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甜宠文古言推荐上一章:参加逃生游戏后我爆红了
- 甜宠文古言推荐下一章: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公良瑾与颜乔乔上门拜访时,司空白正叉着腰、扯着嗓子,与邻居大娘对骂——骂那天杀的大公鸡打断他的梦中洞房。
莲池事件之后,苏悠月已被大儒无情逐出师门,去向不知。
颜乔乔跟在公良瑾身后,老老实实行了礼,闭紧嘴巴,听着少皇殿下与满心不爽的大儒寒暄客套。
没多时,司空白便被公良瑾哄得心气舒畅,愉快地挑着眉、捋着须,放下荷花池畔的恩怨,将这对宿敌之徒领入屋中。
坐定,公良瑾简要道明来意。
一问离魂症,二问赤红之母。
颜乔乔攥紧双手,盯住司空大儒那张熟悉的老脸,心脏在胸腔中“怦怦”直跳。
无论哪门课,眼前这位皆是泰山北斗,该不至于被这两个小小的问题难倒……吧?
听完来意,司空白缓缓眯起了一对智慧深邃的眼睛,道:“算你找对人了。”
颜乔乔屏住了呼吸,心跳加快。
“离魂症嘛,”大儒抄起手,感慨道,“在我云游四海讲学之前,世人甚是愚昧,将此症归因于鬼上身、妖邪附体,烧死患者了事。”
公良瑾倾身道:“您老功德无量。”
大儒谦虚地摆摆手,双眼更是弯成了一对老月牙:“不足道哉!如今嘛,对此异症倒是有些小小的心得。倘若是魂体不安,睡眠时频感魂魄离体、梦魇缠身者,服安魂汤、镇魂丸,令心肾相合即可。此为辅药。”
公良瑾颔首,颜乔乔有模有样地学。
“如少皇瑾所言的情形嘛,有些难,汤药起不到太大作用。”大儒道,“不过,却也不是无法可解。”
颜乔乔连连点头,双目灼灼有神地盯着大儒,摆足了在黑木楼应付夫子的架势。
大儒捋须道:“我有一梦修老友,可渡你潜入患者梦中,帮助其中一魂杀死另外一魂,便可根除异症。只不过……”
颜乔乔急切点头:“嗯嗯!您说,您说!”
“万分凶险。”大儒一板一拍敲着桌道,“梦境中一切修为皆无用。若身死梦中,便再回不来了——梦境本就难以捉摸,善恶双魂相争的魂境更是万分诡谲,稍有不慎……再有,此事绝不能叫患者知晓,否则必定功亏一篑。”
“我愿入梦!”颜乔乔没有丝毫迟疑。
说罢,后知后觉想起自己还未看殿下眼色,未问过他的意思。
她的气势矮了下去,小心地侧眸瞥了瞥他。
只见公良瑾垂着眸,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片刻,他倾身道:“那便劳烦大儒联络那位梦道宗师,其余事宜,入夜之前我会安排妥当。”
颜乔乔激动地点点头,眼珠转了转,又问:“那赤红之母呢?”
司空白道:“老夫从不曾听说过——是犄角旮旯无人知晓的玩意,对吧?”
颜乔乔:“……是吧?”
她第一次听到这四个字,便是阿爹前世暴怒时脱口喊出。再后来,这四字便成了讳莫如深的禁忌。
“那你还问我?”司空白吊起了眼睛,拍桌道,“一定是邢老儿对吧,以为随便找个问题难倒我,他便能成功压我一头了?哼!愚蠢,幼稚,无知!”
颜乔乔:“……”院长风评被害。
*
公良瑾携颜乔乔向司空大儒道别,双双踏出小院。
颜乔乔望天叹气:“连大儒都不曾听说过这种奇毒,也不知阿爹究竟从何处得知。”
“先着眼当下,将你与孟安晴的过往事无巨细,一一道来。”公良瑾走向马车,纯黑大氅微微扬起,弧线凛冽。
颜乔乔急急跟上:“是!”
