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婷穿来也有两个月,部队领导的名字她基本都知道了,但没几个能对上脸,一来领导住在家属院另一头,跟他们家离得有点远,二来领导都忙,没事不会在大院里晃悠,再加上他们来去都坐车,所以她没怎么见过。
虽然不认识长相,但看那群人的年纪,就能猜到他们级别不低,更何况姜校长跟他们走在一起,显然刚才是特意去接人了。
就是不知道来的是什么领导。
苏婷正想着,就听到贺东川说:“我去打声招呼。”
“啊?”苏婷愣了下,看到其他来看联欢会的军官也动了,才反应过来说,“那你去吧。”
贺东川微微点头,再度拨开人群走出队伍,跟另外七八名军官列队上前敬礼,喊“首长好”。
在部队,首长这个称呼并不局限于某个职位,如果是普通小兵,碰到团长可以喊首长好,碰到师长也可以喊首长好。
但包括贺东川在内的七八名军官,显然不是一个团的,而他们喊的都是首长好,那为首的人至少会是驻地副司令员,甚至司令、政委。
虽然级别很高,但为首的领导态度很和煦,回了军礼后笑着跟他们说几句话,就让他们各自回座位了。
只是人群散开时,首长特意叫住了贺东川,问:“你今天是一个人来的?”
“跟我媳妇一起。”贺东川说。
首长问:“你媳妇在哪?”
贺东川伸手指向苏婷,首长顺着看过去,视线在苏婷脸上停留两秒,然后下移,看到她拿着的牌子,以及上面写的八个大字,眯起眼睛问:“那个牌子是?”
贺东川老实说道:“我媳妇说孩子第一次上台表演,要给他呐喊助威。”
首长闻言微微一愣,很快又哈哈笑起来,说了两声好,就不再跟贺东川寒暄,摆摆手便跟着姜校长去前排就坐。
虽然他们说话的地方就在家长队伍后面,离苏婷不远,但因为现场太过嘈杂,苏婷只能通过贺东川的动作,猜测他们可能聊到了自己,但具体说了什么,她不知道。
因此贺东川一回来,苏婷就忍不住问:“你们刚才说了什么?”
贺东川回答说:“陆司令问你手上拿着的牌子是干什么用。”
苏婷一怔,低头看上手里捏着的应援牌,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连忙追问:“你怎么回答的?”
“实话实说。”
苏婷:“……”
见苏婷一脸生无可恋,贺东川疑惑问:“你不是早就知道有领导要来,还打算给小焱呐喊助威吗?”怎么现在怂了?
后半句因为怕媳妇听了恼羞成怒,贺东川没问出来。
苏婷哀怨地看了贺东川一眼说:“我以为来的最大领导是后勤主任。”
虽然这是军区小学第一次举办联欢会,但对整个基地而言,这真不是什么大活动。
而司令员管着整个基地的事务,不说日理万机,肯定也是忙得团团转,让他抽两个半小时来看小学生文艺汇演,苏婷觉得不现实。
再联想到家属院周围这些大大小小的单位,其实都归后勤管,苏婷理所当然地以为,姜校长能请到的最大领导应该是后勤主任。
后勤主任级别不低了,而且正好管着学校,也算领导嘛。
谁知道姜校长这么给力,真把司令员给请来了,想到贺东川在司令面前说她要干的那些事,苏婷就尴尬得忍不住脚趾抠地。
贺东川见了,忍着笑安慰道:“你别太担心,司令听我说完挺高兴的,还连说了两个好字,看得出来,他很支持你。”
苏婷心里好受了点,但仍有点犹豫,驻地这些大领导都在,那待会她是举牌子,还是布举牌子呢?
她还没想出头绪,联欢会主持人上台了。
经过短暂的开场白,主持人宣布第一个节目,由一年二班学生带来的合唱歌曲——《东方红》。
随着主持人话音落下,十来个穿着白衣黑裤,系着红领巾,眉心点着红痣的孩子走上舞台。
在这群孩子中,贺焱个头不算高,但他一个人站第一排,能一眼被人看到。
看到他后,大家就会觉得眼前一亮,这孩子长得可真好看。
贺焱不但皮肤白,五官还非常出众,浓眉大眼,唇红齿白,特别是眉心红痣,简直点睛之笔。
萌化了!
