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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喉结微动,缓声道:“想他什么?”
“想他抱。”她的声音有些委屈,“我冷。”
话音未落,一只大手便揽住她的肩,将她的身躯拢入怀中。
他的身体不好。在这样的寒夜脱下外袍,身上已变得温温凉凉。
“赵玉堇?”她试探着唤了一声。
“嗯。”他低低应,“我在。”
她傻乎乎地笑开,酡红的脸蛋仿佛染上了好几层胭脂。
她往他精瘦坚硬的怀中拱了拱,抬起双臂,环住她惦记了小半个晚上的腰,偷偷地闻他身上带着碎冰感的清幽味道。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抬手,拥住这个意识不清的病患,给她足够安全感。
她时不时便动一动,蹭一蹭。
片刻,她忽然抬眸:“赵玉堇!”
“嗯?”
“什么东西,硌我了。”
公良瑾身躯一僵,镇定自若、若无其事握住她的双肩,将她柔软的身躯稍微挪开,嗓音沉沉,“什么也不是。”
她低头看去。
“……哦,金砖。”
第74章 金石相击
颜乔乔身躯一动,抵在两个人之间的金砖便直直掉了下去。
落向某人下腹。
下一瞬间,颜乔乔隐约听到了金石相击的声音。
“?”
旋即,一道陡然错乱的气流落在她的发顶。
颜乔乔迷迷糊糊抬起双眸,冲他笑道:“赵玉堇,你身上究竟藏了多少好东西?”
血玉骨令、幽磷白瓶、东珠、赤火石、翅膀……
还有此刻金砖撞上的东西。听着声音,便能感觉到它的质地非常坚硬。
她一面说,一面把手探了过去,“让我看看。”
公良瑾:“……”
他深吸一口气,大手镇下,捉住她那只为非作歹的爪子。
“嗯?”她眨了眨眼睛。
他不动声色,曲起一条长腿,将她柔软的身体隔离在安全的地方。
他一手扣紧她的手指禁止她乱动,另一手摁住她的后脑勺。
颜乔乔忽然被制住,还未回过神,天人般的俊美容颜已俯身凑到了近前。
他的神色与平时大不一样,眸光暗沉,气息缓重,动作强势而利落。
颜乔乔双眸睁大,身躯不自觉地微微蜷缩,心间一阵悸颤。
她下意识想逃,脑袋却被他的大手牢牢扣住,毫无辗转余地。
心慌得一塌糊涂,思绪搅成一团乱线,骨子里一阵一阵往外泛着麻。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天敌叼住脖颈的动物,丧失了思考和活动能力,只能任对方为所欲……
他微微眯了下黑眸,恨恨启唇:“别乱动,闭眼,睡觉。”
清冷的嗓音变得暗哑,带着些平日没有的警告意味。
颜乔乔怔怔眨了眨眼睛,吐出小小一团烫人的、带着花果清香的白气:“……哦。”
原来,他只是要命令她睡觉。
她绷紧的双肩慢慢松开,一阵酥麻的软意拂过周身,她顺着他手掌的动作,软绵绵把脑袋倚在他的身上。
她的脑袋烧得不大灵光,下意识便喃喃道:“原来赵玉堇不是要亲我啊。”
公良瑾:“……”
“自己媳妇也不碰吗。”她嘀嘀咕咕,“没关系,我不在乎。”
脑袋里迟缓地想着,即便是赵玉堇,也和殿下一样不染红尘,是神仙。神仙本来就没有七情六欲,怎么可能下凡亲人?
公良瑾额角青筋直跳。
他深吸一口气,垂眸看她。
她仍在没完没了地叨叨:“无所谓,我真的不介意,我早就说过……”
一只大手拎住她耳朵尖,示意她抬头。
四目相对。
黑而深的琉璃瞳眸中,清晰地映出她晕红得不正常的脸蛋。
带着薄茧的指腹不轻不重地擦过她的耳廓。
他认真道:“旁人胡言乱语,听过便过了,如何当得了真?”
