

  韦行接着吃饭。

  康慨松口气。看看韦行,韦大人也心情不好,这让韦大人忽然能理解韦帅望的心情不好?

  不过韦帅望不见了这件事,依然让康慨不安,韦帅望总不会跑到王宫去捣蛋吧?

  康慨叫过个小厮,给冷辉写了个条子。

  冷辉接到条子,顿时觉得自己的头有两个那么大,而且不寒而栗。“小心,韦帅望可能去了太子府。”

  冷辉欲哭无泪。

  妈的,如果小魔头来了,小心有个鬼用啊?

  “起来起来,全体取消休息时间,统统去给我巡逻,不换班不换岗,直到天亮。看到怪事,不许大叫,不许惊动太子,马上来告诉我!”冷辉叫醒了所有手下,虽然没用,聊胜于无。

  而韦帅望呢,舞榭歌台红袖招,真奇怪,只要不是白逸儿,韦帅望的脸皮还真挺厚。

  桑成低着头看着地,脸红得苹果似的,呻吟着:“韦帅望!你你,你怎么跑到这里来找白逸儿?”

  帅望笑:“你以为她会在田里种地?或者,镖行押运?她香得象朵花儿似的。”

  桑成怒道:“可这里是,是……”

  帅望道:“妓院。满足男人生理需求的好地方。你有没有生理需求?”

  桑成红着脸:“闭嘴!你不会认为,白逸儿……”

  帅望道:“应该不是嫖客。”

  桑成瞪着韦帅望,韦帅望也瞪着他:“她会跳舞啊……”

  桑成轻声:“自侮名节?”

  帅望沉默一会儿:“狗屁名节,她需要个狗屁名节!”我只想知道她救了那个混蛋之后,那个混蛋怎么好意思把她给甩了!

  韦帅望咬着牙,如果真是那样,他永永远远不会再看见那个人!而且希望自己从来不曾看见过。

  帅望轻声:“跟着我吧,说不定你今天有机会报仇雪恨。”

  如果他伤害逸儿到这个地步,我不介意亲手杀了他!

  桑成问:“你说什么?”

  帅望笑笑:“梦话。”

  逸儿做贼的那天一定醉得厉害,那么, 应该就在离那儿不远的地方住。那地方,保有一个大镇子,镇子上只有同间象样的酒楼。

  所以,韦帅望打听到最大的酒楼,在那儿,向店小二打听:“听说一个叫白逸儿的吗?大约这么高,大眼睛,尖下巴……”

  店小二笑得:“爷是说笑呢,远近几十里地,谁不知道白逸儿?啊,爷一定是第一次来!”上下打量韦帅望,你看起来还未成年。

  韦帅望道:“多少钱能叫她来?”

  那小二看看韦帅望,笑:“歌舞表演很快开始。爷要叫她过来?没有上万身家,还是算了。”

  帅望小声:“不要紧,我偷了我爹一万两银票呢。”

  那伙计立刻堆笑:“小的 就给您请白姑娘去。”

  桑成大惊失色:“你你你……”

  帅望道:“我骗他。”

  桑成闭嘴无语。

  等了一会儿,那伙计跑过来:“白姑娘换衣服呢,一会儿就到。”

  两人吃吃喝喝,渐觉酒楼内有人神色慌张,韦帅望终于道:“糟糕!一定是出事了。”
135,无怨无悔

  帅望勾勾手,店小二尴尬地陪笑着过来:“爷,再等会儿,白姑娘脾气大。”

  帅望拿出锭银子,晃一晃,那伙计眼睛随着银子晃了晃,为难地迟疑片刻,终于战胜自己的良心:“您别嚷,白姑娘忽然不见了,眼看该她上场了,后面都乱成一团了。”