这是苏婷内心的感受,她一把将牌子扔给贺东川,在他举起后拽着他的手肘啊啊叫唤:“小焱今天好帅!他眉心的红痣谁给他点的?画得真好!”
举牌工具人的贺东川面无表情地想着,难道他不比儿子更帅?怎么没见媳妇对着他啊啊叫唤?
不就眉心多点了颗红痣嘛,如果她想看,他也不是不能……好吧他不行,他想象不出来自己眉心点上红痣的模样。
正想着,节目开始了。
第一句是贺焱的独唱,随着他张口,清亮的歌声传遍学校:“东方红,太阳升……”
苏婷顿时激动起来,举起手“啪啪”鼓掌,引得大家都看了过来,她满面红光地解释说:“我儿子,领唱的是我儿子!”
周围一圈都是军嫂,当然知道贺焱是苏婷儿子,不过听到她的解释,大家也没觉得太奇怪,开场独唱呢,如果是她们的孩子,他们肯定表现得比苏婷更激动。
而且有了苏婷带头,其他人也不再吝啬掌声,特别是那些孩子在舞台上的家长,好些鼓掌声比苏婷都大。
前面坐着的陆司令听到掌声,扭头往后看了眼后,侧过头低声说道:“大家反响都很热烈啊。”
姜校长没把功劳全揽在自己身上,只浅笑着说:“驻地难得有这样的活动。”
陆司令听后点点头,平川岛远离市区,娱乐活动向来匮乏,也难怪大家这么兴奋。
想想上次总司令部派文工团来汇演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或许可以再联系他们,让他们安排文工团再来一次,丰富一下士兵们的娱乐生活。
还有前阵子下面人提的建篮球场的建议,也可以拿出来再讨论讨论。
当然,不管是让文工团来汇演,还是建篮球场,那都是以后的事了,此时他仍坐在军区小学举办的儿童节联欢会的观众席上。
陆司令看向舞台,视线迅速被站在最前面的贺焱吸引。
这孩子可真有生气。
六七岁的孩子胆子再大,做了再充足的心理准备,上舞台后看到那么多人,心里也难免会发憷。
就像舞台上的这群孩子,很多人唱歌时眼神乱飘,根本不敢往下看。情况好一点的,也基本不敢做大表情,肉眼可见的紧张。
但领唱的这孩子不同,他眼神灵动,神采飞扬,特别是看到某一处时,眼睛格外明亮。
陆司令顺着贺焱的视线往后看,就见贺东川高举着牌子,而他身边的年轻女人也伸出了手臂,左右摇摆着。
陆司令轻笑一声,往右侧过头低声问:“领唱的这孩子,是不是小贺儿子?”
“就是他,叫贺焱。”姜校长笑着说。
“三火焱?”
“您知道?”
陆司令低笑道:“小贺举的牌子上写着,我很难不知道啊。”
姜校长闻言愣了下,然后扭头往后看去。
这一看,她就忍不住笑起来:“不用想,举牌子这主意肯定是苏同志出的。”
陆司令:“我也觉得不像小贺的主意。”
说话间,合唱节目进入尾声,操场上再度响起雷鸣般的掌声,隐约还夹杂着女人的叫喊:“三火三火,一定会火!”
舞台上的贺焱也听到了妈妈的声音,唱到最后学着苏婷举起手,左右摇摆起来。
这动作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又格外有传染力,台下观众看到贺焱的动作,也跟着举起双手左右摇摆身体,嘴上也跟着唱起来。
而台上其他孩子看到贺焱和下面那么多观众一起挥舞着双手,都是一头雾水,大家为什么这么做?之前说好的环节有这个吗?还有,既然大家都在挥手,那么他们要不要也跟着挥一挥?