他的神色和语气都是老成持重的模样。
颜乔乔后知后觉缩了缩脖子。
他分明只是碰了她的耳廓,可不知为什么,内耳骨却一阵阵酥麻,麻到了心里去。
她晕乎乎地看着他,脑袋忽然搭错了根弦。
她笑道:“那赵玉堇,你到底要不要亲我嘛?”
公良瑾:“……”
她轻轻眨着眼睛,烧得滚烫的唇瓣微微开启,像赤霞株的花云,浓艳、轻颤,每一下都在撩拨他固若金汤、克制自律的神经。
他盯着她,片刻,眉心蹙起。
她的笑容极美,却并不凝实。就像站在水边捞月,明知伸手只会握到满指破碎,却还是带着一腔孤勇,向水面探出指尖。
他察觉到她藏得极深的脆弱。
眼尾的薄红迅速褪去,长睫掩下眸色,他缓缓垂头。
鼻尖轻轻相触。
她热,他凉。
颜乔乔感觉自己正在与一尊神像亲近。凉凉的、坚硬的、冷白若玉的。
她壮起胆子,眼睛一错不错地看他。
身体和心脏都在微微战栗。她其实有些恐惧,前世黑暗痛苦的七年给她烙上了太深刻的烙印,她从未想过自己还能够与人亲近。
她想,唯有他。唯有眼前这个人。唯有赵玉堇。
他微微偏头,鼻尖相错,薄唇落下。
一双大手覆上她缩起的双肩,安抚她。
轻如羽毛般的吻,落在她的唇上。
呼吸交织之际,她清晰地听到自己心中的欢喜在抽枝发芽。
轻浅一吻,克制、珍重到了极致。
像温柔的微风拂过花瓣,像垂柳的尖尖触起不成形状的波纹。
一触即分。
他缓缓直起身,拥她入怀。
她听到他的心跳不甚规律,轻一下重一下。
“不太合适。”他淡声自语,“与我亲近时,不该想着另一个男人的名字。此事到此为止,日后再不提。”
他眸光微冷,默默将“赵玉堇”这个身份抹杀。
颜乔乔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只觉得他的嗓音低低地带着磁,让她本就十分绵软的身体快要化成一泓春水、一捧春风。
她揪着他腰侧的衣裳,把烫得难受的脑袋拱在他温凉坚硬的身躯上。
“赵玉堇。”她发出心满意足的感慨,“为了见你,我愿一病不起!”
“……”
他用两根冰一样坚硬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尖,迫她抬头。
他凉凉瞥着她,全无笑意地微笑:“久病床前无孝子。”
颜乔乔:“……”
“还不睡?”他微挑起眉。
她心虚地弯了弯眼睛,抬手拥住他和金砖,陷入昏沉沉的梦乡。
颜乔乔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驾宽敞的马车上。
身下垫了好几层蓬松柔软的天丝褥,颠簸起来也绵绵软软,就像乘着平缓起伏的巨浪前行。
什么时候离开了那条河,她竟浑然不知。
她忽地一震,急急抬头环视周遭。
抬眸,与坐在主位上煮茶的公良瑾对上了视线。
“殿下……”
他压了压手掌,示意她躺好,不要起身乱动。
颜乔乔着急:“我砖呢?”
她的大金砖,那么大一金砖,抱在怀里,怎么就没啦。
公良瑾:“……”
他揉了揉额角,视线落向案桌一角。
颜乔乔循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她的金砖被他用来做镇纸,镇着几份公文。
她眸光微闪,心中悄悄晃过一个念头——殿下不会用得顺手就不还给她了吧?到时候她该如何向他讨要,才会比较不失礼?
公良瑾一看她的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轻声叹息:“看来病是全好了。”
眼前这人,与依偎在他身上眸光软软唤他赵玉堇的那一个,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颜乔乔控制着自己的视线,尽量不去瞄金砖。
她清了清嗓子,道出自己心中疑问:“殿下,我们不是正在被西梁军队追杀吗?”
“嗯?”他道,“那又如何?”
