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武侠古典 古典武侠小说10页上一章:宠妾养成记
  • 武侠古典 古典武侠小说10页下一章:麋鹿行
而越家少主在十一月初一灯会上,被一个男子在大庭广众下送了花灯,且他还收下了的事刚一出,几乎就旋风般席卷了整个京城,更有甚者,竟然将消息散布在了江湖上,一时间,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越家少主的断袖之癖,同时也开始换着花样打听那个送他花灯之人。
据知情者声称,那位送灯人是越少主师出同门的师弟,也有人说对方是女扮男装,真正身份是玄天圣女,还有人脑洞大开,居然认为那人干脆就是玄天教主!
空穴不能来风,尽管许多人下意识地选择不相信,可架不住当时在场人极多,那谢家嫡小姐谢婉可是哭着走的,而到底谢家小姐喜欢的是越少主还是那位‘师弟’,却是不得而知了。
虽说本朝风气开放,但这件事还是有些太过惊世骇俗了些。人们的眼睛都是雪亮的,那夜灯会,越少主接过花灯时脸上都快笑出花来了,之后又丝毫不避讳地和‘师弟’双双携手而去,那表现,如果不是喜欢到心里还能有什么?
可这样一来就又坐实了先前说他为和奚玉棠斗气才对圣女大献殷勤的江湖流言,一时间众人又开始同情起兰玉来,虽明面上不说,私底下还是忍不住骂两句越少主怎能如此轻浮地辜负女儿心。
短短几日,越家少主的名声,简直像是金字塔尖的避雷针,已经摇摇欲坠了。
说飞流直下三千尺都不为过。
别院暖玉房前厅里,斯年眉飞色舞地将外头传来的各种说法对奚玉棠倒豆子一般说了个遍,旁边秋远无视了自家主子发黑的脸色,添油加醋地补刀,听得奚小教主目瞪口呆,大开眼界,在听到各家在知晓越清风断袖之癖时,这两日别院门口出现了各种长相俊俏、各有特色的少年,不是前来拜访就是假装迷路,要么就索性晕倒在门口时,整个人笑倒在软榻上,几乎喘不过气来。
见她好不容易露出笑颜,斯年和秋远对视一眼,心下均松了一大口气。
作为旁观者,他们早就看清了这别院里的风起云涌。打从在江南烟雨台无意间发现奚小教主是女儿身开始,他们就明白了自家主子的心思,如今一路看来,别人不知道,他们还能不清楚么?自家主子那是拿奚小教主当眼珠子在疼啊,不,可能比他自己的眼珠子还宝贵,那是恨不得挖心掏肝,就差以死明志了。
如果不出意外,以后他们越家女主子妥妥就是这位跑不了。
对他们这些当属下的人来说,谁来当女主子他们不在意,他们在意的是少主究竟喜欢与否。但若真的是奚小教主,那简直是要举双手双脚赞成了——人帅,实力强,没架子,待人极好,又是一派掌教,最关键的是,还能将主子吃得死死的,说让往东,主子不会往西!这等人物,天啦撸,求进越家门啊!
……实在不行,少主入赘也可以啊!
越家所有暗卫都喜欢奚玉棠,尤其是斯年,跟她混了这么久,还总陪她练剑,早就已经将奚小教主当成了自己人,如果奚小教主不当他们的女主人,他绝对会特别伤心!
然而,从奚小教主寒毒复发那一日开始,他们主子就没再跟人家说过一句话,每天晚上也不爬床了,就悄无声息地半夜过来站在院里,一站一宿,眼睁睁等着暖玉房里的寒气散去,再默默无闻地回去休息,又担忧又气,也不知是在折磨谁。
如今司离走了,奚小教主心情不好,又有伤,连带着整个别院的氛围都分外压抑。岚少爷和沈大夫都怕惹她生气,能躲都躲,唯独只剩他们少主,想来想去,还是忍不住过来陪着,哪怕被甩冷脸子也得接下。
作为属下,难道不应该为主子分担一二?