只是他们还没有想出头绪,这首歌就在全场大合唱中结束了。
他们只能带着满头疑惑走下舞台,边往后走边交头接耳问:“刚才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挥手?”
不止同学们疑惑,王老师也很不解,她知道贺焱是全场第二个挥手的人,便直接问到他头上。
被问到的贺焱也很懵,犹豫了下说:“我看到妈妈冲我挥手,就跟着挥手啦,不可以这样吗?”
同学们:“……”
王老师扶额,她实在没想到贺焱带动全场观众挥舞双手的动作,原意只是为了跟爸爸妈妈打招呼。
虽然是无心之举,但这也算是插柳成荫了。
……
开场合唱节目结束后,联欢会上的气氛渐渐回落,期间也有不错的节目,引起了阵阵掌声,但再没有一首歌能像开场合唱那样调动大家的情绪,让所有观众挥舞双手,上演全场大合唱。
于是,在联欢会圆满落幕后,合唱《东方红》不出所料地成为了全场最受欢迎的节目,而贺焱,也成为了联欢会上表现最出彩的人!
以至于联欢会结束后回家属院的路上,大家碰到他们一家三口,都不先跟苏婷夫妻打招呼了,而是看着贺焱问:“三火你们回来啦?”
“三火你今天唱的真好!”
“三火……”
贺焱被夸得飘飘然,当然,他也没忘了纠正他们:“我叫贺焱,不叫三火!”
众人笑眯眯答应:“好的,知道了,三火。”
贺焱:“……”
……
联欢会结束后,将缝纫机票换出去的事终于有了眉目。
愿意跟他们换票的是同住家属院的一名军嫂,对方随军前在制衣厂上班,针线活做得很不错。
他们结婚的时候也买了台缝纫机,用了好些年,直到随军因为带不来才转卖出去。上岛后她也一直想买一台缝纫机,但没有票,也总攒不够工业券,这件事就被耽搁了下来。
是她男人跟贺东川认识,听说他想把缝纫机票换出去,就主动找了过来,两人对了下手里的票,最终用两张工业券、一张电扇票换得缝纫机票。
拿到电扇票,贺东川回来就跟苏婷商量起去市里的事。
进入六月份后,气温攀升日渐明显,贺焱晚上睡觉受不住热,总想往凉快的主卧钻。在不赶紧把电风扇搬回来,等他养成和爸爸妈妈一起睡的习惯,这日子没法过了。
因此,贺东川说:“赶早不赶迟,就周日去吧,我那天休息,正好你之前投稿的连环画是不是要刊登了?”
苏婷差点忘了这事,一拍脑门说:“还真是,出版社说从月初这期开始连载。”
“正好,周日咱们再去一趟新华书店,多买几本画报回来。”
苏婷说:“买一本就差不多了,我又不送人。”她不打算往外嚷嚷这件事。
“那就买四本,一本收藏,另外三本我们一家人看。”贺东川说完,假装不经意问,“你觉得我需不需要再添身衣服?”
苏婷本想说买一本收藏,一本我们传阅着看不就行了,听到贺东川的问题,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你不是刚发的新军装吗?”
“我说的不是军装。”
“你想买平时穿的衣服?行啊,”苏婷在心里算了算现有的工业票,估摸够给贺东川添两身衣服,非常大方地问,“你想买什么样的衣服?要外套吗?应该不用吧,马上就夏天了。”
“外套不用,买件衬衣,一条裤子就行。”
“衬衣?你之前不每天都穿衬衣吗?”春秋军装都是三件套,衬衣军裤和外套,贺东川都快衬衣半永久了,还要买衬衣?
“不要军装配的衬衣,颜色要白的,裤子要黑色。”
听到这里,苏婷终于反应过来,贺东川早就想好了要买什么衣服,只是……她侧目问,“你怎么突然想买其他衣服?”
