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岌坐在一旁另一扇窗下的躺椅里,正看着寒酥眉眼含笑的喂那只小野猫。一小碟子肉干喂完,小野猫舔了舔嘴巴,也不肯走,就地盘起身体来,打算开始睡觉。
寒酥摸摸它的头,然后拿了湿帕子净手,便继续去画这幅没有画完的山水画。
“我看得出来你是真的很喜欢这样平静的生活。”封岌感慨说道。
“当然呀。很小的时候就喜欢这样的生活,不用应对各种不熟悉的亲朋,不用小心处理各种人际关系。读读书画画景。”寒酥瞥一眼窝在桌上已经睡着的小野猫,“多与这些单纯的小动物打交道也好过于和旁人走动。”
似是为了响应她说的话,两只碧绿和明黄相间的不知名山雀突然从枝头飞下来,落在窗台上。
封岌舒舒服服地躺在躺椅上,望着寒酥此刻的静好模样。他不由想起寒酥接人待物时礼数周到端庄得体模样。原来那个时候她虽然将规矩刻在骨子里,比谁都端淑优秀,却是心底不喜的。
寒酥抬眸望向封岌:“那将军呢?将军适应这里的生活了吗?”
封岌笑笑,道:“当然。没谁愿意十几年待在疆场上。如今这样清闲享福的日子,多好。”
寒酥收回目光,继续描画。她在心里盼着封岌说的是真心话。
一副山水画很快画好,寒酥在画面的角落,画了一只小白猫。
“为什么不画我了?”封岌问。
上次寒酥给封岌画的画像画到一半,寒酥觉得不满意,没有再继续。她解释:“没画好,下次再画。”
“给我看看。”封岌示意要看寒酥画完的话。
他仍旧懒洋洋地躺在躺椅里晒太阳,懒得坐起身。
寒酥低下头吹了吹画面上还没有干透的墨痕,才将画卷举起来给封岌看。
有些逆光,封岌又懒得坐起身凑近了看,他眯着眼睛去瞧,只隐约看出了画卷上的山水轮廓。他的视线却被寒酥透在画面上的影子所吸引。
他好像才发现寒酥的脖子那样长,细细长长。
封岌搭在躺椅扶手上的手,一下又一下地轻轻地叩着。
寒酥不知道他胡思乱想了什么,她将画卷放下,问:“画得如何?大将军点评一下?”
“很好,非常好。”封岌收回神,“你已经出过诗集了,也可以再出一册画集。我对这些诗词书画确实不太懂,可听羿弘阔那老头说你的丹青比诗词出色许多。”
老头?寒酥因为封岌越来越随便的言谈有些意外地瞪了他一眼。紧接着,寒酥又因为封岌的话陷入沉思。她没有出画集的打算,却不由想起了《自云集》,李叔刚刚筹备了大量的货,她这边就因为父亲的冤案出事,那些诗集恐怕再也卖不出去了。
诗集卖不出去没什么,她虽然有一点遗憾。可是她更在意的是恐怕要让李叔赔钱。
反正也不会再回京城了,寒酥不让自己去想《自云集》,她转移了话题,说:“等过段时日,山谷之外也暖和起来,我也回之前住的小镇一趟。总要和那些孩子们说一声。”
“好。”封岌答应,“你若不放心,我再安排读书人过去教书便是。”
寒酥沉默着,没接这话。那一个小镇可以安排一个老师过去教孩童读书认字,那其他地方呢?人世间有太多太多那样的小镇,那些人忙于生计,终其一生也没有读过书。
时间这样的小镇千千万,根本管不过来。
封岌突然开口:“天黑了。”
寒酥微怔,她转过头望向窗外的大太阳,再蹙眉嗔瞪他:“你就不累吗?”
封岌沉默了一息,问:“你不喜欢?”