……所以就有了上面那一幕。
斯年和秋远看得准着呢,只要奚小教主高兴了,他们主子就高兴,所以,说点实话算什么嘛……
“最近门口真多了许多少年郎?”奚玉棠眸子亮晶晶地望着斯年。
后者痛心疾首地点了点头。
对面,默默和自己对弈的越清风脸更黑了。
“哈哈哈哈哈……”奚玉棠忍不住爆出一阵大笑,“不行不行,哎哟笑死我了哈哈哈哈……斯年来,扶本座一把,本座要出去看美男!看看你们少主到底喜欢哪一款,我也帮着挑一挑,哈哈哈哈……”
“噗……”秋远不小心笑了一声。
越少主眼尾一挑,凉凉睨向秋远,后者顿时身子一僵,一口气没喘上来,憋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被斯年扶着坐起身,奚玉棠也没打算真去看美男,见秋远可怜兮兮小脸都憋红了,忍不住又笑了好一会,累得直喘气儿,这才不紧不慢地看向对面光风霁月的男人,后者没好气地扫她一眼,一言不发地继续在棋盘上落子。
两个背主的兔崽子……
奚玉棠揶揄地盯着他看了半晌,抬脚踢了踢旁边的紫玉棋盒,“行了,摆这张脸给谁看呢,这事还不是你自己搞出来的?”
越少主头也不抬,默默伸手将棋盒拿到另一边。
“……”
见他来了脾气,奚玉棠好笑,“越肃兮,你要是再不说话,我就真到门口看少年郎了啊?”
啪地落下一子,越清风凉凉道,“我能说什么?起底的话不是都被人说完了?”
“算什么起底啊,说的是流言蜚语,又不是你的老底。”奚玉棠白了他一眼,懒洋洋开口,“你说,你是不是在心里已经把这两个小子判死刑了?”
越少主沉默不语。
斯年和秋远顿时可怜巴巴地望她。
奚玉棠顿时笑,“行啦,别罚了,他们也是在逗我开心。”
……没见过拿主子的糗事去逗人开心的。
越清风冷着脸不说话。
见不得他这幅委屈模样,奚玉棠撇嘴,“你再不说话,我就让韶光把门外那些全请进来。”
“……”
无奈地放下棋子,越清风生无可恋地对上她的视线,“能不能不提门外那些?”
奚玉棠用力抿紧了双唇,点头,却还是不小心破功,再次捧腹大笑起来。
越清风:“……”
眼见他差点甩袖离去,奚小教主连忙眼疾手快拉住人袖口,边笑边道歉,“好好好不说了,什么时候脸皮这么薄了?”
“你试试?”越清风没好气瞪她。
“我?你确定?”撩妹高手眨眼望他。
“……”
越少主觉得自己要被活活气死了。
奚玉棠把人拉回来,好声安慰,“好啦,这有什么可气的,这说明我们肃兮受欢迎啊,连男子都无法拒绝你的魅力不是?”
……这话你都说得出口?
越清风浑身鸡皮疙瘩,好一会才凉凉道,“是么?那你呢?”
奚玉棠:“……”
搬石头砸自己脚,该。
干巴巴地咧了咧嘴,奚小教主开始转移话题,“你在这里坐了一整天,就是来跟我吵架摆脸色的?”
……说不过就跑,奚玉棠你可真行!
越清风咬牙,好一会才云淡风轻道,“也不知是谁药不喝饭不吃。”
“……”奚玉棠噎了一下,见他似乎真有些生气,顿时又软了脾气,“我没胃口嘛……”
越清风定定望她,好一会,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无需多担忧,最多明日,勤政殿那边就有消息了。”
话音落,奚玉棠眼睛顿时一亮,“真的?”
对面人挑眉。
读出了他眼底的深意,奚小教主尴尬地清了清嗓,看向秋远,“那个,小美说我的药……”
秋远反应极快,登时脊梁一直,高声道,“我知道在哪儿,我去热!”
说着,二话不说对斯年使了个眼色,两人瞬间跑了出去。
等人都跑没影,奚玉棠转过头对上眼前人的视线,无辜地眨了眨眼。
……还卖乖!