之前逛百货大楼的时候,她也提过给他买衣服的事,但每次他都说不用,衣服够穿,她还以为他不喜欢穿军装以外的衣服呢。
正想着,她就看到贺东川转过脸,直视着她的目光幽幽说道:“你不是喜欢看别人穿白衬衫吗?”
苏婷眉心一跳,打着哈哈说:“我什么时候喜欢看别人穿了?”
贺东川不回答,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他的目光并不灼热,却仿佛能穿透人心,看得苏婷越来越心虚,伸出手指笔出手势说:“好吧,我是有点喜欢,但真的就一点点。”
曾经穿白衬衣笑容温暖的男孩子的确是她的取向,她也为此心动过,但事实证明男人不能只看脸,她已经心如止水多年。
而且贺东川穿上白衬衫,估计、可能……好吧应该还是帅的。
苏婷不得不承认,虽然曾经踩过坑,但这么多年过去,她颜狗的本性并没有太大改变,只是在颜值之外她更加挑剔了。
但这也侧面说明,贺东川颜值是很过关的,平时的穿着打扮,他身高腿长穿什么都好看,再加上职业加成,她看的也很顺眼。
想到这,苏婷特意强调:“我也很喜欢你穿军装的样子。”
贺东川瞥她一眼,神色淡淡问:“是吗?”
看到他脸上的表情,苏婷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他这个样子……怎么那么像吃醋了?
但不对啊,家属院里的男人都是有媳妇的,她可从没偷瞄过谁。再说了,这些军官全是穿军装的糙汉子,看他们还不如看贺东川本人,他吃哪门子飞醋?
心里疑惑,苏婷嘴上说:“当然,我骗你干嘛?”
“我穿军装的时候,你怎么没夸过我?”
“我没夸过吗?”苏婷反问,脑子飞快转动起来,她最近夸过谁?
应该没有……不对,还真有。
苏婷瞪大眼睛,一脸无语地看向贺东川:“你不是吧?儿子的醋都吃?”
贺东川丝毫不以为耻,神色坦然说道:“问题不在于挨夸的人是谁,而在于你没有这么夸过我。”
苏婷呆愣许久,嫌弃道:“……你好幼稚。”
第33章 火了
周日买电扇的时候, 苏婷夫妻俩顺便把自行车也搬回了家。
本来早就想买的,但每次来市里都忘记带票,这件事就被耽搁到了现在。
前几天贺东川将电扇票拿回来, 为了防止再次忘记, 苏婷就把两张票放一起了。事实证明这么做的确有用,要不是早上拿电扇票时看到, 她准得再次忘记这件事。
这也给苏婷提了个醒,出门前将钱票又清点了一遍, 确定带够了才跟着出门。
路程花费的时间跟平时差不多, 不过下车后三人直奔新华书店,他们说好要去买新一期的《连环画报》。
他们到的时间早,售货员都没怎么进入工作状态,正靠在柜台后面打哈欠。里面认真挑书的顾客并不多,但摆连环画的几排书架前都坐着不少人, 而且基本都是半大孩子,拿上一本连环画, 盘腿坐下看得津津有味。
看到他们,贺焱轻声说:“好多人啊。”
“是啊。”苏婷点头,周日学校放假,这些孩子可不都跑新华书店来了嘛。
说话间,三人就走到了放《连环画报》的书架前,至此他们才发现,跟这里相比,前几排书架前坐着的孩子都不算多。
想想也正常, 《连环画报》怎么说都是国内发行量最大的画报, 读者众多, 再加上新一期的杂志刚上市, 自然有很多读者来尝鲜。
再看书架,这一整个书架,上下共四排,放的都是《连环画报》,上下两排是往期杂志,中间放的则是最新一期。
而最新一期杂志又分为未开封要售卖的,和开封供人翻阅的,后者数量也不少,占据了一排货架的四分之一,多的不说,二三十本是有的。
但现在,供人翻阅的画报已经空了,再看地上的孩子,从这个书架一直坐到了旁边书架,由此可见《连环画报》有多红火。
对以前的苏婷而言,《连环画报》红不红火跟她没关系,反而杂志越红火,投稿难度就越大。
但如今苏婷的连环画已经过稿,此时看到这幅红火景象,她与有荣焉,而且她伸手拿画报时偷瞄了眼,坐在她面前的就有两个人正在看《出桃源村》。
见苏婷拿了画报久久不动,贺东川走到她身后问:“怎么了?”