这让寒酥怎么回答呢?她也说不清自己是不是喜欢。好像是喜欢的,可又确实很疼。
寒酥觉得应该跟封岌好好谈一谈,她将画卷放在一侧,端端正正地坐好正视封岌:“这和是不是喜欢没有关系。我只是觉得不该这样不加节制。听说会伤身。”
“你看过不少书。”封岌意味深长地说。
寒酥一愣,继而红着脸辩解:“我没有!我才不是说你,我是说我疼……”
封岌沉默了,这确实是暂时不能调和的矛盾。虽然他已经尽力克制,还是每每将寒酥弄疼。
封岌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认真道:“今晚不了。”
寒酥有些惊讶地看了封岌一眼,又迅速收回视线。她仍是觉得一本正经地谈论这个话题有些难为情。她不想再就这个话题交谈下去,她偏过脸去,拿着一支没用过的毛笔轻轻逗着小野猫。
睡得正香的小野猫不是很像搭理她,只是慢悠悠地摇了两下尾巴当做回应。
封岌非常重诺。这一晚,他确实信守了承诺。可是寒酥皙白的颈上,被他不小心弄了些雪点。
寒酥生气了,转过身去睡觉,不肯看他,也不肯抱着他睡了。
封岌犯难地抬起手,手掌搭在额头。
钥匙和锁芯不适配这件事,确实难办。可有问题就要解决,不能任由问题横在那里。如何解决?
封岌陷入沉思。
总不能把钥匙削去一圈吧?


第119章
又过了三四日,寒酥推开窗户,望见窗外飘着蒙蒙细雨。明明不久之前她还穿着棉衣过冬,来了这山谷竟是时节难辨。
封岌走过来,于她身后将窗扇关上。
“别吹凉风。”他说。
“可我不觉得冷,这细雨也是暖的。”
封岌看她一眼,又将刚关上的窗户打开一扇。他给寒酥拉开椅子,说:“不要看书太久。”
“好,我知道。”寒酥坐下,拿了本书来阅读。是一本诗集,里面收集了杂七杂八的诗词。
寒酥略沉思,取来一个空白的书册,蘸墨抄试。将诗集中适合给小孩子启蒙之用的诗词抄录下来。
封岌去了外间,再回来时,他手里端着茶水。他将温热的茶水放在寒酥的书案上,然后朝一旁的躺椅走去。
他高大的身躯舒舒服服地躺在躺椅中,躺椅下面的木轮跟着吱呀两声。
寒酥闻声抬眸,两个对视一笑,她又收回视线,继续自己的事情。她一边抄诗,一边与封岌闲聊:“我之前给两位公主上课的时候,查阅了很多教学生的书籍,那个时候就想着有空亲自将教学材料收集整理,按照他们的年纪循序渐进。有书当依据系统地去教,而不是光凭老师临时所想。”
她低着头,吹一吹书页上的墨迹。
外面下着雨,今日有些潮。书页上的墨渍一时没能干透。寒酥轻轻多吹了一会儿。
“想法不错。”封岌随口应一句,视线却落在寒酥轻吹墨迹的嘟唇。与她离得尚有一些距离,封岌仿佛能够感受到她吹来了一口香气。
她吹来的香气吹过来,吹得封岌心里痒痒。
他盯着寒酥又抄录了一页,再次去吹墨迹时,封岌眸色暗下去。他说:“别太累。”
“只是抄两页书而已,不累的。”寒酥轻摇头。她将书页提起一点,借着外面的日光去瞧可是干透了。
封岌突然说:“今天中午的米煮得硬了些。”
寒酥有点惊讶地望向他,道:“是吗?我中午没吃米。是胃不舒服了吗?”
“是。”封岌双手交叠,放在自己的胃部前。
寒酥赶忙放下笔,朝他走过去。她在封岌身侧弯腰,将手心贴在他的胃口,问:“是一点点难受,还是很难受?要不要找大夫过来开一副温养的药?”