她迷茫不解:“我本以为要奔袭丛林、跨雪山、过沼泽,受伤、吃生食,历经千难万险九死一生……才能逃脱追杀,返回大夏。”
公良瑾淡淡一笑:“最难的事情你我已经完成,其余的,自该由旁人操心。”
颜乔乔:“……”
好有道理。
说话时,她感觉到车厢微微震荡,厢壁传来“笃笃”声,如同在下一场疾雨。
“这是……”
“西梁人的箭。”公良瑾的广袖纹丝不动。
颜乔乔:“……”
马车后方响起了喊杀声。听着响动便能知道,路上埋伏了大夏的将士,在马车经过之后,替他们阻截身后的西梁大军。
颜乔乔神色微凝。
此地深入西梁国境。她知道,这些英勇的将士将永远留在西梁,再无机会回乡。
她抿了抿唇,心中有激荡,也有沉重。
“值得。”公良瑾淡声道,“血邪大宗师没有回头路。倘若叫他成功吞噬西部瞳的话,他将入主金血台,受一国供奉,肆无忌惮地吸食活血。数年之内,放眼西梁恐怕见不着几个活人。”
他的语气极为平静,浅而淡的陈述,却令颜乔乔遍体生寒。
她忽然想到,前世没有她和殿下的刺杀,“檀郎”与冰壶必定成功吃掉了西部瞳。
她记得在未来几年里,西梁方向一直悄无声息没有什么动静——原来不是没动静,而是正在酝酿一场真正的大风暴。
血邪若成圣,世间怕是要沦为真正的炼狱。
她深吸一口气,怔怔望向公良瑾。
前世,殿下那一身血杀……莫不是,他在前往京陵斩韩峥之前,已出手平定了西梁血邪之祸?
心间忽地一震,直觉告诉她,她可能猜到了真相。
这般想着,胸中不禁热血激涌,指尖难抑地轻颤,滚烫的热泪浸湿了眼眶。
她想,他一个人走过那些路,只有孤零零一柄王剑陪着,该有多么孤独、多么辛苦。
她怎么能让他一个人。
越是深想,越是悲从中来。
公良瑾煮好茶,抬眸一看,见颜乔乔红着眼,抿着唇,金豆子噼啪乱掉。
“……”
这是……吓着了?
他迟疑片刻,起身。
顿了顿,俯身拾起镇在案角的金砖,目光复杂地瞥了它一下,然后默默走到她的身旁,在细榻边缘落坐。
薄唇微抿,略微犹豫。
终于。
“颜乔乔,”他垂眸,正色问她,“需要赵玉堇,还是你的砖?”
第75章 信得过我
颜乔乔觉得殿下可能误会了什么。
此刻她情绪悲恸,并不是因为思念赵玉堇,更不是为了区区一块半尺大小、雕刻着精美繁复花纹的、沉甸甸纯足金的金砖。
她心中所想,分明是前世她不曾参与的、殿下一个人经历的那些波澜壮阔的过往。
她动了动唇,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思忖间,她下意识抬起手,从他手中接过了那块金砖。
公良瑾:“……”
颜乔乔:“……”
她反应奇快,立刻诚挚地对他说道:“殿下请您听我狡辩。”
公良瑾微笑:“……”
直觉告诉颜乔乔,笑得温和斯文的少皇殿下,他生气了。
而且气得不轻。
“殿下。”颜乔乔赶紧亡羊补牢,“我方才心中想着前世的殿下。”
她托起手中的金砖。
“前世不曾刺杀檀郎,那一场最终浩劫,必是由您亲手平定。在我心中,您就像这砖,坚不可摧,顶天立地,救苍生于水火,挽大厦于倾崩。”
公良瑾看起来有些头疼。
他由衷地觉得,无论任何人与她接触过,想必都会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
世间怎会有这般厚颜无耻的可爱之徒。
“你就如此信得过我。”他淡声道。
颜乔乔把脑袋点得斩钉截铁。
他沉默片刻,道:“如你所言,前世我未能救你性命。你不怨我?”