苏婷将食指竖在唇边,又低头指了指旁边坐在地上的小姑娘,做了个偷笑的表情。
贺东川顺着她指的低头看去,脸上也露出几分笑意。
看着两人打的哑谜,贺焱跟着低头看了会。虽然他认字有限,但记忆力不错,很快从众多图画中发现了熟悉的地方:“妈妈!这个跟你画的……”
苏婷赶忙从书架中抽出两本画报,然后弯腰捂住贺焱的嘴巴:“别打扰大家看书。”
贺焱也注意到了翻看画报的众人,因为他那声叫唤而投注到他身上的目光,将手捂在苏婷手背上,并摇了摇头,用行动回答:“我不说话了。”
见状,其他人纷纷低下头继续看连环画,苏婷也松开手起身说:“我们回去吧。”
贺东川抬手从书架上又抽出两本《连环画报》,抬了抬下巴说:“嗯,走吧。”
“拿两本就够了。”苏婷举了举右手,示意她已经拿了画报。
贺东川说:“我想单独看一本。”
《连环画报》定价两毛一本,四本也才八毛钱,对他们而言实在算不上贵。而且上面还有她画的故事,他愿意多买两本也行。
念头掠过,苏婷说:“行吧。”
……
去百货大楼前,苏婷本来有点担心他们买的东西太多不好拿,等买完东西她才发现自己想多了。
自行车在这年代本身就是交通工具,必要时候,后座能栽的东西可不少。绳子一捆,别说一台电风扇,多摞两台风扇都载得动。
当然,这主要是因为贺东川力气大,否则换苏婷来扶,分分钟得连人带车倒下去。
二八大杠本身就挺重的,选车时苏婷试了下,龙头比她读书时骑的自行车重多了,这车还高,她把着龙头走了大半圈,硬是没敢骑上去试。
一来她不会骑这种自行车,怕上去就摔下来,二也想着这层卖的都是大件电器,她自己摔了没事,撞坏电器才麻烦,保不齐得破产。
她不敢试,贺东川却没那么多顾虑,坐上去就把车踩了起来,骑出去没一会就稳稳当当回来了。
骑完一圈,从自行车上下来贺东川就说:“就这辆吧。”
苏婷买大件就认牌子,虽然这时候没有两年保修半年包换的规矩,但大品牌品控好,东西买回家两三年都不会坏,后面出问题也是小毛病,家里要是有男人,自己都能动手修。
前后两次买电风扇,还有这次挑的自行车,都是牌子的,因此贺东川拍板后,她没再犹豫,非常痛快地让售货员开单,自己拿去结账。
帐是两件东西一起结的,百货大楼收银员拿到单子,抬头看了苏婷好几眼。
自行车不用说,三大件之一,电风扇在这年代也是稀罕东西,不止票难弄,东西还不便宜,一般家庭攒上小半年,也未必舍得花这个钱。
苏婷倒好,一次买俩,可不引人注目嘛!
惊讶归惊讶,看到随单子递过来的两张票,并一摞大团结,收银员没多问,麻溜地算出总额,将钱点清楚后开出收据,和找零一起递给苏婷。
不过等人一走,就跟旁边柜台的售货员嘀咕了起来:“知道她买的啥吗?”
“什么?”
“一台华生电风扇,一辆永久自行车。”
“哇!这得不少钱吧!”