  韦帅望把银子一扔,人“嗖”地一声不见了。

  桑成忙追过去:“韦帅望,你去哪儿?”他紧跟着韦帅望,从房顶到院子里,转了一小圈,再转一大圈,帅望站住。

  没找到蛛丝马迹,刚才在房顶上也没见到人影,此处楼高十米,视野很广,看不到,就是追不上。何况还不知道往哪个方面追,韦帅望气急败坏,做了他唯一能做的事。

  桑成跟着帅望回到酒楼,嘴里喃喃:“帅望,人家拦你,你也不能打人啊,有话好好说。”

  上到二层,改成大叫:“喂,你干什么?你怎么踢人家的门?你进去干嘛?”桑成要进去拦韦帅望,门一开,赤裸裸的两个立刻把他吓得面红耳赤退了出来。

  韦帅望怒冲冲,大喊:“白逸儿!你在哪儿?”

  没人回答,一间房一间房地踢门。

  桑成大急:“帅望!”

  韦帅望怒指他:“闭嘴,你怕人找不到我?”

  桑成立刻闭上嘴,心里急的,呜,我怎么会陪着他来妓院,他居然好意思在这里大闹,传出去,不管啥理由都是韩掌门两位弟子大闹青楼。百口莫辩。 次真会被师父打,而且一点不冤,呜。

  可怜的,从小到大没做过错事的桑成。

  二楼乱成一锅粥。

  韦帅望已经上到三楼,正对着一间屋,大门紧闭,一脚过去,洞开,六月春风扑面而来,屋内纱幔轻扬,香气暗袭。

  窗开着。

  窗前坐着一个白衣女。

  桑成怒吼:“你不要再胡闹了,你明知道她已经走了!”

  那女子缓缓回头,她的衣袂翻飞,象蝴蝶翅膀一样轻轻拍打挣扎,她的长发在小
小面孔旁轻轻拂动,美丽的大眼睛里含满泪水。精致的小面孔,一边绯红,一边印着紫红色的指头印。天底下被打肿了脸还能漂亮动人,大约只有白逸儿一个了。

  桑成呆住,韦帅望也呆住,嘎,居然真找到了?!

  帅望惊道:“逸儿?!”谁打你?谁敢打你?左右看,侧耳听,手按剑,能打到白逸儿的,可不是一般人。

  桑成见韦帅望紧张,立刻也进入戒备状态。

  逸儿看到韦帅望,大眼睛一眨,那晶莹的泪滴大颗大颗地滚下来,韦帅望心疼:“别哭,我替你搽上药,立刻就不痛了。”然后瞪大了眼睛。

  逸儿的双手,叠在一起,被一把匕首刺穿,钉在桌子上,鲜血在雪白的手上衣袖上,越发地触目惊心。

  帅望咬着牙,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谁干的?!”

  逸儿可怜兮兮地仰着脸,泪水无穷无尽地滚下来,露珠般地挂在她的面孔上,可是她不说话。

  韦帅望怒吼:“我问你是谁干的!”

  白逸儿惊吓地看着他,嘻皮笑脸的韦帅望居然会冲她吼?他的眼睛从没这么精亮过,他的表情从没这么狰狞过,愤怒了的韦帅望,还真有一点他亲爹的英俊劲。

  韦帅望怒喝一声:“说!”

  逸儿乖乖地:“你亲爹。”

  韦帅望顿住,半晌,那双不正常地亮起来的眼睛,象有火苗在烧,他轻声:“他竟敢这样对你!”回头,冷笑:“桑成,你报仇的时刻到了!”

  那轻轻的,却清楚的,从牙缝里呲出来的声音,有一种特别的坚定。

  桑成沉默。

  嗯,我赞成去杀了那个人,但我不打算同你一起去。


逸儿眨眨眼睛:“他是你爹!”

  帅望点点头:“我一样会杀了他!”伸手按住逸儿的手掌,对逸儿道:“忍一下。”

  匕首拔出来,鲜血喷溅。

  白逸儿侧头望着窗外,目光迷离,无限哀伤,似并不觉痛。

  韦帅望恨得咬牙切齿,被伤成这样还不觉悟,你真是不比一只狗更有记性,也不比一只狗更有智慧。如果小白不是面孔肿得要滴血,这下子百分百又会挨韦帅望的耳光。

  止血上药包扎,白逸儿一声不吭,桑成忍不住心里暗想,为啥韦帅望认识这些个女孩子看起来都比韦帅望更象大侠呢?