越少主心累地揉了揉眉心。
拗不过她的坚持,越清风将自己得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奚玉棠默默听完,沉默了好一会,意味不明道,“……你是说,当今打算恢复司离太子的身份?”
越清风颔首。
“其他皇子没有反对?”
“延平帝的态度很坚决。”他摇头,“司离是前皇后唯一的嫡子,当年的事系有人陷害,当今打算翻旧账了。你的担忧我明白,暂且放心,既然能下这个决定,那位自然有法子保下司离。”
奚玉棠对此沉默不语。
好一会,她才轻声道,“司离会住东宫么?”
东宫下面有地宫,地宫里有卓正阳。虽然他们那次硬闯已经惊动了紫薇楼,难保卓正阳不会悄悄转移,但就算如此,有那么一个地方在,她也绝不会放心司离入驻东宫的。
“这要看司离自己。”越清风也想到了这一点,“若以东宫年久失修需要重新修葺唯由,暂住别的寝殿,也说得过去。”
远水救不了近火,奚玉棠默默叹了口气,无力感席卷全身。
越清风将她的神色收入眼中,眼神一软,倾身将人抱进了怀里,微凉的手指穿过她瀑布般披在脑后的发,把人摁在了他肩上。
“各人有各人缘法,你既已作出决定,当信他有这个能力。即便是想帮忙,至少要先保证自己活着……棠棠,寒毒之事沈七说了,我觉得,你是不是再考虑考虑闭关之事?”
这还是他第一次将寒毒这件事在两人之间摊开来说,其中的小心翼翼和希冀,听得奚玉棠心里涌出一丝愧疚,额头抵着越清风的肩窝,只觉浑身疲惫。
“其实我有点怕……”她闷声开口。
虽说要闭关,也不在乎寒毒,可近日来,每每她想到此事,脑子里总会闪现寒池里老怪物的模样。尽管她一遍遍告诉自己,那是因为卓正阳练错了功法,才导致他人不人鬼不鬼,可一想到即便是练错,那也是太初心经,她就忍不住胆寒至极。
习武之道,从来都是万般小心都不为过的。可就算再小心,也有可能出差错,更不用说太初这个魔功,哪怕她不出错,到最后如果没有好的方法解决走火入魔的隐患,等待她的还是一条绝路。
她会不会有朝一日……也变成老怪物那个模样?
头一次,她对自己要走的路出现了迟疑和恐惧。
越清风那日为闯寒池寝殿,一路杀至麻木,侥幸救下奚玉棠后又不敢迟疑地立刻将人带走,只大致扫了一眼里面的景象,寒池白气袅袅阻人视线,实则并未看清卓正阳的全貌。所以此时奚玉棠陡然间说怕,他有些怔愣,只想到了太初魔功的隐患,却未曾想她真正怕的是什么。
奚玉棠也不想告诉他。老怪物的模样,她不敢说。
她怕一语成谶。
环着她的手紧了紧,越清风轻拍她的后背,“那就缓一缓,你说过,卓正阳虽走火入魔,但一时半会死不了,所以我们还有时间不是?再说,皇宫里没有找到素九针决,我怀疑下半部其实在紫薇楼……到时我陪你可好?”