颜乔乔飞快地摇头,不假思索回道:“我只遗憾前世未能陪伴殿下左右。京陵一战,殿下孤守空城,我身在远方徒留遗恨。失踪七年,殿下浴火归来,我身陷囹圄任人宰割……我如何能怨殿下,我想到您孤零一个人走过那么多路,我只会心疼殿下。”
说到这里,眼眶忽然酸涩。
她急急将头撇到一旁。
沉默片刻,他轻轻笑了下,把一只大手重重覆上她的肩。
“心疼一个七年成圣的修真者。”他叹息道,“你脑袋里装的是木头?”
颜乔乔:“……”
好像是这么回事。
圣人得道飞升,成仙成神,解决了此方天地的恩怨,殿下便破碎虚空畅游大千世界去了,轮得到她一个死人来同情?
她转回头,看着他,嘴角垮出可怜兮兮的弧度。
她道:“您到了外面,如果娶了妻,待她会像赵玉堇待许乔那般吗?”
公良瑾:“……”
“没有如果。”他心平气和地说。
“嗯。”她敷衍地点点头,心情并不见好,“前世我错过了生命中最重要的时光。后悔太迟,徒留遗憾。”
她心中不好受,只能紧紧抱住怀中的金砖。
这一日,死士护送着公良瑾抵达了西梁与大夏的边境。
前方关卡已被戍边军攻下,只要与边军汇合,此次刺杀之行便可圆满结束。
只不过,最后一刻遇上了小小的麻烦。
前方排兵挡道的这支西梁军队并不算强,边军未能及时将他们击溃,是因为这支军队将远远近近的西梁平民百姓全绑了,浩浩荡荡十万人,尽数架在军阵前方充当盾牌。
十万百姓啊,哪怕站着不动给人杀,也不知要杀卷刃多少宝刀。
荒野一马平川,无法绕行。
倘若再不击溃这支西梁军的话,公良瑾一行便要直直撞入他们的军阵之中。
大夏戍边军的黑甲在烈日下反射着寒冽的光芒。
没有人愿意对手无寸铁的平民举起屠刀,然而形势逼人,众将士没有选择。
没有什么能比储君的安危更重要,拖到此刻才做决断,已是严重失职。
边军将领的眉心皱得能够活活夹死苍蝇。
扬起的铁掌隐隐颤抖,准备向敌阵放箭。
众将士唇角紧抿,心情沉重。
与大夏边军的沉闷肃穆相比,那支西梁军队反倒气氛十分轻松,他们望向阵前百姓的眼神,如视猪狗。
西梁军主帅与副将正在制定围杀策略——用这十万百姓的身躯堵起血肉长城,阻挡大夏边军的脚步,西梁正规军则分五路包抄,誓必截杀那队车马。
“硫磺火。”一名副将对下属道,“去,令那些贱民吞食硫磺火,等到大夏人踩过他们尸首时,轰,炸得他们两腿开花!”
一箱箱刺鼻的深黄粉末被运到阵前,监军挥刀,逼迫西梁百姓吞食这些致死之物。
对面大夏阵中,劲弓已拉到满弦,只等将领挥手放箭。
那只曾与西梁正规军生死鏖战、满是伤痕与敌血、从来不曾迟疑过片刻的大掌,此刻重若千钧,迟迟无法挥下。
地平线上已遥遥出现一列扬尘。
死士护送着公良瑾,正在迅速靠近两军对垒之地。
拖延不得了!
西梁军开始分散,准备截杀。
便在这时,前线的西梁百姓中,忽然传出一声颤巍巍的大吼——
“西梁把我们当牲口,大夏把我们当人哪!”
话音未落,监军大刀挥过,喊话的老者身首分离。
然而他激起的波浪并未平息。
十万百姓中,又有人放声嘶吼道:“去年旱灾活不下去,是大夏边军从城墙上往下扔粗粮,我记得,就是前面那位将军带的人!”
“我也吃过大夏的粮!”
“大夏军人,从不滥杀!我家人都是修神庙时被西梁老爷活活打死的!”
“我一双儿女也是啊!”
刀光闪过,人头滚滚坠地。
然而声浪愈大,根本无法阻挡。
“反正都是要死,为什么要帮这些不把我们当人的杂碎!还不如帮大夏!”
“拼了!替我爹娘报仇!”
