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坎特罗宗教的想法在当时被批太过于理想化。
讽刺的是,这中理想化的念头竟成了事实,并且还做了个升级版,然后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如果玛丽安娜只是继承阿基奎大公国或是布列塔尼亚公国,那塞伊斯还不会这么吃惊。
毕竟玛丽安娜在奥布斯达的排位都进不了前五,再加上北方联盟一直想拉拢阿基奎大公国,然后以此为据点,快进到掠夺南方财富那一步。到那时,塞伊斯有自信拉拢教皇国,索林斯,奥丁,乃至已经成世仇的奥布斯达对付阿基奎大公国和北方联盟,甚至能见机挑起北方联盟的内部纷争。
毕竟北方三国里,特兰西亚与阿基奎大公国仅一河之隔,而冰封和泽兰都与南方隔着两片黑暗森林,所以财富不均将是北方联盟的最大弱点。
只可惜这一设想都将毁灭于玛丽安娜的强行上位下。
如果奥布斯达,布列塔尼亚,以及阿基奎能合并为一国,那么玛丽安娜不仅坐拥南方三分之一的土地与最大资源,并且能在总体上实现自给自足,堪称是铜墙铁壁般的存在。
如果玛丽安娜真的达成了三国合一,那么除非是北方联盟和南方诸国一起进攻玛丽安娜的国家,否则任何一国对上这个庞然大物,都只有跪下的份。
不过相较于地缘相连,文化相似的这三国,北方联盟和南方诸国真的能达成一致吗?
恐怕会在一致对外前,先打起来吧!
…………
……
面对塞伊斯的提问,德维切尔公爵本想露出个苦笑,但却因为过于惨淡的现实而扯不出令人满意的笑容:“陛下,您想怎么分裂他们?”
“抛开没有话语权的卡尔达伯爵,不管是菲利佩主教还是阿基奎女大公,都不会损害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利益。甚至说得再过分一点,奥布斯达的救命药到底是谁?”
“是年仅十六岁的布列塔尼亚女公爵?还是富裕且有一定统治基础的阿基奎女大公?”
“哪怕奥布斯达人再排斥外国人干政,都不得不承人无论是菲利佩主教还是卡尔达伯爵,都不是最适合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摄政者。唯有阿基奎女大公才能稳住当下的局势,并且资助奥布斯达人击退我们。”
说到这儿,德威切尔公爵还补充道:“别忘了阿基奎女大公曾被玛丽女王抚养过,所以她在奥布斯达那儿并不是完全没有支持者,至少奥布斯达北方的贵族们都会赞成让阿基奎女大公辅助布列塔尼亚女公爵。”
“总而言之,就是这个同盟是无懈可击的,对吧!”塞伊斯叹了口气,突然觉得眼前一片漆黑。
菲利佩主教的性格他是了解的,虽然在私生活里是个圣人,并且和坎特罗宗主教一样固执己见,但是在政治与发号施令上,却不如玛丽女王那般机敏果断。要是这人是个耳朵软的民粹主义者也就罢了。糟糕的是,菲利佩主教很清醒,甚至因为太清晰了,所以时常会陷入纠结中。
搞不好在他想清楚前,阿基奎女大公就已经踹掉他独占玛丽安娜的摄政权,或是他自己意识到阿基奎女大公干的更好,所以主动让权给这个弟媳。
这可真是……太糟糕了。
越想越绝望的塞伊斯又叹了口气,再次后悔自己与玛丽安娜解除婚约的举动。
如果他当年没有与玛丽安娜解除婚约,那么现在不仅是布列塔尼亚公国,甚至连阿基奎大公国都是他的。
如果他没有同意扰乱奥布斯达王城的计划,那么奥布斯达人也不会狗急跳墙地将玛丽安娜推上王位,导致坎特罗现在得面对一个庞然大物。
不过塞伊斯不知道的是,更糟糕的情况还在后头。


第105章
“陛下,您有没有想过奥布斯达很快就会反攻过来。”德威切尔公爵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说道:“奥布斯达既然已经向教皇请愿让布列塔尼亚女公爵上台,那就意味着他们早就与阿基奎女大公达成同盟,甚至比这一消息要早了三四天。”