封岌握住寒酥的腰,将她拉到自己的身上。她那么纤细,已经被封岌拉过来。寒酥一个不查,已经压在了他身上。
两个人身下的躺椅晃晃悠悠,吱吱呀呀。
躺椅的晃动,让寒酥不得不攀着封岌的肩,她急声:“你抱我做什么,不舒服了就应……嘉屹,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封岌笑笑没说话。他搭在寒酥后腰的手逐渐向下,然后让寒酥坐在他身上,又去解她身上的衣袍。
寒酥睁大了眼睛瞪他,说:“不成!这大白日的,窗户还开着……”
封岌看着寒酥开开合合的粉嫩唇,直接吻上去。
他太贪恋她身上的柔软。
窗外的雨逐渐变大,吧嗒吧嗒地落在屋檐与草叶之上。
“不行……”寒酥低软的抗议夹杂在规律的落雨声中,很快又被雨声、被躺椅摇晃的声音所遮。
山谷中的雨来得悄无声息,去得也静悄悄。草叶子上沾了一点雨珠,一阵风吹来,吹动草叶子轻晃,其上的雨珠朝一侧滚落下去。
雨后的日光像洗过的干净,柔和温暖从窗口照进来,落在躺椅上的两个人身上。
寒酥趴在封岌的身上,微红的脸颊贴着他的胸膛。她挽起的头发散开,微乱地披在封岌的胸膛与一侧手臂。身上的衣袍早已散开,露出大片脊背。
寒酥轻轻眨了下眼睛,长长的眼睫轻扫过封岌的胸膛,给他带来一阵发痒的柔软。他垂目望向趴在他身上的寒酥,她小小的一点,露在外面的雪肌与他麦色的胸膛形成鲜明对比。封岌伸手将她滑落下去的衣袍往上拽了拽,将她莹白的脊背和双肩都藏了起来,不让日光与风窥。
两个人不说话,就这样安静地相拥躺在躺椅上,由着温柔的日光照耀在两个人身上。
寒酥一只手攀着封岌的臂膀,一只手搭在他的胸膛,一下又一下轻轻点弄着。
她眼睫轻垂,陷入沉思。她知道封岌一直都很顾虑她的身体,每次动作都极其温柔。所以她也会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太体弱。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就这样在日光下相拥了好一会儿,寒酥才挪着要从封岌身上起来。她这一动,两个人所在的躺椅又晃动起来。
封岌扶住她的腰,问:“做什么去?”
“沐浴。”寒酥看了他一眼,隐隐有嗔责他明知故问的意思。
封岌点头,扶在寒酥后腰上的手没有挪开,他起身,直接抱着寒酥往浴室去。
被温水泉浇引的浴室日夜水汽氤氲。这里,成了除卧房外,两个人待得最久的地方。
封岌抱着寒酥走进水中,水面贴着他的腿向两侧划开,欢迎着他们。
封岌在温热的池水中坐下,让寒酥坐在他怀里。他拿过池边架子上的水瓢,舀一点温泉水小心翼翼地从寒酥头顶浇下去。寒酥配合地向后仰头,任由温柔的头发被封岌打湿。
封岌再从架子上来来香露,倒一些在掌中,两只手掌相贴揉搓,立刻有一点白色的泡沫从他指间溜出来。
“闭眼。”封岌道。
他将手中的泡沫蹭到寒酥的头发上,她柔滑的乌发便落进了他的掌中,任由他揉洗。
也有一点泡沫从她发间掉下来,飘在水面上,又或者贴着封岌的胸膛。
过了一会儿,封岌重新拿起水瓢舀起温泉水从寒酥的头顶浇下去,净去她发上的泡沫。
封岌去看寒酥的脸,想看泡沫有没有弄到她的眼睛里,视线却落在寒酥的右脸上,他有些意外地说:“才发现你右脸上的疤痕已经很浅了。”
寒酥有些惊讶。她睁开眼睛回过头望向他,道:“我们日日在一起,你居然才发现?”