眼前这个人,当真如同定海神针一般。
有他在,心便安稳了。
伴着很有韵律的车轮车,颜乔乔的思绪飘回从前,向这位陌生却又亲近信任的人阐述自己的过往。
感觉实在是非常奇怪。
公良瑾端坐主位,手中执笔,偶尔疾书几行。
颜乔乔说到口干舌燥,随手拿起他推来的茶,一饮而尽。
“……嗯?”
温和、甘甜。殿下今日用的居然不是苦茶。
颜乔乔弯了弯眼睛,心头仿佛也丝丝泛起甜。
说完旧事,见公良瑾微微眯起双眼,露出些走神的模样,颜乔乔忍不住问出自己憋了一路的问题:“殿下,梦道宗师,难道躺着就能修行吗?”
不得不说,她听到世间还有这种道意的那一瞬间,当真是双目放光,恨不得弃道重修,转投梦道大佬门下。
公良瑾挑眉,回神,凉凉瞥她一眼,“当然不是。”
“哦……”颜乔乔失望之余,也感觉到心理有些平衡,“不是也好。躺着修行,可羡慕死我了。”
公良瑾倾身,微笑:“躺着不够,还得入睡才行。”
颜乔乔:“……?!”
就好气。
她忍不住悄悄地、完全不引人察觉地瞪了他的衣领一眼。
她发现,正人君子有时候也蔫坏。
“那,我们得悄悄把计划告知大哥。”她一本正经地转移话题说正事,“不能让孟安晴知道入梦之事,否则恶魂便也知道了!”
公良瑾淡笑:“嗯。”
*
颜青与孟安晴正坐在湖边茶铺吃茶。
他特意支开了身边的护卫,大马金刀地占着一把长椅,将孟安晴挤到椅子边边。
这一夜加上小半日,他已经试过把自己的茶供到她面前由着她下药、把剑递给她让她对着自己的要害瞎比划、把脖颈伸到她肩膀上靠着她睡觉随便她掐……
如此总总,孟安晴却没有半点要对他下手的意思。
颜青心很累。
此刻,他随手救了一名被路边恶霸纠缠的青衣女子,这位长相清秀雅致,仿若空谷幽兰的女子落坐于对面,正不住地夸颜青是个古道热肠、乐于助人的好儿郎。
颜青此刻可没功夫跟个陌生人磨叽。
他满心便惦记着拆穿孟安晴,让颜乔乔看看她有多瞎,从此牢记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道理。
以致那女子自报姓名时,颜青脑中只有——苏悠什么?什么悠月?苏什么月?
孟安晴倒是一点点睁大了眼睛,眨一下、再眨一下。
“孟安晴,走了!”
有外人在,孟安晴自然不可能下毒,颜青不耐烦地起身,带领孟安晴向湖边走去。
孟安晴脚步迟疑:“……世子要去水边啊?”
这个苏悠月,怕不就是乔乔提过的那个吧?
颜青侧眸一瞥,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鹌鹑样,顿时眯了眯眼,提起警惕。
有——阴——谋!
那更是非去不可了!
到得湖边,颜青特意爬上一块看着不大安全的临湖危石,负着手,专心致志欣赏湖景——只要在背后轻轻一推,他保准得落水。
脑中正得意洋洋地算计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声“噗通”。
颜青:“……???”
拿眼一扫,只见孟安晴双手攥着裙子边边,正无措地盯着面前的大水花发愣。
“救……救命……”
一团青乎乎的东西在湖里沉浮了下,看着有几分像那空谷幽兰。
颜青眼角微抽,扬手比了个手势,藏在暗处的兰书菊画立刻掠出来,踏过水面,将那团湿漉漉的东西拎上了岸。
打眼一看,一身湿裳的苏什么悠正缓缓拨开脸颊上的黑发,露出一张梨花带雨的面庞。
“不、不关这位姑娘的事,我想她一定不是故意的……”落汤鸡眸中含泪,小脸苍白,颇为惹人生怜。
湿衣与湿发,让她身上又多添了几分风情。春风拂过,窈窕毕显。
颜青眨了下眼睛,歪头望向孟安晴。
孟安晴疯狂摇头,朝他挤眉弄眼,用口型道——乔乔!乔乔!
颜青极慢极慢地挑了挑两道俊秀的眉毛。
“哦——”他恍然大悟,竖起食指一点一点。
自家妹妹说过什么来着?苏什么月是吧?跳水碰瓷儿?