  可能问题不在这些女孩子身上……

  想到这儿,韦帅望已经怒问:“不痛吗?装英雄啊?”

  桑成低头看地,忍笑,就你真诚。

  白逸儿回过头来看帅望,那苍白的小面孔,幽幽的目光,韦帅望暗暗叹息,没办法,狗没她漂亮。

  逸儿嘴角微弯,笑了,简直象春风温暖大地,韦帅望无可奈何地:“为什么事,你救了他的狗命,他怎么会这样待你?千万别同我说你无怨无悔,我会抽你。”

  逸儿淡淡地:“我要他跟我走,他不跟我走,我要跟他走,他说我早晚会同他反目,我强行带他走……”

  韦帅望无语望天,你?!你敢强行带他走……算了,我不打算问方式方法以及过程了,你不象我想象的那么白痴,也不象我想象的那么无辜,你这种举动,简直就是另一种彪悍啊!

  白逸儿笑了:“冷先把他带走了。我说我不会等太久,他今天才来,晚了点。”

  帅望喉咙里轻唔了一声:“然后呢?”他要养好伤,得这么久吧?他没养好伤之前,来见你这个胆敢强行带他走的家伙还真不算明智。

  逸儿可怜兮兮地抬起大眼睛看着韦帅望:“他一进来就打我。”

  韦帅望怒问:“然后呢!”我也会打!竟敢跑到这种地方玩!

  逸儿道:“然后我当然是打回去啊。他管我在什么地方呆着,这里住得好吃得
好,跳跳舞很好玩,为什么不能在在儿呆着?我喜欢,别人管不着。”

  桑成咳一声:“你在这里,名誉会受损。”

  逸儿莞尔一笑:“名誉?冷恶的女人原来还有名誉。”

  桑成沉默,帅望愤怒:“因为你还手,他就把你钉在桌子上?”

  逸儿指着自己脸:“我还手,他就打得更重,所以……”逸儿伸出右手,四根手指,半寸长的指甲,指甲上都染着血,中指更沾着一小块皮肉,韦帅望吐血:“你你,这——不是真的吧…… 挠他哪儿了?”

  料想中的答案:“脸。”

  脸!

  你们俩真是和谐的一对。

  逸儿大笑:“你爹破相了。”

  韦帅望抓狂了:“你还笑,你没被打死,真算命大!”血溅五步,气绝身亡。

  逸儿沉默一会儿:“怎么会,他爱我。”

  帅望悲哀地无语了。

  片刻的沉寂,逸儿轻声:“我也爱他。”

  韦帅望站起来走人,你们无怨无悔吧!你们折腾吧!你们的人生!你们的生活!

  既然你们觉得生命在于折腾,你们就折腾吧!
136,前情回顾

  时间:冷恶受伤后,被白逸儿救走。

  冷恶在剧痛与绝望中看到逸儿的天使面孔。

  他的手指动了动,在他的幻觉中已经抬起手,轻轻地抚摸了逸儿的面颊,温柔地,轻声地说:“我爱你,但是,放下我吧。”