“钱算什么,人给的都是票,电风扇票,自行车票。”
工业券这东西,稀罕,但又没那么稀罕,只要有正经工作,单位每月多少会发两张,攒一攒,借一借,花上一年时间,咬咬牙也能舍得买辆车。
票就不一样了,再大的国营厂,一年也不见得能有几张自行车票。就算有,也不一定会发给员工,领导家也不是个个都有自行车的。就算要发,厂里也不会把票随便给人,至少得是劳动标兵,车间优秀职工。
更不用说苏婷一出手两张票,不用想,就知道她家庭条件不会差。
在收银员的宣扬下,苏婷他们推着自行车,载着电风扇穿过柜台准备下楼时,受到了两边所有售货员的瞩目。
等他们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售货员们默契转过头,就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了起来,有夸他们一家子长得好的,也有猜测贺东川职业的,一个比一个兴奋。
……
苏婷他们不仅在百货大楼受到了注目,回到家属院,碰到的军嫂看到贺东川手上推的崭新自行车,和后座上捆着的大家伙,嘴巴张得一个比一个大。
有军嫂心直口快:“你们这是把百货大楼搬回来了?”
“我倒是想,可也得有那么多钱啊。”苏婷说完,想想又补上一句,“不只钱,还得有票。”
“那也差不多了,你们这又是自行车,又是电风扇,满家属院也找不出像你们家这么阔气的。”
这话说得有点酸,内容还有点敏感。
七十年代夸人阔气可不是什么好话,而且家属院住了上百户人家,他贺东川一个营长,日子过得比司令政委都阔气,传出去让人怎么想?
如今的苏婷可不是刚穿越那会的小白,对时事的敏感度大有提高,闻言脸色立刻淡下来,声音不大不小地解释说:“什么呀,自行车是我们结婚彩礼里的,电风扇也是用彩礼里的缝纫机票换的。”
解释完见对方还有话说,苏婷抢在她前面开口:“不过我爸妈心疼我,在我们结婚前就跟老贺家里说好了,彩礼他们一分不要,三大件也一件不留,让我们自己用,老贺当时就只买了块手表,自行车缝纫机只准备了钱和票,说上岛后让我自己买,我这不是想着针线活不好嘛,就跟人换了票,把缝纫机换成了电风扇。”
说完不忘反问对方,结婚时三大件是怎么处理的。
“嗐,我们结婚早,当时他还没提干,哪有那么多钱买三大件。”
“不对吧,我之前还听你说过,你们结婚时他家除了彩礼,还给你买了块手表来着,”苏婷说完刻意伸长脖子,往她手腕瞄去,“手表呢?”
手表当然是被她娘家留下了,不仅手表,结婚时她丈夫给的彩礼,都让娘家截住了,只花钱找人弹了床棉花被,给她做了两身衣服,并买了些零散的家用物件,就把她送出门了。
以往她不觉得这有什么,谁家嫁女儿不是这样,彩礼全要,嫁妆不给,她爸妈又出被子又买衣服,对她算大方了。
只是他们的大方跟苏婷家里比起来,似乎差了不少。
有苏婷那句心疼在前,她哪好意思说出手表的去处,犹犹豫豫道:“手表、手表……诶我想起来家里煤炉上还烧着水,我得赶紧回去看看。”马不停蹄地溜了。
苏婷:“呵呵。”
虽然这人讨嫌,但那些话给苏婷提了醒,之后再碰上人问起自行车和电风扇,不用人多开口,自己先把这番话重复一遍。
等她把这番话翻来覆去说上七八遍,基本全家属院都知道了,耳边彻底清静了下来。
也有人在背后嘀咕,说贺东川人看着挺好,没想到挺有心机。
虽然苏家两老放了话,但人是会变的,说亲时敞亮,真到结婚时变卦的不在少数。他三大件只卖一样,剩下两样准备的全是榕市才能用的票,不明摆着让他们遵守诺言,别打彩礼三大件的主意嘛。
就是不知道他给的彩礼有多少,让没让苏婷全带回来,要是都带回来了,等于不花钱白娶一个媳妇啊。
因为是说人不好,这些人只敢在背后议论,没人到苏婷或者贺东川面前说。
但人嘛,说嗨了言语中难免带出些许意思,慢慢的,苏婷还是听到了些闲言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