他从湖石上跃下,落在苏悠月面前。
男子身上气息很热,模样也真真是万中取一。
苏悠月面庞不禁微微泛起些红晕,嗓音轻柔至极:“公子莫怪孟姑娘,是我自己……”
“无需多言!”颜青嘿地一笑,打了个响指,“跳水是你兴趣爱好嘛,理解理解!方才在茶棚里有句话你倒是说对了,本世子最是古道热肠,助人为乐——兰书菊画,来,帮这位姑娘跳!就在这儿!就现在!跳它个百八十回!”
苏悠月:“……???”
——噗通!
——噗通!
第33章 入我梦来
春风徐徐,杨柳细细,湖面上碧波荡漾,水光粼粼。
“一招鲜,吃遍天……”
遥遥看着湖边那一幕,颜乔乔不禁感慨万分。
前世今生都算上的话,她已经目击苏悠月跳过三次水了,不得不让人怀疑这是兴趣使然。
旋即,便见颜青身边的兰书菊画二人捉起苏悠月,换着姿势往湖里抛。
颜青吊儿郎当歪站在湖边,对着水花形状指指点点,时不时还拉孟安晴一起给苏悠月鼓掌叫好。
“好好好!”“厉害!”“漂亮!”
颜乔乔:“……”
公良瑾:“……这个颜青。”
颜乔乔觉得颜青这辈子是不可能再娶苏悠月了。
事实上,颜青从头到尾都是这么个憨货。前世苏悠月跳湖陷害孟安晴的时候,颜青根本就没有读懂里面的弯弯绕绕。
苏悠月哭哭啼啼说孟安晴不是故意推她,颜青便哦一声,顺手将事情翻篇,忙活别的去了——既然落水的人都说了孟安晴并非故意,那还有他什么事儿?
事后孟安晴一直找他解释,他只觉得莫名其妙。
“其实直到我离开青州时,大哥待苏悠月都无甚特别之处,不知为什么,后来竟娶了她。”颜乔乔轻声叹息。
公良瑾淡笑道:“你不喜之事,不会再发生。”
颜乔乔愣怔片刻,弯起眼睛,用力点头:“嗯!”
*
公良瑾命人向颜青递了消息。
入夜时分,颜青带着孟安晴住进了驿信馆对面的客栈。
安置好孟安晴,叮嘱她绝对不许出门之后,颜青悄悄给她的房间门留了条缝,“趁她不备”,用一根头发丝绕在锁扣与门框之间——假如她夜里溜去对面驿信馆的话,必定会被他发现。
如此“拙劣”的伎俩,自然瞒不过孟安晴体内另一双眼睛。
在孟安晴入睡之后,另一魂并未接管她的身躯行事,只闭着眸,唇角微微勾起嘲讽的弧度。
于是她没有留意到,一支墨绿的细香探入门缝,一点一点漫开淡淡的青烟。
*
隔壁厢房正中歪坐着一名老者,盘着膝,双眼无神地向下耷拉、一副永远睡不饱模样。
此人正是司空大儒的老友,一位罕见的梦道宗师。
他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镇魂香会使躯体彻底沉睡。假使你在梦境中被恶魂杀死,那么你的躯体就会一直睡下去,睡到地老天荒。啊嗷~”
他捂住嘴,打了个老长老长的呵欠。
颜乔乔:“……”
她实在憋不住,忘了平日在夫子课上提奇怪问题然后被赶出黑木楼的前车之鉴,不怕死地举手问道:“您不是睡梦修行么,为何还总犯困?”
颜青:“……”
公良瑾:“……”
梦道宗师摆摆手,疲惫道:“对于你来说,睡觉是摸鱼放松,对于我来说,睡觉却是苦逼修炼,那能一样么。”
颜乔乔:“……”说得好有道理,完全无法反驳。
“行了,早干活,早收工。”梦道宗师打着呵欠起身。
颜乔乔点点头,抿唇起身,走向门口。
手指刚触碰到客栈的木门,颜青忽然在身后开口唤道:“颜乔乔!”