  现实中的冷恶只是动了动手指。
两天后,冷恶终于醒了。

  睁开眼,看到的还是逸儿的美丽面孔。

  冷恶沉默地看着逸儿苍白憔悴的面孔。

  半晌,逸儿皱眉,痛楚地微微缩起身子,却不肯停止。

  冷恶的目光往下滑落,看到逸儿雪白的衣襟上大片的血迹。有的血,明显是沾染
上的,有的血,却是从上往下喷落的,甚至衣领处都有血迹。

  冷恶轻轻缩回相抵的一只手,逸儿顿时睁开眼睛,惊喜,然后表情一僵,低头,一口血喷在地上。

  冷恶默默地看着她,看她痛苦地颤抖,双手支地,无力地垂着头,看她慢慢挣扎着抬起头,染血的艳红的唇,依旧慢慢绽放一个微笑。

  冷恶慢慢伸手,给她擦去唇角的血。

  掌心那光滑柔软,却冰冷汗湿了的小小下颌,冷恶看着这张小小的面孔,目光慢慢地一寸一寸地移动,象要把此时此刻的这张面孔,慢慢蚀刻到灵魂深处。

  逸儿跪坐,伸出双手,要一个拥抱。

  此时此刻,胜过漫长一生。

  这个人,比全世界加起来还重要。

  冷恶慢慢把逸儿搂在怀里,轻柔地,轻声地:“蠢货。”忽然间泪湿眼角。

  他的手轻轻抚摸逸儿柔顺的长发,内心刺痛。这个孩子,由他塑造,按他的喜好长成。

  纯真,善良,任性,不沾一点世俗尘埃,水晶般透明。

  他毁了她。

  一个精灵,是无法在这个世间活下去的。

  从来不算计,也不知防备,不计较不知迂回。

  耗费自身功力救人,救到吐血也不停止。冷恶苦笑:“我没教过你先爱已再爱人吗?”

  白逸儿仰着小脸,贪婪地喜悦地痴笑着看他,轻声:“我不管,我才不管。我要你,你不许死。”

  冷恶微笑,真傻,即使你救我一百次,我也不是你的。

  逸儿瞪大眼睛,冷恶在那双纯净的眼睛里,看到自己阴沉复杂的脸。逸儿看着冷恶悲哀的微笑,忽然惊恐,我得不到他吧?

  逸儿轻声:“吻我,我长大了,吻我!”

  冷恶的目光缓缓落在逸儿美丽的嘴唇上,美丽的唇,小而厚,花朵一样。太美好的东西,他注定不配拥有,冷恶留恋地看着那张嘴,没有动。

  逸儿猛地扑过去,紧紧拥抱,双唇轻触,冷恶嗅到花香与奶香,甜美的味道,他悲哀地绝望地听到自己内心的声音:我想要,我想要永远拥有,如果不能,此进此刻也可以,放开我,我想要。

  内心深处另一个冰冷坚硬的声音,冷冷地问:“即使牺牲生命也再所不惜吗?疯子才会爱一个女人,相信一个女人。你爱生命,你活着,你爱权势,你掌控半壁江山,你爱一个女 人……”

  冷恶抓着逸儿的肩,微微挣开:“逸儿……”

  美丽的大眼睛里有 种惊恐的表情,冷恶沉默了,不,这惊恐的表情让他内心刺痛。

  逸儿慢慢收紧手臂,挣脱冷恶的手,她的美丽双唇重又压在冷恶的唇上,重重地紧紧地。

  缠绵,吸吮,用力地,索取与探求,一切一切都不能赶走她的恐慌,她的牙齿紧紧咬住冷恶的嘴唇,撕咬啃啮,疼痛,尖锐的疼痛,然后是钝钝的麻木感,嘴唇发热肿胀,血腥味慢慢弥漫。

  冷恶只是怜惜地看着她。

  他的沉默让她觉得冷,可是他有一张温热的面孔,滚烫的嘴唇,静静地承受这所有的不安,他的目光让她慢慢沉静下来。

  半晌,逸儿轻轻松手,微笑,哀恸地,没关系,只是此时此刻也可以,没关系,生命那么漫长,谁也不能保证会拥有什么。所有生命都会结束,一切,都有结束的时候,没关系,只是此时此刻也可以。

  这个美丽的男人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肯承诺。

  没关系,他留恋而又悲哀的眼神已经足够。

  还要什么证明?