“……你的意思是……阿基奎女大公已经给奥布斯达拨了贷款,让他们整军反攻过来?”塞伊斯立刻听懂了德威切尔公爵的言下之意,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难道还有别的解释吗?”德维切尔公爵苦笑道:“您得做好奥布斯达人会带着阿基奎人和布列塔尼亚人反攻过来的准备,更糟的情况是,阿基奎人会雇佣特兰西亚人一起打过来。”末了,还补充道:“或许泽兰和冰封的雇佣军也想在年末干一票大的。”
因为北方的气候问题和资源问题,所以这三国的青壮年大都人高马大,无论男女都兼职冒险者或雇佣军,然后下南方赚钱。因此一到年末,北方的雇佣军便会大量接活,而阿基奎女大公无疑是他们最好的雇主——至少她从不打欠条。
“如果我们现在与奥布斯达进行谈判,会损失多少?”塞伊斯想了下所剩无几的国库,和德威切尔公爵描述的可怕情况,在短暂的犹豫后便下定决心道:“奥布斯达此刻正憋着一股怒火,要是让他们反攻过来,那么最坏的情况就是坎特罗失去与奥布斯达相连的土地,然后塞伊斯又被请去奥布斯达做客。
至于教皇国……
“你觉得教皇会支持我吗?”塞伊斯托着下巴,脸色阴沉道:“坎特罗的国库早就空了,要是没有教皇的支持,我们肯定赢不了奥布斯达。”
“陛下,教皇国绝不是一个人说了算。”德威切尔公爵苦笑道:“因为您与卡尔达公主……我是说布列塔尼亚女公爵解除婚约一事,教皇陛下可是花了不少力气去安抚阿基奎女大公,再加上阿基奎女大公在教皇继任一事上出了不少力,所以您现在去找教皇要钱,估计会被教皇婉拒。”
“……”
“更糟糕得是,教皇国那儿已经出现了‘反对坎特罗将教皇国国库私有化’的声音。”
“我什么时候要将教皇国的国库变成坎特罗的国库了?”塞伊斯有些摸不着头脑道。
“您与艾瑞娜殿下的婚约就是他们攻击的矛头。”德威切尔公爵提醒道:“况且我们也预支了艾瑞娜殿下的嫁妆,甚至教皇本人都私下补贴了不少。您这个时候再向教皇国要钱,那些揪住教皇不放的人会怎么想?南方的其它国家又会怎么想?”
无非是隔着十万八千里的坎特罗将教皇国视为私产,打算榨干各国各地给教皇国的捐款。
而以教皇国的角度来看,答应坎特罗的借贷也会令教皇国的信誉遭到前所未有的滑铁卢,搞不好会给北方联盟介入南方的机会。
“我知道……你让前线的将领再抵抗一会儿,我会尽快与奥布斯达敲定和谈时间。”面对难以挽回的颓势,塞伊斯也只能妥协,并且在德威切尔公爵离开前鬼使神差道:“您说我当年要是没有与玛丽安娜解除婚约,那坎特罗的现状会不会更好些?”
面对国王的提问,德威切尔公爵虽然了解对方的不甘心,但也没法安慰几句,只能含糊道:“陛下,纠结于过往的男人是没有未来的。”
塞伊斯看向德威切尔公爵,只见后者轻轻说道:“如果您没有与玛丽安娜殿下解除婚约,那么奥布斯达的王城之乱也不会发生。”
“……我知道了。”塞伊斯闭上眼,很快抛弃了那些无聊的想法。
与此同时,跟他想到一块去的奥丁皇帝不仅得忍受元老院的喋喋不休,更是得洗清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操作。
如果说一个月前奥丁还只是略有遗憾,那么现在的奥丁完全称得上悔不当初,甚至一些人都用“你是傻子吗?”,或是“你为什么要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模样打量着脸色不愉的小皇帝,以至于奥丁的宫廷这几日都笼罩在皇帝的低气压下,整天祈求着皇帝的目光别扫到他们身上。
“我现在成了全世界最有名的傻子。”奥丁的小皇帝在回房后给自己倒了杯葡萄酒,然后十分粗鲁地喝了三四口,才平下心头的那丝愤怒。
“这下好了,吟游诗人们也有了新的嘲讽对象。”躲开朝臣们的小皇帝闭上眼,靠着冰冷的墙壁渐渐滑落在地,然后将银杯贴在脑门上,试图冷静自己的情绪。
玛丽安娜即将成为奥布斯达女王。
这个消息一处,可谓是全大陆都炸了。
毕竟自玛丽女王去世后,无论是北方联盟还是南方诸国,都是清一色的国王。
当然,阿基奎女大公和前任布列塔尼亚女公爵也算是万草丛中的两点红,可问题是她们都不是女王,甚至布列塔尼亚公国在名义上还是索林斯的附庸,所以当玛丽安娜即将成为奥布斯达女王的消息一经传开,便在一天内,成了各国的热点。
不过考虑到这位君王候选人的丰富订婚史,北方联盟在热议之余,也在偷偷嘲笑奥丁,坎特罗,以及索林斯的愚蠢举动。
尤其是奥丁。
你说你为啥要手贱呢?