颜乔乔动作一顿,回眸,冷脸道:“不知道当讲不当讲的话就不要讲。”
颜青摇头哂笑:“你要做的事,谁都劝不住,我才懒得说。叫你,是因为有些话此刻不说,我怕就来不及了……”
颜乔乔眼眶微热,抿紧唇,镇定地嗯一声,“你说。”
颜青弱弱问:“……事先问你一声,棺材喜好什么木料?”
颜乔乔:“……”
看在他眉毛根隐隐发红的份上,颜乔乔决定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跟他一般见识。
出了厢房,却见公良瑾也跟了上来。
“殿下,”她敛着情绪,垂眸问道,“您还有什么交待?”
他微微地笑:“早去早回。回来带你上城墙,看京陵百姓点夜灯。”
颜乔乔心头一震,抬眸望向他的眼睛:“殿下……”
她可不敢忘记自己曾经说过的傻话——“小将军,天好黑啊!你们京陵皇都的百姓是点不起灯么?”
殿、殿下这般光风霁月大君子,应该不至于记仇记六年……吧?
“无事,我会看着。”他提步向前,示意她跟上。
颜乔乔摁下心头万般情绪,小跑上前,随梦道宗师进入安置孟安晴的厢房。
*
【梦境可能有一点点惊悚……吧?】
房中青烟袅袅。
颜乔乔只觉身躯越来越沉、越来越沉,仿佛要陷到地板下面去。
就在她感觉身下的床榻即将被她压断之时,整个人忽地一轻,就像从巨大而黏稠的泥沼中“娩”出。
双脚踩到了实地。
虽然四周光线昏暗,颜乔乔还是一眼就认出这是孟安晴从前居住的院子。
“呼……”熟悉的场景让她略微松下一口气。
环视一圈,发现青州这王府极有派头,屋与廊都建得异常高阔,沉沉的青桐木大门十分厚重,门后横着比腰还粗的门栓……嗯?
颜乔乔后知后觉意识到,不是这间院子盖得特别气派,而是自己缩成了一个小豆丁。
她动了动小短腿,抬腿过腰,踏上屋前的大木阶。
“阿晴——”颜乔乔把双手合成个喇叭,奶声奶气地朝着屋里喊。
喊了两声没动静,正要拎着小裙摆跑进屋,余光忽然瞥见,屋内与回廊下似乎都站着一动不动的侍女身影,像木头泥人般悄无声息。
昏暗的光线下,瞧着还挺瘆人。
颜乔乔缩回小短腿,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打气:这是梦,是梦,梦里什么都有,不稀罕。
“阿~晴~”
小奶音发起了颤。
“乔乔,乔乔……”不知哪里传来了细声细气的嗓音。
颜乔乔听着像是从屋中传出的,便壮了壮胆,扬起腿,跨过巨大的门槛,摸进主屋。
“阿晴你在哪里~”
颜乔乔一边压着声音喊,一边小心地绕过几个僵如泥塑的侍女。
她们没一个正面对着她。要么直通通面壁,要么弯着腰将脸凑在桌上,要么贴在帘幔或屏风前——颜乔乔委实没有勇气掀开帘幔瞧瞧对方的脸。
“乔乔……别出声……快点,过来我这儿……”孟安晴的声音又细又闷,像是从瓮子里传出来的。
颜乔乔循声而去。
进入卧房,绕过屏风时,忽然直通通撞上一条大裙子。
颜乔乔:“!”
看衣饰是个侍女,颜乔乔个头只到她的腰。
眼前的裙子是正面……颜乔乔把脑袋仰到一半,果断放弃。
她不动声色退开一步,绕过这个正面朝人的木头侍女。
遵从心的意愿,不看。
窗外投来的光线被屏风分割,卧室中更是昏暗得一塌糊涂。
屏风至床榻间,便只有一个木头侍女,此刻亦是背对着颜乔乔。她深吸一口气,望向孟安晴的声音传出的地方。
一只放在床榻与墙壁之间的红木衣箱。
箱盖顶起一条小小的缝隙,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乔乔,乔乔,快过来!快快快!”
缝隙顶得更大,孟安晴探出半张脸,一只手,朝颜乔乔拼命招。
颜乔乔谨慎地走近,只见孟安晴竖起一只短胳膊,将衣箱撑到半开,露出缩在里面的小身体。
“你在做什么?”