  山盟海誓并不比他的凝视更真实。

  逸儿舔舔冷恶唇上的血,笑:“趁你没有还手之力欺负个够吧。”

  冷恶点点头。对,把你的委屈都欺负回去吧,等我能还手时,我会忍不住还手。

  逸儿猛地抱紧冷恶,轻声:“我害怕,我害怕,我害怕。”

  冷恶四顾,是个山洞。

  很大的山洞,下面有一二米深的水,清澈见底,冰凉。

  石壁是雪白的光滑的,象是挂了一层熔化的蜡一般,美丽而诡异。

  没有光,只有烛光闪动中,若隐若现的看到石壁闪闪发光。

  他问:“这是什么地方?”

  逸儿笑道:“冷家山的山洞。”

  冷恶扬眉:“胡扯,冷家山上有这么大的山洞,我会不知道?”

  逸儿微笑:“后山的水潭,我前些日子游泳时看到这种石头,让韦帅望帮我炸山,结果发现了这个洞。”

  冷恶低头看逸儿手里的石头,一小块钟乳石。他微笑:“救命的石头,救命的淘气。”韦帅望,你还是救了我,就象无论你愿不愿意,你的生命来自我。希望我们家族的命运,一代会比一代好。

  冷恶从逸儿手里拿过那块石头,沉默地看了一会儿,微笑:“喜欢石头吗?我有很多。”

  逸儿搔搔他的下巴,笑。

  冷恶弯起一边嘴角:“调戏老子?”

  逸儿趴到他怀里:“你的眼睛,有点哀伤,你,在生气?你生帅望的气 ?”

  冷恶笑了:“生气,为什么?”你以为我会愿意我爱的人同我一起沦落?

  逸儿轻声:“如果我不来,他会来救你的。”

  冷恶轻轻抚摸逸儿的头:“我对他没感情,他是陌生人,如果他不来,我也不会
失望的。”

  逸儿道:“你给了他解药。”

  冷恶微笑:“那不是你要的吗?”

  逸儿盯着他的眼睛:“你跟他一样嘴硬,还有一样的眼神。”

  冷恶轻笑:“呃,相似的坏基因。”是吗,小家伙也有这样的挣扎与感慨吗?啧,真是笨蛋,那你不是白说永不相见了吗?难道永不相见也不能斩断你同我的悲哀吗?
逸儿看着他:“你想他吗?”

  冷恶淡淡地:“我又不认识他。你讲他讲得太多,我会疑心。”

  被一口咬到手,冷恶笑:“咬吧咬吧,等我好了,你再咬不到我了。”

  逸儿瞪他:“什么?”

  冷恶想了想:“唔,也许你能成为武林高手,我想想,再练三十年?”大笑,伤口痛,忍笑。

  逸儿紧绷的小脸,终于微微松驰:“你等着,用不了多久。”

  冷恶摸摸逸儿的身上的血迹:“去换件衣服,我们走。”天使,你的羽翼沾了血。
137,暗黑过往

  三天之后,冷家的搜查已经从山下扩展到更远的地方,而且已经不再指望能找到冷恶。

  冷恶同逸儿坐在马车里,锦衣华服地,冷员外同他的侍妾大摇大摆离开冷家山。

  逸儿娇柔地端药上来:“相公,该吃药了。”

  冷恶从头到脚 阵寒颤:“差点吓得我经脉倒转。”

  逸儿笑,把药碗端到冷恶嘴角,冷恶接过来,微笑:“老子不喜欢这套,喜欢喂饭喂水,去养条狗。”

  逸儿轻轻摸着他头:“好狗狗,乖,快喝。”

  冷恶忽然再次沉默,听话地一饮而尽。

  逸儿送上水,静静看着冷恶。有什么不对?受了伤的冷恶忽然喜欢沉默,不再危
险而耀眼,而象是无边的黑暗。

  逸儿伸手轻抚冷恶的脸,怎么了?怎么了?