奚玉棠没有答话,好一会才微微点了点头。
她从越清风怀里挣脱出来,勉强勾了勾嘴角,“那先等司离安顿下下来。”
略微遗憾地感受了一下指尖残留的温度,越少主点点头,刚想说什么,门外斯年突然显出了身形。
“主子,有客,属下们没拦住,人已到院外了。”
越清风闻言,挑眉望向门外。奚玉棠也怔了怔,慢吞吞地抬了眼皮,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微微有些诧异。
只见院子门口,一身藏青色劲装打扮的卫寒,正浑身杀气地持剑而立,面色冷峻地望着眼前出现的一排越家暗卫。像是感觉到了两人视线,他抬起头,犀利的目光穿过庭院,略过面冠如玉的越清风,直直落在了一身男装的奚玉棠脸上。
那张脸,并没有戴面具。
他定定启口,毫不迟疑,“兰玉,好久不见。”

第77章 针锋相对

“兰玉,好久不见。”
……
卫寒一句话,来意昭然若揭。
奚小教主的马甲之多,亲近之人无一不知。有好有坏,但也很麻烦。
过去因为背负深仇大恨且行且小心,没有手刃仇敌之前不敢掉马,男扮女装多年,才营造出了世人眼里的‘神秘’,实则不停地换装再换装,为的不过是希望能在仇人没找到之前更多地发展并保存自己的力量。
后来越清风那一席当头棒喝让她清醒了许多。
再后来,又找到了卓正阳,奚玉棠其实已经懒得再去维护那些身份了。
除了唐惜惜和孟十九这两个绝对不能暴露的身份以外,别的,认出来就认出来了。
越清风其实也意识到了她这一心态的转变,单看她能露着真面目对谢婉无伤大雅地说着‘我叫玄唐’,就知道她是惰了,所以才有了灯会上他毫不在意的接灯举动。
奚玉棠的‘于杨’身份因江南堂的建立,完成了既定目标,‘兰玉’身份也在成功杀了宋季同以后完成了使命,至于玄唐,那纯粹是她要撩谢婉,弃不弃都无所谓,反正已经撩了……
卫寒在江南时见过‘于杨’的脸,如今又见了‘玄唐’的脸,加上越清风先口说喜欢兰玉,后又闹出和‘玄唐’的断袖流言,能认出来,着实在他们意料之中。
但要怎么个曝露法,作为控制欲极强的玄天教主,这取决于她自己,而不是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
“兰玉,”卫寒依然站在越家暗卫的包围圈里,却好似闲庭信步来做客一般,端的是镇定自持,只不过从咬牙切齿的语气中,众人还是听出了一丝怒意,“……或者我该叫你,于堂主?”
奚玉棠被斯年扶了一把,从软榻上起身,漫不经心的模样,仿佛完全不在意自己被拆穿了马甲,“叫什么无所谓,反正都是我,卫千户喜欢就好。”
“……”
承认得这么爽利,卫寒无端觉得不爽。
再看一旁越清风的闲适模样,就知他是早就知晓这一切的,心中怒气顿时更盛。
“欺骗我有意思么?”卫寒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从薄薄的唇缝里迸出,看着奚玉棠的目光,恨不得将她拆吞入腹,“你一定要这样待我?”
奚玉棠走到门口台阶前,淡淡望着眼前人,“卫千户言重了,在下不敢戏弄卫千户,一切不过是误会。”
误会?一句误会就能抵消他们之间的一切?卫寒几乎要气炸了,那种凡事不在自己掌控之中的感觉,实在太过糟糕,“……你到底是谁?!”
“卫千户不是知道?”奚玉棠轻轻勾起嘴角,嘶哑的嗓音里透着一丝兴味,更多的却是无所谓,“既是于杨,又是玄唐,还是兰玉,端看卫千户看哪个顺眼了。”
我看哪个都不顺眼!
卫寒定定地望着眼前人,不明白她为何事到如今还能如此镇定,难道他过往对她说过的话,真的对她来说一点感觉都没有?
“……兰玉,你不要逼我。”他垂下眼帘。
感受到他毫不掩饰的杀气,奚玉棠眯起了眼,“卫千户此话何意?”
“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卫寒猛地提高了声音,“我要听实话!你……究竟是男是女?”
“男人。”奚小教主回答得斩钉截铁。
越清风:“……”
越家暗卫:“……”
忍不住呼吸一滞,卫寒蓦地睁大了眼睛。
男人?易容?
可兰玉最初的声音……是了,可以由药物控制,他身边有沈七。
可是……
无数个想法飞快地掠过心头,卫寒死死盯着眼前的奚玉棠,不知过了多久,唇边溢出一丝略带苦涩的冷笑。
……男人?越家少主会喜欢一个男子?
奚玉棠挑了挑眉,在一众人都没反应过来前,忽然伸手抓住身边越清风的手腕,大力一拉,将其瞬间拉至身前,微凉的手调戏般地抬起了他的下巴,压着眸光,蛊惑般地望过来,“越少主,你喜爱男子么?”