你要是再等几个月,等到前任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去世后,奥丁的小皇帝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地拿下布列塔尼亚公国,阿基奎大公国,以及最惹人馋的奥布斯达。
哪怕在奥丁皇帝的有生之年里,都等不到阿基奎女大公去世或者退位,但至少他的儿子有机会接过阿基奎女大公的权杖吧!
奥丁也有机会与这三国合并吧!
统一南方的理想还是有可能实现吧!
这么一想,小皇帝原本消散的郁闷之情又如潮水般涌上,以至于他不得不给自己又倒了杯酒,然后一饮而尽。
“去他的奥布斯达,去他的阿基奎,去他的布列塔尼亚。”
“去他的玛……”
只敢在无人时抱怨的小皇帝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终究是把那句咒骂吞回肚中。


第106章
“是吗?那教皇有没有回复奥布斯达的请求?”相较于悔不当初的塞伊斯和奥丁的小皇帝,索林斯的理查德反而是最镇定的。毕竟他跟玛丽安娜解除婚约时,对方都没满十岁,所以现在也没什么可后悔的。倒不如说,要是理查德当年没有与玛丽安娜解除婚约,那么现在就没塞伊斯和多米提乌斯(奥丁的小皇)什么事。
“陛下,您难道不心急吗?”理查德的侍从看上去比自己的主人更急:“布列塔尼亚女公爵要是成了奥布斯达女王,那索林斯可就是第二个遭殃的国家。”
虽然有坎特罗在前面集中火力,但是考虑到国家量级和地理位置,其实索林斯的处境也好不了多少。毕竟奥丁家大业大更有皇帝的身份撑腰,所以布列塔尼亚女公爵一时半会儿的还不能把奥丁怎样,只能在灭了坎特罗后,先拿索林斯开刀——前提是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真能集三国之力灭掉坎特罗。
“你放心,玛丽安娜在五年内都不会对索林斯出手。”理查德随便瞄一眼就明白侍从在想什么,于是语气轻松道:“因为我和奥丁的小皇帝都不会给她出手的机会,况且奥布斯达也得喘口气。”
理查德看向窗外,似乎越过索林斯的层层青山,看到了奥布斯达的“美好”风光:“可怜玛丽女王英明一世,为奥布斯达打下的土地都败在她儿子手里,甚至三个孩子都没继承她和杜纳瓦亲王的手腕,唯有被她抚养过的阿基奎女大公,倒有几分她年轻时的风范。”
“所以说优秀的父母不一定能教出优秀的孩子。”理查德小时候也曾羡慕过比他大了一倍的奥布斯达国王,羡慕他有那样一对优秀的父母,羡慕他能接手一个强大到毫无破绽的国家。
可是现在看来,父母太强势了也不见得是件好事。至少跟奥布斯达国王相比,无论是理查德还是塞伊斯,都可以十分自豪地宣称他们远比自己的父辈做得更好。
至于奥丁的小皇帝。
只能说对比产生美。
他现在是塞伊斯和理查德用以安慰自己的借口,毕竟跟他们这种前前任和前前前任相比,奥丁的小皇帝实在是太惨了。惨到理查德完全想象得出在玛丽安娜正式加冕为奥布斯达女王后,他们这三任未婚夫里,肯定是奥丁的小皇帝最为着名,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被拉出来鞭尸一趟。
“塞伊斯估计是最高兴的,因为退婚补偿的缘故,他终于能摆脱吟游诗人们的‘赞美歌’。”理查德的声音里充满了幸灾乐祸:“那首歌是怎么唱来着?‘啊!无情又抠门的塞伊斯,你为何要这般对待一位柔弱的公主。夺走她的骄傲与自尊,让她如丧家之犬般离开自己本该视作第二故乡的土地。’”
虽然理查德觉得玛丽安娜跟柔弱二字搭不上一点关系,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去看塞伊斯和奥丁小皇帝的笑话。
尤其是后者。
每每想起奥丁的小皇帝一脸后悔的模样,或是奥丁的元老院们又向小皇帝发起“问责”攻势,理查德便感到通体顺畅,甚至能选择性地忽略他也是“捡了芝麻又没了西瓜”的代表人物,将被吟游诗人广为传唱的“傻子三人组”之一的事实。
然而理查德还没开心一会儿,他的随从又给了他致命一击。
“可凡事都有万一吧!”