“快进来!来不及了!”孟安晴探手抓住颜乔乔,没见她怎么使劲,颜乔乔就一头扎了进去。
衣箱里乱七八糟地团着衣裳,有些被压在身下,有些塞在四周的衣箱壁上。
孟安晴“嘭”一下关上箱盖,颜乔乔眼前顿时一片漆黑,心脏跳得飞快。
她感觉到孟安晴窸窸窣窣探过手来,胡乱地抓起衣裳,把颜乔乔裹得好像一粒放置在衣柜里的樟脑丸。
“鬼来了!”孟安晴一边抖一边说,“千万千万不能发出声音,不然会死掉的!”
颜乔乔正要细问,忽然听到院外传来极沉闷的轰撞声。
“嘭——嘭——”
连她们身处的衣箱都在隐隐震动。
孟安晴探过一对小胳膊,抖手抖脚地抱住颜乔乔,摆出一副保护她的架势。
‘阿晴……’颜乔乔感觉自己的心智也回到了从前,嘴一扁就有些想哭,她想,‘我也会保护你的,阿晴!’
“轰——”
一声巨响传来。
颜乔乔听到木头断裂的匝匝声,旋即,是两扇青桐木大门被轰撞大开,门背砸到两旁墙壁上的声音。
她不禁屏住了呼吸,浑身寒毛警惕地竖立。
屏息在黑暗中等待了许久,却再也不闻动静。
颜乔乔:“?”
孟安晴依旧在发抖,小手却坚定地把颜乔乔往身后扒拉——衣箱不大,再怎么扒拉也就是错开一只胳膊的距离。
颜乔乔抬起手,摸着箱盖,小心翼翼地推开些许。
她听到孟安晴吸了一大口凉气,身体微微后仰,仿佛要吓厥过去。
她拍拍她,示意自己有分寸。
藏衣箱的游戏还是她教孟安晴的呢,保准不会发出声音。
微弱的光线从箱缝中透进来,外头没有任何响动,整个庭院安安静静。
颜乔乔狭眯起双眼,贴住箱缝往外望。
屏风、桌子、透过窗棂的花状光斑……还有身穿绿色大裙子的侍女。
岁月静好。
颜乔乔移动着视线,一点点环视方才没来得及仔细看的卧房。
呼吸忽然凝滞。
她发现,侍女腰间多了一条黑色的“腰带”,像是一条细细的……胳膊?
颜乔乔连一瞬间迟疑也无,当即迅捷无声地合拢箱盖,没有弄出丝毫响动。
缩回衣堆中,她紧绷着头皮,后脊一阵一阵发凉。黑暗中,两个小豆丁捏住对方的手,试图向对方展示自己的勇敢。
不能出声……不能出声……
梦中的时间仿佛极短又仿佛极长,不知过了多久,箱缝处隐隐泛起了微红的透明光亮。
“呼——”孟安晴舒了一大口气,扑腾着短手短脚,推开箱盖,探出上半身,像只兔子般趴在箱框上。
颜乔乔把乱七八糟的衣裳从身上扒拉开,学着她的样子趴在箱边。
两个小豆丁视线相对,眨了眨眼睛。
“那是个鬼。”孟安晴一本正经地交待,“乔乔你夜里不要再过来,太危险啦!我们白天一起玩,白天它打不开门。”
她挪着小短腿爬出衣箱,探身把颜乔乔拉出来。
路过屏风时,颜乔乔用余光瞥了一下木头般的绿衣侍女,问道:“阿晴,她是被鬼杀掉了吗?”
“不是啊。”孟安晴细声回答。
“那为什么她们一动也不动?”
孟安晴露出迷茫:“我也不知道啊。平日乔乔不在时,我叫她,她便是这样一动也不动。但是乔乔过来,她就会笑眯眯地走来走去,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颜乔乔心中轻轻一颤。
她粗枝大叶,从前竟不曾发现孟安晴受人欺负。
“阿晴,对不起。”她低低地说。
孟安晴用力摇头:“乔乔没有对不起阿晴!乔乔对阿晴最好了!”