“没注意。”封岌如实说。
寒酥蹙着眉,显然对他这个答案有些不满意。
封岌又舀起一瓢温泉水浇在寒酥的头发上,说:“你脸上有没有疤痕,在我眼里都没什么区别。”
寒酥望着他沉默着。其实她知道封岌这话没有说谎,他第一次吻她时,正是她脸上的伤处外翻最丑的时候。虽说当时他可能是因为她的举动而动容才吻她,可是后来的相处中,他从未将异样的目光落在她的右脸上。好似,她的右脸与左脸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一点水从寒酥的头顶淌下来,滴进她的眼睛里,她急忙闭上眼睛。
“弄眼睛里了?睁开我看看。”封岌俯身凑过去,轻轻吹一吹她的眼睛。
寒酥仰起脸,将一个浅浅的吻落在他的唇角。
封岌垂目望她,笑道:“寒酥,不要在这里勾引我。”
“我才没有。”寒酥转过头去,背对着他。
水面轻轻晃出层叠不休的涟漪。封岌望向寒酥水下,视线落在寒酥搭在腿上的手。
“把手给我。”他说。
“你没完没了了是不是?”寒酥转过头来蹙眉瞪他。
封岌意味深长地望着她,拉长了腔调:“我的酥酥,你在想什么?”
寒酥微怔,难道是她想错了?
封岌伸手去池边架子中找了找,拿来一把小剪子。他再次说:“把手给我。”
寒酥茫然地依言将手递给他,才发现他是要给她修剪指甲。
寒酥抿抿唇,说:“我自己来吧。”
她伸手去拿封岌手中的剪子,然而封岌并没给她。他耐心地给寒酥修剪指甲,不仅将长出来的一小截剪去,还拿着磨石小心翼翼地给她将剪断处磨到圆润。
封岌拉过寒酥的手,用她的指尖在他脸上划了划,确定修磨得圆润了才继续给她剪另一只的指尖。
寒酥侧坐在封岌的腿上,安静地望着封岌。曾经敬如神祇的英雄,如今成了与她亲密无间之人。这段时日,她好像与封岌重新认识,见了他另外极其温柔的一面。
他不像以前的他,她也不像以前她。
可是寒酥知道,他们虽有了些变化,可又都没变。
封岌给寒酥修剪好了指甲,又去握住她的脚腕。寒酥本是侧坐在他腿上,他握住她的一只足腕拉着她的一条腿从他腿上越过去,让她面对面正对他而坐。
寒酥因这姿势有一点尴尬,偏封岌浑然不觉,他偏过头,握着寒酥的脚腕,给她修剪脚指甲。
给寒酥的左脚修好了脚指甲,封岌松了手,转过头去拉她右脚腕时,视线落在寒酥身前不由停住。
寒酥在一瞬间心跳停了一息。
封岌没有继续去修剪寒酥另一只脚的脚指甲,他将剪子放回架子上,然后宽大的手掌撑在寒酥的后腰,动作缓慢轻柔地将她纤柔的身子朝他推过来,一点一点,直到两个人紧密相贴。
寒酥眉心紧蹙,她抱着封岌的臂膀,又不得不在他结实的肩上咬了一口。
外面传来脚步声,是子钗和子簪送晚膳过来。
寒酥咬着封岌的肩,听着外面微弱的脚步声,恍惚间发现又一日就这样过去了。
水汽氤氲的玉池让人置身其中时十分舒服。水汽沿着墙壁慢悠悠地向下滑去,又或者某一滴撑不住重量飞快地坠落。
寒酥抱着封岌的臂膀,枕在他的肩上睡着了。
时光如梭,一转眼,寒酥与封岌来到这处避世山谷已一个月。这一个月里,寒酥与封岌几乎没有迈出过房门。
翠微双手托腮,看着子簪和子钗摘花瓣。
“翠微姐姐气色好了许多。”子簪笑。
子钗也说:“刚来这的时候,翠微姐姐和夫人都脸色惨白一点气色也没有。这山谷也算养人,这才一个多月,你们两个的气色都比刚来的时候好了那么多!”
“是吗?”翠微摸了摸自己的脸。
自来了这山谷,寒酥就让翠微暂时不用去她身边照顾,自己养好身体。这段时日,翠微清闲地一个人待着,已经好些日子没见寒酥了。
她转头望向正房的庭院,说:“我们娘子气色当真好了许多?”