“万一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真的动了想灭掉我们,一统南方的念头,那您该怎么办?”
“……”回不上话来的理查德,又回忆起了南方被玛丽女王所支配的恐惧。
而在教皇国那边,收到奥布斯达来信的教皇也比“前任未婚夫组”们轻松不了多少,甚至一天下来,都没松开过紧缩的眉头。
“我们还能拖多久?”当着心腹的面,教皇将奥布斯达来信看了不下五六遍,然后语气不善地问道:“能拖到圣女巡游或是奥布斯达与坎特罗展开第一阶段谈判吗?”
心腹摇了摇头,直截了当道:“北方联盟的雇佣兵已经开始接活了,您说这时候,他们的目标是谁?”
无非是有钱的阿基奎女大公和布列塔尼亚女公爵。
而奥布斯达这时递上“让国王赶紧滚蛋”的意见书到底图什么,想必有脑子的人都心知肚明。
更糟糕的是,北方联盟可不搞朝圣那一套。
虽然在名义上,他们不否认教皇是宗教之首,但是在北方诸国,圣殿都掌握在大贵族和国王手里。
教皇想插手?
做你的白日梦去吧!
心腹最担心的不是教皇与奥布斯达翻脸,而是阿基奎女大公为了给教皇国一点颜色瞧瞧,而“资助”北方联盟的雇佣军们洗劫教皇国。
毕竟有奥布斯达作为借口,阿基奎女大公也能在事后表示她“绝对没有”这种念头,所以教皇现阶段能想到的招式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拖”。
只可惜他能想到的事情,阿基奎女大公和玛丽安娜也能想到,所以才有了北方联盟横插一脚的操作。
“阿基奎大公国和布列塔尼亚公国都已经堕落了。”教皇的心腹底气不足地骂道:“他们居然让北方联盟插手南方的事,这可真是……”
“真是逼我们不得不低头。”教皇接下心腹不好说出口的话,然后冷笑道:“那些巴不得我下台的人此刻正举杯庆祝阿基奎女大公的举动。”
哪怕是教皇想给坎特罗争取和谈时间,阿基奎女大公也会逼他保持中立。
除非……
“圣女的礼仪学得怎么样了?现在开始准备巡游还来得及吗?”绕了一圈,教皇又回到“圣女巡游”的话题上。
然而心腹的回答并不能让他满意:“陛下,比起巡游,现在更应该把钱花在刀刃上。”
“……”
“奥布斯达的王城叛乱一结束,圣殿那边就发来重修圣殿的请求。”心腹的眉头皱的很死,显然一副被钱难倒的模样:“国内已经有人对您偏心坎特罗而感到不满,要是您再给坎特罗争取时间,那可就……”
心腹虽然没把话说绝,但是教皇也能明白他的意思。
“让卢修斯过来一趟。”权衡过后,教皇也只能曲线救国。
只可惜玛丽安娜并未给他说服卢修斯的时间。
甚至卢修斯本人也没被教皇所说服。
…………
“陛下!”
“陛下!”
“陛下!”
在阿基奎大公国的宫廷里,虽然玛丽安娜还未被加冕为奥布斯达女王,但是过往的人们都已经用“陛下”来称呼这个还未成年的少女。
尤其是在玛丽安娜走过人来人往的长廊时,那些有意谦卑的身影几乎双膝跪地,就差给玛丽安娜来个五体投地。
“不至于吧!这可比你刚从奥丁回来时夸张多了。”跟在玛丽安娜身后的阿比盖尔忍不住咂舌道:“你现在真成了众人眼里的金苹果树,就差一只白眼巨怪时刻守在你身边。”
玛丽安娜压根没理会阿比盖尔的吐槽,而是目不斜视地踩过一众人的目光,向着阿基奎女大公的书房走去。
…………
……
“那就是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吗?”一群跟着侍女侍从们低下脑袋的雇佣兵在玛丽安娜离开后窃窃私语道:“看起来也太小了吧!她真的‘成熟’了吗?”