你这是什么动作!!
被一个比自己个头矮的人做这样的调戏动作,越家少主内心瞬间跑过了千万头疯癫的骏马,众目睽睽下,他绷着嘴角冷声道,“不喜。”
卫寒嗤笑了一声。
“不过,”他慢悠悠地补充,“喜欢你。”
卫寒:“……”
众人:“……”
慢条斯理地把奚玉棠的手拨开,越清风漆黑深邃的眸子带着三分恼意,七分认真,“是男是女无所谓,我只要你这个人……你是男子,那本少主也只好承认自己断袖。”
瞬间耳尖就烧起来了的奚小教主:“……”
调戏不成反被调戏……失策了!
庭院里一片寂静。听到自己主子的话,在场所有暗卫包括斯年,全都在一瞬间木然了……主子!咱能不能不这么破罐破摔啊!还要不要名声了啊!越家这是要完啊!!你看卫千户都懵了啊!外面的少年们都喜极而泣了好吗!你看一眼啊!
想到门口的少年郎们,奚玉棠死死绷着嘴角和越清风对视,却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越清风顿时恨铁不成钢地瞪她。
在某人要杀人的目光下,奚小教主强行把笑声转为咳嗽,调整了一下表情,望向卫寒,“让卫千户见笑了,内子不懂事。”
内子……
内……
越少主深吸一口气,聪明地放空了脑子。
他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听见……没听见……
深深地望着台阶上芝兰玉树的两个身影,一个温润如玉华茂青松,一个风流不羁百无禁忌,不知为何,卫寒竟生出了一种’这两人站在一起果然很配’的错觉。
他沉默地持剑而立,久久没有开口,心中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地消逝再消逝,忽然间又烦躁不耐,望向奚玉棠的目光复杂无比,竟让人分不出他究竟想做什么。
良久,卫寒讥笑着勾了勾唇角,剑一收,从怀里拿出明黄色的圣旨,全身上下的杀气一卷而空,整个人无比冷静,好似回到了当初武林大会,他还是那个拒人千里之外的卫千户。
“本官前来宣旨,着你们教主出来接旨。”
情节突变,所有人都怔了怔。越清风朝斯年使了个眼色,后者一个响指,所有暗卫潮水般退下,奚玉棠则定定望着庭院里那个挺拔的身影,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信步走下了台阶。
今儿她就再送卫寒一个礼。
和越清风一前一后来到庭院中央,奚玉棠动作流畅地一撩衣摆,单膝而跪,在卫寒瞳孔猛缩、不可置信的目光里,恭敬地开口,“玄天教奚玉棠,接旨。”
“你……!”卫寒蓦然瞪大了眼睛。
一旁越清风面色淡然地扫了他一眼,跪都没跪,只恭敬地弯腰行礼。
卫寒死死盯着眼前人,竟忘了手里还有圣旨,若非还记起自己的职责,恐怕下一秒就会拉起眼前跪地之人问清楚。他极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这么多年来,所有的大惊大怒,似乎都在今日用完了。
“卫千户不宣吗?”奚玉棠抬头,面色淡然地望他。
不知哪来的毅力压下了心中惊涛骇浪般的翻涌,卫寒闭了闭眼,展开圣旨,声音僵硬而冷清,“着玄天教教主奚玉棠即刻进宫见驾,钦此。”
“奚玉棠领旨谢恩。”
起身,奚小教主从卫寒手里接过圣旨,后者眼神复杂地望着她,“奚教主?”
“嗯?卫千户有何指教?”