她扒拉着手指头,又说:“我上次去见我们娘子时,好像都是十天前了。”
翠微也不是十多天没去寒酥身边,前几日过去送东西,封岌只让她将东西外在外面,没让她进去。初时,她还有担心寒酥。后来回过味儿来,知道屋内不方便她进去。
“嗯。不骗你。”子簪信誓旦旦。
远处一阵喧哗,她们三个转过头寻声望去,就看见云帆咋咋呼呼地逃窜,好像有人在追他。
至于是谁在追他,翠微、子簪和子钗都心知肚明。
果然,清枫的身影很快出现在她们的视线里。清枫冷着脸,手里拿着个鞭子,正要抓了云帆鞭打一顿。
翠微忍俊不禁:“云帆总是惹清枫生气。”
子簪和子钗也相视一笑。
云帆远远瞧见了她们三个坐在这儿说话,眼看着清枫就要追上他,他赶忙跳过游廊的围栏,直奔而来,躲在她们三个身后。
“别追了!我知道错了,再不拿你开玩笑了成不?”云帆躲在翠微的身后,伸长了脖子望向追过来的清枫。
翠微笑问:“你又做了什么坏事儿?”
“我是好人,从不做坏事!”云帆说得一本正经。
清枫冷哼了一声,语气不善:“我看你是闲得脑子有问题了。”
云帆实在是跑累了,他坐下来,举起双手投降:“不就是把后厨养的鸡都放出来了嘛。反正闲着没事干,大家一起抓鸡比赛不是很有意思嘛。”
“你还好意思说!”清枫命令,“一会儿去把鸡窝打扫干净。”
云帆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鸡屎太脏了……”
子簪和子钗相望一眼,忍不住都笑出声来。
突然的推门声,打断了这里的笑闹声。众人转头望过去,看见封岌推开了房门,正立在门口。
“我去!”云帆说,“这两人洞房了一个月,终于舍得出房门了!”
清枫瞥他一眼,皱眉低斥:“污言秽语!”
云帆并不介意清枫如何说,他晃着头,“哎呀呀”了两声,又自言自语:“将军过去十几年居家不过月余,这么闲不住的人,居然也会一个多月不踏出房门半步!”
大家看见封岌朝屋内转过头,紧接着,寒酥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翠微立刻站起身,快步迎上去。她几乎是小跑着奔到寒酥面前,可是当她真的站在寒酥面前时,却懵住了。
寒酥诧异地望着翠微,柔声问:“这是什么眼神?不认识我了?”
声音还是那个声音,人也确定还是那个人,可还是好像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翠微睁大了眼睛上下打量着寒酥,喃喃道:“娘子,你好像吃了什么仙丹……”
入谷时,寒酥瘦骨嶙峋脸色苍白,而如今的她不仅丰腴了些,面色也皎白中泛着红润的好气色。
最关键的是,寒酥右脸上的疤痕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点痕迹也看不见了。
明明雪凝膏还没有送回来,寒酥的右脸竟是温泉水的滋养下悄悄祛了痕。又或者,不仅是温泉水的滋养。
此刻的她宛如真仙。
云帆小声嘀咕:“洞房一个月,居然能治病……”
他声音很小,只身边的清枫听见了。清枫一愣,继而竖眉瞪他。她实在是不理解将军身边怎么会有云帆这样的人!这样的人就该罚去倒夜壶!


第120章
封岌将几个人脸上的惊讶表情尽收眼底,他转过头看向寒酥,眼底生出几许自豪来。
这可都是因为他把寒酥养得好!
寒酥问翠微:“这段时日住得可习惯?”
翠微连连点头:“这里一切都好,还不用我做事。简直是享福了一个月!”
微顿,翠微又赶忙说:“我已经养好身子了,什么时候能再回您身边做事?”