在场的都是开过荤的老司机,更没习惯宫廷的那一套“辞”,所以在侍女侍从们走远后,小声交流道:“别看这群贵族小姐们文文弱弱的,但私底下玩得可野了,尤其是一些大贵族的继承人。”
在绝对的权力与财富前,那些关于美德的说辞压根阻止不了权贵们的放纵,甚至在最堕落的那段时间里,他们能以国家的力量来满足自己的欲望。
一个上了年纪的雇佣兵因为曾有个贵族情人,而被小一辈的同伴们奉为这方面的首领,所以趁机“科普”道:“跟巷子里的妞儿相比,这些闷骚的贵族小姐们通常是让侍女们传达自己的‘好感’,然后在一番无比矫情的操作下,与你达成秘密关系。”
年轻的雇佣兵们露出听天书的表情,看着老雇佣兵说到兴处时,还伸手比划了两下。
其中一个扎着辫子的雇佣军似乎不太喜欢这种氛围,所以出面制止道:“这里里阿基奎大公国,别太放肆了。”
听了这话,老雇佣军并未露出不悦的面容,而是伸手揽过对方的肩膀,一副哥两好的样子:“我说你也太紧张了吧!真当那些高高在上的贵夫人,贵族小姐们会在意我们的评头论足?”
老哥儿到底是有过经验的人,所以把这些小伙子们哄得一愣一愣的:“人家既然敢做,就不怕人说。哪怕是别人说了,又能怎么样?”
说到这儿,老雇佣兵还狠狠拍了拍小伙子的脊背,一脸意味深长道:“就以阿基奎女大公为例,你以为她丈夫不知道妻子有情人?”
“……”
“所以说人呐,就得在生活里装聋作哑,否则维持不了开心的日子。”


第107章
“北方的雇佣兵已经到了,您打算什么时候派他们去奥布斯达的前线?”玛丽安娜一进门就向阿基奎女大公问道:“我还没加冕呢!阿基奎宫廷里就开始称呼我为‘陛下’,这是不是太张扬了些?”
“怎么,你不喜欢张扬的排场吗?”阿基奎女大公的表情同玛丽安娜形成鲜明对比,后者注意到女大公身边似乎少了如影随形的侍女长。
“莉莉娜在处理我的私事。”阿基奎女大公不愧是玛丽安娜的母亲,一眼看出了女儿的心思:“跟你细说也无妨,毕竟你也到了该了解这事的年纪,不过现在并不是个好时机,所以你还是把心思都放在公开演讲的润色上。”
因为奥布斯达国王干的好事,再加上菲利佩主教并不喜欢出现在人前,所以玛丽安娜作为下任统治者的内定人选,必须要在教皇同意奥布斯达议会的请求后,进行公开演讲来挽回王室和政府的声誉。
不过考虑到玛丽安娜从未接受过继承人训练,再加上民众对她的认知度不熟,所以阿基奎女大公希望借此训练玛丽安娜的政治敏感度和政治思路,更想看看玛丽安娜是否能承担起三个国家的重任。
“你不仅是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兼奥布斯达的未来女王,更是我的继承人。”阿基奎女大公突然脸色严肃道:“我可以不管布列塔尼亚公国的未来,也可以不在乎奥布斯达的前程,但是我不得不关注阿基奎大公国的一切。”
“那些污蔑我想架空你的人,大都是鼠目寸光之辈,所以我不屑与他们计较,更不想将心思花在这些人身上。”阿基奎女大公的声音里透露出显而易见的傲气:“千百年后,我将在历史上留有一席之地,而那些杂碎们也不过是点缀我传记的无名之辈。”
“……”玛丽安娜在这一刻明白了阿基奎女大公为何会在大陆上屹立不倒,从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成长为让各国心惊的大人物。
或许后人在谈起这段历史时,总会不由自主地拿阿基奎女大公跟玛丽女王相比,觉得前者远不如后者传奇,但是就玛丽安娜的视角而言,阿基奎女大公依然是个传奇。
只是……
“我希望千百年后,人们谈起我,卡尔达的玛丽安娜时,能够得到不亚于你和祖母的评价。”
“那你得付出千百倍的努力,来向世人证明这一点。”阿基奎女大公并未因玛丽安娜的豪言壮语而感到欣慰,反而给她泼了盆凉水:“跟那三个有眼无珠的傻子相比,你已经浪费了十五年的时间。”
说罢,阿基奎女大公还向玛丽安娜比了个“请”的手势,一脸“你怎么还不去干正事”的模样。
玛丽安娜完全忘了她是怎么离开阿基奎女大公的办公室的,甚至守在门口的阿比盖尔在她出来后,还一脸奇怪地往她面前打了个响指,同时提醒道:“回神了,该走了。”
因为是在阿基奎宫廷的缘故,所以阿比盖尔的动作和声音都很小,生怕让别人觉得她是在冒犯玛丽安娜。
“啊!嗯!我知道了。”玛丽安娜像是从梦中惊醒般打了个激灵,然后跟阿比盖尔离开了阿基奎宫廷。
“你看上去似乎很不高兴,是阿基奎女大公又说了什么吗?”阿比盖尔注意到玛丽安娜的情绪不对,于是向她小声问道:“最近可是有不少北方联盟的雇佣兵进入阿基奎大公国,这真的没问题吗?”