“对,和他们拼了!”
第一蓬硫磺火,在西梁军队中炸开。
热浪滚滚,沸反盈天。
十万百姓拖着虚弱疲惫的身躯,一个接一个直起了从未直立过的脊梁,目露凶光,返身扑向身后的西梁军,用手掐,用牙咬,至死方休。
西梁军阵瞬间乱成了一团。
十万人啊,哪怕站着不动给人杀,也不知要杀卷刃多少宝刀。
大夏将领扬在半空的手掌慢慢握成了拳。
“步兵列阵,出击!”
瞬息之间,大夏边军的气势直冲天际。
“杀——”
黑甲腾腾,冲向混乱的敌阵。
虽然将军不曾下令,边军却很自然地避开百姓,只斩西梁军。
杀声震天,热血激昂。
被欺榨压迫多年的西梁百姓仿佛找回了自己的精神脊梁,他们嘶吼着,下意识用身体替黑甲军挡刀。
战局瞬间一边倒。
颜乔乔与公良瑾在一处荒坡顶上看清了前方发生的一切。
虽然听不到那么远处的声音,但看着西梁百姓倒戈,颜乔乔仍是眼眶微湿,心情激荡。
“殿下,”她吸着鼻子道,“这就是咱们的仁义之道。”
他轻轻颔首。
“咱们要不要下去帮忙?”她摩拳擦掌。
公良瑾失笑:“不。”
顿了顿,他补充道:“你我只负责出场。”
颜乔乔:“……”
傍晚时分,荒原上的大战彻底结束。
西梁大败,马车碾着满地血迹穿过战场,停在阵前。
颜乔乔总算是感受到了“只负责出场”是个什么情况。
车帘掀起,周遭霎时一片寂静。
公良瑾带她走下马车,踏着遍地血污,迎着一片灼热崇敬的目光,神色平静地走到三军面前。
“不留俘虏。”他道。
“是!”呼声震天。
他带着她,继续往前走。
战斗时,黑甲边军有意识地庇护着西梁百姓。
一场大战结束,手无寸铁的百姓活下了近七成。
此刻,众人胆战心惊地聚在荒原上,身躯微微发着颤——热血下头之后,西梁百姓心中茫然,不知该何去何从。
只见黑甲军左右让出道路,正中行来一道清瘦身影。
他生着天人般的容颜,温润若玉,却又拒人千里。
站在前列的西梁百姓不自觉地屏息俯首。
公良瑾淡淡扫过一眼。
被推到人前的,便是方才带头反抗西梁军的领袖们。
他温声道:“诸位辛苦。倘若愿意归顺我大夏,可给诸位一处落脚之地。诸位需遵我法令,随我风俗,自挣前程。”
片刻之后,陆续便有人跪倒,深深伏首,呜呜哽咽。
想来居住在边境的人们,早已知道大夏百姓过得好。
一名看起来有些学问的老人走上前,长揖到底:“老朽是个赤脚医生,也兼给孩子们教教学问,大家都愿意听我说说话——从今往后,定会好好约束、教化大家,绝不乱添麻烦。”
“有劳。”公良瑾浅浅颔首,转身离开。
祸福自挣,来日如何,只看自身。
颜乔乔跟着他走出两步,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这些衣裳褴褛的西梁百姓。
前往西梁国都的路上,她便已注意到西梁的百姓过得十分艰难。今日看着他们不再沉默、不再忍受,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她的心绪亦是难以平静。
西梁国都的金山银山,都是眼前这些人的血和汗。
她咬住下唇,手指攥了又攥。
终于,她重重跺了下脚,奔到众人面前,小心翼翼、恋恋不舍地将手中的大金砖递到了为首的老人手中。
“喏,起步资金——你们一定要好好过日子啊,不要辜负了我的大金砖!”