走出卧房,发现外头天光已然大亮。
一路走过主屋,看着一个个装模作样面壁擦桌捋帘幔,不拿正面朝人的侍女,颜乔乔仿佛亲眼看见了孟安晴遭遇的种种怠慢。
踏出主屋,颜乔乔看清了那些僵在廊下的侍女和粗使男仆役们。
凝滞的脸上残留着鄙夷的神情,眼睛斜向主屋,不屑地交头接耳,躲懒卖乖。
梦里会将情绪放大。真实过往中,院里的人未必表现得这般露骨,但他们对待孟安晴这个寄养者的态度已是一目了然。
“乔乔!”孟安晴奔到庭院中心,“我画好了格线,今天我们玩单双!”
颜乔乔怔怔望去。
白日在殿下面前阐述童年时,她已将那些早已尘封多年的往事回顾过一遍。
她记得,孟安晴喜欢玩的其实是跳皮筋,但颜乔乔脚笨,总是踩不准线,后来孟安晴便再也不提议玩皮筋了,每日都会提前用软白石头在院子里画好单双格,和颜乔乔一起玩这个不需要技巧的游戏。
颜乔乔望着庭院正中自动浮出的图案,心情复杂难言。
见她不动,孟安晴赶紧拎着小裙子奔跑过来。
“今日不想玩方格吗?我把它改成圆圈好不好?还是……乔乔要和世子他们出去玩?”孟安晴不安地揪了揪裙子,“那你快快走,要不然世子又自己跑掉啦!”
颜乔乔抬头望向天空。
她跟着颜青出门,总是玩得很疯。孟安晴是个温吞吞的性子,走不动路,容易掉队,动不动就落在后面,久而久之,颜青出门就不爱带孟安晴。
与闷在王府里相比,颜乔乔自然更喜欢到外面玩。
孟安晴反正也不爱出门。她永远笑眯眯的,一个人在院子也能玩得很开心,等到颜乔乔回来时,给她带点小玩意,说一说外面的事情,她就会十分高兴。
颜乔乔对着天空的梦中太阳眨了眨眼睛。
“我不出去。”她望向孟安晴,“我今日想和你玩皮筋。”
“好啊好啊!”孟安晴手一挥,庭院左右的两株大树之间便牵起了皮筋。
颜乔乔弯着眼睛走上前去,笨拙地跳起来。
她第一次发现,孟安晴跳皮筋的技术好得非同寻常。蝴蝶穿花,熟练流畅。
颜乔乔想:阿晴总是一个人待在大大的庭院中,身边无人说得上话,孤零零,不停地跳皮筋、跳皮筋……
孟安晴究竟喜不喜欢跳皮筋呢?颜乔乔并不知道,她只知道这个游戏很适合自己一个人玩。
脚下轻轻一绊。
颜乔乔忽然便咬住唇,蹲在地上泣不成声。
“乔乔!”孟安晴急了,奔向她时,忘了脚下还缠着一圈皮筋,绊了个脸朝下。
“阿、阿晴……”
颜乔乔伸出短短的胳膊,搂住灰头土脸的孟安晴小豆丁。
“乔乔不哭,啊,乔乔不哭。”孟安晴用手轻轻拍颜乔乔的脑袋和后背,语气就像个小大人,“不想玩皮筋,我们就不要玩啦!我就说皮筋不好玩嘛!”
颜乔乔紧紧绷着腮帮子,嘴唇抿成了一道弯曲的线——孟安晴的娘亲还在时,应该就是这样哄她吧?
“是不是王爷又不让你和世子一起玩啊?”孟安晴毛遂自荐,“乔乔,你就说是我想要和世子一起玩,非拉着你去的!我可以藏在王府外面等你们回来!”
颜乔乔顿时哭得更大声。
见她难过,孟安晴急得手忙脚乱。
“王爷怎么这样啊!”孟安晴皱起了脸,“我爹爹曾经说过,王爷从前最疼自己的妹妹,去哪儿都要带着她一起玩!到如今,却又见不得乔乔跟着世子出门——这就是,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颜乔乔同仇敌忾地点点头。
“双重标准,不要脸!”颜乔乔骂。
孟安晴:“……”不敢骂王爷,也不好不赞同乔乔。