“你以为布列塔尼亚骑士团是来帮忙对抗坎特罗人的?”玛丽安娜解释道:“他们可不是来为阿基奎大公国或是奥布斯达做贡献的,更没兴趣丧命于此。”
“所以……他们是来看住这些雇佣军的?”阿比盖尔感到毛骨悚然:“阿基奎女大公让这些雇佣军上前线拼命,然后派布列塔尼亚人看管他们?”
“不然呢?她是阿基奎女大公,又不是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和奥布斯达女王,更不是这些雇佣军的统治者,所以只需要对自己的国家负责。”玛丽安娜的思考方式远比阿比盖尔成熟:“如果花钱办事能减少阿基奎大公国的麻烦,那又何乐而不为呢!”
玛丽安娜看向那些在角落里窃窃私语的雇佣兵。
他们显然是宫廷里的异类,格格不入的外来者。无论男女都有着远超一般人的身高和极浅的发色瞳色,身上的铠甲也不似阿基奎骑士那样光亮,反而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浊色,令人联想到阅尽风霜的铜像。
“女大公的意思是让这些雇佣兵从人烟稀少的东边过道去奥布斯达,避免与核心城市的居民发生碰撞。”玛丽安娜当然明白母亲的行为有多鸡贼,但是她能制止吗?布列塔尼亚人能反抗吗?奥布斯达能发声吗?
都不能。
因为他们是不占理的那方,全靠阿基奎女大公出钱周旋,尽心尽力,所以又有什么资格发牢骚?
布列塔尼亚人当然可以一走了之,但是这样一来,今年的武器定价就没有商谈的可能。
奥布斯达人也能拒绝阿基奎女大公的好意,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坎特罗人将奥布斯达的大好河山吞入囊中。
“凡事都得讲个基本道理,不出钱出力的永远没有发牢骚的资格。”玛丽安娜知道阿基奎女大公肯定不做白工。
只是在奥布斯达的国库空得能跑老鼠的前提下,阿基奎女大公想要的东西……很有可能动摇到奥布斯达的经济命脉,或是让奥布斯达在未来的二十年里,都无法摆脱阿基奎大公国的影响。
“我这还没成为女王呢!就一堆一堆的烂摊子向我袭来。”玛丽安娜叹了口气,回家的步伐又加快了几分。
因为玛丽安娜成为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缘故,所以阿基奎女大公为了避嫌地将王都的一处豪宅转送给女儿。考虑到玛丽安娜并不喜欢陌生人在眼前晃悠,所以这座宅子很空,甚至莱娜夫人都只会在玛丽安娜出门时,进行一系列的清理工作。
不过当玛丽安娜从阿基奎宫廷回来后,莱娜却告诉她家里来了位不速之客。
“是谁?”
“那个在奥布斯达袭击阿比盖尔的清道夫学徒的师傅。”莱娜佯装亲密地替刚下马车的玛丽安娜打伞,然后悄悄说道:“他是来投诚的。”
“投诚?我看是避难吧!”玛丽安娜玩味道:“走,先去会会他。”
………………我是分割线……………………
“愿他们的灵魂得以安息。”卢修斯一连三周都在为已故的利亚姆王子,亚伯王子,以及茵内斯公主祈求安宁。虽然他也清楚这是活人做给死人看的无用功,但是这至少比什么都不做更令他感到安心一些。
当教皇的心腹通知他去见教皇时,卢修斯在起身的过程中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
因为长期跪着的缘故,卢修斯的膝盖已经出现不同程度的损伤,并且肤色也因避光的缘故而白皙了不少,显得更像个王公贵族。
教皇的心腹也算是教皇未发迹时就跟随的老人,所以在教皇身边见过不少前途尽毁的年轻人。
虽然教皇国提倡苦行僧式的生活方式,但是真正照做的却是寥寥无几。至少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除了卢修斯,也只有格利萨在这方面最像个标杆。
毕竟是要拉出去当门面的人物,所以格利萨浑身上下都写着“洁身自好”这四个大字。
“久等了。”卢修斯起身后揉了下膝盖,才走出万神殿道:“教皇陛下最近还好吗?”