  冷恶轻轻按住逸儿的手:“到城外的客栈里休息一下。”

  逸儿轻声:“我不累,你要是累了,在这儿躺会儿,我们天黑再住店。”

  冷恶道:“我有事要处理。”

  逸儿沉默一会儿:“你好象觉得,同我在一起,不够安全。”

  冷恶不再开口。

  逸儿笑了:“触你的逆鳞了。不过,即使我什么也没做错,你依然不会跟我走,也不肯让我跟你走。”

  冷恶静静地:“你这样,会给我们带来危险。你可以跟着我,只要你闭上眼睛,不要听不要看。”

  逸儿的笑容越来越惨淡, 慢慢垂下眼睛:“我功夫不比冷先差,你可以相信我多过相信他。”

  冷恶苦笑,你知道什么?傻孩子,你看了多少,你唯一能做的,只是闭上眼睛,如果你睁开眼睛,你会被吓死。冷恶凝视那张美丽的面孔:“你想知道真正的我吗?我不舍得让你知道。”


马车经过客车栈,逸儿没停车,冷恶也没出声。

  渐行渐远。

  冷恶倚在窗口,效外草长莺飞。

  逸儿不想他回魔教,不想他通知手下,至于,还有没有别的想法,他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那孩子执意要带他走,这种执着让他恐惧。

  冷恶沉默地看着窗外,遇到危险时不招惹人注意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冷恶除了功夫外,还有别的本事,可是,光是有可能看到精灵的另一面,已经让他恐惧。

  人为什么怕精灵?若他不蒙他欢喜,他不介意使出法力伤害 ,精灵只有感情没有道德。


逸儿枕在冷恶膝上,握着冷恶的手,闭着的眼睛,微微湿润。

  有那一刹,她以为得到一切,家,她爱的那个人,爱。

  她好象是因为贪玩,迷失在森林里的孩子,再也找不到家。


冷恶觉得腿上微微一凉湿,低头,看到逸儿长长的睫毛上凝着一粒大大的晶莹的泪滴。

  冷恶看着那滴泪珠涨大,在睫毛间颤抖,然后猛地滚落,再一次扭开头去看远方。窗外蓝天白云,天宽地广,草色无边。


他的手指很痒,想撕开什么。

  也许,是撕开这张帷幔,拉起逸儿狂奔,离开这里,离开这种生活这种生命这种人生,天涯海角。

  逃跑,就象他梦里那样,不停地跑,从一个地方,跑到另一个地方,有时在人群里,有时在奇怪的建筑里,有时在无边无际的地道里,有时,是没有尽头的楼梯,逃跑,不停地逃跑,唯一不变的,是恐惧与焦灼。


他想念抱着逸儿的那段日子,那孩子的笑容,好象能避邪,他闻着她的味道,忽然平静而安宁。逸儿是他生命中最美好的东西,是他的天使。

  太阳底下的灿烂笑容,响彻云霄的笑声,她倚偎在他胸前的毫无保留的温柔与信赖。

  一切干净与美好的东西,好象就在眼前,伸出手,就可以得到。


伸出手,冷恶慢慢伸出手,这只手,曾经慢慢伸进敌人的胸膛,慢慢地捏住敌人的心脏,慢慢地捏碎撕碎,慢慢地,只是因为他喜欢慢慢品尝别人的痛苦与恐惧,那是他的春药。他还记得内脏的碎片沾在手指间的感觉,记得血的味道,也记得那一刻他的身体与他的灵魂感受到的灼热的快感与兴奋。冷恶微笑,白天宁静快乐美好,夜里变成狼人去捕猎,如果这样算美好生活,他是可以得到美好生活。

  可惜,逸儿得到的,是一个谎言。

  逸儿想要那个爱护她宠爱她的人,却无法接受他黑暗的另一半,他知道,他已经试过 。

  曾经有过的,那样刻骨铭心的爱恋,那女人爱他超过自己的生命,可是,依旧选择杀死他。

  不用再试了。

  好孩子,我帮不了你,我已经替你看过了,向左走是痛苦与孤独,向右走是恐惧与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