衣来张手饭来张嘴的日子确实舒服,可是时间久了,翠微有些坐不住。她很希望回到寒酥身边。
寒酥略迟疑,才道:“你想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
翠微笑起来。
寒酥与封岌在屋子里住了一个月,她身体养好了许多,今日见外面天气好,两个人第一次走出房,在山谷中走一走。
“出去走走也好,您都卧床养病一个月了呢。”翠微说。
寒酥恍然,居然一个月没出门了吗?山谷中时光如流水,她早已有些分不清年岁。
寒酥与封岌未带下人,只两个人漫步在山谷中。昨天夜里下了一场小雨,如今漫山遍野的花海被雨水冲洗过一次,更显生机盎然。
寒酥突然停下脚步,看着路边的一朵野花。这朵野花和旁的野花好似也没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是正有一只虫子趴在花瓣上啃咬。
寒酥拽了拽封岌的袖子,说:“帮帮它。”
“什么?”封岌没能明白寒酥这话是什么意思。
“虫子,它快被虫子吃光了。算了,我自己弄。”寒酥蹲下来,捡起地上的一小截枯枝,去拨花瓣上的那只绿虫子。
封岌看她小心翼翼靠近的样子,恍然她怕虫子。他从寒酥手里拿过那根枯枝,挑走了花瓣上的绿色大虫子。
不过,封岌便没有将虫子扔掉,而是朝寒酥面前送去。果然见寒酥惊呼了一声,连连向后退。
封岌爽朗地笑出声来,道:“人都杀过好几个了,你居然怕这个。”
寒酥连连摆手:“快点扔开!”
封岌笑笑,不在逗她,将枯枝和枯枝上的虫子一起朝远处扔去。
寒酥歪着头,视线落在封岌的手上,好像还要确定一下他是不是真的将虫子扔走了。
封岌喜欢极了她这小女儿的娇态。不是永远尺子量过的端庄步子,也不是礼数周到地福身行礼。封岌望着寒酥的目光柔下去,摊开双手给寒酥看。
寒酥轻哼了一声,这才朝他走过来。封岌握住她的手,牵着她继续往前走。
“这里的花海没有人为的管束,反倒是别有一番景致。我原先的家,推开窗户往外望去,也能看见一大片花海!不过那里分四季,不是时时都有那么多争奇斗艳的鲜花,也没有这里生得好。”说到小时候的事情,寒酥来了兴致,喋喋不休地跟封岌讲着她原先的家。
讲述父亲在庭院里给她搭的风筝,讲述闺房里的每一处自己精心设计的摆放,也讲窗外能看见的她喜欢的花草。
清风徐徐,卷夹着淡淡的花草自然香气拂面。
封岌打断寒酥的话:“前面有秋千。”
寒酥转头望过去,果然看见在两棵树间悬着一张秋千。
两个人走过去,瞥见上面有些泥渍。封岌道:“昨夜下雨,应该还没来得及打扫。等让下人收拾过,明日再过来。”
寒酥点头说好:“不过是回忆起小时候的事情了,也没有说一定要玩秋千。”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经过一大片石林。能工巧匠将山石雕成十二生肖,惟妙惟肖。
十二生肖大小不一,老虎被雕成最大。一座瞭景亭坐落在老虎石雕的头上。
封岌牵着寒酥的手踏过石阶,走进瞭景亭。
不同于来不及打扫的花海里的秋千,这处的亭子却是日日都扫洒干净。石阶上偶尔有几片落叶,而到了亭中则没了落叶的影子。
寒酥刚想坐下来,封岌握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的动作,他弯腰,用手背碰了一下长凳。
果然有一些凉,他自己坐下,然后拉着寒酥让她坐在他腿上。
“姑娘家畏寒,尤其是屁股最畏寒。”
寒酥本因为他的体贴而心中一暖,可下一刻听见他不算文雅的话,又不由微怔。她坐在封岌的腿上,抬眸看他,念叨:“嘉屹,你说话越来越不文雅了。”
“这有什么?”封岌用他严肃的语调说,“屁股不过是人身体中一个部位而已,和手脚胳膊腿儿并没有什么不同。”
微顿,封岌略俯身,靠近寒酥耳畔低声道:“而且是我最喜欢的部位。”
寒酥立刻伸手去捂封岌的嘴。
他口无遮拦就罢了,偏偏一本正经用这样严肃的语气说话,实在是让寒酥听得别扭,她嘀咕:“你这是和尚念艳词,太不着调了。”
封岌就势亲了一下寒酥的手心,说:“艳词,我又不是没念过。”
“不正经……”寒酥呢喃一句,也不再和他说话了。她在他腿上调整了坐姿,偎在他怀里,瞭望着远处的花海。
好半晌,寒酥轻声说:“嘉屹,这一个月我总觉得在做梦。”
封岌颔首表示赞同,再道:“而且是个春梦。”
寒酥笑着去轻推他,说:“你可真是越来越没正经了。不和你说了。”
“好,不说了。咱们来讨论另外一件事。”封岌的语气颇为严肃。
寒酥听出他语气里的认真,转头望着他的眼睛,等他说大事。
封岌问:“今晚可以几次?”