“托万神的福,他就是再干上三十年也没问题。”教皇的心腹在客气后,意有所指道:“只是奥布斯达与坎特罗的纠纷令他寝食难安,更令他难以忽视那些为钱所困的可怜人们。”
“身为奥布斯达人的邻居,我也很担心这两国的现状。”卢修斯并未如心腹所愿那般露出担忧之色,反而清醒得不可思议:“战争是残酷的,但是教皇国作为永久中立方,也只能从中协调,不是吗?”
教皇的心腹缓缓地眨了下眼睛,在这一刻露出略显辛辣的讽刺笑容:“您说得没错,教皇国的确只有协调的作用。”
说罢,教皇的心腹也不再与卢修斯浪费时间,而是毕恭毕敬地请他前往教皇的私人办公处。
…………
……
“你来了。”等候多时的教皇还是那副和颜悦色的面容,同之前那副左右为难的样子判若两人。
“陛下!”经过这些天的思考,卢修斯似乎冷静了不少,并且也通过阿基奎女大公的回信,看清了教皇的不少意图,所以一上来便谈起教皇之前的提议:“陛下,我思来想去后,还是觉得自己不该离开教皇国。”
卢修斯根本不等教皇做出回复,便叹了口气,露出一副“天下苍生需要我”的无私表情:“经过这几天的思考,我在万神像下明白了一点,那就教皇国才是我目前的归宿,我的理想也只能在您的指引下,才得以清晰。”
教皇听了这话,忍不住在心里反驳道:【不,你是在阿基奎女大公的回信下,才明白我想让你还俗的真正意图。而且你的理想也不是在我的指引下才得以清晰,而是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理想需要你留在这儿。】
不过教皇到底是情商极高的老狐狸,所以并未在卢修斯“不识好歹”后露出狰狞面孔,而是表情不变道:“卢修斯,我将永远尊重你的决定,并且期待你为教皇国做出更大贡献。”
二人在目光接触中,都稍稍看清了对方的意图,于是教皇挥挥手,让自己的心腹退下。
“卢修斯,我想你应该明白我叫你来的原因。”教皇很清楚在已经想通的卢修斯面前,那些个不入流的小伎俩只会让卢修斯越发警惕自己,所以开诚布公道:“老实说,我想让你去劝布列塔尼亚女公爵接受与坎特罗的谈判。”
“为什么?”
“因为这对两国的人民有利。”教皇还是有自己的小心思,不过他自认为隐瞒的很好,所以跟卢修斯半真半假道:“奥布斯达虽然被坎特罗搅乱了政局,但是后者也被拉长的战线拖得疲惫不堪。我想你也清楚坎特罗的民生到底有多么糟糕,而坎特罗国王也不具备奥布斯达的家底,所以在攻破奥布斯达边境后,也差不多到极限了。”
咋一听,教皇是一副和事佬的姿态,不过经过母亲点通的卢修斯,却听懂了“偏心”二字:“既然您这么为两国的人民着想,又为何不去劝解坎特罗国王主动与布列塔尼亚女公爵谈判,而是让我去劝解布列塔尼亚女公爵?”
“……”
众所周知,在交战情况下,两国约谈,肯定是先示好的那一方容易露出颓势。尤其是坎特罗正占据着奥布斯达的南边土地,所以布列塔尼亚女公爵要是做先开口的那方,更会让人以为奥布斯达后继无力,从而给了坎特罗狮子大开口的地方。
对此,教皇自然是心知肚明,并且更清楚有阿基奎大公国和布列塔尼亚公国做后盾的奥布斯达根本不怕再打一仗,甚至很快就会出兵将坎特罗所占有的土地一一拿下,所以塞伊斯才会写信请求教皇当说客,怎么也得令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先服软。
只是教皇没想到的是,卢修斯也能看清这点。
不过这到底是卢修斯自己的眼光,还是阿基奎女大公在背后操作,就不得而知了。
“如果您真心希望两国人民得以喘息,就该让坎特罗国王向布列塔尼亚女公爵服软才对。”卢修斯乘胜追击道:“我不明白您为何会将坎特罗人摆在受害者的位子上,而忽略了奥布斯达人所遭受的灾难,以及我所逝去的兄弟姐妹。”
虽然卢修斯尽可能地压下胸中的愤怒之情,但是教皇还是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不对劲的地方,于是嘲笑道:“怎么!你这个阿基奎人要为奥布斯达人打抱不平了?”