说罢,她决绝含泪转头,奔向前方的殿下。
抱了一路的金砖,终究还是还给了它真正的主人。
她想,终有一日,那座血汗堆建的黄金台必定倒塌,辛勤的人们都会过上好日子。
公良瑾见她手中没了金砖,神色丝毫也没有意外。
从边境返回京陵的行程十分顺利。
几日之后,颜乔乔隔着车窗都闻到了熟悉的昆山草木香。
车马直入清凉台。
双脚踏实地面,她微微有些恍惚,感觉仿若隔世。
走进清凉殿前的大庭院,她忽地怔住。
只见她居住过的东面厢房窗外,种上了一株赤霞株。
新植的树,不到半人高。
她记起,那夜她曾对着窗外发怔,心想这里若是有株赤霞株便好了。但当时转念一想,待它长高,已不知何年何月,于是作罢。
没想到,殿下竟种起一株来。
她正愣神时,清瘦颀长的身影来到身边,他带着笑意,声线淡淡:“无论任何时候,只要开始做,便永远不会迟。”
第76章 丢人现眼
颜乔乔看着面前半人高的小赤霞株,耳畔回荡着公良瑾那玉石溅寒泉的嗓音。
“无论任何时候,只要开始做,便永远不会迟。”
她的心尖轻轻一颤,喃喃重复:“只要开始做,便永远不会迟。”
心脏充盈着温热的液体,她想起自己初入昆山院,也是种下了这样一株细细瘦瘦的小花苗。
一回生,二回熟。
有她照顾着,这棵赤霞株也会长得像她院中的那棵一样好。
“可是殿下,”她还是忍不住说了句大实话,“您明年便要离开昆山,等不到它开满花枝。”
他微微地笑着,返身走向大殿,广袖带起了清风。
“留给小少皇。抓紧时间,来得及。”他的嗓音带着笑,轻飘飘地,一听便是玩笑话。
颜乔乔:“……”
她忽然想起自己上回放过的厥词。她说过什么来着,让殿下抓紧时间,留个小少皇?
看吧,殿下最是记仇了,她说过的傻话他都记着账。
半晌,颜乔乔抬起手,往自己不清不楚的脑门上呼了一巴掌。
“丢人现眼,丢人现眼!”
幸好她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心大脸皮厚。吸了两口气之后,她单方面忘记了小少皇那回事,拎着裙摆,屁颠颠追向清凉殿的大台阶。
“殿下。”她追到他身边,笑吟吟负手道,“那对彩色翅膀是沉舟将军缝的吗?缝得可真好看!”
当真是细节精致,五彩斑斓,炫丽流光,比任何一次花灯节上看到过的双飞彩翼都漂亮。
公良瑾诡异地沉默了片刻。
“不。”他道,“是破釜。”
颜乔乔:“……”
恕她完全无法想象那位粗犷大汉抡起绣花针是个什么模样。
说破釜,破釜到。
五大三粗的壮汉掠过长廊,象足踏前一步,重重拱手:“殿下,院长有请。”
公良瑾与颜乔乔离开清凉殿,进入昆山巨阵。
金色阵光明灭,身处万阵台的院长操纵阵势,仅用十几息时间,便将两个客人请到了万阵台。
万阵台的风光,又与别处不同。
密密的竹林如同鬼打墙,院长也不知怎么想的,把人拽进竹林便撒了手,扔他们站在呜呜乱响的幢幢竹影之间。
“老师当真是。”公良瑾薄唇微抿,摁下了很不尊师重道的后半句。
前方是邢院长的私人密地,环护周遭的紫竹、乱石二阵俱是真正的杀阵,危机重重惊险万分,一着不慎,万劫不复。
用来考校学生,着实是过于任性。
颜乔乔全然不通阵术,一望这动来动去、密密麻麻的墨竹,便觉眼花缭乱,头晕目眩。
“殿……”
一只大手环过她的肩,斜斜向上,捂住她的眼睛。
力量感十足的大手,覆住了她半张脸。
两眼一黑,安全感满满。
他闲闲带着她往前走。
每一步都走得极为沉稳,没有半丝迟疑。
她记得,小时候和大哥、阿晴他们玩游戏,一人闭着眼睛,另一人牵着她往前走。她很清楚记得那种感觉,即便是再信任的人,心下也会本能地发毛,总觉得面前有墙,上前一步就会撞塌鼻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