寒酥懵了一息,然后她才慢吞吞地眨了下眼睛。她靠近封岌,双手去捏他那张严肃的脸,问:“我的嘉屹,你现在脑子里就不能想想别的事情吗?已经好多次了,今晚各睡各的!”
“好多次?”封岌拉过寒酥乱捏的手,“这一个月,才六十四次而已。”
封岌回忆了一下,再道:“而且要除去其中有五日你身体不方便。”
封岌打量着寒酥的脸色,心道她如今身体应当养好了,他应该不用再克制,可以补一补。
不多时,起风了。寒酥与封岌没有在瞭景亭中久坐,便回去了。
寒酥刚回去,就看见翠微在门口等着她。
翠微迎上来,甜甜笑着,说:“这一个月闲着没事干,我又闲不住,给娘子做了身衣裳。”
“拿给我看看。”寒酥松开封岌的手,拉着翠微的手进屋。
翠微给寒酥做了一身湖蓝的衣裙,柔和的颜色穿在寒酥的身上,撘着她如今眉眼间的温柔,别有一番柔情风致。
翠微说:“料子都是山谷里顶好的料子,希望我的手工没有埋没了这块好料子!”
寒酥在高高的穿衣镜前转了个身,说:“你做得很好,我好喜欢。”
翠微发自内心地笑起来,她又感慨一句:“如今终于苦尽甘来了!”
寒酥走到梳妆台前,弯腰去首饰盒里挑能搭这身裙子的珠钗。
翠微跟过去,询问:“娘子,你现在是不是很喜欢山谷里的生活?”
“当然。”寒酥点头,“小时候读书,看书中与山水为伴的生活便十分相望,没有想到有朝一日梦想成了真。”
听寒酥如此说,再看寒酥如今装不出来的惬意模样,翠微由衷替寒酥觉得欢喜。
看着封岌从外面进来,翠微不久留,转身退出去。
寒酥终于挑中了一支步摇,她走到高高的穿衣镜前,偏着头将它戴在云鬓间。她从穿衣镜中去看封岌,问:“这裙子好不好看?翠微给我做的。”
封岌的视线在她身上的衣裙扫过,又从穿衣镜望向她的眉眼,说:“我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你穿什么。”
寒酥在穿衣镜里瞪他。
他喜欢她穿什么?他喜欢她里面什么都不穿只在外面裹一件柔软的长袍。
封岌朝寒酥走过去,他几乎贴近了她,还没有停下的意思,乃至将寒酥压在穿衣镜上。
寒酥云鬓间的步摇轻晃,轻轻拍打着铜镜。
封岌视线上移,落在寒酥鬓间晃动的步摇上。他喜欢人前高傲端庄的模样,也爱她只在他面前时的凌乱。
翠微从寒酥和封岌的住处退出去,直接往小厨房去。小厨房里炖着给寒酥煮的养身汤。
她还没走到小厨房,远远看见云帆脸色严肃地穿过游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