“还是说,卢修斯,你想当奥布斯达国王?”
教皇看着眼前的红发骑士,试探性地问道:“你的另一位异母兄弟可是心心念念着奥布斯达王位,难道你就一点儿也不动心吗?”
“不属于我的东西,我这辈子都不会去争取。”面对教皇的试探,卢修斯也回答得非常干脆:“除去万神,没人能凌驾于我的主君之上。”
“包括我吗?”
“……”卢修斯不明白教皇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很怕自己冲动下的言语会给玛丽安娜带来灾难,所以生生压下了嘴巴的话,在这个问题上保持沉默。
“也罢!跟你聊这事,我还不如向阿基奎女大公写信。”教皇似乎也被这些天的琐事弄得分外疲惫,所以揉了揉太阳穴道:“我不认为布列塔尼亚女公爵会在军事上赢过坎特罗国王。”
“巧合的是,我也不认为坎特罗国王会赢过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卢修斯的喉结上下滚动一番,无比坚信道:“她会赢的,一定。”


第108章
用格利萨的话来说,就是卢修斯对玛丽安娜有种谜样的自信,而这份自信搁在外人,尤其是对卢修斯稍有了解的人们眼里,就显得有那么一丁点的不正常。
尤其是在心思敏感,早就破戒的教皇眼里,卢修斯的反常令他不得不往引人遐想的方向思考一二:“你对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感情令我感到不可思议……要是我的儿女,也能如你和布列塔尼亚女公爵般相互信任就好了。”
“……”卢修斯搞不懂教皇闹得又是哪一出,不过经过刚才的事,他已经卸下了对教皇的任何期待,转而视其为母亲和妹妹的敌人:“您要是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先下去了。”
考虑到各地圣殿的开支以及圣女的学习进程,卢修斯推算教皇最快也只能在两到三个月后开启圣女巡游,而在此之前,玛丽安娜必须拿下奥布斯达的王位或是将坎特罗人驱逐出去,否则……
“行了,你先下去吧!”既然说服不了卢修斯,教皇也不会在对方身上继续浪费时间,所以做出一副十分疲惫的模样。
在卢修斯离开教皇办公室后,他松开紧握的拳头,发现自己的掌心留下深深的月牙印。
“她应该没事吧!”卢修斯在心里发问道。
结果还没等他细细纠结一番,格利萨便一脸焦急地找了上来:“你赶快去一趟净化塔,圣女那边出事了。”
卢修斯这下子也没工夫纠结教皇与玛丽安娜的纷争,只得跟着格利萨去了圣女所在的净化塔。而等他到场时,导师级的牧师们还在抢救昏迷中的圣女,并且将前任圣女看管起来。
“您这是做什么?”卢修斯在当上南方的圣殿骑士之首前,曾向前任圣女效忠过,所以很清楚这是个严肃认真又虔诚的女人,根本不会对现任圣女,也就是来自坎特罗的阿贝拉做出冒犯举动。
“阁下,请原谅我们这么做,但是除了约翰娜(前任圣女)修女,没人知道圣女殿下昏迷前曾做过什么,又见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负责看管前任圣女的神职人员也曾服务于前任圣女,所以对她还算客气,并没有在阿贝拉莫名昏倒后,就将前任圣女压入大牢,而是将其看管到一旁的房间内。
对此,格利萨和卢修斯也不能妄加指责,毕竟看管前任圣女的人也是出于职责所在,才进行如下操作,所以他们只能寄希望于阿贝拉能够早日清醒,然后还前任圣女一个清白。
“我能去见见约翰娜修女吗?”卢修斯知道他在这儿也做不了什么,于是向管理净化塔的嬷嬷问道:“我和格利萨曾向约翰娜修女效忠过,所以我和他去见约翰娜修女,兴许能问出更多事情。”
管理净化塔的嬷嬷也曾照顾过前任修女,甚至与其有着十五年的交情,所以在卢修斯的请求下,露出十分复杂的神情,最后还是轻声说道:“您只有十分钟的时间,请速战速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