“……”
很好。
他居然被骗得团团转。
“本官在车上等你。”他冷冷丢下一句,再也无法在这个别院多待半秒,转身离去。
奚玉棠定定看着他的背影,蹙了蹙眉,没再开口。
###
换了身衣服,束起长发,戴好面具,奚玉棠出现在别院门口的马车前时,已重新成为了玄天教教主。在她身后,沈七、冷一和韶光都是一脸担忧,越清风面色淡然,身边跟着秋远和斯年,见她回头望过来,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
“教主。”沈七还是忍不住开口。
“放心。”奚玉棠笑了笑,睨了一眼车内,“有卫千户相陪,不会有事。”
说着,足尖一点,人已进了车内。
“走。”卫寒看都没看她,冷声下令。
马车快速往京城方向驶去,身后的越家别院越来越远,奚玉棠靠着车壁闭目养神,对面,卫寒一双眼睛仿佛黏在了她脸上,车厢内一片死寂,谁都没有先开口。
车外天光大亮,用过早饭越清风就去了暖玉房,如今正午已过,奚玉棠有些乏累。因为寒毒的缘故,她虽实力无碍,但每夜都要遭受折磨,自然不可能休息得好。今日又闹了这一出,到这时,她已经没什么力气和卫寒争辩,索性就由着他看。
卫寒之于她并无什么重要之处,一个是朝廷锦衣司的头领,一个是玄天教教主,两人要走的路不同,利益上也没有冲突,是敌是友一时半会也分不出来。唯独值得让奚玉棠在意的,是他身后站着五皇子司煜。一旦司离恢复了身份,五皇子就是他的敌人,而自己也势必会被划入太子阵营……
她实在不想参与什么夺嫡之争,至于卫寒,多一个朋友自然比多一个敌人好,可如今看来,恐怕没那么好收场。
“……奚教主这一手,玩的果真大。”卫寒终于开口,口吻复杂,却已是没有了方才那冲天的愤怒。
奚玉棠勾了勾唇角,慢吞吞地睁开眼迎上他的目光,“当不得卫千户夸奖。”
“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江南堂是你的手笔,宋家一案也是你,就连六皇子司离,也在你计划之中?”
“不敢。”奚玉棠淡淡道,“本座只承认第一件事。”
意料之中的回答。
卫寒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奚教主的信誉可不怎么样,你觉得本官会信?”
“信不信的,随卫千户高兴。”奚玉棠慵懒道,“卫千户尽管查,本座行的正端的直,不过若是卫千户想在本座身上泼脏水,那也要掂量掂量自己。”
“好大的口气,奚教主莫非以为自己可以和朝廷对抗?”
“这不是卫千户说的么?本座可没有这心。”
平平静静的口吻,剑拔弩张的气氛,若非两人都压着没飙气势,恐怕这小小一个马车早就四分五裂了。
许久,卫寒冷笑了一声,似乎有些无奈,阴影之中,奚玉棠看不真切。
“从你口里说出的话,我一句都不敢信了。”
“那便不信吧。”她淡淡道,“本座无意与卫千户交恶,当初武山之上借剑的人情,本座自认已经还了,为何卫千户要紧追不放?别说你真的喜欢兰玉,你我都是聪明人,这话没人会信的。”
卫寒紧了紧手心,不知为何他就是看不得眼前人这副万事都不放在心上的姿态,心中有股暴虐的冲动,想撕碎她的冷静,撕破她的伪装!
他猛地出手,死死扣住眼前人的手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人拖至身前,眼眸里跳动的暴躁毫不掩饰地呈现在了奚玉棠面具后的眼里,“兰玉,将我的心意随意踩在脚下,就是你说的无意交恶?”
奚玉棠被猝然禁锢,面具后的眉峰深深锁紧,声音倏然冷了下来,“卫寒!”
“你终于唤我名字了?”卫寒毫不在意自己被挣脱,明明勾着嘴角,眼底却毫无笑意,“那你该知道,我卫寒看上的,绝不会放手,你是男子又如何?越清风敢做的,我卫寒也敢!”
说着,他忽然倾身而下,另一手忽然揽住了眼前人的腰。
奚玉棠彻底被挑起了怒火,周身真气猛然爆发,抬肘相撞,阵马风樯地格住了他的动作。接着手腕一番,银针倏然出手,卫寒反应极快地偏头躲过。两人一躲一逼,在这狭窄的马车里动起手来,不消片刻,便是百十招而过,互不相让,谁也没占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